《混沌少年時》:在社交網路叢林中高呼“救救孩子”

有競爭的思想,有底蘊的政治
文|曾於裡
近期大熱的4集英劇《混沌少年時》,講述了一名13歲男孩殺害同校女生的故事。主創團隊參考了英國頻發的青少年犯罪事件,並借鑑了真實案例中的社會因素,如校園霸凌、社交媒體影響、厭女文化和家庭代際創傷等,以開創性的每一集都是一鏡到底的形式拍攝了這部劇作。
《混沌少年時》一開播便登頂Netflix全球劇集榜,全球好評如潮,IMDb8.4分,豆瓣開分8.1分,逐漸漲到8.8分。這部劇集更是在英國社會引起了一系列重大反響。英國首相基爾·斯塔默表示,他與自己的兩個孩子(14歲女兒和16歲兒子)一起觀看了這部劇,深受觸動。在英國政府的支援下,該劇擬在英國所有中學播放,並配套提供教師、家長和監護人的指南,以幫助引導學生討論劇中涉及的青少年心理健康、網路極端思想等問題。此外,受《混沌少年時》的影響,英國中小學還將為中小學生開設反厭女課程,其內容包括“支援健康的人際關係”,“使學校能夠處理有害行為,並確保厭女現象被杜絕,不會蔓延”,使得孩子們從小學階段便懂得“表達和理解界限,應對失望情緒,並關注自己和他人的需求及喜好”。
一部劇集之所以能夠產生轟動、改變現實,是因為這個故事與我們有關,與我們的孩子有關。

《混沌少年時》海報

長久以來,人們習慣於將犯罪少年標籤化為“問題家庭”中的“問題少年”,彷彿只要家庭結構完整、父母關愛充足,孩子就必然遠離歧途。《混沌少年時》顛覆了這一邏輯。那個犯下殺人罪的13歲少年,並非來自破碎家庭——他有著愛他的雙親,沒有遭遇家庭暴力——家庭氛圍算得上和睦,也沒有不可承受的學業負擔。他只是一個看起來如此普通的男孩,甚至會在被捕時因恐懼而失禁。
看起來“正常”的少年與殺人惡行的強烈反差,讓觀眾不得不直面一個殘酷的現實:青少年犯罪並非總能用“天生壞種”“問題家庭”“問題少年”等標籤來解釋,那些看起來“正常”的孩子的內心或許暗藏崩壞的裂痕:社交媒體時代的孤獨、代際溝通的失效、青春期未被察覺的心理潰爛……這也正是《混沌少年時》引爆共鳴的核心,也是人們必須立即在現實做出改變的理由。
看上去“正常”的家庭和小孩
青少年犯罪率在全球範圍內持續攀升,這不再是某個國家的孤立問題。英國國家統計局資料顯示,2022年英國持刀犯罪案件達4.9萬起,同比增長10%,其中近五分之一涉及10至17歲的未成年人。而在我國,2021至2023年間來,未成年人違法犯罪數量總體呈上升趨勢,人民法院共審結未成年人犯罪案件73178件,判處未成年人罪犯98426人,佔同期全部刑事罪犯的2%至2.5%。
每當青少年刑事案件發生,很多人的第一反應是歸因於“問題少年”——他們要麼來自破碎家庭,要麼遭受過暴力或虐待,彷彿只有這樣的背景才能解釋一個孩子為何會走上犯罪道路。大量真實資料與研究表明,家庭環境確實對青少年行為有深遠影響。根據中國司法大資料研究院的統計,2016年1月1日至2017年12月30日全國法院審結的未成年人犯罪案件中,來自流動式家庭、離異家庭、留守家庭、單親家庭及再婚家庭的未成年人數量分別排名前五。
在這樣的背景下,雙親家庭的家長往往將青少年犯罪視為與己無關的遙遠悲劇,隨著單親或再婚家庭的普遍,家長們也認為此類警示不過是誇大其詞。正因為覺得“與己無關”,社會輿論對未成年犯罪者往往表現出嚴苛的批判態度,主張嚴懲的聲浪此起彼伏。這種傾向折射出公眾對犯罪行為的本能排斥,卻也暴露出人們在青少年問題認知上的某種侷限性——將犯罪視為“天生壞種”的行為,忽視了犯罪行為背後的社會問題與犯罪預防的重要性。
《混沌少年時》中的少年兇手傑米(Jamie)並非來自“問題家庭”,相反,傑米的家庭看上去甚至比許多普通家庭更“正常”。
父親艾迪(Eddie)是一名藍領工人,職業是修理馬桶和管道,管理著一個工作團隊,平時很忙碌,收入也算可觀,足以維持一家四口的生活。他們住在英國一個普通社群,房子不大但整潔,有車,能負擔傑米的興趣愛好。傑米在物質上並不匱乏,甚至比許多同齡人更寬裕,父母總是盡力滿足他的需求。
艾迪成長於一個家暴家庭,他發誓絕不像自己的父親那樣對待孩子。這一點他沒有重蹈覆轍。傑米回憶父親唯一一次失控,是砸了一個棚子,但從未對孩子動過手。母親脾氣很溫和,儘管她對兒子的變化有所察覺(比如他常常深夜還在玩電腦),也是選擇尊重傑米的隱私和選擇,輕輕提醒一句“該睡了”而已……看上去這是一個很“正常”家庭,這樣的家庭裡也培養出了懂事且優秀的孩子,比如傑米的姐姐。
表面上看,傑米也是一個很“正常”的小孩。劇集一開場,全副武裝的警察衝進傑米家時,鏡頭捕捉到的不是一個面目猙獰的少年犯,而是一個被嚇到尿褲子的13歲男孩——瘦小、稚嫩,有些怯生生的,他的外表毫無攻擊性。在父母眼中,傑米甚至算得上“省心”,他不會像某些叛逆少年那樣夜不歸宿,而是安靜地待在自己房間。在學校裡,傑米不是惹是生非的“問題學生”——成績中等偏上,喜歡歷史課。社交上,傑米有幾個不錯的朋友,偶爾會跟他們一起去城裡溜達,並在社交賬號上傳與朋友的合照……唯一比較大的問題是,傑米的社交賬號會轉發和點贊女模特照片,還發布“暗示性且有攻擊性的評論”。但僅憑這一點,也還是很難將他與殺人聯絡起來,以至於觀眾的第一反應會和父親一樣難以置信:是不是搞錯了?
直到警方拿出監控錄影,父親才被迫面對這個恐怖的事實:那個在停車場持刀行兇的少年,和自己身邊這個看上去恐懼又無辜、拼命否認自己殺過人的兒子,是同一個人。傑米的父母有一段令人心碎的對話。父親說:“我們是怎麼養出這麼乖的女兒的?”母親回答:“就像我們養出傑米一樣。”這是令家長們細思極恐的命題——在“正常”家庭中成長起來的“正常”小孩,明明有的那麼乖巧懂事,為何有的卻走上嚴重的犯罪道路?
“正常”背後的扭曲與創傷
《混沌少年時》以四集的篇幅,分別從警察、學校、心理專家和家庭四個維度展開敘事,形成立體多面的故事,試圖探索13歲少年淪為殺人犯的動因。每一集都採用一鏡到底的拍攝手法,將觀眾牢牢鎖入敘事的情緒漩渦,增強了沉浸感和壓迫感。極致的形式不僅挑戰了影視工業的技術極限,更消解了傳統犯罪劇的懸念營造,轉而強調過程的真實性與不可逃避感。透過多重視角的呈現,《混沌少年時》揭示了看似“正常”背後的扭曲與創傷。
第一集以警方驚心動魄的抓捕行動開場,記錄執法流程的冰冷細節。表面上,社會機制運轉得冷漠而高效,警察按部就班地執行程式,但這一切都是事後應對,“正常”背後是社會對青少年問題的漠視與無力,預防和干預層面已然失效。
第二集將鏡頭轉向學校,兩名警員在嘈雜、混亂的校園中穿行,試圖找尋傑米作案的動機。看上去仍在“正常”運轉的學校背後,是一整套教育體系的潰敗。課堂內外充斥著喧鬧與髒話,教師無精打采地播放影片課程,或是對學生大喊大叫,用麻木的沉默或粗暴的呵斥維持秩序。長鏡頭讓觀眾無法逃脫這種窒息感,彷彿能聞到校園裡“嘔吐物、捲心菜和男性生理殘漬混在一起的惡臭”。教育本應是引導與庇護的殿堂,在這裡卻成為一座被成年人遺棄的廢墟,教師們或有心無力或袖手旁觀,學生則被丟進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中。

《混沌少年時》劇照

教育的崩塌也進一步加劇了青少年價值觀的真空。當學校幾乎放棄了對人格的塑造,網路便趁虛而入,用極端的意識形態填補青少年的精神荒漠。比如傑米家人並不知道的是,傑米正在社交媒體上遭遇一場霸凌。
在傑米的Instagram賬號下,女同學凱蒂(Katie)——她就是傑米7刀捅死的受害者,經常留下一些看似無害的表情符號和評論。當警探誤以為傑米和凱蒂是“朋友”,因為他倆的社交媒體互動頻繁時,警探的兒子(同樣在這所學校上學、同樣遭到霸凌、警探同樣不知)冷冷戳破真相,這些符號的真實意思是在嘲諷傑米是“非自願單身者”(incel)。成年人對青少年世界的無知,讓他們連最基本的干預都無從下手。
凱蒂的惡意留言獲得大量點贊,這讓傑米感到孤立和羞恥。凱蒂不是無緣無故“霸凌”傑米。在此之前,她的裸照被學校的男生惡意大肆傳播。傑米受到社交媒體上一些錯誤觀念的誤導,他以為“女生越被羞辱,男生就越容易得手”,凱蒂捲入裸照風波,正是他“趁虛而入”的時機。凱蒂非但沒有如傑米所期待的那樣接受他的邀約,冷笑道自己還沒那麼慘,事後反而在社交媒體上開始攻擊傑米。惱羞成怒的傑米尾隨凱蒂,試圖為自己討回一些尊嚴,未果後徹底失去理性,釀成無法挽回的悲劇。
顯然,社交媒體在這場悲劇中扮演著非常關鍵的角色。對於Z世代和α世代而言,社交媒體構成他們日常的一部分,就像吃飯喝水一樣自然。他們透過社交媒體構建一個獨立的社交世界,很多家長對這個世界一知半解甚至完全陌生。就比如若不是看過《混沌少年時》,很多家長都不知道:原來社交軟體上不同顏色的心形符號分別有著不一樣的寓意。
傑米平時一放學就關在臥室上網,父親以為“待在房間總比在外學壞好”。但是,傑米透過網際網路接觸到的世界,遠比父親所想象的複雜和危險。隨著青春期的到來,青少年的性意識逐漸覺醒,性衝動開始出現,“性”是青少年私下裡最重要的話題之一。由於社交媒體上充斥著各種毒性認知(劇中多次提到的以厭女聞名的網紅“硬漢”安德魯·泰特),很多青少年對於性和兩性關係的認知是完全錯誤的,比如劇中一再出現的“二八法則”(“80%的女人會被極為少數的20%的男人吸引”),比如傑米以為男性可以邀請女生出去,然後觸控她的隱私部位……
40多年前,尼爾·波茲曼擔心電視機的普及會導致童年消逝,人們“不得不眼睜睜看著兒童的天真無邪,可塑性和好奇心逐漸退化,然後扭曲成為偽成人的劣等面目,這是令人痛心和尷尬的,而且尤其可悲”。現在電視機都過時了,在網際網路時代,一切土崩瓦解得更快。傑米不懂得如何正確表達喜歡,不懂得如何處理與異性的關係,也不懂得尊重女性的意願,他成為“劣等偽成人”,並且不是個例。據《衛報》,2022年英國警方共接報超過10萬宗針對兒童的性虐待犯罪案件,其中52%的案件是由10-17歲的青少年實施的,而10年前這一比例約為三分之一。專家稱,很多男孩試圖在女孩身上重演他們在智慧手機上看到的暴力色情情節。
除了社交媒體的影響,代際關係也是傑米走向犯罪的重要原因。第四集聚焦於命案發生13個月後,傑米家庭的分崩離析。表面上,這是一個有愛的正常家庭,但“正常”掩蓋了更深層的問題。傑米之所以那麼急於向外界、向凱蒂證明自己是個“男人”,與代際教育中習焉不察的“有毒男子氣概”脫不了干係。
艾迪雖竭力避免自己經歷的家庭暴力在下一代身上重演,但他卻未能避免將“有毒男子氣概”強加在下一代身上,事實上,艾迪很大男子主義,他的脾氣很暴。艾迪內心深處對傑米是有所期待的,他希望傑米符合外界對一個“男人”的期許,諸如勇猛和剛強。所以,在傑米很小的時候,他帶著傑米踢足球,後來又帶傑米練拳擊。偏偏傑米不擅長運動,也不愛運動。父子倆不約而同提到一個關鍵細節:父親小時候帶著傑米去踢足球,因為傑米踢得實在太糟糕,父親總是把視線移開。對父親而言,這是他對兒子揮之不去的失望,自己的兒子太不“男人”了;對傑米而言,父親的迴避深深刺痛了他,傑米覺得自己不夠“男人”,連父親都無法接納這樣的他。傑米對父權認同的渴望,最終演變成對“男子氣概”的病態追求。他無比渴望得到女性的認可,他希望成為能夠吸引80%女性的那20%男性,他希望在凱蒂“最脆弱”的時候拿下她。
第三集發生在7個月後,聚焦於心理學家與傑米的對話,這是全劇的核心部分,以心理學家與傑米長達一小時的語言交鋒為核心。這是開啟傑米內心複雜性的關鍵一集,“正常”的外表下,他的靈魂充滿創傷也早就扭曲,他是可憐的更是可怖的。鏡頭始終在心理諮詢師和傑米之間移動,捕捉著他們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動作和語氣變化,將觀眾裹挾進這個狹小的對話空間裡,一點一點地戳穿傑米的內心。

《混沌少年時》劇照

傑米一開始顯得禮貌和剋制,面對心理師的一些提問,他表現出超乎年齡的傲慢和“遊刃有餘”——他自認為自己看破了心理師想要套話的伎倆。但隨著對話的深入,當心理師觸及他的自卑點——比如父親對他的失望、比如他被女生歸類為“非自願單身者”、比如女心理專家表現出對他的“放棄”,他被輕易擊碎。他的情緒逐漸暴戾,他怒吼、扔東西、壓迫心理師,試圖以此來重新掌控局面,重建內心的秩序。我們無法透過剪輯獲得喘息的機會,只能直面傑米的失控——我們感同身受心理師的恐懼,我們也能感受傑米的混亂與破碎。這個13歲的男孩早就被有毒男子氣概、網路霸凌和社交媒體上有毒的兩性觀念壓垮了,他渴望被認可卻又極度自卑,一旦挫敗就會在憤怒中失控,並充滿攻擊性,與平時看上去文弱的他判若兩人。至此我們也就明白了他何以殺人:再次向凱蒂表白失敗後,因極度自卑而情緒失控的傑米以暴力攻擊她,只有在野蠻又血腥的暴力中,他的“男性氣概”才能碾壓對方,他才能獲得“自尊”與精神上的“勝利”。
“救救孩子”
在現今的輿論環境下,呈現少年犯複雜性的作品並不討喜。在許多觀眾眼中,少年犯就是“天生壞種”,探究他們何以墮落就是在為他們“洗白”。《混沌少年時》打破了“壞孩子才會犯罪”的刻板印象,也並不停留在簡單的道德審判上,它以冷靜、剋制的敘事,揭示一個看上去很“正常”的少年,如何一步步滑向犯罪的深淵。人們不得不面對一個殘酷的事實:青少年與惡的距離,真的如想象中的那麼遙遠嗎?也許人們該追問的是,有多近?
這種擔憂不是杞人憂天。在這個網路資訊爆炸的時代,很多家長並不知道孩子在手機屏幕後面接觸著什麼,不知道他們在社交軟體上經歷著什麼。當人們以為孩子在房間裡安靜地寫作業時,他們可能正在被網路上的仇恨言論洗腦,當人們覺得“我的孩子很好”時,他們可能正在經歷著人們無法想象的掙扎……
問題是,要怎麼辦,該怎麼辦?與其陷入“不知道該怎麼教育孩子了”“都不敢生娃了”等悲觀論調中,不如正視現實,主動學習,在變化中尋找教育的可能,畢竟此時此刻人們仍需為那麼多的孩子負責。
許多父母如同劇中傑米的父親一般,以為孩子在家裡上網就是安全的,但網路空間孕育著諸多危險。家長不可能24小時盯著孩子上網刷一些什麼,這本身會侵犯孩子隱私、引發孩子逆反心理,因此,家長能夠做的不是形式上的看管,而是與孩子建立深層次的心理連線,構建真誠的對話機制,讓孩子願意跟我們傾訴他們對網路熱點、校園人際關係等真實想法。正如本劇導演菲利普·巴蘭蒂尼接受英媒The Standard採訪時表示的:“我只希望父母能多和孩子說說話,真正向孩子們敞開心扉,問問他們過得怎麼樣……作為父母,我們可以給予孩子信心和信任,讓他們知道我們永遠是他們堅強的後盾。他們不必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也不必把所有事情都悶在心裡。學會傾聽孩子的心聲很重要,給予孩子關注非常重要。”劇中傑米的父母對他在社交媒體上的困境一無所知,這種致命的資訊斷層就源於溝通的缺失。父母要密切留意正常表象下的危險訊號,不少誤入歧途的孩子都有著“好學生”的偽裝,那些突然更換的社交賬號、反常的作息規律或對特定話題的過度敏感,都可能是無聲的求救。
劇中的學校展現的是一種系統性的教育失職。學校有責任建立有效的分級預警機制,尤其要提升對社交媒體新型霸凌(如表情包羞辱、群聊孤立等)的識別能力——有時一個看似簡單的表情符號,就可能成為壓垮某個孩子的最後一根稻草。教師需要接受專業培訓,學會識別那些不顯山露水的危機訊號,並非所有問題少年都會以打架逃學的方式引人注目。學校還有必要開設數字素養課程,教會學生用批判性思維審視網路資訊——當傑米深陷“incel”扭曲文化時,如果有人能及時引導他破除這種極端價值觀,或許就能避免悲劇的發生。

在這個α世代與網際網路共生的時代,平臺的責任早已超越了簡單的內容稽核。數百萬未成年人每天沉浸在演算法編織的資訊繭房中,他們接觸的每一條影片、每一個網紅都在無聲地塑造著他們的世界觀。澳大利亞已率先採取行動,禁止16歲以下未成年人使用社交媒體;而面對全球範圍內尚未跟進的監管空白,平臺更應主動承擔起保護未成年人的主體責任——當演算法識別未成年使用者時,應自動過濾極端內容;改變當前“流量驅動”的推薦機制,轉向“責任擔當”,透過人為干預手段,大幅提升教育類、心理健康類優質內容的曝光權重……
在探討青少年成長困境時,人們也不能忽視個體責任教育的重要性。人們必須教會孩子:遭遇網路暴力、家庭溝通障礙或價值困惑時,傷害他人永遠不是解決問題的選項。這絕非苛求未成年人、也不是把責任甩到他們身上,而是如同接種疫苗需要微量病毒啟用免疫力一樣,法治教育與責任教育反而能增強孩子的心理韌性,是預防下一個“混沌少年”的重要力量。當孩子深刻明白“未成年人不是免責金牌”“我的選擇能改變結局”,他們才可能在遭遇傷害時主動求助,而非將惡意內化後再加倍釋放。
除此之外,還要考慮到性別因素。在西方當前的性別文化語境下,男權社會的結構性影響滲透在孩子成長過程的每個環節,養育男孩與養育女孩面臨著不盡相同的社會化挑戰,這就要求家長/學校/社會必須具備敏銳的性別意識。在養育男孩的過程中,要特別注意解構傳統性別規訓,走出有毒的男子氣概迷思,警惕“厭女”傾向,引導男孩們理解真正的力量體現在共情能力、情緒管理和對差異的包容上。至於對女孩的培育,則需著重於主體性建構,要強化其身體自主權意識,培養對文化規訓(如“女性一定要被男性保護”)的辨別力,幫助她們認識到自己的力量。現實中,英國的學校已經行動起來了。
每一個“傑米”都曾是如此“正常”的孩子,我們身邊也從來都不缺乏像傑米這樣的孩子。“救救孩子”不是一句口號,而是無數細微卻堅定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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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責編:朱凡。本期微信編輯:朱凡。本文為思想市場原創內容,點選“閱讀原文”進入澎湃新聞網站閱讀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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