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回顧一下，前不久在Epic的不斷嘗試之下，美國地區法院法官Yvonne Gonzalez Rogers裁定蘋果公司藐視她之前的法庭裁決。她寫道：“法院認定蘋果公司故意違反本院2021年釋出的禁令，該禁令旨在制止並禁止蘋果公司的反競爭行為和反競爭定價，蘋果公司持續試圖干擾競爭的行為將不被容忍。”

為了在上訴之前保持合規，蘋果緊急修改了App Store應用商店稽核指南。根據新的App Store規則，在美國，“應用程式包含按鈕、外部連結或其他行動呼籲內容（Calls to action）不受禁止”。

今年蘋果的處境可謂腹背受敵，原本硬體在中國等市場的下滑，就已經讓庫克頻繁來到國內，與遊戲公司、政府等接觸。

今年一方面中美貿易戰，在得到豁免之前，蘋果原本預計將是本輪最受打擊的企業之一，而另一方面，在全球範圍內打官司、前後拉扯近4年後，歐盟、韓國等地區有關App Store生態的失守，正在擴大至全球更多地區，如今甚至就連美國本土，也為蘋果送上了關鍵一擊。

如今蘋果果不其然地上訴了，那它能像兩次從中美貿易戰中金蟬脫殼一樣，再度無痛擺脫Epic等開發者以及美國法院的追擊嗎？

在蘋果最新提交的檔案中，其首先回顧了整個Apple vs Epic案件的前情始末：

後續美國第九巡迴上訴法院維持了這一禁令，蘋果上訴至最高法院未果。

2024年1月，蘋果宣佈遵守禁令，建立了新的規則框架，允許開發者在應用內新增外部連結，但對透過這些連結完成的交易收取12%或27%的佣金，並對連結的位置和語言設定了條件。

而Epic認為蘋果的合規框架違背了禁令的“精神”，向法院提出執行原禁令的動議。

隨後就是大家熟悉的，2025年4月30日，地區法院裁定蘋果藐視法庭，頒佈了新的更嚴格的禁令。

在蘋果看來，相較於2021年9月釋出的禁令（即僅禁止蘋果阻止開發者在應用內包含連結或按鈕），2025年最新的禁令增加了多項全新的限制，包括：

雖然此次地方法院突然發難，以蘋果藐視法庭為由，而該緣由下，加重處罰屬於正常情況，但蘋果認為，如此多新增加的禁令和限制顯然是不合理的。

“原禁令文字簡短明確，僅禁止蘋果阻止開發者在應用內包含連結，未提及佣金或連結位置；地區法院錯誤地將其180頁的事實認定檔案稱為‘禁令’，違反了聯邦民事訴訟規則65(d)要求禁令必須詳細描述受限行為而不能引用其他檔案的規定；地區法院錯誤地援引禁令的‘精神’而非其明確文字”，蘋果在上訴文件中寫道。

而對於此次蘋果核心想要推遲的兩條禁令，其中針對新禁令中“禁止蘋果對應用外購買收取任何佣金或費用”一條，蘋果其實相當理直氣壯，認為，首先這是一條新出現的限制，其次2021年地方法院曾認可蘋果對智慧財產權和平臺服務收費的權力，強制蘋果永久免費提供其平臺和服務違反了憲法收取條款，剝奪了蘋果對其財產的基本控制權。

同時蘋果也主張：“加州不公平競爭法不授權法院進行直接的的費率設定”。

而針對“禁止蘋果限制或設定開發者（第三方支付）連結的樣式、語言、格式、數量、流程或位置條件”這一條，蘋果顯然就弱了下來。

在其上訴檔案中，蘋果這一部分的核心觀點主要有兩點，其一是允許開發者在IAP（應用內支付）結賬流程中放置連結實質上破壞了IAP的排他性，而上訴法院此前（2021年）認可該排他性是合法的。

其二，“強制蘋果接受它不願接受的訊息違反了第一修正案言論自由權”。

在上訴檔案中，蘋果的律師舉例：“想象一下，一位顧客來到一家書店，信任其對書目的甄選和策劃。這項命令類似於要求書店在結賬通道放置一個廣告牌，宣傳相同的書籍在出版商自己的網站上有售，並提供購買連結，無需向書店支付一分錢——並且貶損書店的價格或服務。這是對財產權的極大侵犯，明顯違反了第一修正案。”

且不說蘋果的觀點是否站得住腳，第二個例子明顯就存在扭曲事實和平臺以及開發者定位的嫌疑。

值得一提的是，蘋果後續不僅在上述檔案中陳情賣慘，表示該禁令將讓蘋果失去對App Store核心功能的控制，影響iOS生態系統完整性；為蘋果帶來每年損失“數億至數十億美元”的收入，而這一損失無法從Epic或其他開發者處追回；損害蘋果多年建立的聲譽和商譽。

與此同時，暫緩禁令後，Epic也不會因暫停而受到實質性傷害，因其目前沒有應用在App Store上發行；保護公眾利益，避免法官作為“中央規劃者”過度干預私人企業經營；防止非當事方開發者利用命令減少消費者選擇並損害蘋果業務。

其中語言的藝術和談判的技巧可謂展現得淋漓盡致，就比如最後“防止非當事方開發者利用命令減少消費者選擇並損害蘋果業務”，就屬於蘋果經典的邏輯，既拿消費者當擋箭牌，又替邏輯，基本上是在說開發者會給消費者的選擇不算選擇，都是在坑害消費者，而只有蘋果給的選擇才是對消費者最好的選擇。

甚至在檔案進入正題之前，蘋果還相當自信地寫上了“蘋果公司很可能在實質問題上勝訴”。

但事情真的會如蘋果認定的，全面翻盤嗎？GameLook作為旁觀者，站在我們非法律專業的的角度來看，其實不盡然。

一方面，蘋果已經因為iOS開放玩套路在歐盟吃癟了。情況也是類似，蘋果雖然在2023年向歐盟監管機構屈服、決定在歐洲地區開發三方軟體生態，但同樣採取了類似的打法，利用平臺規則直接拉高第三方支付的成本和難度，讓整場浩浩蕩蕩的反壟斷行動落實到結果上只剩一地雞毛。

但歐洲委員會也不是好糊弄的，隨即就開啟了對蘋果合規情況的調查，從去年開始，歐盟已經多次透過媒體對外放出相關調查結果，警告蘋果的“生態開放不到位”，存在面臨處罰的風險。

4月23日，歐洲委員會更是宣佈認定蘋果公司未能遵守《數字市場法案》（DMA）規定的反引流（Anti-Steering）義務，被處以5億歐元（約合40億人民幣）的鉅額罰款。

類似的情況也發生在了韓國，作為最早一批倒逼蘋果和谷歌開放第三方支付的市場，近日韓國遊戲行業和企業協會直接借勢追擊，公開賣慘，吐槽蘋果和谷歌的假開放，並決心讓相關議題成為如今正在進行的大選的關鍵議題之一。

為了賺取選票，想必不少韓國政客確實會借題發揮，支援遊戲公司的需求，未來蘋果在韓國也有一場惡仗要打。

另一方面，GameLook之前也報道過，據Epic Games公司老闆Tim Sweeney最近接受外媒Business Insider採訪時表示，與蘋果App Store規則五年的官司至少消耗了1億美元的律師費。多年來Epic緊咬蘋果不放，想必也是抱著必勝的決心。而本案的法官，時隔4年突然以藐視法庭為由發難，甚至擴大對於蘋果的限制範圍，除了Epic的努力，想必也做好了法律上的準備。

雖然其中部分條款，GameLook認為確實有商量的空間，比如“禁止蘋果對應用外購買收取任何佣金或費用”。就比如在保持當前服務和質量的情況下，如果使用者是在App Store而非第三方商店安裝的應用，此時蘋果其實是有理由收取一部分合理的費用的。

畢竟iOS不同於安卓，預設使用者可以從第三方應用商店獲取到安裝內容，其系統生態確實更加封閉，是否支援第三方應用商店甚至是和IAP相獨立的一個問題。

而在這一背景下，蘋果確實在應用審查、開發者支援、應用分發等方面，投入了許多資源和工作，相對應的，蘋果的官方渠道在面向消費者的廣告、數字營銷等方面，確實也沒有和部分安卓商店類似的過於激進，沒有將整個App Store或者iOS系統部分安卓系統一樣，變成一整個廣告賣場。

此時如果即便是從AppStore分發的遊戲等應用的消費，如果完全與蘋果無緣，這對於蘋果而言確實也不是能夠可持續發展的商業模式。

對於蘋果最新的上訴，Epic方面表示：“蘋果提出的暫緩執行動議，是其阻撓競爭、以消費者和開發者利益為代價榨取鉅額垃圾費用的最後一搏。自地區法院作出藐視法庭裁決以來，由於開發者們更新了應用，提供更優支付方式、更佳優惠條件和更多消費者選擇，蘋果公司正面臨真實競爭激增的局面——這一切正如2021年禁令初衷所示，讓美國消費者獲益。我們正全速推進本週在美國將《堡壘之夜》重新上架iPhone和iPad。”

相比起蘋果談自己時就放大視野，稱禁令將傷害所有人；談對手時就針對性發言，只口不提目前蘋果生態中千千萬萬的開發者，只說反正Epic有沒有禁令不受影響，因為他們不在我們平臺上發遊戲（是不在還是不能不重要）。

熟悉GameLook應該相當清楚，我們其實一直支援規範平臺管理。至少在遊戲行業，當開發者們喊了這麼多年的內容為王、玩家期盼了那麼多年的內容為王，渠道卻依舊在利用其守門人的地位，阻礙這一趨勢的發展，拿遊戲公司放棄守門人、外部力量打擊守門人，不也是情理之中的結果。

不過這種大型案件，想要徹底塵埃落地，往往是長期戰鬥，更何況Epic與蘋果之前除了核心利益之爭，還有市場地位之爭，雙方的矛盾相當嚴肅，如果沒有合理的解決方案，估計蘋果與Eapic都不會輕易放棄。

但無論最終蘋果與Epic之間在美國大戰當下的結果如何，開放其實早已成為內容與內容、平臺與平臺之間，越來越主流的基調，作為一家硬體、內容和軟體服務的綜合公司，相比起收過路費，是時候讓蘋果真正利用自家的服務、產品和內容來證明他現在萬億的市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