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五次會議表決透過《中華人民共和國民營經濟促進法》（以下簡稱《民營經濟促進法》），自2025年5月20日起施行。作為我國第一部專門關於民營經濟發展的基礎性法律，民營經濟促進法將進一步最佳化民營經濟發展環境，保證各類經濟組織公平參與市場競爭，促進民營經濟健康發展和民營經濟人士健康成長，構建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發揮民營經濟在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中的重要作用。
圍繞這個話題，清華經管學院金融系長聘教授、系副主任陸瑤近日撰寫解讀文章。現轉發全文，以饗讀者。
《民營經濟促進法》經全國人大常委會透過，成為我國首部系統性專門保障民營經濟發展的法律。本文從“金融支援與貨幣政策”角度出發，聚焦於融資制度突破、貨幣與信貸政策的協同機制，以及國際經驗與中國特色路徑三方面，解讀法律中的核心內容與制度意涵。
破解融資難題：民營經濟融資制度的法治突破
融資難、融資貴一直是民營經濟發展的痛點。為此，《民營經濟促進法》第三章“投資融資促進”集中設定了十餘條專門條款，為民營企業融資提供製度性支撐。首先，第二十條明確提出：國務院有關部門依據職責發揮貨幣政策工具和宏觀信貸政策的激勵約束作用，按照市場化、法治化原則，對金融機構向小型微型民營經濟組織提供金融服務實施差異化政策。這是首次將貨幣與信貸政策支援民營經濟的職責上升到法律層面，體現了頂層設計中的明確指引。其次，第二十一條賦予民營企業更靈活的融資方式，強調銀行業金融機構應接受“應收賬款、倉單、股權、智慧財產權等權利質押貸款”，並要求政府提供登記、估值、交易等配套便利。這使得民企可用資產得到更有效的變現通道，尤其有利於輕資產、高研發型企業融資。最後，第二十五條規定：健全多層次資本市場體系，支援符合條件的民營經濟組織透過發行股票、債券等方式平等獲得直接融資。這是首次在法律中明確“直接融資平權”，為民營企業開啟債券、股權等資本市場的大門。這一系列安排表明，《民營經濟促進法》不是“泛泛鼓勵”，而是透過法律手段明確了金融服務的操作路徑、責任主體和制度保障。
政策協同機制：貨幣信貸與法律制度的聯動框架
除了融資制度，《民營經濟促進法》還著重強調了貨幣政策與法律政策之間的聯動性，突出表現於“差異化、法治化、市場化”三大方向。首先是差異化。《民營經濟促進法》第二十條明確，金融機構可實行“不良貸款容忍度調整”“盡職免責機制”，在依法合規前提下為小微民營企業提供差異化支援。這為基層金融機構打消顧慮、增強放貸意願提供了政策空間。其次是法治化保障。第二十四條規定，金融機構不得單方面中止或提前收回民營企業貸款，否則應承擔違約責任。這一條款是法律賦予民企與金融機構博弈中的“底線武器”，避免“抽貸斷貸”事件重演。第三是市場化導向。《民營經濟促進法》未設行政性額度或強制貸款比例，而是強調“依法合規、市場化、可持續發展”的信貸原則，保持了金融穩定性與民營活力之間的平衡。總的來看，政策協同不僅體現在中央與地方、監管與銀行之間的統籌安排，更體現在“以法治構築信任、以信任帶動信貸”的新型政策邏輯中。
國際經驗比較：中國特色路徑的融合與超越
對比國際經驗，各國在推動民營經濟發展方面普遍採取金融支援措施。例如，美國《小企業法》設立專門提供擔保貸款；德國則設有開發銀行專門服務中小企業。但與這些機構導向不同，《民營經濟促進法》的創新在於：（1）法律先行、制度賦能：中國不是設立單一機構主導民營金融支援，而是透過立法明確各主體職責，構建“法治+政策+市場”三位一體的長期機制。（2）金融科技融合：雖然法律未明確“數字金融”字樣，但第二十條、第二十六條中對徵信系統、資訊共享、風險分擔機制的要求，預示著大資料與AI風控將在民營信貸中扮演關鍵角色，具備超越傳統信用機制的潛力。（3）法定平等而非優惠傾斜：法律反覆強調“平等對待、公平競爭”，而非單向“特殊照顧”。這既避免了市場扭曲，也體現了制度設計中的現代市場精神。可以說，《民營經濟促進法》是在汲取國際經驗的基礎上，探索出更契合中國製度邏輯與經濟結構的金融支援路徑。
民營經濟的活力，離不開穩定可預期的制度環境。《民營經濟促進法》以法治方式明確了金融支援的原則、機制與責任，為破解融資難、政策執行難等問題提供了制度保障。面向未來，關鍵在於將法律條文落實為可操作、可監督的政策指引。例如，地方政府如何設立風險補償機制、金融監管如何考核差異化服務、銀行如何建立盡職免責體系等，仍需配套細則細化實施。
陸瑤
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金融系長聘教授、系副主任。曾獲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優秀青年科學基金”、“清華大學學術新人獎”、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特優” 結題。主要研究領域為公司金融、企業併購與重組、公司治理、企業投資與融資、技術變革與資本市場、資本市場改革與發展等。講授課程包括公司金融、公司併購與重組、公司治理、公司估值等。
內容來源：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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