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你是一個小時候學習成績拔尖的女生,那麼你有沒有聽過這句話:“女孩發育早,上中學以後就比不過男孩了,尤其是數理化!”
你還記得中學時班裡那個數理化成績最好的女生嘛?她們現在哪裡?做著怎樣的工作?
從高中“文理分科”開始,到大學報考專業、進入職場,再到職業晉升與發展,女孩們在STEM(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世界裡的佔比就像沙漏一樣,一路下降。
根據世界經濟論壇(WEF)的新鮮資料:女性在全球資訊科技產業從業人員中的佔比還不到三分之一(28.2%),在人工智慧領域僅佔22%。

各種“向下”的力量——阻力(女性在技術崗位求職時遭遇的性別偏見)、壓力(男性主導的權利制度)和引力(家庭與育兒責任)——的共同作用,導致了女性在STEM領域無法“向上”。為了與這些力量對抗,除了自身的驅動力之外,她們也需要藉助別的力量,AI可能是一個機會嗎?
能寫詩善繪畫的AI,也正在改變著STEM領域的專業教育與職業技能需求。更多融合類學科的出現,以及技術類崗位對“軟技能”的需求,會給女孩們帶來破局的機會嗎?
我們與三位不同代際的“理工科女孩”聊了聊,包括她們學習理工科的心得,從事STEM相關職業的苦與樂,以及她們如何看待AI技術發展為女性職業發展帶來的改變。

“高中時,我就比較擅長物理和生物,此外最喜歡的是美術課!”
對很多人來說,把一道冗長的物理題讀完就已經很頭大了。“但我特別喜歡那種帶場景的物理題,我會很快把題目中的具體場景抽象化出來,找到可以套用的理論公式。”Ray回憶起自己的高中學習心得,“從事建築設計以後,我依然喜歡做這樣的思考,我看到一棟建築,就會在頭腦中把它從實體空間中抽象出來,變成由各種結構、接觸點和材料組成的一個物理模型。”
“再加上對美術和製圖的興趣,我高考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建築專業。”在求學過程中,她發現,“只有一門工程製圖課的老師是女性,其他老師都是男性,包括建築歷史這樣偏人文的課程。”
Ray本科時的男女同學比例為4比1,然而,差距似乎不在數量,而是在職業野心上。“女生總體就業趨勢還是傾向於相對穩定的崗位,比如教師或者去甲方。而男生對薪資和職級的野心更大。”
然而,在建築學專業能力上,男生也比女生有優勢嗎?
“建築學是一門工程技術+人文藝術的綜合性學科,需要用工科基礎知識,結合藝術審美和空間思維去解決實際問題。我的本科學習更多偏重於基礎工科教育,而在愛丁堡大學,我接觸到很多人文與哲學思想,例如德里達和海德格爾,以及卡爾維諾的小說《看不見的城市》,啟發我們用更豐富的思維方式解構建築,用創造性的語言表達建築的內涵,將建築與人緊密連線起來。”
“其實,最關鍵的是從複雜事物中發現本質的能力。基於我的個人經歷和觀察,我覺得女生更擅長這一點。我先生也從事建築設計工作,但在這方面我肯定比他強!如果我們倆合作專案,那就是我提方向和概念,他來建模和執行。”
作為一位中層管理者,Ray認為女性在團隊管理能力上也優於男性。“女性天然具備更強的靈活度、韌性、溝通能力以及共情能力,這讓我們更善於平衡組織關係,能讓團隊中每個成員的發展和團隊整體發展達到更好的匹配。”
然而,Ray目前也遇到了職業瓶頸。“在有了娃以後,我內心總有個聲音冒出來——‘不想再晉升了,只想有更多時間陪孩子’。”
大型企業的管理工作也很卷,開會就佔據大量時間。“目前我工作中有60%的時間都消耗在編纂各種會議PPT、開會和寫會議紀要這樣的非專業事務裡。而且公司高層管理者幾乎都是男性,難免形成一種權利壁壘。”

在人類與AI共存的未來世界裡,如果有更多女性參與頂層設計,例如透過主導AI大模型的研發和未來AI應用的設計,來影響AI與人類互動的方式,那麼這個世界會怎樣呢?
小林目前就在一家全球知名的科技大廠從事大模型訓練工作。
“大語言模型的訓練也需要依據三個路徑——資料,算力和演算法。而訓練的過程有點類似於兒童教育,透過有策略性的給大模型提供教材、調整訓練方法,安排考試測驗,讓大模型向人類的思維方式不斷靠近。”
這項工作既需要靈活的策略能力,也需要嚴謹的邏輯思維。不過,小林卻並非純粹的理工科班出身。
“我是從小就是孩子王,膽子也大。高中時,我的英語成績可以是班級第一,但數學和物理都不及格,就熱衷於一些‘不正經’的事。記得有一次,我和同學利用學校的場地組織了一次類似‘萬聖節’的主題交友會,我透過網路和類似‘私域營銷’的方式,賣出了近1000張門票!”
“高一暑假我參加了全國性的中學生創業大賽,獲得了最佳CEO!然後我就在高中開始了真正的創業,這個經歷讓我成功申請到了以培養企業家著稱的美國某商學院。”
在1919年建校初期,這所商學院還是男校,然而現在學院招收的女生數量已經遠超男生。“學院有開設專門的女性領導力課程,我也在周圍的女同學身上感受到強大的Women Power!不過說實話,我從小就覺得女生比男生強!至少在頭腦上。”小林認為。
在商學院學習過程中,每個學生都要創立和運營一家自己的公司,小林也繼續著她從高中就開始的創業歷程。在2019年畢業後參與的一項旅遊服務開發專案中,小林發現,儘管國內移動網際網路已經很發達,但大家工作中使用的資訊系統都很封閉。“很多重要決策也都靠人的經驗和直覺,既不能驗證,也無法複用。”就在這時OpenAI掀起的技術浪潮來襲,她決定要去學習和嘗試。
小林在疫情後成功申請到了美國康奈爾大學。作為沒有任何程式碼基礎的人,她在一開始也相當煎熬。得益於強大的專注力和決斷力,小林只用了一年半就可以自己獨立訓練大模型了。
從0到1的突破能力,以及豐富的創業經歷,讓小林拿到了現在的工作Offer。身處AI技術前沿,小林認為:“隨著AI不斷走向人類,一些工作被取代的同時,也會有大量工作被創造出來,例如AI應用產品經理。這類職位非常適合女性,我們的感受力和共情能力更強,也不會根據自己的價值觀簡單粗暴的去做判斷。其實在我面試這份工作的時候,所有的面試官都是女生!目前我們團隊的女男比例也是2:1。”
當然困擾也不是沒有,小林和周圍的大部分女同事目前都是單身狀態。“如果以後有了家庭,我們還能在工作中這樣全力以赴嗎?短時間我沒法想這個問題。”小林說。

“我的名字是一個單字‘鵬’,我的妹妹叫‘宇’,多少是由於父親更想要個兒子。直到博士畢業,我都不喜歡這個名字,倒不是因為像男孩兒,而是它太普通了,我喜歡有故事的名字。Patricia就是我喜歡的一個西班牙語名字。”
Patricia博士畢業後就進入了一家外資科技公司在中國的研發機構,直到現在。從初期的基礎研發工作,到專案管理,後來又承擔政府合作專案的相關職務,到目前的綜合管理崗。她對自己職業態度的形容是“穩中求變”,“雖然只在一家企業工作過,但每年都能有一些新的挑戰和成長,如今回想起來也很感恩。”
她曾經是公司同級別leader中最年輕的女性,其他leader大部分都是男性。“工作中當然遇到過很多質疑的聲音,甚至故意被人制造難堪。但我的反應通常都很理性,當你不是規則的制定者時,很多爭辯都是徒勞的,我就只管做好自己。與其像孩子爭玩具一樣爭辯對錯,不如努力為自己爭取實現價值的機會,我也不介意與曾經有過爭執的同事繼續合作。”
理性和專注是Patricia的性格優勢,但硬幣的背面或許就是鈍感。“我的朋友經常吐槽我,你怎麼感覺不到周圍人的情緒?”
在管理崗位中,Patricia也需要承擔願景規劃的工作。“這需要講故事的能力,用一個誇張的比喻,就是PUA所有人的能力。但本質上來說,這是我很不擅長的事情。當我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時,有段時間也比較崩潰,也找不到可以改進的方法。”
“在這方面,周圍的女性朋友給了我跟多幫助和心靈上的滋養。我後來意識到,我的理性有一部分是潛意識中對自己的保護,這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自我壓抑。我一度很鄙視自己內心貪玩的渴望,覺得這樣是不好的,朋友就對我說,你就是要釋放自己的本性呀!”
在工作中,Patricia也發現女性的協作能力更強。Patricia的團隊目前專注於醫療大健康領域的前沿技術研發。“我的團隊目前女生更多,我們就像一艘多人多槳的賽艇,在向同一個目標努力的同時,彼此之間也有緊密的連線與承諾。我發現女性在一起討論問題,更能相互啟發和激勵。”
“從人類學和基因學角度看,雄性的本質就是個體化的,競爭性的,這是他們生存的前提!而女性在農耕社會就透過協作互相傳遞資訊,交換食物,養育子女。不過,隨著人類社會發展和女性從家庭事務中的解放,女性的智慧和協作能力正在變得越來越突出。”
Patricia也經常參與一些與AI相關的話題討論,“我覺得大家不要把自己限制住,也不必太糾結眼前的專業是否會被AI取代,更重要的是一個人的綜合能力。誰說學語言專業的人以後只會做翻譯呢?語言學習也會創造想象和思維方式。”
“回想起小時候,父母也沒有用性別框架限制我,比如哪些是男孩該做的,哪些是女孩該做的。到了現在這個年紀,我越來越發現自己心裡住著一隻不安分的鳥,總想往外飛,就像我的名字,大鵬展翅,志在千里。”
儘管現在的我們無法看到人類社會的未來樣貌,也無法知道我們與AI會將彼此帶向何方,但美國科幻小說家厄休拉·勒古恩在2015年曾這樣暢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