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國家,要想保持穩定和發展,從來是建立在重要的產業基礎上。
至於軍武和政治生態,都是為保障產業提供的基礎配套。
這裡面的前提是,我們對西方的貿易順差是千年有餘的,長期大量的對外貿易收入自然是支撐我們古代王朝牛逼到爆的關鍵力量之一。
自此之後,大清再不能對內保護產業,還要放任海外產品對自己各種傾銷。
看看太平天國的楊秀清,就是當地產業破產後引發的失業產生的狠人。
至於東南方向,則充分利用自己的區位優勢,開始積極跟洋人把買賣做大做強。
當只有跟洋人合作的時候才有銀子賺,那麼,老佛爺就已經徹底失去了對地方的管控能力了。
為何次貸危機後,我們這裡如此強調中西部開發,而不是瘋狂繼續加碼沿海地區的投資,原因也在於此。
可是,更深層的點在於,想要官督商辦的方式,將當時最前沿的重要產業重新納入中央一級的管控,以便實現全域性性的統御。
須知,任何政治活動,要想成功,都要圍繞產業邏輯去玩,否則就很難獲得最終的成功。
哪怕是開疆拓土,也必須是有利可圖,否則這樣的勝利就只是曇花一現罷了。
然而,老佛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越是搞官督商辦,越是執行的各級大佬們更願意跟洋人合作搞錢。
也就是說,大清為了重新集中權力和自我修復而執行的洋務運動(產業升級),反而加速了權力的流失,進而導致各地豪強、士紳、豪門、買辦各種橫行,甚至連軍隊都是貼近西洋的思路。要看清楚,這是真正加速大清走向毀滅的根源。即,越是變革,越是瀕臨崩潰。
經濟史,絕對是門好學問,如此違背常識的事情,只有研究經濟史才知道里面的門道。
因為,19世紀末,英國已經完全學會了利用金融期貨體系的操弄來定價全球各類商品的價格。
這就使得英國完全沒有必要對大清進行第三次鴉片戰爭,勞師動眾。還不如離岸市場,金融鍊金術,馬上就可以榨乾大清的大量好處。
尤其是大清的市場處於完全自由競爭市場,對於英國而言,沒有任何閉關鎖國,沒有任何限制,隨便搞都可以來錢。
本質上,大清的本土產業已經在絕對的自由開放中,完全被摧毀了。
既然本土產業很難自己發展起來了,那就只有跟洋人合作,相互來回倒錢,才有一條生路。
當本土產業崩潰後,大清的財政也就崩潰,接踵而至的,就是整個社會所有事務全部是惡性迴圈,且根本沒有辦法扭轉。
對於洋人實施這種近乎無死角的全面開放,還引發了不同列強之間的“競爭”。
這天然導致,大清本土必然會有各種不同的派系,本土不同派系是跟不同洋人做生意,有時還會再不同洋人之間橫跳來回搞錢。在這種全新的產業生態鏈體系下,後面就會產生不同的政治派系,進而相互之間還要PK。
因為,大清自己的內部,也有想要跟不同洋人做生意的不同派系。
30年洋務運動,可是肥了大量京官,甚至很多八旗子弟也是沒有少搞錢。
可以看出,當時,真正的本土利益派反而是極為罕見的,基本上,晚清到處都是不同派系的全球利益派。然後,他們相互之間再幹架,再來看誰家的地盤更大、產業更牛、拳頭更硬。
袁世凱多少還有點本土利益派的想法,他做了大量財政整固的事情。
問題是,他根本沒有能力解決老佛爺面對的困境,即,當時全國各地已經是不同的全球利益派,他袁世凱根本叫不動的。
這個時候,宋教仁的死,也只是不同派系博弈的犧牲品,再嫁禍給袁世凱。
從中我們可以看出,當時地方的不同力量,要的就是一個“亂”字,越亂越容易套利。
這還是上層精英們在玩的遊戲,對於中下層民眾,那就是一言難盡。
不管是洋務運動還是後來20年代上海工業化黃金10年,都是當時的產業升級。
問題是,重大的產業升級初期,都是精英驅動,且同時是對底層的噩耗。只有當產業升級的紅利產生了明顯的涓滴效應,開始讓底層的購買力發生改變、就業形勢好轉了,才會被認同。但是,這是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的。
一部分就業崗位被機器替代,一部分老產業被新產業擊敗,一部分老錢被新錢玩死。
原本,大清在鴉片戰爭爆發之前,拒絕按照洋人的意思實施所有門戶洞開,就是為了確保全國各地有屬於自己的產業,以便穩住各地。
英國人抱怨只有廣州給自己通商,實則,這也是清朝為了確保廣州當地的產業有支撐的重要產業政策。當然,後來被英美教科書汙名化為“閉關鎖國”。
實際經濟史已經證明了,當廣東地區的對外生意崩盤後,尤其很多生意還被門戶洞開的上海等地搶走了,馬上太平天國運動就起來了。
那麼,當洋務運動如火如荼的時候,實則是強化全國各地原有支柱產業被摧枯拉朽的擊垮,產生了大量的赤貧、失業和地方財政的崩潰。
洋務運動,實則是將地方精英重新拉了起來,透過立項,讓地方精英在與外部力量的合作中重新做大做強。在此之前,百姓只是當皇差。在此之後,百姓是當地方精英的差。
在這種社會權力結構遊戲中,我們再一次看到,產業對於一個地方的重要性,而如何兼顧產業升級與民眾階段性的利益保障,更是難上加難的課題。
要不是今天中國不能開著船逼他們所有門戶洞開,怕美國也是要遇到晚清的困境了。
反過來思考,川普要的關稅戰和製造業迴流,不就是要避免晚清的噩夢嗎。
現階段,美國還能夠利用很多盟友和優勢產業對抗我們。如果有一天連這個護城河都沒有了,軍事優勢也沒有了,那美國強大的內需,不就是懷璧其罪,不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如果我們從美國人的視角看中美產業鏈戰爭,就會看到完全不同的畫面。
要知道,由於不同利益主體的資產負債表和現金流量表完全不同,所以,這就成了相互之間利益分歧的根源。
真的有一天我們也是對美國人有碾壓性優勢,他們裡面的美奸也不會少的,買辦力量也會特別大。尤其他們還是封建制社會,這種更是毫無內心愧疚感的。
因為,如果自己過度左轉,自己的力量不足,那就真的落入所謂的閉關鎖國;如果過度右轉,積極跟外面合作,那就有可能被陷入赤貧的民眾認定是賣國。所以,根本無解,怎麼做都是錯。事實上,很多歷史的重大時刻,都是“怎麼做都是錯”。
然而,在工商業文明時代,打爆別人的核心產業,對方的東西就已經全部是你的了。
顯而易見,工商業文明時代,更加殘酷,更加難以應對,除非你自己足夠強。
就像臺積電牛逼哄哄說大陸的半導體沒有出息。可是,現在我們已經是全球成熟製程的出口大咖了。考慮到臺積電18個廠中10個廠做成熟製程,這意味著什麼?對於全球各地的產業制高點又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我們現在是收間接稅為主的,出口的貨品等於提前收稅了,相當於透過生產對全球徵稅。而中國古人說,“稅,租也”。如果有一天中國的出口已經把全球最重要的產業都可以捏在自己手裡,那麼,也就是對全球其它地區長期收稅、收壟斷租金。換句話說,其它國家也會因為核心產業被打爆,逐步進入最動盪的時期,從而為我們對他們二次收割提供了視窗期。
政治,或許可以說平權;產業鏈戰爭,從來都只有一個王者。
也因此,我們看待即將到來的川普2.0,不能簡單的是大國博弈的邏輯,還要看懂社會權力結構遊戲的邏輯,否則你根本不知道大佬們出牌的真實用意。
這就是為何近期我們很多文章開始增加了全新的理論視野:
大家還是在爭核心產業,沒有了這個東西,所有的權力、霸權、軍武、紅利、社會穩定都會很快煙消雲散的。反過來,所有的這些維度的博弈,也是為了保住核心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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