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你說的辦法我都想過了，也都試過了，都沒用。”
“好吧，那我也想不出新的辦法了。”
“那該怎麼辦？”
“如果我說，只能先忍著，你會不會覺得白來一趟，大老遠的。”
“會，有這種感覺。”
“嗯，那你覺得，未來會有轉機嗎？”
“不會了。”
“為什麼這麼肯定？”
“因為現在的侷限陷入惡性迴圈了，只會越來越差，不會越來越好了。”
“如果真是這樣，你該怎麼辦？有什麼計劃嗎？”
“沒有，不知道。”
“既然確定了沒有辦法，既然確定了未來不會好，是不是可以認為，乾脆也別想辦法了，就這樣吧，忍一天算一天？”
沉默……
“可是，我還是想成為更好的人啊。”
“什麼叫更好？有標準嗎？”
“就是……比現在好。”
“那之後呢？好了之後還可以更好，更這個字的意思是無止境的，只要你感覺不滿意，就可以說，哎呀，我要變成更好的自己。所以，你能列出一個標準嗎，然後說，只要達到了這個標準，我就對自己說：嗯，可以了，知足了，我不用再否定自己了，我不用再催自己要更高、更強、更快了。”
沉默……
“可是，問題擺在這裡，沒有解決很難受。”
“你憑什麼認為，你有能力解決一切問題？”
“我知道有些問題沒法解決，但是，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怎樣？”
“它不應該這樣吧？”
“它應該怎樣？你憑什麼認為，這個問題就應該能夠被解決？你也說，已經試過了所有辦法。”
沉默……
“可是，是不是我漏掉了某個辦法呢？”
“也許吧，但目前為止，你已經試過了你能想到的所有辦法了，你已經觸達你的極限了。換句話說，你的能力就是這樣了。”
“那麼，我該如何提高能力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現在看起來只能忍著，雖然我猜，你會對這個答案很失望。你失望嗎？”
“有點吧。”
“不過，我估計，未來這個問題對你的影響會減輕。”
“啊？醫生，你為什麼會這麼說？”
“因為，未來，你很可能會遇見比目前更大的、更困擾你的問題。那個時候，你懂我說的意思吧？”
“好吧。”（笑）
沉默……
“醫生，你有什麼和情緒共處的技巧嗎？”
“什麼叫共處？我可以選擇不共處嗎？”
“呃，不可以。”
“那就不是我說了算，對嗎？既然如此，我的選擇就是忍。”
“啊？”（笑）
“對，就是忍，然後繼續向前走。
悲傷，恐懼，抑鬱……如果這些情緒排山倒海到影響我的判斷力，讓我無法生活的時候，我還需要學習什麼技能和他們共處嗎？我是無力的啊，我是脆弱的啊，我連生活都費勁，怎麼還有精力去學習和它們共處的技能啊？這個時候，還談學習，會不會太殘忍啊。我只能忍啊，只要還不想自殺，我就只能忍著，然後剩下多少精力就做多少事，沒有精力就躺著。
人世間，凡人需要面臨的困難非常多，有的坎能過，有的坎過不了。那些看不到希望的麻煩，那些看不到解決方案的困難，還能怎麼辦？只能先忍著，往前走，其他交給時間和運氣。”
沉默……
“醫生再見。”
“最後問個問題：你覺得，什麼時候可以來見我？什麼情況下覺得，見我也沒什麼用，畢竟路途遙遠。”
“呃，我不確定。還是會來見你的，可能是在下次減藥的時候吧。”
“什麼時候需要討論減藥？”
“變好的時候。”
“有這個可能嗎？”
“我不知道。醫生，你好奇怪。”（笑）
“如果，這次沒能提供對你有用的資訊，我很抱歉。”
“呃，也沒關係了，至少我知道，這條路走不通。”
“再見。”
“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