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奴隸社會的第 3807 篇文章


題圖:來自 Pixabay
作者:露娜羊,80 後諾友,座標上海,500 強供應鏈,非暴力溝通踐行者。
以前我是一個內在評判很重的人,用現在流行的話來說,是一個內心戲很多的人。只是在很長時間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把這種內在的狀態作為需要忍耐的一種日常,畢竟生活中需要堅忍的地方太多了,不差這一項。
內心時常會有種沉甸甸的感覺,有點像是我在抱著一個鉛球跑人生這場馬拉松,看身邊的人似乎跑得都很輕鬆,於是我需要小心翼翼把鉛球藏好,使出更大的力氣也跑出很輕鬆的樣子。
這種沉甸甸的感覺,在我站在人群中的時候特別明顯,身體侷促到不知道手如何擺放才能顯得自然得體,腦子裡面的聲音更是熱鬧,給自己身體下了一系列指令去社交卻做不到,便開始批鬥自己,然後開始災難想象所有人會看穿我如此糾結,脆弱的樣子。
這種沉甸甸的感覺,會在遇到我認為的權威或者比我“優秀”或者容貌更美的人面前升級,就像時刻被一面鏡子照著,看到自己真的不夠好。我一度把我這種狀態用“社恐”來概括,也確實做過心理測量,25條“社恐”人士特徵中了23條。
直到有一天我徹底趴進了泥裡,一路外人看來相對順遂的生活一下掉到了谷底,一段婚姻的結束,讓我感覺自己的“不夠好”徹底暴露到了陽光下,所有人都看到了,我終於掩蓋不住了,然後我被評判的海洋淹沒,沉入了海底。
我不夠好;我不夠優秀;我不夠漂亮;我是個失敗者;我不配得一段好的親密關係
我在海底待了很久,也以為這些評判的話語就是外在對我的評價,但是好處是反正已經暴露,也沒有什麼可以躲藏,而且暫時也回不去所謂的女性“結婚生子”的主流軌道,反而多了一些時間和空間給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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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我看了很多書,在《內在動機》這本書裡面我找到一段精準描寫我內心狀態的文字,作者愛德華.L.德西提到,人們在社會化的過程中,有兩種內化的型別,其中一種是內攝,好比全盤吞下社會對人們的要求和規定,並沒有消化它,通常以我“應該”,“不得不”,“必須”要去做的事情呈現出來。
“內攝伴隨一種內心的衝突,即在我們內心提出要求,哄騙和評價我們的內攝控制者與被指責和被評判的內在自我之間的衝突。”
是的,那是一種特別強烈的內心衝突狀態,我能夠感受到我的內在自我已經被強大的內攝控制者踩在了腳底下,內攝控制者一邊評價著我的“不夠好”,一邊要求我趕緊振作起來,去相親,去認識新的人,在35歲最佳生育年齡前,回到社會的女性主流軌道中來。
由此我對我的內攝控制者也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它的信念來自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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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的第一個馴化我內攝控制者的結構是“人上人”的金字塔。我發現我在很長時間裡面會把人分成三六九等,通常我最覺得自己“不夠好”的時候,是有個我覺得比我好的人站在我面前。
這個結構可以在我的日常語言中輕易發現蹤跡,我媽媽到現在在問我什麼時候從上海回老家的時候,都會說“你什麼時候下來?”,然後我要回上海的時候,她會問“你什麼時候上去?” 我老家是在江蘇鄉下的一個小鎮,在上一輩人眼裡,城市是在上面的,鄉下是在下面的;另一個例子是我們在外企的人都會比較熟悉的技能叫“manage up”,老闆也是在上面的,儘管在外企這樣比較開放的環境裡面。
我的內攝控制者完全內化了這種對人的觀感,所以我從小到大特別害怕權威,小時候怕父母,進學校怕老師,工作時怕老闆。在我眼裡他們是更有權力的人,是在高位的人,他們可以輕易地透過懲罰或獎賞,來讓我去做他們希望我做的事情。他們的話語在我耳朵裡面也會更有分量,所以我很怕在他們面前犯錯,更加謹言慎行。
而在我自己帶領團隊以後,我就像瞬間戴上某種面具,不可以過多展現自己人性和脆弱的部分,因為有種被注視感,我害怕自己會從高處掉下來。
我也開始意識到我的“社恐”其實也是在擔心自己不好的一面會被看見,在人上人的結構裡,這意味著自己就是下位者,是弱者,我沒有心力在社交中持續照見自己是弱者,還繼續去做這件事,所以想到社交這件事情就會產生生理性的恐懼。
在看到這個結構以後,我開始思考有沒有其他的可能性?我最近看一個紀錄片叫《他鄉的童年》,有一期講到一個華裔移民在紐西蘭參加考試,寫了一篇文章拿了0分,原因是他說他將來的志向是要變成人上人,教授感到很奇怪,你為什麼要成為人上人?你不應該就是人中人嗎?
我被“人中人”這個講法一下子擊中了,我覺得它回應了我內心理想的人和人的關係,就是我在人群中,每個人都是平等存在的生命個體,我們充滿多樣性,對不同充滿包容,沒有所謂的“主流軌道”,對成功有很多種定義的方式,對美也有更開放的理解。
當我的內攝控制者看到另一種可能性“人中人”的結構時,它似乎也會有些鬆動。外在結構的改變需要時間,我可以從我的內攝控制者的信念開始,同時去構建一個“人中人”的微環境,哪怕只是一個人,我能在他面前感受到安全,可以很平等地交流,這個可能性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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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個外在結構是關於女性社會地位。我在很長時間無法接受自己離開“結婚生子”的主流軌道,會因此認為自己是個失敗者,我的父母也會如此認為。後來在看到上野千鶴子老師的《始於極限》書裡面的一段發問時,我找到了響應:
“ 只要婚姻還是如此“理所當然”的習俗,結了婚的人就不需要回答'為什麼結婚',唯有置於婚姻之外的人會被反覆問及'為什麼不結婚'。”
我確實在離婚後很長時間裡,需要經常去回應為什麼還沒有進入下一段關係,每當有女性長輩對我發問,而我回應暫時沒有的時候,她們都會用一種特別悲憫的眼神看著我。而我的內攝控制者也認同這個女性應該進入婚姻的信念,因為從小的教育,身邊女性的形象,我把好好讀書,找個好工作,然後結婚生子的人生敘事作為女性人生唯一軌道,所以在離開之後,我會覺得自己是個可能性越來越小的人。
正如一諾說的那樣,“看見”就已經成功一半了,在看到這些外在結構以後,我慢慢感受到,當我覺得自己越來越沒有可能性的時候,可能是這個結構讓我覺得自己沒有可能性,但這個結構本身是有其他的可能性的。
這些看見和思考給了我更多的空間,我也開始慢慢看到我的父母,他們和我一樣生活在這個結構裡,這種看見也讓我慢慢有些力量開始轉化原生家庭對我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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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生命中除了我自己,誰對我的評判最重最能傷害到我,那就是我父母了,如果非要在我父母之間再分出一二名,那第一名就是我媽了。在成年後很長時間裡,我很怕跟我媽媽打電話,每週看到她的來電,我的心就會揪起來,會有些害怕,擔心,煩躁,我不知道我們的對話會走向哪裡,但大部分的聊天最後要不就是我感到很憤怒,要不就是我很內疚。
記一次週末我跟我媽的對話:
媽:“在幹嘛呀?”我:“我在外面上課。”媽:“你怎麼一天到晚在上課呀,你都上了這麼多年學了,還沒有上夠嗎?”我:“你一個一天到晚不讀書的人,有什麼資格來說我?”
懟完之後我內疚到流下眼淚,我也看到我被觸發了,因為過去的互動經歷,讓我揣測我媽的言外之意是: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自己的終身大事不去考慮,週末還想著去上課?!這對我來說是很重的評判,當然我媽當下也可能不一定是這麼想,我還是被我大腦裡的念頭觸發了。
我跟我爸也聊過這個事情,說小時候媽媽對我太兇了,我到現在都很怕跟媽媽溝通,我爸會說:“你都長這麼大了,怎麼還在揪著以前的事情不放呢?”這也會讓我對自己產生一個新的評判,我為什麼還在糾結原生家庭對我的影響呢?現在大家都多少懂一些心理學,誰原生家庭裡面沒有一點問題,而我還像祥林嫂一樣抓著過去發生的事情不放。
但是我也清楚地看到我跟媽媽現在的互動方式裡,以前事情的能量還在,我沒有辦法跟她產生真正的連結,用之前我的 Coach (教練) Lily 老師的話說:“我感覺你去愛你的父母要穿越“槍林彈雨”,真的是非常形象了。”很幸運的是,在看到一些外部結構的影響以後,接觸到了非暴力溝通,我開始慢慢轉化一些以前的事情在我身上的能量,對小時候的我有了更多的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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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小時候哭的時候,我媽會非常嚴厲地喝止我:“不許哭”,如果我繼續哭的話,我會被打,作為 80 後,小時候在農村小孩子被打是件很正常的事情。現在的我能連結到那個 5 歲的小女孩,在媽媽暴怒的時候,她感到特別害怕、緊張、不安、困惑、傷心、無助,她由此生出了很多對自己的評判,“我一定是做錯了才會惹媽媽如此生氣”,“我身上有不好的東西需要被去除掉”,那個脆弱的自己像一隻被迫規訓的小獸,因為要被切割掉不符合大人要求的被稱為“壞”的部分而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儘管小小的我很傷心,還是盡力忍住了哭泣,不再繼續激怒媽媽,慢慢地我發展出作為弱者的生存智慧,不去跟高大的養育者正面衝突,時刻察言觀色,在察覺到他們要發火之前先自我懲罰,比如我會去灶臺邊先拿著雞毛撣子跪下請求責罰,我還學會了努力學習,因為發現自己學習成績變好以後,媽媽對我也會少生氣一些。這些策略慢慢成為我的內攝控制者的信念:
“別人不開心,是我的問題;別人生氣,我會有危險。”
這些信念背後是小小的我的需要,我需要安全,無條件的愛與歸屬感,當我充分連結到背後的需要時,我開始有些鬆動:作為成年人是否有其他的滿足自己需要的方法?是否還需要透過去揹負別人的情緒來滿足自己的這些需要呢?
這就是我轉化的開啟,我在看到自己的需要以後,也有更多空間去看到媽媽的需要,慢慢地我不再害怕接到她的電話。
再記一次週末我跟我媽的對話:
媽:“在幹嘛呀?” 我:“我在外面上課。” 媽:“你怎麼又跑出去上課了呀?” 我:“媽媽,我真的很喜歡上這個課程,它對我的幫助很大,我也很開心!” 媽(愣了幾秒):“哦,你很喜歡這個課呀,你開心媽媽也很開心!”
這段在海底的日子,雖然很痛苦很漫長,但是也生長出了很多新的可能性,我能感受到我的內攝控制者踩在我身上的那隻腳慢慢移開了,我可以站起來跟它對話,心裡那個沉甸甸的鉛球也在慢慢地變透明,融入我的身體,在我的背上長出小小的翅膀,好像我不參加馬拉松比賽也是可以的,人生這片曠野,不一定非要用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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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轉變,是從第一次參加一諾的京都工作坊開始的。
在京都第一次見到一諾時,我只敢遠遠地看著,因為她擁有很多金光閃閃的“標籤”,在人上人的視角下,我很容易把她放在高高在上、權威的位置。但隨著在工作坊裡的學習,和一諾有很多近距離接觸後,我覺得她更像是站在身邊的一位朋友,也會有自己的脆弱時刻,從此,我學會了如何去平視她,以及生活中的“權威”。
工作坊裡的氛圍也讓我感到放鬆,這裡沒有評判,能看到真實的彼此。在這樣的環境裡,我也第一次能夠真正放下對社交的恐懼,真實去體驗人和人的連結,學會去看到一個一個“具體”的人,這份具體是對我之前“人上人”信念裡,對宏大的、標籤的、粗糙的人物畫像最有力的對抗,去看見每個人原來可以如此鮮活地活在細膩的宇宙紋理中。
後來在諾言社群、一諾的一階二階工作坊、豐盈社群,我也無數次感受到這種充滿抱持、溫暖、沒有評判的場域,大家擁有相似的底層狀態。在人中人的視角中,我漸漸擺脫了面對權威的焦慮,社交焦慮甚至容貌焦慮,我看到更多可能性正在發生。
前不久,我收到了小精靈發來的直播邀請,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那一刻,恍如隔世……我再也不是那個只敢遠遠地看著一諾的人了,我敢和她站在一起,站在聚光燈下,也許我還是會擔心自己哪裡會做不好,但我已經準備好去迎接了。
1 月 23 日中午 12 點,
我會和一諾、嶽乃紅老師,一起聊聊“
如何走出內在評判”
,歡迎預約觀看哦~

2025 年 4 月 5 日~9 日,在美麗的櫻花季,一諾京都工作坊再度啟程,邀請 50 名渴望深層次改變自我的夥伴一起共赴這場內在之旅。一諾將帶領大家從真實的困境出發,以科學為基礎,重構內在秩序。
相信這也會是一次無比舒適的身心放鬆之旅,我們找了一個位置絕佳的住所,有山,有寺,有溫泉,有櫻花,讓你的感官全部開啟。
工作坊安排詳情和報名資訊見下方海報,希望在京都與你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