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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剛過元宵,我從和順經過八小時的交通,來到西雙版納州,與心悅、武閱匯合,進入勐臘縣易武鎮。這是我的第三次造訪,新鮮感和挑戰帶來的興奮未減,我知道,這次仍是未來無數次的序章。
無論是生境、社會經濟現狀、社群結構,這裡都與華北、西北截然不同。去年6月,我在雨季的初始第一次來到易武,呼吸著溼潤的雨後空氣,開始一點點在心裡為這塊新的保護地建模。

易武的山林 ©心悅
是初見,但並不全然陌生。2016年4月,我剛剛加入貓盟,第一次跟鸛總、明子、大貓來到山西和順出外業,在車上,他們收到保護區兄弟發來的照片,背光的色調中,一隻動物現身於喬木、灌木之後,露出頭和尾,是他們也不熟悉的動物形態,需要辨認。
大貓說:“鸛總,拍到雲豹了!這麼長的尾巴,還有頭肩的形狀。”
明子帶著東北口音:“哎呀,這指定是!”
鸛總也很高興:“八九不離十,咱們用電腦再看看。”

在此之前,西雙版納保護區已有十年未見雲豹蹤跡。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易武和雲豹的名字,回想起來,歷歷在目。這次記錄來自2015年底他們裝的相機,僅剩的4臺相機記錄到了當時他們最想拍到的物種。那是貓盟第一次在西雙版納拍到雲豹,也是易武的第一筆雲豹紅外影像記錄。
當年第一筆記錄的拍攝地茶坪,已經許久沒有云豹的蹤跡。於是,疫情後我們重新回到這裡,試圖將記憶和現狀重新對應起來,看看我們能做什麼,來為它們創造更安全的空間。

緊接著雲豹記錄,2016年9月我們也拍到了易武的豹,這隻公豹出現至2019年。
被茶塑造的鄉鎮

心悅、李琦和志願者飛鴻是雲南爬山的主力,他們和保護站的弟兄們能在花蒼蠅囂張的林子裡連爬幾天,爬升700米,趟水過河還能面中帶笑。跟他們在一塊,我很有安全感地把社區劃成自己的主場。

山上安裝紅外相機
社群的經驗我是在山西累積的。透過多年的豹吃牛生態補償、反盜獵的入戶走訪宣傳,再到豹鄉田,在那樣一個人均年收入不到萬元,老齡化、空心化嚴重的山區鄉村環境,我瞭解老鄉對於野豬的憤怒,對於小牛、玉米收購價的憤懣,瞭解他們的無力和走不出的路徑依賴,瞭解盜獵問題的成因以及在此鏈條之上的利益相關方。
因此,我們可以透過生態補償減輕一部分人的負面情緒,增進信任度,爭取到更多反盜獵的支持者,再透過紅外相機的布控,更精準地錨定那些以此為樂,以此為利的盜獵者,配合執法部門打擊盜獵。這個經驗,從和順到陽曲,都被驗證為是有效的。

現在山西工作組每年能給公安提報大概10條線索。
但是在雲南,喝了兩三頓茶之後,我發現問題根源截然不同,其複雜程度需要對症下藥摸索新的解法。
我們開展工作的地方是易武鎮,在西雙版納一眾亞熱帶和熱帶季雨林中,又因為山勢險拔,而保留下來一大片高海拔的免受橡膠林侵蝕的山地,成為許多野生動物的避難所。
一起喝過茶的老鄉里,特別是五十來歲以上的,都會神采奕奕地說起自家門前大樹上的貓頭鷹,拉屎香香的熊狸,武力值完全不遜於豹子的金貓(他們稱之為“彪”),以及在家門口就能聽到的赤麂叫。

只有雲南的老鄉會把金貓稱為“彪”。
2019年之前,我們和西雙版納國家級保護區科研所一起安裝的紅外相機裡,依然可以整整齊齊地記錄到除老虎之外的五種貓科動物:豹、雲豹、雲貓、金貓、豹貓。老鄉們對著這些紅外影像,會不自覺地露出這些我都熟的驕傲神情。
風水寶地,能孕育的當然不只是稀缺的高生物多樣性,還有得天獨厚的經濟產業:茶——普洱茶。

易武鎮的龍門上,寫著“貢茶第一鎮”。圖源網路
1400米的平均海拔,2000毫米左右的降水量,溫差、光照、水土讓這裡成為聞名的古茶山。據古籍記載,早在公元前700年,這裡的少數民族就將茶遠貢周王朝。明末清初,內地漢人掀起“奔茶山”熱潮,紛紛遷居,恢復古茶園,開闢新茶園,使易武成為萬畝茶園萬擔茶的主要產區。康熙元年起,易武正式成為貢茶重鎮。
易武所有的機遇和變遷,包括動物們的命運,也都與之相關。
儘管名氣古已有之,但是在近四百年的時間裡,並沒有變成潑天富貴。老鄉們回憶起三四十年前,到處是拋荒的茶山茶園,易武鎮因為地處深山邊陲,佔足了老少邊窮四個字。

當時那個地區的老房子都是火磚加石棉瓦、茅草頂,高拱兩層已經算是大戶。村子裡的年齡不超過20年的新房子堆裡還有零星一兩間老房。圖源網路
使之變成金山銀山的那把火是從2007年燒旺的,“2005年前後就有些苗頭了”,面積超過700平方公里的古茶山由於與保護區、國有林有所重疊,人跡罕至外加原生態的“原始森林”普洱茶作為尊貴身份的象徵,價格一路狂飆。只要冠以“易武”之名,茶商就趨之若鶩,最稀缺的百年以上的單株高杆古茶樹,片片黃金葉,鼎盛時期一斤幹葉(4斤多鮮茶葉能出1斤幹葉)收購價能高至三萬。而一棵高杆古茶樹春季能出十來斤鮮葉,一年產值能高達近20萬。
古茶樹一棵,勝似金山一座。試想如果家裡能有十來棵古茶樹,會將如何?
就著色澤金黃、口感柔潤的普洱茶,我聽到了風水輪流轉的反轉情節。因為古茶樹的走紅,在當地興起的“背米佔樹”形勢中,曾經因為弱勢而偏居深山擅長打獵的瑤族村寨,一夜之間變成能最快在山裡找到並佔據古茶樹的茶農;而曾經佔據更多平原農田的漢寨則落了下風。茶坪、茶王樹這些一聽就黃金萬兩的地方,都是瑤寨的地盤,普洱茶界中最負盛名的薄荷塘、颳風寨,也都是瑤寨。

茶坪的一片古茶樹,已有百年,在45°的坡上,光照和蓄水量都能保證在比較好的水平。林下的草是經常有人去清的。©巧巧
幾番爭鬥,格局漸穩。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以前窮得要喝西北風的老鄉一夜暴富,以前要想盡辦法外嫁的,現在只要坐等入贅,外來的媳婦更是多了起來,十年間,如颳風寨這樣的村落,迅速壯大,戶數及人口增速可觀,近三百戶上千口人的規模,茶園、樓房、名車近乎標配,這樣的現實村寨中的老人曾經想都不敢想。
附近的村寨無論民族也都陷入了新的路徑依賴。即使不是名茶產區,茶葉價格甚至不及其十分之一,但只要種得夠多,收益也依然高於傳統農業,十來萬的年收入也已值得戶戶變茶農。
易武鎮也在這十餘年中改頭換面。以往揚滿塵土的臺地拓寬修出了兩車道的“中心大街”。十步一茶室,滿街牌匾都是茶名。正月裡,一串熱鬧的鞭炮聲、一場熱鬧的殺豬宴後,又有一間沿街商鋪斥資兩百萬,開工興建第二層樓。
市場催生之下,現代化機械加持下的“奔茶潮”讓這裡的山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著。山路多了,上山的茶樹、開闢的茶園也多了。曾經少有人能上的山變成了騎著摩托車就能一路通達的“後花園”。

一面向陽的坡地上被開除一片林窗,種上了茶樹苗。©巧巧
這樣的摩托車道每個山頭總有5公里左右。©巧巧
2021年之後,一場蠻暴的保護區和茶地之爭後,曾歸西雙版納國家級保護區代為管理的易武州級自然保護區被劃為縣林草局直接管理,而在對這個保護區物種資源較為了解的人們心中,易武保護區無論從物種豐富度還是所處的位置而言,都夠得上納入國家級保護區。
二月末,我們開著車沿著麻黑公路,春天還沒有煥發出新綠。在一個視野開闊的地方,我看到,農田之上是成片的還枯黃著的橡膠林,接著是一路延伸至叢林的茶樹,像一把把尖刀插入林區,山勢漸陡超過15度的山坡才能留下仍能成片的原始林。
我問當地四十來歲的老鄉,你小時候長大的山就長這樣嗎?
他搖搖頭說,我們的山也老了。

農田往上,棕黃色齊刷刷的是橡膠,山窪處有些自然植被,已很難成林。©巧巧

稀疏的綠色斑點是茶地斑塊,與橡膠林巢狀著,僅能留下最高海拔處的一些原始林。©巧巧
百/萬倍差距之下,相似的鄉村困境

在山西時,我常常聽到叔叔嬸嬸們對紅火(熱鬧)的期盼;一個陌生面孔走進村子,會迅速成為新的談資。隨著村裡人年歲的增長,沉默的消亡會是相似村莊的宿命。在那裡,我會感嘆,沒有年輕人的鄉村振興充滿幻象。
與之相比,這裡每個村寨都有籃球場檯球桌,總能看見小孩子互相追逐嬉戲,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也並不少見。眼下春茶出爐,住了兩週的姍姍發現,街頭巷尾的陌生人變多了。種種不同都彰顯出難得的生機和活力。

這是個前年修起的籃球場,深得老鄉讚賞。這裡的籃球村賽甚至會請來黑人運動員助陣。©巧巧
然而,村裡的茶喝得多了,我竟然也品出了相似的困境和焦慮。
“出了易武,我應該喝不到這麼好的普洱了。”
“不用說出易武,出了這個箐(讀“慶”,意為有河的山溝),味道都不同。”
“摻茶太普遍了。你數也數得出來嘛,易武一共多少棵掛牌的古茶樹,年產能有多少斤,可是市面上在賣的易武古茶樹的茶有多少;不說易武,班章也是,滿世界的老班章,真的有這麼大產量嗎?”蘇叔心直口快,一下就戳破了我對茶葉品牌的濾鏡。
“茶葉本來就沒什麼形態標準,網上說的古樹茶葉片大條索長,可是有的古樹的葉片還不如臺地茶長得大,你怎麼分。古樹茶裡摻大樹茶算是有良心的,有的還摻小樹茶或者臺地茶,也有三十塊一斤收寮國的茶轉手再賣出十倍價格,哪怕就守在樹下,人家說去個廁所就能給你掉個包,你有什麼辦法。”

高杆古樹下還有小樹,要採高杆,必須膽量好,能登高爬梯或者爬樹。圖源網路
被市場教育改變的是,易武人在自己的茶地裡鮮少用農藥(租地種茶的還是有用的),特別是除草劑。鄭大哥說,用過藥的茶不好喝,舌頭會像被叮一下,茶商收茶也會遍嘗每家的茶,這樣的就不會收了,哪怕收價格也不好。如今,也有一些茶商會要求茶農按照自己的生態標準去種植。
但是除了心照不宣的鄙視鏈和收購商的舌頭,易武這些茶農還有什麼方式能證明自己更生態的種植方式麼?
“茶葉不用檢測農殘麼?”
“看收購方的要求,基本上只有對外出口的會要求農殘達標。”
在樸素而簡單的餅茶包裝裡,也沒有針對農殘的說明。只有當地人鄙夷地跟我吐槽,“青柑普洱是農藥茶掩人耳目的做法”,讓我少喝。
且不說這些打品牌的基本操作,這個產業在易武的加工狀態,竟然和牛在和順的狀態一樣,依然還是初級農產品,挖不到工業化商品化的利潤。

每到收茶,整個易武都瀰漫著一股茶味,家家戶戶都有機器在轉,也有人工炒制的。©巧巧
易武雖以茶聞名,但是村寨裡的合作社或個人基本都只做初制,有的嫌麻煩,炒茶曬茶壓制的工夫也免了,直接賣鮮葉。
盧叔有很好的炒茶手藝,經常被請去當師傅,但他也理解為什麼炒茶的人越來越少:現在的市場對口感的要求更精微,也有更多茶商開始做茶葉拼配,對炒茶的火候要求越來越高,有時無論怎麼炒都眾口難調,所以無論從收購商還是茶農的角度,都不如直接賣鮮葉,讓老闆根據自己的需求來製作,省心也省時間。
但家有幾百畝茶地的李叔對此就憂心忡忡——自己不能把握口感,就形成不了品牌,現在市場在收縮,外部競爭越來越激烈,原材料的紅利能吃到什麼時候?
他不光擔心加工一端,也擔心出產。“我也跟其他人說,不要以次充好,不要摻茶,這是壞自己招牌的事。以後人家覺得這裡的茶葉質量不穩定,信任度下降,就不來了。”
聊過天的每個人也都能觀察到市場的變化,餅茶沱茶的市場正在縮小,更受歡迎的是類似小罐茶、小包裝茶這樣的精製茶。但是整個易武卻缺乏這樣的加工廠,就算有,每斤的加工費也比勐海要高上四五元——所以,“絕大部分的易武茶都是去勐海加工的,稅收也都到勐海了。”

產區,需要什麼樣的價值升級呢?圖源網路
小高是個年輕人。他想過合資搞加工廠,但是用地批不下來。他也想過在村裡搞合作社,做自己村寨的品牌,但是一想到要做市場,他就熄火了——本來村裡的人茶葉都不愁賣,合作社收了賣不出去或者賣不好怎麼辦,自己也沒什麼壓力,為啥要擔這樣的風險,吃力不討好呢?
如果不用花心思做專業化的發展,也不想操心銷售和品牌,兩季春茶採完,6月就能閒下來,種了橡膠的,就無縫銜接一下深夜的割膠工作。勤快一點的,9月底10月還可以再採一次秋茶。其他的時間就是妥妥的農閒了。
閒下來的時間要怎麼利用呢?我聽到了很多長紅的興趣愛好,比如打陀螺、打籃球、出門旅遊和上山打獵。對暴富起來的瑤寨青年來說,則更喜歡“出去瀟灑”,6月拿到茶商的錢,就會先去大城市先充個10萬的會所會員卡,玩一個月,會費花完再回來。在易武深耕了十年的安哥這樣跟我勾勒年輕人的生活。
金山銀山之上,年輕人如此,那整個鄉村的振興要靠什麼來驅動呢?

村裡2-3層的小洋房已成標配,僅颳風寨一個村的年收入就有1億,手握銀行卡金卡的人家也不少。©巧巧
當然,易武不是隻有這樣躺在茶山上的村寨,還有很多地方,需要種玉米和水稻來餵豬;需要在盛夏的深夜割膠;需要種芭蕉、種咖啡、種一切人們覺得有希望的農作物。
我突然意識到,也許因為這裡富足的時間不長,讓大家有安全感的依然是熟悉的耕作,而非捉摸不定的市場和所謂的品牌價值。
去年氣候乾旱,茶葉減產四成,老鄉抵禦風險的方式是買更多茶樹苗,上山開地種茶,試圖用更大的產量來追平預期的收入。也有的人給更多茶地打工,做最熟悉的勞動者,掙祖祖輩輩最熟悉的勞動錢。

當森林被很好地保護起來,這裡也有非常美麗的鄉村田園風光。©巧巧
現在茶葉的價格比起高峰時已下降三成,即使是颳風寨財務自由的李叔,也被激發出更深的焦慮,甚至這種焦慮,和我在山西老鄉臉上所看到的,都是一樣的。
在和順馬坊鄉,為了找到豹鄉田社群的公共需求,我常常問叔叔嬸嬸,如果有錢,你會幹什麼?
在易武,我只需要問他們,農閒的時候你會幹什麼?有人坐在自己的庭院別墅裡,甚至是價值不菲的茶臺邊,拿出手機向我示意,“玩玩手機”。
也有能幹麻利的老鄉跟我說,地裡的活哪裡幹得完。還有人開始折騰房子的裝修,希望以後自己的親戚朋友來,能多個舒服的貼近的地方。當然也有人會選擇,上山打動物——走那些又陡又窄的獸道,可以跑一整晚都不感覺疲憊。
似乎,無論收入差距多少,村寨裡的折騰都是相似的。
老虎之地只有這種可能麼?

二十年,山林與人的狀態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些變化肯定指向了更高的收入,更舒適的人居環境,更現代化的發展,但是,人跟幸福之間的距離,變得更近了麼?或者,這些就是人們所能想象的幸福本身了麼?
我想起年輕的小高聽到藍喉擬啄木的叫聲,跟我們一起倚著欄杆用力向上張望,他說,這隻鳥我見過,是綠色的。他的視線追隨著鳥叫,平靜而興奮。
盧叔說起,以前自己在茶園幹活,一抬頭,赤麂就在山坡上看它,但是現在已經見得很少了。他臉上的遺憾也是真實的。
麻黑村組的陶叔跟我們說起金貓、家門前大樹上的貓頭鷹,以及晚飯後總會來等剩飯的豹貓的表情;他和親家共同聊起大象、豹子和鼯鼠,還有很久以前,這裡也有頭頂很大像戴著盔甲的大鳥,展開雙翅,好大。

翅展超過1米的雙角犀鳥掠過頭頂,是人永遠忘不了的景象,會讓人魂穿恐龍世代。叔叔們年過花甲,仍然念念不忘。©巧巧

這裡家門前的貓頭鷹,還在。領角鴞、褐林鴞、斑頭鵂鶹都有。©dodo
我突然就想起了老虎之地的另一個平行世界。
去年,我去到泰國曼谷附近位於帕衝鎮的考艾國家公園(Kaoya National Park),國家公園裡只有唯一的一條和麻黑公路一樣的雙車道,長臂猿延道高歌,赤麂、水鹿邊吃邊走,車停道邊,往林子裡走上一公里,就能看見亞洲黑熊在高高的樹上伸懶腰吃榕果;還有幸運兒在清晨的公路上拍到了雲豹和豺群。

易武這裡的樹,曾經掛住的動物也非常非常多。©巧巧

白掌長臂猿一家甚至可以在道邊開起幼兒園。©巧巧
那裡和曾經的版納和易武一樣,都是老虎之地。赤麂、豺漫山吼叫,犀鳥像小飛機一樣掠過高空,長臂猿的鳴唱日日不斷。因為這些野生鄰居的存在,我在那裡遇見的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一種泡在自然裡的幸福和自在感。
導遊Alex是本地人,他從小就喜歡找動物,幹導遊幹了20年,年收入也有十來萬,帶客戶找動物的時候,也是他自己享受的時刻。這座國家公園,對他來說永遠有相遇不完的動物。

野生動物導遊,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愛好。20年,他依然每一天都帶著相機,每個司空見慣的場景,他依然會沉醉其中。©巧巧
和他一樣的導遊,在當地有三十多個,還有很多人在國家公園裡找動物、搞攝影、帶夜觀、經營酒店和水果攤。
看著那些深夜在易武紅外相機前出現的人,我總是在想,換他們來幹找動物的事,應該也能幹得不錯吧。
我不知道易武的未來會是如何?
在不同人的視角里,似乎有兩種可能,或變成一座座被新茶馬古道連綴起來的連綿的林間茶園,或融入亞洲象國家公園,成為一個新的生物多樣性保護高地?

留給易武的時間似乎已經不多了。2020年建起的邊境鐵絲網,也阻隔了中國-寮國的野生動物交流廊道。打獵的人沒有指數級增長,但是動物少了,區域性滅絕的風險也大大增加。西雙版納國家級保護區的邊境線倖免於難,但是易武的等級僅僅是州級保護區,所以沒有躲過鐵絲網的切割。©巧巧

諷刺的是,這個鐵絲網沒有攔住走私者的腳步,寮國一方也把路開到了鐵絲網上破壞的口子旁,兩邊的不法分子曾經只能透過步行穿越林區來往,因為這個工事修起的路,現在可以透過車輛交流。©巧巧
無論是產業還是生物多樣性,它都似乎疊滿了buff,充滿可能性。但是這樣非此即彼的想象卻讓我忐忑不安。這兩個方向真的是南轅北轍的麼?每個方向都要走到百分百不留餘地麼?
想起易武普洱茶在新千年的爆火,中國從古至今都不缺茶地,從南到北由東向西,光茶的種類和品鑑方式細分都能有上百種。易武普洱茶讓人趨之若鶩的從來不是那些千篇一律的臺地茶,而是那在尋覓好茶過程中,為人所感受到的原始山林的魅力吧。
易武的山林是獨一無二的,在當代更是整個西雙版納生物多樣性的代表,最大的獸類亞洲象,最小的有蹄類小鼷鹿,5種貓科動物,6種靈貓,放眼國內,已是這一區系的動物最後的避難所。是這些動物加持共同造就的自然,孕育了無可置疑的易武普洱。

野生動物是不論級別的,儘管只是州級,甚至還面臨調整的風險,但是這裡極高的生物多樣性依然能在全國排進前10,在西雙版納排進top 3。
1.金貓 2.豹貓 3.豹
4.豺 5.雲貓 6.雲豹
7.熊狸 8.大靈貓 9.縞靈貓
10.斑林狸 11.食蟹獴 12.小靈貓
13.黃喉貂 14.小鼷鹿 15.中華鬣羚
16.北豚尾猴 17.亞洲黑熊 18.黑白鼯鼠
失去保護的加持,憑藉舊有稀薄的品牌,易武普洱還能走多遠?而易武普洱是否可以幫助重建人與自然共生的體系?我們是否可以想象一種共生的可能?
據說,易武鎮茶馬古道的文旅專案已經開始動工,我沒有去走嶄新的木棧道,而是和姍姍踏上了落水洞村那條百年的茶馬古道。在平整嶄新的村道群裡,那100米的舊石板路沒有任何體驗上的優勢,石塊和石板大小不一,形狀不一,延伸入林,經普洱市(古稱思茅),再通向四方。
我想象著那時候走上這條古道的馬幫以及目送馬幫的人,他們的行囊裡是珍貴的收成,足以敲開新世界的門。而那時熱鬧的易武正山裡,野生動物也過著自己的日子——易武山,易武人,共同生生不息。

茶馬古道 ©姍姍
此文寫完的第二天,心悅和武閱在當年我們第一次拍到雲豹的茶坪回收資料,距離他們裝相機的兩天後,雲豹和雲貓先後踏夜而來。
在它們經過的地方海拔再下降200米,我爬上45度的大斜坡,和一株據說幹葉能賣五六千的茶坪古茶樹合了一張影。沒有山,怎會有茶?茶坪,不僅是茶的坪山,也是動物們的家。易武亦然。
希望這裡的山,不止是金山銀山,更是人和野生動物共同的樂園。

已經上了三天山的武閱,腳都磨破了,看到這些動物,興奮得跳了起來。動物還頑強地生活在這裡,與人共存。©言熙

動物和人的樂園不是夢中樓閣。還是在Kaoya,水鹿對人毫無驚懼,各自自在。而人的生活據Alex說,充實而富足。©巧巧




守護荒野的哨兵,別讓它們的足跡止於傳說。
3月13日晚上!在祁連山深處監測豺群的李禕斌老師來到貓盟直播間,開啟荒野故事會模式,一起看看豺的“朋友圈” 。

– 豺、狼、狐狸到底有森莫區別?
– 如果豺消失了,會發生什麼“連鎖反應”?
– 豺群的“家庭分工”和人類很像?具體怎麼個像法兒?
– 誰才是荒野“話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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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我們在雲南的工作,你還可以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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