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永不倒？揭秘貨幣戰爭的終極贏家

2025-05-18 14:29 雪球

來源：人神共奮
全球黃金大戰
黃金首先是貨幣，其次才是商品，投資黃金時必須理解，當一種商品成為貨幣後，它的價值取決於使用者的網路效應，而非商品本身的價值。
在這個系列的第一篇《如果世界重新回到“金本位”，這個國家將成最大贏家，但是……》中，我假設了當前世界還處於絕對嚴格的“金本位”情況，即：
1、所有主權貨幣以固定價格兌換黃金，
2、政府承諾可以無限制地用法幣兌換黃金。
在這一假設下，任何一次經濟波動、自然災害都會引發黃金短缺和金價暴漲，各國所有的貨幣政策，都建立在足額的黃金之上，如果像中國這樣的大國對外貿易持續幾十年的順差，全世界的黃金都會運到中國來（具體闡述參見上一篇）。
在這個架空歷史的金本位制下，持有黃金成為經濟增長的前提，黃金就是各國的核心戰略資源，民間將不允許自由持有黃金，但問題在於，金本位的前提是可以自由兌換黃金，所以更可能出現的結果是，民眾可以兌換黃金，但只能放在政府保管的金庫裡，不得出境。
為了獲得更多的黃金，金礦開採業將成為一國戰略行業，地球上每一顆含黃金的礦床都會成為戰略資產，不過，為了開採高成本的礦床，政府仍然會允許民間採礦，只是會建立更嚴格的收購制度。
金本位將會加劇全球各國的貧富差距，那些擁有大量黃金儲備的國家將會處於優勢地位，而缺乏黃金的國家可能會面臨更大的經濟壓力。
一些缺金大國會鋌而走險，透過侵略戰爭掠奪黃金資源。但戰爭無法透過貨幣超發來進行財政支援，會很快消耗黃金儲備，結果要麼停戰，要麼放棄金本位，但這就等於國際國內的信用喪失……，所以在金本位制下，要麼不打仗，要麼世界大戰。
很多人會說，金本位在歷史真實存在過，並沒有發生這麼極端的變化啊？
是的，實際歷史中，國家不會被“金本位”的條條框框所束縛，總是嘗試操縱貨幣，以維持政府的統治，所以我們更容易從歷史中總結政治軍事方面的經驗，貨幣總是作為暗線被忽略。
那麼真實歷史中，黃金是如何發揮作用的？這一作用現在是否完全消失？“理解黃金投資系列”第二篇，就來探討一下這個問題。
白銀帝國的興亡
所有的價值都是比較出來的，理解黃金的價值，可以先了解另一種貴金屬——白銀。
在黃金猛漲的近十幾年，金銀比也在上升，即白銀相對於黃金也在掉價，而這樣的事，歷史上多次發生，每一次都引發社會與經濟的大動盪，從明朝開始就不斷影響中國。
《金瓶梅》是明代社會的“清明上河圖”，主人公西門慶作為當時富商階層的代表，不僅經營生藥鋪，還開設了緞子鋪、綢絹鋪、絨線鋪、解當鋪等，並從事各種長途販運業務，比如派人到江南地區採購絲綢、布匹等商品，再運回北方銷售，最後積累了鉅額財富。
商業活動自古有之，而明朝的社會管理很嚴格，絕大部分百姓都被束縛在土地上，為什麼明朝後期的商業如此發達呢？
理解這一點，要先知道之前貿易的那些限制條件。假設一件南方出產的特色商品，在當地只要十文，但北方可以賣到五十文，看上去從南方運到北方賣有利可圖，但實際有很多困難：
首先，南北路途遙遠，費用不菲，量大才有利可圖，該商人要先籌集大量資金收購，銅錢不方便，需要價值更高的白銀。
其次，產品變成商品，背後需要更多貨幣購買力的支援，十文的商品賣到五十文，相當於需要五倍的貨幣量，要更多的白銀。
最後，賺到的白銀運回南方非常危險，需要存入票號，到南方再取出來，票號為了保證兌付，還需要更多的白銀。
貨幣量與經濟活動有直接的關係，這就是經濟學中的費雪方程式：
M（流通貨幣數量）×V（貨幣流通速度） = P（商品價格）×T（商品數量）
先看等式右邊，古代生產力發展較為低下的階段，商品數量的增加由人口增加引發，和平時期，人口總是增加的，元未1000萬人，到了明朝中後期近2億人，即使商品價格不變，等式也會增長十幾倍。
等式左邊的“貨幣流通速度”與收入與消費水平、經濟繁榮週期、利率等因素正相關，古代正常情況下也不會變，唯一容易人為控制的因素是“流通貨幣數量”，所以貨幣發行量是這個國家商品流通水平的限制和促進因素。
中國在明之前的貨幣是銅錢、鐵錢等賤金屬，好處是鑄造方便，但受限於官方壟斷貨幣發行，鑄造水平低下，成色不足，貨幣供給不足造成的通縮是古代的長期困擾。
宋元和明初還嘗試過發行紙幣，但每次都會貨幣超發引發大規模通脹而失敗，明朝後來能抵禦這個“魔鬼的誘惑”，主要原因在於——白銀來了。
15世紀的地理大發現後，西班牙人在南美髮現了大量銀礦，全球開啟了白銀貿易時代，歐洲商人把白銀運到中國，再把中國的茶葉、絲綢運到歐洲，由於中國經濟自給自足，不需要從西方國家進口商品，形成持續的貿易順差，白銀大量流入中國。同時，日本也發明了新的白銀開採技術，導致輸出量大增，合力導致明朝流通的白銀最多時增加了4倍。
有了足夠的白銀，張居正開始實施一條鞭法，把各種“稅賦役徵”折為白銀合併徵收，白銀也最終成為官方貨幣，形成了明的“銀銅貨幣”時代，銀用於大額交易、稅收，日常生活多用銅錢，銀銅價格市場化浮動。
白銀大量流入對中國社會的改變巨大，破壞了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以前農業社會多是實物交換，但由於農民需要白銀納稅，必須進入市場賣糧食、布匹等獲取銀兩，導致農業商品化加速，“白銀下鄉”後，越來越多的交易需要用銀支付，如地租、僱工工資。
白銀的暴增，極大地解放了商品流通的“緊箍咒”，減少了通縮，才導致西門慶這一類商人的暴富，西門慶所在的清河不過是一個北方縣城，其商業繁華程度不亞於北宋開封。
然而，明朝的生產技術並沒有獲得明顯提高，大量財富不能轉化為生產力的進步，而是用於消費、土地購買和窖藏。
根據費雪公式，生產力並沒有大飛越，普通人收入並沒有大幅增長（V不孌），商品豐富程度並沒有大大增加（T不變），唯一改變的就是左邊的貨幣供應量（M增長）和右邊的價格（P增長），即現在所說的資產泡沫。
閉關鎖國的明朝，在不知不覺中，透過白銀把自己與全球動盪的貿易和金融體系相捆綁，引進了這個中國歷史上從未出現過的輸入型金融危機，且反覆發作。
白銀的興起，緣於西班牙的全球霸權，而西班牙的衰落，白銀貿易量也不穩定，與此同時，德川家康結束了日本戰亂，軍費下降，日本開始限制白銀流出。
明末，全球白銀價格都在大起大落，白銀不再穩定流入，當白銀短缺，價格上漲時，出現“銀貴銅賤”的通縮，商人破產，經濟活動下降，由於稅收徵銀，而普通百姓的收入主要是銅錢，造成實際稅賦的增長，日益破產；
而當銀價下跌時，銀賤銅貴，通脹加劇，官員的俸祿發白銀，造成官員的實際收入下降，不得不加大貪汙力度，搜刮百姓，掏空財政。
商人、地主擁有較多的白銀資源，利用白銀價格波動，藉機兼併土地，造成明末大規模流民。
前者引發邊防崩潰，後者導致民變紛起，兩者合力，明朝成為中國第一個崩潰的白銀帝國。
白銀漲，百姓苦，白銀跌，百姓苦。原因在於白銀開採和存世量大，不再是貴金屬，幣值不穩，實際上不再適合作為貨幣，百姓作為經濟最脆弱的一環、權力最底部，就會遭受更大的壓力，導致整個社會動盪。
實際上，16~17世紀全球各國都飽受銀價波動之苦，開始將目光投向價值更穩定的黃金，1727年，掌管鑄幣局的牛頓看到了白銀作為貨幣的先天缺陷，決定繞開銀幣，將黃金與英鎊直接掛鉤，黃金價格定為每盎司3英鎊17先令10.5便士。
牛頓並非金本位的發明者，英國於1816年才正式轉為金本位制，但他的方法讓英磅成為第一個與黃金掛鉤的世界貨幣，成為事實上的金本位制，對現代金融體系的作用完全可以和那個蘋果相提並論。
而中國經歷了明清改朝後，幣制上竟然全盤照搬明制，所謂“康乾盛世”，剛好是白銀透過貿易順差流入中國，導致貨幣量大增的經濟泡沫，普通百姓的生活水平和社會生產力並沒有增加。
而英國為了改變貿易逆差，向中國大量輸出鴉片，導致從19世紀開始，白銀再度大量流失，從鴉片戰爭前的奏摺看，相比鴉片本身的危害，清政府禁菸更在意的是白銀流失導致的與明末類似的經濟問題。
中國的第二個白銀帝國同樣無法避免衰退的命運。
那麼，黃金到底有什麼優勢，可以克服白銀價格波動造成的問題呢？
銀衰金興
17~18世紀，全球（除中國）先後經歷了銀本位、金銀複本位，到金本位的轉變，這是生產力發展到一個新的量級的必然結果。
15~17世紀，世界經濟增長主要是靠貿易，白銀在全球大部分地區都可接受，同等價值的重量又比銅幣輕，運輸成本低。
從費雪方程式看，如果全球的生產力水平發生比較大的進步，那就需要貨幣供應量同步上升，剛好當時發現了南美洲銀礦。相比之下，黃金的開採量和開採技術並沒有很快的提升，這是賤金屬貨幣先變成銀本位而不是金本位的直接原因。
但到了18世紀的英國工業革命之後，白銀的缺點也暴露出來。
隨著機器化大生產時代的到來，全球經濟與貿易量又上了一個量級，大規模的商品流通需要更穩定且便於攜帶的貨幣體系。黃金相比白銀，有更高的價值密度，更便於大額交易和國際支付。
更重要的是，開採量大了以後，加上集中在南美洲，白銀的幣值變得不穩定，白銀開始去魅。
當然，這裡有點互為因果的關係，白銀並非天生比黃金便宜，白銀的發現晚於黃金，加上一開始開採的難度比較大，一度也曾比黃金更貴，只是白銀的儲量遠遠超過黃金，一旦開採技術突破，價值相對於黃金就直線下跌。
黃金在早期的勝出有偶然因素，牛頓高估了（可能是故意的）黃金對英磅的價格，“劣幣驅逐良幣”現象導致歐洲的黃金流向英國，英國的白銀流向歐洲，而此時正是大英帝國全球開拓殖民地的時期，價值穩定的黃金儲量的增長，支援了英磅跟隨日不落帝國走向全球。
不過，這一階段的白銀並沒有完全退出貨幣舞臺，英國維持了白銀的法償地位若干年，主要是因為黃金的價值量太高，日常生活沒法用，很容易被儲藏起來，特別是戰爭時期。
真正給了白銀最後一擊的是英磅，英磅在建立了與黃金的固定價值後，在歷次戰爭時都保持穩定，讓白銀徹底喪失了最後的作用，到了1821年，白銀在小額交易中的法償地位才完全被廢除。
英磅藉助黃金的穩定，黃金藉助英磅的流動性，金本位席捲全球，除中國外的所有國家，包括日本，都轉向金本位制，唯有中國，雖然有梁啟超這樣有遠見者一再呼籲金本位制，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直到1935年那場失敗的幣制改革，最終未能實現嚴格意義上金本位制，這也是民國經濟極度脆弱的原因之一。
黃金時代
如果你穿越到1920年代的中國，會發現社會上流通著各種貨幣，各有用處：
銀元用於大額交易
銅錢用於日常交易
民國政府發行的紙幣，從政府渠道得到的只有這個
地方軍閥發行的紙幣，拿到手要趕緊花掉
沿海更受歡迎的是和黃金持鉤的幣值穩定的美元、英鎊和日圓
這些貨幣之間的兌換比例經常大幅變化，投機商借機獲利，底層百姓常常受騙遭受巨大損失，一般民眾在時局動盪時，很容易導致傾家蕩產。
實際上，這些複雜的貨幣本質就是三類：
黃金以及金本位的金屬和信用貨幣
白銀、銅等金屬貨幣
銀本位的金屬和信用貨幣
所以，民國事實上還是處於明清的白銀帝國狀態。
前面說過，由於中國的白銀主要靠貿易輸入，白銀流通量就與白銀的國際價格有直接關係，導致了“白銀潮汐”。
白銀淨流入期
  • 貨幣供應充足，購買力增強，經濟繁榮
  • 銀賤銅貴，官員實際收入下降，加大貪汙斂財力度
  • 資產泡沫，金融風險增加
1927~1935年的黃金十年前期，民族工業產值年均增長超過10%，正是這一時期。
白銀淨流出期
  • 貨幣緊縮，物價下跌，通縮嚴重，經濟衰退
  • 銀貴銅賤，百姓實際稅賦增加，政府財政緊張
  • 貧富分化，土地兼併嚴重，社會動盪導致戰爭
1933~1935年，由於羅斯福新政限制貴金屬流出，國際白銀價格暴漲，造成了中國嚴重的通縮，大量民族企業破產，江浙錢莊受重創，上海爆發搶米事件和大量罷工潮，《子夜》描寫的就是白銀危機前期——所以上一篇金本位下的假設，並非完全不可能。
只要熟悉現代金融，不難看出，這正是“美元潮汐”的古代版。
美元降息週期
  • 美元流向全球，形成資產泡沫
  • 經濟增長建立在過度投資之上，潛藏危機
  • 通脹變相徵稅，社會貧富差距拉大
美元加息週期
  • 美元資本回流美國，全球資產泡沫破滅
  • 本國資本外逃，大批企業破產
  • 經濟崩潰後進入長期通縮，失業率居高不下，社會動盪
如果把“黃金、白銀、銅錢”的貨幣，和“黃金、美元、本國貨幣”的貨幣體系一一對應，不難發現，雖然金本位退出了歷史舞臺，雖然美元有著美國的國力支援，但在黃金的“照妖鏡”下，它和歷史上的白銀一樣註定命運多舛。
所謂金價暴漲，那是站在美元本位的角度，用美元給黃金計價，但是如果站在大歷史的角度，黃金的價值非常穩定。
從1971年金本位取消後，至2025年2月7日，黃金的年化收益率達到8.58%，而同期的標普500指數年化收益率7.89%，指數不包含上市公司的分紅，股息率在2%左右，美股的上漲和黃金的上漲都是一種“貨幣幻覺”，唯有分紅是真正創造的增量價值。
如果用黃金給美元計價，實際情況就是“黃金美元比”每年上升8.58%。
“金銀複本位”在歷史上延續了一個多世紀，這個體系直覺上非常合理，金銀各有用處，而且理論上，市場會根據供需自動調整金銀比，從而達到均衡水平。
實際的歷史，各國政府都會根據自己當下的政治需要定價，經常偏離市場定價，造成波動，而國際資金投機套利行為又加劇了這一波動。
貨幣有天然的排它性，只要一個比另一個波動大，就會造成投機，只要黃金在，白銀早晚會倒。
白銀倒了，下一個會是美元嗎？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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