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第一任期其實發起了兩場貿易戰,一場是針對中國的,一場是針對特定領域的,比如鋼鋁、太陽能板、飛機等等。
其中,鋼鋁關稅的主要物件是歐盟和加墨——2018年6月1日,特朗普政府宣佈對從歐盟、加拿大和墨西哥進口的鋼鐵和鋁分別徵收25%和10%的關稅。
作為回應,歐盟對價值34億美元的美國“標誌性出口商品”徵收關稅,包括波旁威士忌和哈雷摩托車等。
不過總的來說,當時美歐貿易糾紛所涉及商品的規模與激烈程度均遠遠遜色於中美,大致在100億美元範圍內(歐盟反制的金額通常比美國加稅的金額略低)。
2021年拜登就任總統後,立即重申了美國對跨大西洋聯盟的承諾,強調所謂“共同價值觀”,建立起協調出口管制和制裁管理的美國-歐盟貿易和技術委員會,並暫停了特朗普時期的對歐關稅。
於是美歐貿易糾紛的問題也就被人們淡忘了,直到特朗普王者歸來。

美國對歐盟長期存在巨大的貿易逆差。
按照歐盟演算法,把服務貿易囊括在內,這一資料是1610億美元,僅次於中國和墨西哥;按照美國演算法,只統計貨物貿易,則是2360億美元,僅次於中國。
截至目前,美國對歐盟加徵的關稅包括:25%的汽車及零部件關稅,25%的鋼鋁關稅,以及10%的基礎關稅(若無法達成協議,7月8日之後將提升為25%)。
5月6日,歐盟貿易代表謝夫喬維奇在歐洲議會上表示,美國目前對歐盟施行的關稅,加上可能產生的新關稅,估計將涵蓋歐盟對美貨物出口的97%,每年帶來約1000億歐元的關稅成本。
實際上,目前美方針對特定行業的關稅正不斷制定出臺中,而這些“特定行業”恰恰都是歐盟的出口主力軍,特別容易受到威脅。
作為回應,歐盟承諾透過“堅決和相稱的反制措施”來維護自身經濟利益,先後制定了兩個版本、總金額分別為260億歐元和950億歐元的報復計劃,但均未實施。
說來真是有趣,在歐盟制定報復計劃時,各成員國紛紛要求將自己國家對美出口商品所對應的美方商品排除在外,比如:法國、義大利和西班牙要求將波旁威士忌排除在名單之外,以保護他們的葡萄酒免受美國針對性報復。
一位歐盟成員國匿名官員表示,當下法國和德國對特朗普關稅最不滿意,而匈牙利、愛爾蘭和義大利等則不太關心。
正是因為內部利益錯綜複雜,使得歐盟僅僅拿出一個報復計劃就耗時了一個多月,這期間美國同英國、中國、日本、韓國、印度已經談了好幾輪,美英甚至都達成了初步協議。
據悉,美國貿易代表格里爾曾私下警告歐洲外交官,稱美方對歐盟拒絕提供任何書面提案越來越感到沮喪。
歐盟方面則稱,不會屈服於美國對“快速勝利”的渴望,最近達成的美英協議(保留10%的基礎關稅+汽車領域低關稅配額)不是歐盟的模板,“我們不會對這種協議感到滿意”“10%不是一個協議”。
簡單來說,歐盟對美英協議不滿意,而特朗普認為“英國方案”已經是他能給出的最優惠條件了——考慮到特朗普長期以來的立場,很難想象歐盟能拿到比英國更好的條件。

歐盟內部都希望緩和局勢,分歧集中在方式上:一派認為應以妥協讓利為主,就讓美國賺我們點便宜吧;另一派則主張表現出決心,認為讓步只會喪失更多利益。
不管有意還是無意,特朗普關稅對於跨大西洋關係至少產生了兩點顯著影響:
1、西方陣營產生裂痕
美歐經濟關係削弱的風險不僅限於貿易。
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跨大西洋關係一直是西方霸權的核心支柱,特朗普第二個任期才剛開始幾個月,跨大西洋關係就已經處於未知的水域,不確定性越來越大,政治信任正受到侵蝕。
一旦口無遮攔的特朗普把關稅問題跟北約防衛義務、收購格陵蘭島等攪和在一起,無疑等同於跟歐盟“算總賬”,將極大加劇歐洲對美國的懷疑。
2、撕裂歐盟
長期以來,特朗普都希望繞過歐盟同歐洲國家單獨談貿易協定,對歐盟國家分而治之,各個擊破。
與北約、俄烏議題所涉及集體安全不同,關稅是最容易在歐盟內部製造分裂情緒的外部事件。
設想一下,假如因為保護法國的產業導致義大利出口商品被美國徵收高額關稅,勢必助長後者國內的脫歐情緒。

文章最後,引用英國智庫國際戰略研究所(IISS)的一段評估。
IISS稱,歐洲決策者必須考慮減少對美國依賴所需的軍事、金融和國防工業投資,在極端情況下,為沒有任何美國角色的北約做準備。它假設了一種場景:到2025年年中,烏克蘭戰爭已經以停火協議結束,美國政府表示將開始退出北約的程序,並開始從歐洲撤走裝置、庫存、補給和軍事人員;但與此同時,俄羅斯正在積極重組部隊,對烏克蘭剩餘領土和波羅的海三國虎視眈眈……
這種情況下,歐洲將至少需要填補12.8萬名美軍士兵、若干名佔據北約核心職位的美軍軍官、全域情報支援以及大量武器裝備的空白,上述成本將達到1萬億美元。
某種意義上講,中國早已意識到跟美國的關係越過了“結構性拐點”,但歐盟還完全沒有這種認識,仍沉浸在拜登時期跨大西洋聯盟牢不可破的迴光返照中。
接下來四年,如果特朗普真的徹底重塑了美歐關係,那將是比中美關係變化影響更深遠的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