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剛開始寫公號時，按照文章類別分了若干個合集，其中有一個是吐槽老公系列，與之對應的是秀恩愛系列。寫了八年，昨天看了一眼，吐槽老公有106篇文章，秀恩愛18篇。。。
對比有點慘烈。
老實說，有剩雖然一身奇形怪狀的缺點，但也不算個特別糟糕的老公，不嫖不賭不打老婆，努力掙錢還搶著吃剩飯，這樣一個人怎麼也不至於八年間只落個18篇誇獎。
但若說只有18篇誇獎是因為我太過挑剔總盯著他缺點看，我也不能同意。
這讓我想起小時候聽大人聊天，一個鄰居阿姨數落她家兒子做事一根筋：力氣老使不對地方，放個屁都能把褲子崩壞了。
當時坐在小板凳上的我笑得嘎嘎的，覺得這話好玩極了。
現在想想，有剩應該就是這樣的人。
我曾經跟朋友抱怨，有剩經常千辛萬苦地做一些讓我很無語的事情，不誇他吧，對不起他的誠意，誇他吧，對不起我自己。
就比如現在寫文這一刻，他病歪歪地躺在床上。之所以生病，是因為被我傳染了流感；之所以被我傳染，是因為他在外州時得知我生病了，特意扔下工作趕回來照顧我。
但我還是很想罵他。
二
兩年多前，有剩的工作重心逐漸轉到隔壁州，每週兩處來回跑。當時把兩地分居想得挺簡單，他們公司是做四休三，他每週在那邊工作兩天，在這邊工作兩天，週末三天時間陪家人，完美平衡。
再說等洋相高中畢業就全家搬過去了，很快的。
但真正實施起來就完全不是這樣了。隨著工作越來越忙外加出差，有剩留給家裡的時間少得可憐。這事對我沒太多影響，中年夫妻少見面對大家都有好處。可洋相很需要這個爹，他喜歡跟有剩聊電腦遊戲，喜歡跟有剩討論程式設計問題，喜歡跟有剩一起研究各種偏門小gadget。
這些都不是我能替代的。
大概一個月前，有兩天洋相情緒一直不大高，問他，他只說累了。隔天晚上臨睡時，我發現有剩的枕頭沒了，滿屋找了一下，在洋相房間找到。當時小孩兒已經睡了，枕著自己的枕頭，懷裡抱著他爹的枕頭。
第二天早晨問起，小孩兒挺尷尬，含糊著說爸爸的枕頭臭臭的，催眠。
試探著再問，他就什麼都不肯說了。
有些心疼這個小悶葫蘆，又不知道怎麼能幫到他，只好呼嚕呼嚕他的頭，說爸爸過兩天就回來了。
同時心下挺失落，嫉妒有剩糙得跟個磨腳石似的，兒子有事卻依然只想跟他說。
上班琢磨了半天，越想越覺得洋相一定是跟女朋友吵架了，需要在爸爸那裡找共情，總不好對著老媽大罵女人都不是好東西。
於是釋然，給有剩發微信說了這事，讓他下班後務必給兒子打電話聊一聊。
有剩那邊也表現得很心疼，哎呀呀地滿口答應。
然後就沒了音信。
晚上八點多我提醒他，他說還在加班，明天臨時有個挺重要的會，明晚再打電話吧。
隔天我再催，這人急了，嫌我小題大做，他這幾天都忙死了，怎麼就不能等到週末。
我一開始還解釋，說人都是遇到事的那一刻最有傾訴欲，你拖到週末孩子可能就不想聊了。沒想到有剩卻振振有詞：不想聊了說明他自我消化了，那不更好。我一下子就火了，說凡事都靠他自我消化還要你幹嘛？你如果忙得連跟兒子聊半小時的時間都沒有，最好想一想到底是能力配不上這份工作，還是責任心配不上這個家。
三
其實吼完我就後悔了。
我不後悔吼有剩，但後悔話說得太重。
對著一個辛苦加班的人說他能力不夠責任心欠缺，總是不太厚道。
於是發了個微通道歉，說可能是被兒子傳染感冒了，已經好幾天不大舒服，所以脾氣比較大。
當時只是想給自己找個臺階，沒想到老天爺聽到了，為了讓我的道歉顯得誠懇，第二天就給我整趴下了。
倒是不發燒，就是渾身痠疼，外加鼻塞不通氣。吃了藥也沒用，只要躺下就完全沒法用鼻子呼吸，坐著會好一點，但也不是全通，兩個鼻孔好像在商量著來，一會兒左邊通，一會兒右邊通，過會兒再倆一起不通。
最好的是站起來走，一活動就呼吸順暢。
當晚只好這麼躺一會兒，站起來走一圈，走一圈，再回去躺一會兒，活脫脫一頭不想幹活卻不得不幹活的驢。第若干圈時走到冰箱前面，看著裡面的凍肉，突然福至心靈，有這轉圈的時間，不如燉鍋肉。
於是半夜十二點病怏怏的我開始顫巍巍地在廚房燉肉。因為不舒服，每做一會兒就得趴在沙發上休息，休息一會兒鼻子又堵了，再爬起來接著做。這樣做做停停，一鍋肉我花了兩個半小時才做好。
順便說一句，你們記得以前新冠的時候大家都說其中一株病毒是乾飯株，主要症狀是患者病得死去活來卻毫不影響胃口。
嗯，流感也有乾飯株。
我雖然鼻子不通氣，居然一點不影響吃，凌晨三點多吃了老大一盤子肉，外加一碗米飯。
但第二天病得更加難受了，大概因為前一天晚上睡得太少（熬夜做肉了麼）。有剩知道我病了，上班時給我打電話，說要回來。我說你忙你的吧，我這邊沒事，已經請了假，睡兩覺就好了。
他不肯，擂著胸脯表示工作哪有我重要，必須要回來。
我知道這人是被我之前那通罵嚇到了，怕我日後翻舊賬，便認真跟他說真不用，今天下大雪，學校都關門了，高速開車怪危險的，你別回來了。
掛了電話想了一下，的確覺得有剩回來沒啥用，鍋裡有肉，床頭有藥，洋相在家，我需要什麼喊他就是了。
於是一整天昏昏沉沉一段一段地睡，中間洋相幫我熱了兩次飯，每次吃的時候都無比感恩前一晚齉著鼻子堅持做飯的自己，要不然就只能叫外賣或者喝粥吃榨菜，好慘的。
四
當晚九點多，接到有剩電話，說他已經在高速上了，再過一個小時到家。
我先是驚訝，然後感動，爬起床看窗外，雪還在下，到處白茫茫一片，想想隔壁州的雪比這邊更大，這一路開得肯定很辛苦。
於是在心裡暗下決心，這兩天要對有剩好一點。
下完決心我就又睡了過去。等再醒來時，有剩已經到家了，不但到家了，還眼明心亮地在冰箱裡找到了我珍藏的那小半鍋紅燒肉。
小半鍋的肉和土豆，全被他吃了。
就給我剩了點湯，和半個香菇。
估計那半個香菇還是他沒撈乾淨漏掉的。
瞬間忘了一個多小時前我對著茫茫大雪下的決心，滿腦子只一個想法：病號飯也好意思吃？病號飯也好意思吃！怎麼不噎死你！
我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理解我當時的生氣，就是當你病得昏頭脹腦，手機刷不動，電腦沒法看，聽個小說都嫌累的時候，只剩吃飯這一個快樂源泉，卻被人剝奪了，真是覺得媽的老子要跟你拼了！
真的氣啊！氣得我鼻子都通氣了，啞著嗓子捶著床罵：你頂風冒雪回來就是為了吃紅燒肉的嗎？！
有剩委屈得不行：我哪能想到你病成這樣了居然吃得下肥肉，以為那是剩的沒人要的，還想著虧著我回來了，否則就浪費了。
然後又邀功賣慘，說他下了班就上路了，一路緊趕慢趕，連口東西都沒吃，就為了早點回家。
早點回來幹嘛？跟我搶肉吃？
“再說了，我還特意給你煮了個蛋呢。”
哦對，有剩吃我的紅燒肉時還惦記著怕我沒吃的，很貼心地給我煮了個白水蛋，好讓我就著榨菜稀飯吃。
真是。。。沒了他我可怎麼活。
之後的幾天裡，在有剩的精心照顧下，我過上了每天不是吃外賣就是喝稀飯的日子。直到我實在忍無可忍，再次顫巍巍爬到廚房做了一桌硬菜，才結束了這被老公照顧的幸福生活。
還是那句話，不誇他吧，對不起他一片心意，誇他吧，又實在是對不起自己。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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