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和有剩大概得有十多年沒為他玩遊戲的事吵架了。
剛結婚頭兩年總吵的。
可是再往前，談戀愛那會兒，陪有剩打遊戲是我很熱愛的一個約會專案。
甚至再再往前，早在有剩沒成為我男朋友之前，我也很喜歡看他打遊戲。
剛認識有剩的時候，我媽聽人說有剩特別懂電腦，便問他能不能每個週末來家裡教我電腦，報酬是給飯吃。
所謂的教，只是頭半小時他認真講些內容，然後就開始在電腦上瞎玩。對有剩的敷衍我一點不介意，還很開心，因為反正我也不愛學。他打遊戲，我就在旁邊傻呆呆地看著，嗯應該說是又呆又忙地看著，因為既得看螢幕又得看他，眼睛都不夠用了。
那會兒我完全不懂遊戲，也不知道有剩打得怎麼樣，但認定他一定打得很好，因為看過別的男生打遊戲，打到緊張處經常是直挺挺地只有尾巴骨的部分貼在椅子邊上坐著，而且伸脖勾肩，渾身都在使勁。
可有剩不，不管遊戲裡打得多激烈，他總是閒閒地靠著椅背，時不時還會跟我解釋剛才用的某個武器是什麼作用，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帥得不要不要的。
其實我媽知道我們在瞎玩，有時她過來喊我們吃飯，也會站在門口看一會兒，但啥都沒說。只有一次，有剩走後我媽說：這個小錢兒將來是個掙大錢成大事的人，你看他下巴有溝，這樣的面相勾得住財。
我趴在窗臺心神盪漾地嘆氣，心說這樣的面相不光勾得住財，也勾得住我啊。
（不，有剩長得一點都不好看，純粹是荷爾蒙作祟，讓豬一樣的我看上了豬一樣的他。）
二
得意初中的時候，有一次我帶她在地下室收拾東西，翻出一大箱過時老舊的遊戲，旁邊還有一箱遊戲操縱桿之類的物件，全是有剩的。
我一邊翻檢箱子裡的遊戲，一邊罵罵咧咧。裡面幾乎每一個遊戲我都認得，都能想起當時有剩為這些遊戲熬的夜，和我抱著孩子為這些遊戲跟他吵的架。
罵完了我把箱子蓋好，讓得意幫我一起搬回架子上。
小姑娘不解，說不扔掉嗎？為啥要放回去？
我含糊地說先留著吧，也沒那麼佔地。
每次我說年輕時喜歡看有剩打遊戲，倆孩子都表示不信，因為他們印象中，我是家裡最痛恨爸爸打遊戲的人。
得意為此還認真給我分析：你那時只是喜歡爸爸，並不是喜歡看他打遊戲。否則一個人怎麼可能喜歡喜歡著一樣東西，突然就不喜歡了呢？
我：有什麼不可能的呢？因為有你們了呀。
真的，戀愛時我有多喜歡看有剩打遊戲，有娃之後，我就有多討厭他打遊戲。
以至於看有剩最不順眼的那兩年，我經常跟朋友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實比自由戀愛靠譜多了。
爹媽用他們庸俗市儈的幾十年人生閱歷幫忙挑的丈夫，或許會說話無趣長得不合心意甚至睡覺愛放屁，但比起孩子幾個月大時還要堅持熬夜打遊戲的男人，實在也沒差到哪裡去。
尤其是當你想到這個痴迷遊戲的男人還是你自己哭著喊著要嫁的，格外糟心。
我是且花了幾年時間，在有剩戒掉遊戲之後，才慢慢收回“大街上隨便撿個誰都比他強“的想法。
當然也主要是意識到父母之命的前提得是父母靠譜。就我媽那神神鬼鬼的性子，由她給我挑老公，八成看一圈還是會指著有剩跟我說：這孩子不錯，下巴有溝，勾得住財。
三
最近很火的黑神話悟空你們玩了嗎？
早在一年前，有剩就跟我說他要買這個遊戲，還給我看了預告片，我當時興致勃勃地跟他說買了叫上我一起玩，好久沒看你打遊戲了。
（不是廣告，沒人給我錢）
然後前陣子悟空正式發行，有剩第一時間買了，卻遲遲沒見他玩。
直到上週去隔壁州新家，赫然發現他已經揹著我打了快一半了。
頓時有些難過。
就覺得結婚幾十年，我卻還跟當年一樣一廂情願地上趕著。
有剩一開始還試圖開玩笑混過去，說這麼多年習慣了，總覺得玩遊戲就得揹著我。
後來看出我是真的介意，又解釋說他沒想到我是真的想陪他打遊戲，畢竟有孩子之後我就沒再跟他一起玩過遊戲。
有什麼沒想到的呢？之前喜歡看他打遊戲是因為沒有孩子，不喜歡看他打遊戲是因為需要照顧孩子，現在又想看了是因為孩子大了，這個變化很難理解嗎？
其實心裡還是不高興，可看看錶已經深夜12點了，這個時間幹啥都比吵架划算。
問他，你今晚還玩不？
有剩遲疑地看著我，大概在猜玩和不玩哪一個是正確選項，最後一狠心，說玩。
於是決定不生氣了，抓緊時間玩一個小時再睡覺。
四
你們知道什麼叫幻滅嗎？
就是在你記憶中，老公闖關遊戲玩得跟凌波微步一樣瀟灑無敵，結果幾十年後再看，卻發現這人原來全程都在驢打滾。
遊戲開始時有剩驕傲地跟我說，他是用cheat的，最高階，無敵，死不了。
說著給我演示：你看我這個蹦高，沒有cheat只能跳到這麼高，而我能無限制地挑，想跳多高就跳多高。
然後我就看螢幕裡的悟空不停地原地蹦，一下比一下高，最後嗖地跳進一個巨坑，落地時周身泛起好多金色碎片。
我很是捧場地大聲哇：這是取到什麼寶貝了吧！
有剩：沒。。。跳太高，我把自己摔死了。。。但是！你看我又活了，多虧是最高階，一般摔死就死了。
嗯，你要不是最高階，也不至於蹦這麼高把自己摔死。。。
這個cheat模式，我覺得真挺無賴的，基本就是群毆，每遇到妖怪，都是先分身術變出好多猴子，再隱身術湊到近處，同時用定身術把對方定住，然後隱身的悟空和一群猴子開始對著妖怪圍毆。
不管來的妖怪是大是小，都是這麼三板斧。
就這麼三板斧有剩還使不靈光，反覆被黃眉老祖打死。
每次死了，這人都要驕傲地強調：看，幸好我無敵，能重生。
嘖，一般人理解的無敵是橫掃一片，但俺家有剩的無敵是被反覆橫掃卻還不死。
看了四遍悟空超級無敵地被黃眉老祖打死之後，我困了，打著哈欠頻頻看時間。
閨女說得對，遊戲對我的吸引力的確沒那麼大。當年就是愛屋及烏。
想到這兒，轉而託著腮研究屋。
真是好久好久沒認真看過有剩了。
應該說有好些年沒怎麼正眼看過這個人了。
有些唏噓，變化太大了，除了那個閒閒散散的坐姿，哪哪都不是當年了。
看得百感交集，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臉：你下巴也沒溝啊，是胖沒了嗎？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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