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2020年12月2日，“弦子訴朱軍性騷擾”案開庭，以“休庭”結束。庭審結束後，回聲計劃邀請“弦子的朋友們”，寫下屬於那一天自己的經歷與感受，希望與大家一起共同創造歷史。
以下是該徵文系列收到的投稿文章。
願你也能從這些記錄裡獲取力量。
27號看到弦子發的微博，知道了開庭時間和地點，海淀法院——離得夠近。可以去看看，當時是這麼想的，但沒有想象過真正的現場會是怎麼樣的。因為沒有任何法律經驗，也沒有意識到這會是一場如此漫長的庭審。從下午一點半一直持續到了接近零點。
2號當天，我從宿舍打車到現場時接近一點半。當時弦子已經進了法院，在微博上看到開庭前的影片，是印象中弦子的樣子——瘦瘦小小的女生，被人群簇擁著。她接過扔來的寫著“必勝”的標語時，又哭又笑。單單看影片都能感受到力量。
人群等待的地點是南門，我從東門處繞過來，看到人很多，聚集在fa院對面的路上。聚集的人群裡，標語被高舉起：
“我們要不被獵取的自由”
“弦子，為我們共同存在的命運”
“你要未來魚肉嗎，繼續任由人”
“我們不是行走的生zhi器”
“恐懼的沉默不是我願意”
“侵犯別人的人不配有藝術人生”
……
法院對面的店面多是律師事務所，但今天放眼望去卻都是人——樸素正義的支持者和等待者。原來“現場”是這樣的，到場後即可融入人群，成為“向歷史要一答案”畫面的記錄者和組成部分。
旁邊的人偶爾會討論，但大部分時候安靜、守序。我聽到的搭訕大都始於“你會留到什麼時候？能不能幫我轉交xx”，有的是花，有的是列印下來的標語。站在附近的一個高個男生捧了兩束花，問他，他說從昌平過來，其中一束花是先離開的朋友留給他想轉交弦子的。後來，列印了一條標語的女生因為不確定自己會留多久問我能不能幫她轉交，我建議她交給那個男生（當時他已經又答應幫人轉交一束）。晚上天黑了，沒看到這個男生還在不在，不知道他要轉交多少花。
除去各樣的標語，也看到有女孩子在口罩和臉上用口紅寫下：#Metoo。鮮紅的，用以辨認的標識。
到兩點多的時候旁邊一個女生說，有人在酒店訂了房間，庭審暫時也結束不了，歡迎現場想取暖的朋友過去。導航過去，碰上前面大概六七個人。介紹後知道很多人是為了支援弦子特地打飛的過來，也有人說“xx的時候弦子來支援我們，所以今天我來支援她”。就像看支援弦子的影片裡，許多受到侵害的當事人給弦子支援和鼓勵：“我們站在一起”。
自我介紹的時候我講，是附近高校的學生，因為一直都很關注弦子事件的發展，有機會就過來了。晚上回宿舍後舍友問，今天是以記者還是什麼身份去的現場——我：“作為一個……人。”
具體的人、具體的面孔，羞赧的、熱心的——不同的人因為同樣的關切到達現場，對我而言是具體可感的力量。在給弦子的便利貼上寫：你給了很多人力量，這些力量將會召喚更多。
寫完便籤我就回了學校，九點打算回宿舍的時候得知庭審還沒結束，現場還有不少人在等待，於是打車地址改為法院，重新回了現場。同樣的位置，人數只多不少，聽到旁邊的人說加上在酒店和附近其他地方等待的人，人數應該超過了百人。
剛到沒多久就聽見有人問：“有人要奶茶嗎？”——於是領了杯熱飲。原本以為是在場的人自己多點的，放在同一處，剛開始還是三四個袋子，後來就成了一大堆，還不停地有人分發：“要奶茶嗎？不喝也可以暖暖手。”“要漢堡嗎？”——到再後來的“暖寶寶要嗎？”“要燒烤盲盒嗎？抽到什麼吃什麼！”“要關東煮糖炒栗子糖葫蘆烤冷麵”……甚至還有外套羽絨服。
微博上還有人問我，需不需要送防潮墊或者小馬紮。回了宿舍才看到，私信裡有網友說，ta送的暖寶寶好像送錯地方了，小哥拍給她一張法院門口孤零零的照片。
一開始的外賣（後來好多，沒拍）
外賣小哥絡繹不絕。剛開始問：“誰是弦子的朋友？”人群裡應：“這裡都是！”後來外賣小哥也不問了，就絡繹不絕地來，不斷地聽到“又來了，又來了”。我們都是弦子的朋友，我們在法院對面的街道上，因為好心網友們點的的外賣置身於豐盛乃至於供過於求的夜場集市中。
下午有頭髮花白的伯伯過來問具體情形，說自己是“路過但關心這件事”的人。十一點多，我跑到附近的寫字樓大廈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碰到一個穿著制服的中年女性，問我庭審還沒結束嗎，我說還沒有。她說你們是粉絲嗎？我說不是，都是來支援女孩子的人。
後來我的兩位朋友也來了現場，穿著最厚的羽絨服，一起坐在臺階上瑟瑟發抖。看到推送裡說今天是零下四度——“怪不得這麼冷！”我對朋友喊。
大概快要零點的時候，瞥見法院門有動靜，大家開始往出口處聚集。弦子出來了，因為在人群后面聽不清她在說什麼，我站到了高處，看到影片裡的女孩子接過鮮花，對著人群交代結果和鞠躬道謝。人群中喊“弦子加油！”“弦子好樣的！”“我們謝謝你！”
後來看微博上更清晰的影片，知道結果是：暫時休庭後，弦子申請審判員和兩位法官全部迴避，繼續申請人民陪審團，申請朱軍到庭。
讓弦子快回去休息後，人群裡不忘喊——記得帶東西走！記得收拾垃圾！“要做文明的搖滾人！”——臨走前我還領了副沒發完的手套。 農曆十五剛過幾天，月亮仍舊又亮又圓。
十二月的第一天想，2020的最後一個月就這樣開始，我能在最後的一個月感受到什麼。
弦子一號發微博說“我願意這場官司變成一次聚會，一個大家一起發聲，一起戰鬥的歲月的絕好紀念時刻。”
我想，那是了，這就是一次聚會。
我走入人群，竟然就感受到了這樣的聯結和力量。我將惠存我所目睹的一切：眼淚和鮮花，源源不斷的食物、溫度和共度的這個夜晚。弦子寫“被問到這場官司有什麼意義時，會想：贏了，是鼓勵；輸了，是質問留在歷史裡。”
祝福弦子。也祝福我們。
*圖片來源：均由本人拍攝
文｜ 曠野看海，在校研究生，希望傳遞關心和愛。
編輯｜李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