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衣哥,終於把她告倒了

作者:Muse
來源:視覺志(ID:iiidaily)
文章已獲授權
「大衣哥」朱之文,又勝訴了。
這是他第四次打官司,起訴物件是一個素未謀面的中年女人。
2025年2月18日的法庭現場,中年女人苦苦哀求,稱自己只是一時腦熱做出了傻事,乞求朱之文原諒。見此情景,老好人朱之文並未心生憐憫,而是滿腔怒火地反駁道:“你們把我P成吊瓶架子的時候,我老婆正捂著心口住院呢!”
早在四年前,該女子便在網際網路上造謠大衣哥,曾杜撰朱之文“夜會女粉絲”、“勾搭兒媳婦”等謠言,還經常透過P圖、P影片的形式辱罵朱之文及其家人,就連他尚在襁褓的孫兒都不放過。
      女子造謠朱之文的影片  
這個中年女人幾乎每天都會發布數條抹黑影片,四年時間,釋出相關影片超過800條,彷彿與朱之文有血海深仇。
可實際上,二人素不相識。
開庭前,對方律師打來電話,稱女人的家庭條件差,希望朱之文能諒解,企圖透過賣慘勾起朱之文的同情。聽罷,大衣哥硬氣拒絕:“堅決不接受調解。”
中年女人不是朱之文起訴的第一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這些年,朱之文已陸陸續續起訴了四名網路暴力者,他們有的被判監外執行,有的被判一年零三個月。其中一人,被判刑後跑到朱之文家門口下跪,並託人給他道歉,試圖得到原諒。
但朱之文態度堅決,拒不退讓。
為了這一天,他甚至停止接活、放棄唱歌,只為收集證據,然後將網路暴力者訴諸法庭,所以怎會因為區區一聲道歉而化干戈為玉帛呢。
一個好人,終於被逼急了。
村裡的異類
朱之文能成名,是朱樓村村民怎麼也想不到的天方夜譚。
朱樓村共600多戶人家,朱之文家是最窮的幾戶之一。他11歲那年,父親因病去世,更是讓整個家庭雪上加霜,囊中羞澀時,全家老小的積蓄只有一元四角錢,以至於家中排行老三的他,都只能早早輟學打工。
那時的朱之文,大部分時間都在頂著烈日耕地種田,閒暇時便去村落附近的建築工地打零工,忙活一整年,能有5000元左右的收入。期間,因平時的工作實在乏味,他愛上了唱歌這項沒有任何成本的娛樂方式。
唱歌雖然不費錢,但有學習門檻,光是背歌詞就難倒了朱之文。沒上過幾天學的他認不全幾個字,於是買了本新華字典一個生字一個生字地查。至於曲譜,朱之文更是看不懂,便只能一遍遍地聽到滾瓜爛熟,然後1:1模仿錄音帶裡的聲音,歌手怎麼唱,他就怎麼唱。
對於唱歌,朱之文堪稱痴狂。
每天凌晨四點,他就會爬起床去村落附近的河邊、林子裡練歌,有時候前一晚累得夠嗆,起不來,他就會拿著大蒜往眼皮上抹,用火辣辣的刺激逼迫自己起床。沒有聽眾,則將家裡的老母雞當成唯一的聽眾,整天對著它演唱新學會的歌曲。
有興趣是好事,但村裡人不這麼認為,唱歌對他們而言屬於不務正業,有唱歌的時間,不如多花點心思賺倆錢。
愛唱歌的朱之文,自然而然成了村裡的異類。
朱樓村的村民將朱之文當傻子、神經病,常在背地裡蛐蛐他,還給他取了個不太好聽的外號:“三大嘴”。隨著時間推移,“三大嘴”的名聲不僅在朱樓村傳開,就連周邊的村鎮都知曉了這麼個人。
這個外號有多響亮呢?
朱之文成名後,有記者跑到朱樓村採訪,結果問了半天“朱之文家在哪兒”,愣是沒有一個人回答他,因為村民們不認識朱之文,只知道“三大嘴”。
就這樣,朱之文一直頂著貧窮、異類的名聲生活,導致到了結婚的年齡,都遲遲沒有媒婆上門牽線,直至三十多歲,認識了離過婚的李玉華後,方才成家。
認識李玉華,是朱之文的幸運。
她沒有看不起朱之文,也不排斥朱之文喜歡唱歌這件事,更會在生活中悉心照料他。有一回,朱之文患上了嚴重的牙病,牙齒疼到掉了兩顆,但他想著兩個兒女和臥病在床的老母親,便遲遲不捨得就醫。
李玉華見狀,偷偷將好不容易留長的頭髮賣了,然後拿著到手的一百多元給朱之文看病治療。
因為李玉華的包容,朱之文得以在成家之後繼續唱歌。
也因為這份堅持,他終於等來了改變命運的時刻。
30元的舊大衣
2011年春節期間,山東衛視舉辦了一檔選秀節目《我是大明星》,節目辦得很轟動,參賽者雲集響應。
朱樓村有人看見後,想到“三大嘴”也喜歡唱歌,便將該訊息告訴了朱之文。朱之文聽完,當即撇下手中的活,從衣櫃裡挑了件自己最昂貴的衣服——一件舊軍大衣。
這是朱之文幾年前去河北廊坊,路過某舊貨市場時,斥30元巨資購買的二手衣服。他很喜歡這件大衣,平時都捨不得穿。此次因為參加比賽,他決定穿得體面一點。
      朱之文參賽時的著裝  
《我是大明星》有多個選拔賽區,濟寧是距離朱之文最近的賽區,但依然有100多公里路程,朱之文折騰了好一番,方才趕到報名現場。結果歌還沒唱,他就想打道回府了。
無他。
因為其餘參賽選手一個勝一個的光鮮亮麗,他們要麼西裝革履、要麼摩登時尚,沒有一個人像他這般土裡土氣。
朱之文,又一次成為了異類。
殊不知,正是這份格格不入,讓他得以出人頭地。
這是朱之文第一次登上正規的舞臺,臺前擠滿了觀眾,還有三位專業評委用審視的目光盯著他,朱之文緊張到手心直冒汗。
上臺前,他還倒黴地遇上了一名狼狽下場的選手,對方演唱了一首《敢問路在何方》,因為沒一句詞兒在調上,導致被觀眾們轟下了臺。
朱之文彷彿在他身上,看見了自己的下場。
但該面對的,終究還是要面對。當主持人提醒879號選手上臺時,頭戴黑色冬帽、身穿軍綠色大衣的朱之文,戰戰兢兢地走上了舞臺,他不敢託大,於是演唱了自己最拿手的《滾滾長江東逝水》。
他怎麼也沒想到,只是一開口,全場便沸騰了起來,入耳的不是“下去吧”,而是“好”。隨著朱之文演唱的進行,觀眾們愈發激動,甚至紛紛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鼓掌。
顯然,朱之文的歌聲征服了全場。
      朱之文參加《我是大明星》
待朱之文演唱完畢,評委也坐不住了,當場質問他是不是某省歌舞劇院的歌唱家,經過喬裝打扮後跑來參賽。他們怎麼也不相信,一個未經過科班培訓的農民,竟然可以唱得如此專業。
評委不信、主持人不信、觀眾也不信。但,它就是事實。
經過評委的多輪“盤查”,大家終於相信了朱之文的農民身份,也意識到他所潛藏的天賦。
      現場觀眾對朱之文的評價  
一夜之間,彼時42歲的朱之文紅遍全中國,堪稱最火的“農民歌手”。
由於那件軍大衣格外顯眼,人們便將其喚作“大衣哥”,《滾滾長江東逝水》亦成為其成名曲。
當然,彼時的中國,火的不止是大衣哥,還有阿寶、草帽姐、旭日陽剛、西單女孩……那是一個草根歌手噴湧而出的時代。無數草根一夜成名,登頂人生巔峰,卻又迅速沉寂,查無此人,宛如曇花一現。
唯有“大衣哥”朱之文,始終活躍在熱搜榜、活躍在直播間、活躍在短影片……如楚門的世界一般活著。
傻人沒傻福
“朱之文,很傻。”
但凡接觸過朱之文的人,都會如此評價他。
節目播出後,無數活動的邀請函如雪花般飛向朱之文的家門口,其中不乏報價幾十萬的商演,朱之文偏偏挑中了某公益演出。
在這場活動的現場,嘉賓可透過拍賣自己的私人物品,將拍賣所得的錢財捐贈給受助物件。
現場的受助物件是五個身患白血病的孩子,他們急需一大筆錢用於更換骨髓。朱之文沒什麼拿得出手的物件,竟直接將自己賴以成名的軍大衣拿出來拍賣,最終拍得51.8萬元。當他得知這筆錢不夠時,又自掏腰包捐贈了10萬元。
10萬元,對於剛剛成名的朱之文而言,無疑是一筆不敢想象的鉅款。旁人勸他,你現在剛出名,兜裡沒啥錢,可以讓其他嘉賓想辦法,或是藉助下一場公益活動募集,但他擔心這群孩子等不了那麼久,堅持要自己出錢。
你說他,傻不傻。
當然,更傻的還在後頭。
眾所周知,公益演出往往沒有任何收益,可朱之文成名後,偏偏樂此不疲地參加了一場又一場公益演出,凡是邀請他的公益活動,甭管大小,他來者不拒。
一年下來,他足足要參加五六十場公益演出。
對於諸多一夜成名的人而言,自己能火多久根本摸不準,所以往往是趁著熱度還在,瘋狂參加商演,能賺一筆是一筆。
朱之文此舉,無疑很傻。
除了參加各式各樣的公益活動,朱之文還極其熱心地幫扶家鄉。他成名後賺到的第一桶金,就拿出兩萬多給朱樓村買了一套健身器材,可以讓村民們有個娛樂、健身的地方。
村前的道路坑坑窪窪,他出資30萬修了一條平坦的水泥路;村裡經常斷電,他則耗費五六萬買了兩個全新的變壓器。
      村裡將朱之文修的路取名「之文路」  
窮了半輩子的朱之文,成了朱樓村最大方的人。
人們常言道:傻人有傻福。
但朱之文的傻,卻給他未來的生活,埋下了禍根。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善意不僅未收穫人們的感恩,反而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此後,朱樓村任何要花錢的地方,小到一塊碑,大到建學校,都有村民要求朱之文單獨掏錢。
除此之外,朱之文還成了村民們的“提款機”,隔三岔五就有人跑來借錢,不少人借一次不夠,還接連借了好幾次,朱之文念及同村一場,抬頭不見低頭見,便都借了。
哪知,借錢容易還錢難。
每當朱之文要錢時,他們總能以各式各樣的理由推脫:“反正你有錢,也不差我這點”、“沒錢”、“再寬限一段時間”……諸如此類。村民們如此,親戚更甚,據說,曾有一位親戚借了他四五十萬,至今都沒還,想必是要不回來了。
倘若朱之文催得緊了,或是不再借錢,他們還會惱羞成怒,罵他不可理喻或斷決往來。
顯然,朱之文低估了人性。
若干年後,有記者去朱樓村採訪當地村民,讓他們評價朱之文為村裡做貢獻的事蹟,怎知鮮有人領情。在朱樓村村民眼裡,朱之文做得遠遠不夠,橋還沒修、學校也沒建,憑什麼感恩他呢?
潘多拉魔盒一旦開啟,貪婪便將永無止盡。
村民們的以怨報德,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潘多拉魔盒
不知從何時起,朱樓村村民打招呼的方式,不再是“吃了嗎”,而是“今天又漲多少粉了”。
也不知從何時起,朱樓村這個偏僻、沒有旅遊資源的小村莊,多了許多陌生的面孔,他們居住在村民們修建的民宿中,一呆就是十天數月。
      村民們給外地人提供的民宿  
但無論是村裡人,還是村外人,都有一個共同點——舉著手機蹲守朱之文。
朱之文作為朱樓村乃至菏澤市最知名的明星之一,已經成了人型景點、流量密碼。村民也好,外人也罷,都企圖透過記錄朱之文的生活博取流量。
當我們開啟各大短影片軟體,“大衣哥鄰居”“大衣哥朋友”“大衣哥同村”等賬號層出不窮,彷彿水蛭一般,吸附在朱之文身上,汲取著“血液”。
說是“記錄”,其實是“騷擾”。
很長一段時間,朱之文及其家人都無法正常生活,每天都有人不停地敲打家門,只為了喊他出來,在鏡頭前露一露臉。即便是春節期間,這些人都會蹲守在朱之文家門口,等待他現身,然後一擁而上,直播、拍影片、合影……倘若朱之文遲遲不回應,他們就會暴力踹門乃至翻牆進屋,全然不顧法律與道德。
一天晚上,正在睡覺的李玉華聽到一聲巨響,嚇得她跟兩個孩子從床上蹦了起來,一瞧才知,原來是有人將家裡的玻璃給砸碎了。
“我們家當時都被嚇壞了。”
那一晚,李玉華與兩個孩子驚恐到徹夜難眠。
還有一回,朱之文正在自家院落裡接受採訪,屋外圍了一群人,不停地喊他出來,見朱之文不應聲,他們便破口大罵,痛斥朱之文耍大牌。更有甚者,直接將手機塞進門縫中,企圖偷拍屋內景象。
      朱之文接受採訪時,有人透過門縫偷拍  
可以說,朱之文24小時都生活在村裡人與村外人的鏡頭前,仿若《楚門的世界》。
除此之外,隨著朱之文“老好人”的名聲越叫越響,找他借錢的人也越來越多,這些人來自全國各地、五湖四海,遠赴朱樓村,就是為了讓朱之文借錢給自己。
2023年10月初,一位年過六旬的河南老人來到了朱樓村,他提著一個半人高的行李箱,孤身一人走到朱之文家,隨後開始敲門。朱之文隔著大門問他有啥事,大爺回答:“我生病了,需要你借我60萬看病。”
朱之文與他無親無故,怎會借錢給他,於是無奈地說道:“大爺,您要是真有困難,咱們可以走正常途徑解決,別堵在家門口行嗎?”
大爺沒有正面回覆,而是打起了感情牌:“我大老遠跑來,就是為了見你一面,我身體不好,總不能一直讓我站在外面吧?”朱之文知道,如果放大爺進屋,他便會賴著不走,遂索性不再應聲。
此後,大爺隔三岔五跑來堵朱之文,甚至準備了一把椅子,大有朱之文一天不借錢,他就一天不走的架勢。
經過數天糾纏,大爺才終於放棄,離開了朱樓村。
可河南大爺前腳剛走,北京大姐後腳又來了。
2023年10月中旬,一位自稱是朱之文遠房親戚的王大姐從北京來到了朱樓村,她跟河南大爺一樣,是為了找朱之文借錢。她的理由是打算供女兒赴美留學,但由於家庭困難,負擔不起高昂的學費,所以希望朱之文能贊助50萬。
為此,當別人問她打算在朱樓村待多久時,她回答:“我不是住兩天,我指不定住多少天。”
這樣的情況,幾乎每天都在朱之文身邊發生,他無論走到哪,都有人跟到哪,借錢的聲音、合影的請求如蒼蠅般整天在耳畔嗡嗡作響。
或許離開朱樓村,是朱之文最好的選擇。
但朱之文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他已在朱樓村生活了五十餘年,家在這裡、地在這裡、根也在這裡,又怎會遷離故土。
所以,朱之文一直在忍耐。
可兔子急了也咬人,休眠火山也有噴發的一天,“大衣哥”朱之文,也終於被逼急了。
他暫停商演、放下唱歌,轉而收集證據、訴諸法庭,只為了讓那些網路暴力者受到懲罰,同時震懾其他博取流量的人。
      朱之文還將起訴其他網路暴力者  
2025年2月18日,當朱之文開庭的訊息傳出後,堵在他家門口的人一鬨而散。當他再度接受記者採訪時,再也沒有人中途打攪與偷拍。
朱之文及其家人,也終於迴歸了正常的日子。
可這份清淨,能持續多久呢?
參考資料:
《朱之文成功前的坎坷之路》——CCTV 7
《大衣哥的成名煩惱》——紀錄片編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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