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是08年金融危機中花旗銀行時任CEO Chuck Prince說的：So long as music is playing, you've got to keep dancing, we're still dancing.
他是在回應股東質問他在金融危機發生前，為什麼沒有及時退出高風險業務比如CDO，沒有擔責做哪怕一件本可以規避巨大損失的正確之事。
這事發生在我入行剛一年之際。我因此也比大多數人早的多地意識到：這個世界就是個草臺班子。大機構中能坐到了那個位置上的人，不管簡歷多麼光鮮，只需要如同牽線木偶一般一直把舞跳下去，哪裡看的到有一丁點兒的審慎經營，一丁點兒的風險管理，一丁點兒的專業精神，啥都沒有，就是赤裸裸的貪婪和無明。
後來，我對這個現象思考了更多，也就釋然了。Prince這種左右逢源社會化程度高到能爬上這種高位的人，是沒有可能獨行的，更不要說如同電影《大空頭》裡面少數人的那種逆行了。在機構中，阻礙個體獨行，推動把舞一直跳下去的是盤根錯結的利益糾葛，KPI與責任分離的長鏈條，以及所有人都眼盯著的業績獎金池。整個行業，甚至整個社會的多巴胺迴路已經形成，只要當下還能賺錢，那就啥也別想走老路接著賺唄。
伴舞的外界音樂總有一天會停，停下來之後的局面可就好玩了：Shit hits the fan（屎擊中了電風扇），是個我覺得特別帶感的說法，用來形容這外溢的負面外部性簡直絕了，是味道衝出螢幕多模態的那種絕。
再後來，我又看到了恒大，看到了中植系，看到了雪松系，還有很多很多，歷史一直都在重複，只是每次的舞曲都會稍微有點不同，而人性的貪婪和無明在這裡面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同。
推而廣之，任何明確讓普羅大眾關注到的趨勢都會繼續到突然崩，因為受益人站在舞臺正中聚光燈下，就是會繼續跳直到再也無法跳下去。於是，我對人類社會中任何被廣泛認知到的趨勢線性外推都抱持著最高級別的警惕，包括但不限於一直漲的房價，美國國債總額，比特幣，皮衣黃NVDA的股價。
我就擔心shit hits the fan，我不參與還不行嗎？你問會擔心錯過FOMO（fear of missing out)？哈哈，我是不會了，我都說了哲學體系在最底層對什麼樣的事抱持著的最高級別警惕，就決定錯過就錯過了，沒有一點遺憾。
不擔心錯過，但我也沒有說我一定要去看這些趨勢破滅的笑話。這是因為太多看對了舞曲最終結局的人，往往中道崩殂在就要見到曙光最應該堅持的時刻。逆行這件事是風險很高的，《大空頭》裡面的蝙蝠俠Bale大哥其實也就離崩盤就差了那麼一點點。
更多的去感受人性和情緒的波動，你會有感覺什麼時候應該去幹什麼，只因你個人不是必須跟著跳舞的機構。當然，用更抽離的取態，視作純觀察理解人性和社會的機會也完全沒問題。
和天楠這期播客（《世上無難事 只要肯唸經》）聊到的那根歷史收益曲線，被機構，投顧銷售和客戶都如此之看重，如果您看明白了我這篇所表達的最高警惕，就能明白整個行業對那根線的看重，其實是在不斷催生並吹大那將要擊中電風扇越來越大的那一坨。不管是15年的股災，21年白馬股的崩盤，這三年主動基金的落寞，都是這種看重下不斷重複的套路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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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理解下，強烈建議各位不用太關心所謂的歷史收益率，如果有可能甚至可以忘掉你投資產品的淨值表現。比如，我自己就覺得個人養老金賬戶的淨值每日可查的特性，簡直就是個失敗的設計，查了你又不能取，你讓人查干嘛，一年能看一次就差不多得了。
更進一步，我自己就經常忘掉我在什麼機構還有一筆錢，當和某個數字重新相遇時，就特開心，如同新掙了這筆錢。我這樣的可能確實有點奇葩的過分了，但我想要說舊錢新掙，掙兩次的好感覺是真頂，必須分享一下。
想象著你啥都沒有的就是單純去跳舞，Enjoy dancing as if you own nothing at all, as if you will get nothing at all。這裡的舞或許和CEO Prince所講舞的跳法不大一樣，但獲得的樂趣可一點不少，並且完全不怕音樂停下來。
而之前提到需要自己去主動設計的，閹割掉自回收機制的多巴胺分泌，你現在是否能從這兩種舞的對比差異中看出該從何處去下手的提示？
拓展閱讀：《躺不平的底層邏輯》
最佳伴舞音樂，不來自外界。真正好的東西就是這麼簡單直白。
拓展閱讀：《“Run Forrest, Run”》
題外話：為什麼今天突然想寫這個話題，是因為過去24小時具有非常特殊的歷史意義。如果說2007年8月我剛入行時正面遇上的Quant Meltdown，完全沒有讓當時還意氣風發的Prince們意識到音樂快停了，他和幾乎所有華爾街的高層都又接著跳了快十個月，直到貝爾斯登完全撐不住了火速被賤賣求生後，那個紙醉金迷的舞場才一片狼藉。
2024年12月26日成都上空出現了神秘“三角形”。在實體領域稱霸藍星八十餘年的某利益分贓體，被抬頭看天的成都人低調提示著音樂要停了。身為成都人很是嗨皮，#chengdu！
（關於2007年8月發生的事的更多細節可以聽聽我和主編的播客《史無前例量化大崩盤後還能愛嗎？》的前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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