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嘲笑“小鎮做題家”,誰就得罪了數億“為中華崛起而讀書”的青年

來源|青年消費觀
撰文|

蜻蜓plus


編輯|越野兔
家最近都在討論一個問題:
頂流考編,到底得罪了誰?
7月6日,國家話劇院公示2022年應屆畢業生擬聘人員名單,該名單一經披露便引發“輿論核爆”,頂流明星易烊千璽赫然在列。據人社部公示的國家話劇院2022年應屆畢業生擬聘人員名單顯示——
共有10人進入公示名單,其中8位均為中央戲劇學院應屆畢業生,除了一名博士研究生應屆生擬聘崗位為服裝設計崗,其餘七位均為演員崗。公示時間為7月7日至7月15日。

沒想到這份公告引起軒然大波,躲過了稅務問題,易烊千璽竟然栽在了考編上,塌房背後主要是三大連鎖問題:
  1. 聘用程式是否合理?國家話劇院面試過程究竟該不該公開?
  2. 易烊千璽是否為非在職人員、能否公開公司?
  3. 易烊千璽高中是否被違規錄取?


另一方面,《中國新聞週刊》文化部主任親自下場重錘網友,發表了一篇名為《易烊千璽憑什麼不能考編?又為什麼要考編?》的文章,又一次將“小鎮做題家”推上了風口。
文章的核心觀點是絕對公平是一種幻覺,“顏值同樣是稀缺資源,眼球經濟也是經濟。科學家和演員是平等,社會收入分配自然有市場去調節,有法律去監督。”

正因如此,部分粉絲和“小鎮做題家”感到了無力與不甘,十數年奮鬥的上升道路卻被通知是“幻覺”,普通的畢業生為一個編制卷得“欲仙欲死”,各種刷題、報班、押題,為什麼名利雙收的明星也要搶這些資源?這些明星整天在外面忙著拍戲,一年能去上幾天班,能去排幾場戲,是不是就是吃空餉?“小鎮做題家”得罪誰了?
網上的討論愈發激烈,微博上一天內就有4萬粉絲取關脫粉……
在成千上萬的考編大軍中,為了謀求一個“鐵飯碗”,所有人都拼盡了全力,當然並非所有人都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也有人是乘船而過。

在這次頂流明星考編事件中,《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經核實發現,2022年國家話劇院的招聘公告中規定,演員崗位可以不參加筆試,透過資格審查人員直接進入面試。


圖片來源:國家話劇院官方公告附件截圖
另一方面,易烊千璽作為明星,目前仍是北京時代峰峻文化藝術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時代峰峻)的簽約藝人,並擁有個人工作室。按照規定,就業在職人員屬於考編限制條件範圍。
其三,易烊千璽中考錄取也在網上發酵,有微博博主撥打長沙市場熱線,得到明確回覆“易烊千璽中考確實存在違規錄取的情況,並且該校長從中非法獲利。為了確保真實性,我在下午又撥打了兩次熱線,得到的回覆,均是與第一通電話一樣的回覆,並且接線員多次強調確實違規,目前在等待處理結果的階段。”
網上的錄音目前已被刪除,由於存在剪輯和快進等修飾手段,音訊真假暫時不得而知。
隨後,湖南省教育陽光服務大廳官方回應,“經調查核實,根據當年的招生入學政策,未發現該考生違規入學及該校校長從這項招生入學中違規獲取利益的情況。”

圖片來源:“易烊千璽後援會官博”微博


在輿論的炮轟下,“易烊千璽”成為了特權的代言人,當然也有人在為這種“公平幻覺”做辯護,微博大V@sve_shi認為我們這代年輕人就是在這種幻覺中長大的,這種認知造成了年輕人無法面對現實。
“這套現實邏輯是沒辦法被現在的年輕人接受的。因為在他們的眼裡,楊超越和易烊千璽這個級別的人和他們是一樣的。他們是和自己在一個跑道上的普通人,應該靠學歷或者筆試成績來競爭上海戶口或者一份月薪5000有五險一金的工作。他們想要的是‘公平競爭’。
他們把體制當作一片淨土,不需要追求商業利益,覺得體制給的東西就該大家坐在一起靠考試分配。不管是教育資源還是工作崗位,都該這樣。
面對這樣的認知,能怎麼辦呢?”

這番言論將百萬“小鎮做題家”困在了認知的侷限中,好像是在說普通人不應該有超越自身和時代現實的認知。
可是,當年衝向巴士底獄的法國普通人,又何嘗知道他們所追求的公平和正義會推動影響世界的變革?殊不知,正是普通人觀念的轉變,影響了歷史程序。

有人在為鐮刀辯護,就有人成為韭菜。
每年浩浩蕩蕩的公考大軍還催生了一種“公考經濟”,其中以中公教育為最,由北大畢業生李永新等人創辦,毫不誇張地說,中公的創業史,也是我國公考招錄培訓行業的成長史。
但為這條賽道貢獻GDP的人卻無法成為“鐮刀”。

中公教育是第一家定義了公考培訓經營模式的公司,也由此創造出了數百億級別的市場,中公教育曾估值高達2500億元,放眼整個市場也是鳳毛麟角。


2019年,中公教育借殼上市,開啟了長達兩年的業績快速增長,中公的市值從19年1月底的500億上漲到21年初的2600億,增幅超過4倍,成為A股的超級大牛股。

中公教育股價累計漲幅,資料來源:wind

中公教育前期的成功除了敢於第一個吃螃蟹外,還源於獨特的課程體系——協議班。


考生在培訓前與培訓機構簽訂協議,考試如果不透過,培訓機構需要退還考生培訓費,當然,學費要比普通班高得多,具體退多少根據協議約定。也正是憑著這種降低學員的心理門檻和經濟壓力的模式,中公教育在2019年突飛猛進。
降低了考生的心理預期和經濟壓力,抓住了學員的“痛點”,協議班成為公考大軍中託底的存在,資本瘋狂湧入,但隨之而來的問題也出現了。
自2019年實行“協議班”開始,中公教育退費率居高不下,介面新聞資料顯示,2019年、2020年和2021年前九個月,退費率分別為44.14%、46.54%和65.81%。換句話說,中公教育並沒有辦法保證“協議班”的學生可以達到60%以上的錄取率。

2020年疫情以來,面對國內外疫情的不確定性,“鐵飯碗”成為更多國內外畢業生和待業青年的首選。2020年,BOSS直聘官方資料顯示,1-10月份公考培訓師的招聘需求是去年同期的1.5倍,薪資同比增長28%

照理來說,中公應該更添一把火才對,為什麼市值卻迎來暴跌?


中公披露2021年的業績預告,預計全年收入69-73億元,同比下滑38.41%-34.84%,歸母淨利潤為虧損20-24億,2020年為盈利23億元。
答案很簡單:明修教育,暗搞金融。
中公教育的本質更像是一家透過現金流投資各種金融產品的公司。

首先是“學員貸”,學員與借貸公司(京東白條、百度貸款、理享學)簽訂借款協議,考試不透過,由中公教育還款並支付利息,考試透過,則由學員向金融機構還款。
這種近似白嫖的模式進一步刺激了學員的需求,但也必須承認,無論是不過退款協議班模式還是更激進的學員貸,帶來的增量學員,心智和意志大機率都次於原本的學員,最終會產生大量的退款。
其次,中公教育從2018年開始就瘋狂買地,作為培訓基地。但由於退款金額居高不下,讓中公的現金流緊張,原本2020年在北京昌平買下的地,最後出手給了龍湖地產。

中公的模式延續到了很多公考培訓機構身上,但他們並沒有中公那麼幸運,其中不乏中途暴雷的機構——導氮教育。
2021年3月,導氮教育獲新東方數億元A輪融資,導氮教育率先提出了“快申論、逆面試”的學習方法,似乎要用方法論在這條賽道上拼出一線生機。
僅僅一年後,導氮教育暴雷,陷入泥潭。
導氮教育所採用的模式,依然是借教育的名,行金融之實。據《中國新聞週刊》報道,導氮教育拖欠千名學員上億元學費,多個線下分校均已停業。
年輕人用公考賭明天,機構卻用焦慮割韭菜。
在經濟大環境不穩定的情況下,“畢業即失業”並非個別現象。從二三線城市來看,獵聘此前所做的一份調查資料顯示,疫情後,“穩定性”以75.54%的得票率超越薪資福利,成為職場人選擇工作時最重要的考量。考公也是部分遠離家鄉的職場人反鄉的原因之一。
在公考市場上,“穩定”、“保障”、“地位”

等一系列話術被頻繁提及,銷售顧問經常會說“我建議你考公務員,有編制還是不一樣。不過,公務員有年齡限制,你早點準備,才能早上岸。”


這種壓迫感和焦慮感是系統性的,這條產業鏈上的每一個環節的參與者都絞盡腦汁販賣這種情緒,“你在北京沒有工作吧?還是996?爸媽養老怎麼辦?是獨生子嗎……”

他們真的關心學員是否“上岸”?

對於那些成功“上岸”的學員,機構可以將他們的學費圈進營收,將成功案例寫入下一年度的宣傳中;對於那些沒有“上岸”的學員,他們簽署“協議貸”那一刻,機構已經贏了。


這個巨大的產業鏈還在繼續下沉,中公教育已明確將事業單位也納入戰略規劃中,網店已經部署到縣級市。據36氪報道,某山東人口規模較大的偏遠縣城,一家中公教育直營店就設在縣城最大高中對面,場地已經不夠用了。
從縣城到城市,“小鎮做題家”們一路走來,為自己的人生拼出一條坦途,當有人利用特權奪走這一切的時候,連反抗都不可以反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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