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按:這是一篇原創小說,純屬虛構,不針對任何機構或個人。預計分一週時間連載完畢。本文全部文字由老萬手工創作,但根據 AI 提出的意見有所修改。全部圖片由 Midjourney AI 生成。
主要人物(按出場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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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奧多⋅史密斯(Theodore Smith, aka Theo),暱稱西奧。大洋國真理部記憶司工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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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冷翠⋅史密斯(Florence Smith, aka Flory),暱稱弗蘿莉。西奧多的妹妹,大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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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娜⋅阿加妮娜(Vera Aganina),西奧多初戀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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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伊文斯(Hugh Evans),大洋國思想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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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費拉里(George Ferrari),西奧多發小,記憶司資料管理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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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瑟⋅斯密斯(Josef Smith),西奧多父親,大洋國一號空降場國立變壓器廠總工程師。
往期內容:
7. 喬治⋅費拉里
喬治⋅費拉里老爸的祖上是歐亞國來的移民,那時那個地方還叫義大利。到喬治他爸那一輩兒就只剩 1/4 的歐亞血統了。喬治媽是倫敦當地人。他還在幼兒園的時候,她就發現他有一點不正常:從來不主動和別的孩子一起玩。這讓他爸媽產生了嚴重的焦慮,認為喬治得了自閉症。
等到上小學,喬治的情況愈發嚴重。身體肥胖加上不擅運動,他跑步時總是落在其他小朋友後面,誰都不願意跟他一起玩抓特務和追叛徒的遊戲。喬治在學校裡沒有一個朋友,每天早上離家上學成了他最不情願做的一件事。
二年級時,學校裡來了一個叫西奧多的小孩。喬治發現他跟自己有很多共同愛好,比如電腦和飛機模型,西奧多也不像別的小孩那樣總躲著喬治。很快他倆成了好夥伴。喬治覺得上學有了意思,爸媽臉上才算有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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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繼承了老爸的基因,有一張人見人愛的娃娃臉。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往中間擠。不過要是因為這個就以為他缺心眼,你就錯了。學校測過智商,喬治是 156,在人類大腦裡面算是頂級聰明瞭。當然,不能跟人工智慧相提並論。
一般小孩玩的那些遊戲對喬治和西奧多來說過於無聊,於是他倆創造了一種別人都不懂的語言叫西奧治話(TheorgeSpeak),還常用這種語言對話。西奧治話聽起來跟英語沒什麼兩樣,但每個單詞都另有所指,如果不知道對應關係,就會不知所云。
一開始兩人只是為了好玩,後來他們發現在到處都是電幕的倫敦,西奧治話是一種安全的交流工具,可以說實現了真正的端到端加密。自打記憶司掌管人類記憶開始,他倆養成了將敏感記憶轉換成西奧治話儲存的習慣。這樣,在真理部的監控程式看來這些記憶都是一堆雞毛蒜皮,無聊至極,但絕對跟危險扯不上任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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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獨子,喬治從小就求著爸媽給他一隻寵物。九歲那年生日是他最開心的一次,因為他得到了一隻因為機械故障從核心黨員家庭淘汰下來的機器狗。
這是隻基於人工智慧的機器狗,外形和一般的金毛獵犬看不出區別。除了預先程式設計的動作和任務,它還可以學習掌握新的技能。喬治修好了它的瘸腿,給它取名叫泰勒。最棒的是,泰勒有情感晶片,可以和熟悉的人建立感情聯絡,而且會隨著時間加深。
喬治帶泰勒散步時,要是有別的孩子想霸凌他,泰勒會馬上衝出來擋在前面。雖然它沒有真正的爪子,但是二十五公斤的體重加上全速奔跑時能達到的每秒 50 公里速度讓它具有可怕的動能,把人撞個鼻青臉腫總是不成問題的。有了泰勒的保護,喬治少了很多被騷擾的經歷。
雖然市面上每年都有新款機器狗,喬治從來沒有想過換掉泰勒。上中學後,他和西奧多的電腦技術已經遠遠超過了學校 AI 授課的水平。他倆便自己動手為泰勒擴充了腦容量,升級了它的大腦模型。
每天喬治回家的時候,泰勒都會跑到門口對著他搖尾巴。等他睡覺了,泰勒會悄悄跑到牆邊去給自己充電,早上再把他叫醒。
泰勒如此乖巧,幾乎可以抵消喬治沒有妹妹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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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和西奧多同一年大學畢業,兩人都被分配到真理部工作,先是在小說司,2082 年調到新成立的記憶司。喬治的專長是資料庫系統的管理和更新,而西奧多更多參與的是資訊系統的開發維護。哥倆除了上班常見面,下了班也跟小時候一樣泡在一起交流最新的電腦技術,或是帶著泰勒陪翡冷翠在倫敦所剩無幾的草地上玩耍–這是翡冷翠最快樂的時光。
當喬治接到西奧多的請求要他幫忙搞清記憶消失的秘密時,喬治才注意到自己對西奧多父母公寓的記憶也一同不見了。即便是在真理部這個事實可以隨時被重新定義的地方,這件事也實屬蹊蹺,因為,跟西奧多一樣,他也想不出這個操作有何必要。
好在,對公民記憶資料庫的任何操作都會在系統日誌留下記錄。而喬治的工作需要讓他有許可權檢視日誌。
他發現,上週二思想警察那邊有人運行了一個查詢更新命令,把所有人對平安公寓 2 號樓 6 樓的記憶細節都抹去了。不過資料庫是會每天做增量備份的,需要的話,喬治可以從上週一的備份記錄恢復原始資料。
真正應該問的是思想警察為什麼需要抹除這些記憶。系統日誌裡沒有這個資訊。或許,答案要到地下五層的檔案室去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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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2084 年,雖然世界上絕大部分資訊都已經數字化了,仍然有一部分材料是以物理形式儲存的。這種方式有天然的防駭客能力:你必須要真正進入到檔案室才能訪問到這些記錄,遠端攻入真理部的電腦網路是不夠的。所以,真理部一直保留著檔案室的編制。
檔案室的管理員是埃爾夫⋅威廉姆斯,一個酒糟鼻子說話嗡嗡響的老頭。每天他的任務就是根據訪客的批條找出對應的檔案。全大洋國也找不出一個更無聊的工作了吧。
埃爾夫想必也十分認同這個觀點,所以他整天都是醉醺醺的樣子。畢竟,在等待訪客的漫長間歇裡,除了不時從口袋裡掏出酒壺悶上兩口實在沒什麼事可以做。不過,埃爾夫倒也知道分寸,從沒因喝酒誤過事,加上他是記憶司長哈羅德⋅威勒的小舅子,真理部也就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跟西奧多在餐廳那次對話後的星期一,喬治帶著威勒讓他查詢資料的批條拜訪了檔案室。一起帶去的還有一瓶從黑市買來的蘇格蘭威士忌。
“嗨,夥計,你猜我週末在塔維斯多克淘到了啥?”喬治笑嘻嘻地把握著瓶子的手從身後移到埃爾夫面前。“向老大哥保證,這可是15 年陳釀。”
“齊瓦斯!”(注:威士忌品牌)
埃爾夫兩眼一亮。他早就受夠了國營商店裡帶機油味的杜松子酒。這年頭,真資格的威士忌可是稀罕貨,何況還是陳釀。
“給老哥喝一口,就一口。”
“哈哈,就知道你會這樣。都是你的了。”喬治把酒放在桌上。

“夠意思啊!真理部這幫小年輕就數你有眼色。”
埃爾夫一把抄起威士忌,拔掉塞子咚咚咚就是三大口。他閉上眼,細細品味嘴裡的餘香。等他長出一口氣再睜開眼的時候,兩眼已經發直了。
“老哥,那你慢慢享受吧。資料我自己去拿了啊。”
聽到喬治這句話,埃爾夫愣了愣,點了點頭。
這不正常,埃爾夫平常不是這麼好糊弄的。但這都在喬治預料之中。
喬治特意等到記憶資料庫備份進行到埃爾夫所在片區的時候來到檔案室,因為這段時間埃爾夫反應會變慢。
為保證資料的一致性,記憶增強系統 MES 被設計成不允許備份操作和使用者的存取操作同時進行,其結果就是使用者對記憶的訪問會因為跟備份交替進行而變慢,也就是大家說的“腦子不線上”。
一般情況下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是結合酒精的作用,埃爾夫的判斷力就跌破了臨界值,稀裡糊塗地答應了喬治的要求。
資料庫備份是每天都要進行的常規操作,並非喬治的刻意安排。所以,他的計劃可謂神不知鬼不覺。
檔案室靠裡邊的牆上是最新款的電幕,解析度超高。資料就放在屋子中央的一排排檔案架上。喬治站在兩排檔案架中間,側一側他普通人兩倍寬的身子,擋住了電幕的視野。
他先試著找平安公寓的檔案,但只找到一些在他出生之前的陳年舊事。他又按照住戶姓名去檢索,果然在約瑟⋅史密斯的名下找到了一份絕密檔案。
喬治看了看埃爾夫,他正把酒瓶子再次高高舉起。喬治取出褲兜裡的行動式 3D 掃描器,按下按鈕。五秒鐘過後,檔案被掃描完畢。他把掃描器揣進兜裡,又把原件放回原位。
出門時,喬治對埃爾夫揚了揚手中的老大哥 2082 講話記錄:“找到了。”
埃爾夫衝他擺了擺手。
8. 西奧多⋅史密斯
西奧多透過喬治給的奈米機器人讀完父親的檔案,癱坐在椅子上。
原來這才是父親和母親消失的原因。父親並不是什麼對新生活運動有意見,他竟然直接組織了對老大哥的反抗。如果說以前西奧多對父母的生還還抱有一線希望,現在知道這已經徹底不可能了。
他明白了思想警察為什麼要讓關於父母的印象消失:很簡單,所有行動都是思想的產物。如果你從來不知道一個念頭,又怎麼會為之奮鬥呢?如果你從來不知道從前有一群人為了這個目標奮鬥過,你又怎麼知道你不是唯一一個有這樣念頭的人呢?
當兄弟會存在過的最後一絲痕跡被徹底抹去,指引反叛者前進的燈塔就熄滅了。
殺人誅心。是的,最可怕的不是他們殺人,是他們還要誅心。
西奧多面前有兩條路。
他可以不作為,當做一切沒有發生過,每天還是去記憶司上班,升職加薪,有一天在黨的安排下和一個他不認識的女人結婚,然後盡他對黨的義務,生下兩三個孩子,把他們拉扯大,再讓他們重複自己的軌跡。只要不胡思亂想,他完全可以活到自然死亡。
事實上,當記憶抹除徹底完成後,他甚至不會感覺到缺失的痛苦。因為,到時候一定會有新的合成記憶注入到他的記憶庫中。他會擁有對於另一個父親和母親的記憶,雖然他們從未真正存在過。他會記得一場沒有談過的戀愛,他都不會知道這是 AI 編寫的故事。他會有無知而幸福的人生。
但是,這樣活在幻象中和籠中的小白鼠真的有區別嗎?如果連自己愛的人甚至關於愛的記憶都無法保護,人性還剩下什麼?
還有一條路,就是奮起反抗,砸碎老大哥編織的虛假世界。
他們害怕真相,因為他們做的是見不得光的事。
他們拿走我們的記憶,因為真相從最後一個人的記憶裡消亡的一天就是我們和自由永別之日。
最偉大的反抗,就是記住他們要我們忘記的東西。
這條路自然很難,父親嘗試過了,失敗了。他不會是第一個嘗試的。
但誰知道呢?總得有人去繼續嘗試。嘗試一萬次,只需要一次成功就行了。
西奧多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優勢:他可以用西奧治話偽裝自己的記憶。老大哥在看著他,可是看不透他。
還有喬治。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那天夜裡,西奧多躺在真理部宿舍的床上一夜未眠。到天亮時,他已經把完整的行動計劃前前後後想了好幾遍。
數字時代的悖論是:參加謀反的人越多,失敗的可能性越大。
父親功虧一簣,是因為他們在對真理部資訊系統攻擊發動前就遭到了湯米的出賣。父親是一個讀書人,對變壓器的設計瞭如指掌,但缺乏對人性的洞悉。這個世紀和上個世紀已經完全不一樣了,革命的前期不需要大規模發動群眾,因為勝利靠的不是人多,而是智慧。這一次西奧多不打算再去發展其他同志,除了信得過的喬治。
只要把真實的記憶還給大家,一點小小的勇敢舉動就可能點燃革命的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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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第二天起,西奧多和喬治一起開始了對記憶司的記憶增強系統 MES 的暗中改造。他們把它叫做“反戈計劃”。
經過一百多年的持續改進,大洋國對民眾的管控已經無孔不入。這種情況下,正面硬剛註定要失敗。
反戈計劃的想法很簡單:MES 可以用來抹除民眾的記憶,也可以用來向民眾揭示真相。只要在關鍵部位加以改造,就可以讓敵人的武器為我所用。
當然,任何對 MES 程式碼的改動都逃不過每天夜間例行的 AI 程式碼掃描。直接改造無異於自殺。
對此西奧多自有妙招。

即便是在21世紀下半葉,電腦還是沿用了上個世紀的馮⋅諾依曼體系結構,硬體只能執行最低階的機器指令。絕大部分程式邏輯都是用適合人類理解的高階語言寫成,再經編譯器轉換成機器指令執行。
換句話說,編譯器把高階語言的原始碼翻譯成機器語言,是系統的核心軟體。
他們的攻擊從編譯器著手:在 MES 原始碼中插入後門不是會被發現嗎?那就改編譯器,讓它在把 MES 原始碼翻譯成機器語言時自動插入後門。
這樣,原始碼中完全不會出現後門,任 AI 反覆掃描也發現不了異常。
只有一點:編譯器也是程式,也是用高階語言寫成的。雖然 MES 原始碼中看不出問題了,但編譯器自身的原始碼中不是會出現自動插後門的異常邏輯嗎?這樣不就暴露了?
對付這個問題西奧多想出了一個更精妙的招數。
簡單地說,編譯器的原始碼也要先經過編譯器自身翻譯成機器程式碼才能執行。編譯器的開發是個迭代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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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版編譯器是用機器碼寫的,它能把第二版編譯器的原始碼翻譯成第二版編譯器的機器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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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第二版編譯器的機器碼把第三版編譯器的原始碼翻譯成第三版編譯器的機器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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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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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N 版編譯器的機器碼把第 N+1 版編譯器的原始碼翻譯成第 N+1 版編譯器的機器碼。
整個過程就像俄羅斯套娃。
西奧多和喬治的計劃是在某個中間版本的編譯器中加入特殊邏輯:在編譯自身時自動插入負責在 MES 中插後門的後門。一旦這個後門進入到編譯器的機器碼中,就可以把它從原始碼中刪掉了。因為,後續每個版本的編譯器都會在編譯自身時自動把這個後門又加回來。
這個後門之後門在掃描編譯器原始碼時是完全看不見的。
這是一項艱鉅的任務,好在編譯器本來就屬於西奧多的業務範圍。而喬治可以透過 120% 時間制度合法參與編譯器的開發–為了鼓勵員工為黨多做貢獻,大洋國允許技術工人在本職工作之外加班去做其它專案。這一制度叫做“120% 時間”。
關於這一計劃的交流,兩人都用西奧治話進行,避開了電幕的監聽。
但西奧治語言不是絕對安全的。當系統收集的樣本足夠多時,AI 一定能夠破譯它。那時他倆便無可藏身。所以,每次使用西奧治話,就增大了被破解的可能。這是他們不得不承受的風險。
能在被識破前完成任務嗎?西奧多不知道。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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