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碩士應屆畢業後,鄭彩琳到北方工作,隔著一千多公里,她一直照顧著遠在福建老家的表妹張曉佳的學習和生活,要為她請教師、辦入學,像家長一樣接管她的一切。
張曉佳的雙親都罹患精神障礙。自小, 因為雙親沒有撫養她的能力,監護責任在家族成員間流轉,最後落到了剛剛參加工作的同輩旁系親屬身上。

我是表妹的監護人
晚上8點左右,我在公司加班。電話突然響起,是老家福建的來電,我心中一緊,有種不好的預感。我抬手打斷了正在跟我溝通的同事,示意她我接個電話。
10月中旬的北京已經入秋,有了絲絲涼意。我聽到了手機聽筒那頭,小學託教中心負責人的聲音。
“您好,是張曉佳的家長嗎?”
“我是。”
“張曉佳連最基本的1+1=2都不會,我們懷疑她智力有問題,這邊建議您直接請私教。”託教中心的老師單刀直入,我有些猝不及防。在託教老師看來,張曉佳是一位“價效比”不高的小孩,輔導張曉佳一人,需要浪費三位託管老師的精力。他們懷疑張曉佳的智商有問題,希望我另請高明。
我的表妹張曉佳今年7歲,一個月前,她和同齡人一樣,背起書包去上一年級。
因為她的父母雙雙罹患精神疾病,外婆和母親都無法承擔輔導孩子學業的任務,我又遠赴北京工作,於是,我想著在學校附近給她找一家託教班,請老師輔導她學習。
掛了電話,同事看我面露愁容,問我發生了什麼事。得知我忙著給遠在福建的7歲表妹找託教老師,大家都有些驚訝。我是一名碩士應屆畢業生,來北京工作才3個月。同事們很難想象,這樣的我,平日還得分出收入和精力,去操辦表妹的學業。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重新找了其它幾家託教中心。可每次託教班的老師總會在第一天結束之後給我打電話,告訴我他們沒有辦法教這個孩子。
接到第四通婉拒的電話時,對面的託教老師跟我說了實話。她說,學校附近的託教班,都知道張曉佳的父母是狂躁症患者。此前幾位老師婉拒接收張曉佳,實際上不是因為孩子不聰明,而是因為擔心張曉佳的父母發病後到託教班鬧事。他們都有一樣的顧慮。
我的遭遇在辦公室引發了驚詫。得知為表妹張羅入學、支付學費的人都是我,平日老師找家長也喊的是我,有同事感慨:“你相當於是你表妹的半個媽媽……不,和媽媽負的責任也沒太大區別了。”
我不否認。雖然法律上我不是張曉佳的監護人,但事實上,我包攬了張曉佳的大部分監護人責任,與家長無異。
張曉佳自出生起,就一直由家人們照顧。她的父母是我的二舅和舅媽,都患有狂躁症,無法履行作為她監護人的責任。
躁狂症全稱躁狂性精神障礙,是一種以情感高漲、思維迅速及活動增多為特徵的心境障礙,包括輕躁狂、精神病性躁狂等型別。它的病因複雜,涉及遺傳、心理等。
我讀高中時住在外婆家,二舅也同住。那時候張曉佳還沒出生,我偶然撞見過二舅發病。二舅發病的時候,總是來回在屋裡來回踱步,將電視、椅子之類的物件統統用力砸個稀碎。有時候,他還會站在茶几上,雙手叉著腰,大聲吼叫著即興創作詩句。做這些事的時候,他的眼神變得異常明亮,彷彿有使不完的勁。每每碰上二舅發病,外婆都會叫其他人趕緊躲進房間裡不要出來。
二舅和舅媽發病的時間和地點不規律,某個人、某個動作,就會觸發他們大腦的“開關”,導致他們出現言語和肢體上的攻擊行為。不發病時,他們又與常人無異,可以正常交流和工作。
他們生下的孩子,照顧責任就落在了其他家庭成員身上。
最初代行監護責任的,是我的外公外婆。張曉佳的哥哥出生時,出了產房,就挪到了外公外婆的房間。泡奶粉、換尿布、拍奶嗝,都是二老親力親為。外公和外婆常年吃素,不懂殺生和葷腥食物,經常買了魚,好說歹說,請鄰居幫忙燉煮。
張曉佳出生於2018年,是二舅和舅媽的第二個孩子。當時已經沒有了可以照顧她的外公和外婆。
我的外公死於2012年。一個普通的清晨,舅媽突然發病,失控下抓起了家中的剪刀。那天清晨,外公剛從農田裡耕作回家,剪刀深深扎進了他的太陽穴,深紅色的血漿從外公的左臉處蔓延開來,腹部、背部,全是。家裡人趕到的時候,屋裡瀰漫血腥味,舅媽看著外公噴湧而出的血哈哈大笑,覺得好玩。我的外公撐了3個月,最終還是因為傷勢過重,去世了。那一年我16歲,第一次發現,在我們村,村民囑咐孩子看到我的二舅、舅媽要儘量繞開走。
外婆一下子病倒了,在寺廟裡工作的大舅,將外婆和張曉佳的哥哥接到了寺廟裡照顧。我媽在廣州打工,也著急忙慌地回到福建,在我學校附近租了間房子帶我搬出了外婆家。
外公病危時,囑咐我們不要報警。他擔心以後孩子需要媽媽,也擔心舅媽的案底影響孩子日後發展。後來我查詢相關資料,發現即使當時家裡人報警,舅媽是在精神病發無法控制自己行為時造成了危害,大機率不會負刑事責任。
二舅和舅媽被隔絕在舊宅之內,眾人們希望這樣能隔絕二人和外界,也讓他們在更加清淨的環境裡,減少病發可能。後來,就有了張曉佳。
知道舅媽再度懷孕的訊息,我十分憤怒,因為外公意外死亡,我一度覺得,雙雙都患精神病障礙的父母,不應該有孩子。我查過相關研究,根據瑞士研究學者的一篇醫學期刊,父母罹患精神病,會增加後代受傷的風險,尤其是在孩子生命最初幾年。根據研究資料,患有精神疾病的父母,孩子孩子受傷率更高。在0-1歲時,與沒有父母精神疾病的孩子相比,有父母精神病的孩子,每年每十萬人中,墜落傷害增加了1716例,差異達到了17%。
擔心張曉佳在父母發病時受到傷害。我媽媽會在閒暇的時候,時不時過去看看張曉佳。作為家中的長女,我媽在外公和外婆之後,主動接過了照顧張曉佳的責任,為她餵奶、換洗尿布、打疫苗等。不明就裡的人,曾一度以為我媽媽是張曉佳的母親。
隨著年歲增長,張曉佳到了要上幼兒園的年紀。
為了給張曉佳入園,我媽媽幾乎跑遍了村裡所在的幼兒園,但從沒有一次成功讓張曉佳入園。
眼瞅著開學的日子快到了,母親才把一大沓從各幼兒園蒐羅過來的宣傳冊拿給我看:“都叫去小程式上填資料,什麼是小程式?”
母親不知道一個由黑白組成的二維碼可以掃出小程式,她更不知道的是,現在的幼兒園入園還需要孩子體檢、入檔和填寫一大堆檔案資料。
如果媽媽能獨自應對,她絕不會讓我捲入張曉佳的照護中。但只上過幾年夜校、學過一點拼音的媽媽,根本應付不過來各種繁瑣的現代流程。
我帶著張曉佳辦齊了所有入園手續,從幼兒園畢業典禮襪子的樣式,到小學的託教機構的選擇,全部由我決定。也就是從這時候起,我成了她半個監護人。

困在父母陰影之下
我的母親曾想把張曉佳直接接回我家住,等稍微大些,張曉佳有了一定的自主意識,再把孩子送回去。
但是,張曉佳和她的父母都不滿意這個決定。
張曉佳還是會嚷著要媽媽。二舅和舅媽不發病的日子,也會想念孩子,一旦沒有及時送回去,他們便會懷疑孩子被人偷走,而這種擔憂往往又會觸發他們的病情再次發作。
最後,我母親只能在每次二舅和舅媽發病時,把孩子接回來。平日裡,張曉佳還是跟著她的父母生活在老宅子裡。
或許是因為時間長,張曉佳也漸漸適應了家中的紛擾。每當我媽去接她時,她會跟我媽說:“姑姑,爸爸媽媽又在吵架了。” 我媽問她怕不怕,張曉佳每次都回答:“一點點。”
由於年幼時沒有人教過張曉佳刷牙,她的牙齒暗黃、佈滿黑色的斑點,就像是經歷了無數風霜的老樹,顯得格外滄桑。每當她笑起來,那些不和諧的黑色顯得格外刺眼。
張曉佳也從來不穿鞋。福建的冬天比不上北方寒冷,只是到夜晚,風呼呼地刮,也足以讓人的腳凍的皸裂。 我給她買了鞋,強迫她穿上去,但一會兒,她就會把鞋子扔得老遠,或者偷偷脫掉。我以為是買的鞋子不合她的心意,後面我才知道,由於一直不穿鞋,她根本沒有意識到人是需要穿鞋的,穿鞋就像戴緊箍咒,她覺得難受。
她身上的衣物彷彿是從某個被遺忘的二手市場角落裡隨意挑選出來的,直接套在了她瘦弱的身軀上。衣服上,總能看到斑斑點點的汙漬,有的像是食物的殘渣,有的像是泥土的痕跡,還有的像是家禽的糞便。

圖 | 沒有玩伴和她玩耍 ,張曉佳會和野狗一起玩
可是,剛出生的張曉佳和其他的嬰孩沒有區別。她身上帶著淡淡的奶香,胎髮毛茸茸的,軟軟小小的身體就像剛出爐的奶油麵包,小小的手指捏成拳頭,輕輕地皺著眉。
那一天,護士說這女孩是“掌燈”的,今天病房出生的都是男孩,就她一個女孩,將來一定善良可靠。
和其他小孩一樣,張曉佳1歲多就能開口說話。一張由數字1、2、3等數字勾勒出來的小鳥圖案,只需看過一遍,她便能自己動手復刻。滑梯、鞦韆、沙坑,都是她最喜歡的戶外場地。
她也會在母親面前撒嬌,那模樣能融化人心。她會像一隻小貓咪一樣,悄悄地蹭到她的母親身邊。手輕輕地拽著母親的衣角,喊著“媽媽,媽媽”。正常情況下的舅媽,也會回應著女兒的呼喚,或是為女兒哼唱一首搖籃曲。
今年9月初,張曉佳和其他同齡人一樣,揹著書包,邁進一年級的門檻。老師說,張曉佳在學校很安靜,新生的靜坐訓練,她坐得最端正;成績不上不下,最新一次的數學考試成績為70分;唯一不好的點是做作業特別慢,需要有人監督她做作業。
我一路見證著張曉佳的成長,唏噓於雙親罹患精神疾病的事實,過早地侵染了她的人生走向。
家庭悲劇的餘波,不可避免地觸及到了她。不僅體現在學校裡,在她賴以生存的家鄉,更是如此。
她三歲時,正值渴望與同齡夥伴交流的年紀。只要看到有同齡夥伴從家門口經過,她總會加快腳步,搖搖晃晃地走過去,咿咿呀呀和其他玩伴說著大人聽不懂的“語言”,聊到興頭上,她會很誇張地咧開嘴,開心地跺著小腳,雙手也不住地揮舞,彷彿這世上沒有比玩伴講的更好笑的笑話了。
每每這時候,村裡的大人們會迅速領著自家的孩子離開,避免與她有過多接觸,最後危及自己的孩子。
村裡人都認定,一對患有精神障礙的父母,生下來的孩子絕對不會是正常的。即使現在正常,將來也會有一天不正常。
鄰里人在飯後茶餘的時候,也會議論起張曉佳的未來:“這樣的父母,這孩子未來怕是學不好的” “這孩子在父母身邊待久了,日後怕是和母親喜歡偷東西”。
偶爾聽到這種談話,我心中也閃過一絲隱憂。因為張曉佳在我家的時候有過徵兆。 每當她偷偷躲進房間久久沒有聲音時,我就知道她又偷偷在房間藏東西了。
接下來的動作行雲流水,她會和我說想媽媽了,叫我帶她回家,再偷偷把東西給母親。 怕她上幼兒園也帶去這樣的壞毛病,我媽媽知道一次,就呵斥她一次,直到她再也不這麼做為止。
這是母親傳染給她的習氣,只不過舅媽有時候更大膽。 無論發病與否,只要舅媽牽著張曉佳出去,總要在鄰居家有點“收穫”才會走。只要張曉佳在鄰居家表現對某種東西感興趣,那麼這件物品舅媽一定會想各種辦法從鄰居家拿走,無論是偷、搶或者等著鄰居的孩子把它玩壞、扔掉。
舅媽的家裡,隔一段時間就會看到各種“戰利品”:沒有遙控的小飛機、斷了頭和胳膊的奧特曼、只有兩個輪子的卡通車、沒有筆頭的彩色筆。
村裡人更像避著“瘟神”一樣避著她們。
長到3歲半的時候,張曉佳也意識到有點不對勁。
她開始不敢和同齡的小夥伴打招呼。偶爾有同齡人主動跟她玩,也會很快被家裡的大人強行帶走。
她漸漸對待在家裡失去了興趣。每次我和我媽去探望他們,張曉佳總是嚷著要我們帶她出去玩。

圖 | 有次舅媽發病,鄰居家給她一根甘蔗,叫她不要哭,等“姑姑”過來
她想去村裡小商城的充氣城堡。那座塑膠合成的城堡隔絕大人,張曉佳每次去,都能短暫地擁有很多玩伴。每個小時5塊錢,張曉佳每次都要玩兩個小時以上才盡興。
或許是因為平日渴望玩伴太過,她每次都有些“熱情”過頭。有一次,一個小朋友在城堡裡不慎將髮夾摔斷了,她結束後告訴我這件事,堅持纏著我給她買一個一模一樣的。
我以為她也想要,就給她買了一樣的。像溺愛孩子的父母一樣,只要她對我一開口要東西,我都是有求必應。有朋友說我這個當姐姐的太不懂節制了,難道要養她一輩子嗎?
但沒想到,第二天,張曉佳遇到那個女孩後把這個新發夾送給了對方。自那以後,這位小朋友會在她面前故意重複弄壞身上的東西。每一次,張曉佳都會想辦法讓她的小玩伴“失而復得”。
怕張曉佳小小年紀就養成“討好型人格”,我有一次跟她說:“別人的東西不是你摔斷的,不需要你去給她買。”
“姐姐,這個(髮夾)交朋友。”張曉佳跟我說。我不知道她從哪裡學來的,可以嘗試透過送禮物來獲得友誼。意識到她的討好型人格已經形成,我也有點心疼。我想,倘若張曉佳不是在這樣一個家庭環境中成長,她或許會成為一個更加勇敢直率的孩子。

茫然前路
到了張曉佳上幼兒園的年紀,她那股“討好型人格”又露出了尾巴,還多了一份膽怯。
第一天送她去上幼兒園的時候,她一直不肯放開我媽的手。每當有小朋友無意間朝她這邊看過來,或是老師點到她的名字時,張曉佳都會不自覺地緊張起來,雙手不自覺地握緊,臉頰微微泛紅。
當有小朋友主動邀請她加入遊戲時,她又會表現得很積極,一股腦將自己所有的零食都送給對方。
有小朋友誇讚了一句她送的棒棒糖好吃,第二天,她就嚷著我媽買一袋給她。我知道,她肯定是想用糖果去交換其他小朋友對她的喜愛,這對她來說彌足珍貴。
張曉佳自卑、內斂的性格,也表現在她的學習上。每當老師對她的字跡稍有微詞,指出不夠美觀時,她都會反覆修改,一遍遍地擦去已經寫下的字,直到能夠重寫出與老師筆下幾乎一模一樣的字型為止。
有一次,在課堂上,老師教數字“5”的書寫,不小心在書寫時在上方出頭。我在輔導作業的時候企圖糾正過來,張曉佳大聲吼了我:“你不要亂寫,要按照老師的要求寫。”她生怕自己寫出來的與老師有所出入,一旦發現有一絲一毫的不同,便會毫不猶豫地擦掉重來,一遍、兩遍、三遍……
但我知道這絕不是她的智力出了問題。在張曉佳四歲的時候,我就曾瞞著她的父母,帶她去廈門某醫院的兒童科室看過,醫生告訴我,孩子的父母的精神問題屬於後天形成的疾病,並不會遺傳到孩子。
有時候,我也會隱隱擔憂,醫學上沒有百分百的事情,萬一她真的遺傳到了,又該怎麼辦,這種擔憂有時候又會被一種不配得感反撲。
照護她也有讓我感到非常崩潰的時候。去年夏天,我正在為自己的畢業論文發愁,熬了幾個大夜,偏偏她因為長久不刷牙,吃太多甜的,導致牙疼,哭鬧得不行。
彼時已經是凌晨一點,村裡附近叫不到急診,我哄騙著她抹藥,但遲遲不見效,她大聲哭喊著掙脫我的臂膀,大喊“姐姐騙人,不要姐姐。我要回家。”
連夜的壓力在那一刻爆發,我大聲吼了她,“走!現在就帶你走!”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做的這些,她根本不會記得,甚至可能以後我結婚了,她都不會記得我這個姐姐。
那是我第一次吼她,她顯然有點嚇住了,止住了哭聲,自己乖乖上床了。但我還是徹夜未眠,她稍有動靜,我都要留心她的牙疼是不是再次復發,實在不行帶去急診。
有時候,我會為照顧她感到不值,為了她,自己的畢業論文的質量不佳,被導師罵;經常熬夜和情緒波動,醫生說我的喉嚨吞嚥聲大,有甲狀腺肥大的風險;到處找關係,欠人情,就是為了讓她有個好學上,辛辛苦苦將她從精神障礙的桎梏下拖出來,她卻和我說,她要回去找媽媽。

圖 | 在舅媽不發病時,張曉佳會幫著舅媽一起幹活
二舅也不喜歡我插手張曉佳的事情。他和我媽媽說,每個月1280元的全託錢並沒有什麼用,最後她的語文還是隻考了26分。
每每這種時候,我真想一咬牙、一跺腳再也不想管張曉佳的事了。但一想到之前她的生活,我又於心不忍。
到目前為止,我並沒有想好以後怎麼辦。為了她能夠遠離父母的羈絆,我每個月需要從自己的工資裡預留1500元讓她順利上託教,每隔一週和託教老師詢問她的進度,還要每天在她的家長群中,盯著她的作業和老師訊息。
我和我媽媽說,等年級慢慢升上去,她的學習習慣養成,到時候就不請託教了。我媽媽說,“到時候再看看吧。”
我沒有告訴媽媽,到時候可能“不看”了,在張曉佳的成長悲劇面前,那一個月的1280元的託教費簡直杯水車薪。即使我再努力,也無法撼動她的原生家庭帶來的宿命。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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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麗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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