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關於王菲疑時隔七年再登春晚的訊息傳開。
不少網友發帖求驗證訊息的真實度,直呼若是真的,簡直不敢想象自己有多快樂。
回看王菲四次上春晚,每一次都是焦點。98年初登春晚,和那英合唱的《相約九八》紅極一時,之後的《傳奇》和《因為愛情》也無一例外成為了經典。18年與那英重聚,唱完一首《歲月》後便鮮少再露面,如今時隔七年,太多人都盼望著天后歸來。

且先不論傳聞是否屬實,但一番熱議對菲迷來說,已然足以雀躍,而對更大的群體來說,好像也因為這頗為意外的安排,開始對過年這件事更期待了一些。
畢竟,無論承認與否,如今的年味兒似乎就是越來越少,很多人也已不像往常一樣期待過年了。
禮物沒買,行李沒收,要熬到年三十才放假,抽不出時間準備年貨,而且習慣了平日的生活節奏,反倒被這一年中最長的假期弄得有些心累:怎麼應對父母和親戚的發問?催婚催育何時了?要給小輩們準備紅包嗎?返程的車票還沒搶到……
總之,過年這件事好像變味了。
家庭時差
綜合徵
以前回家的路就是年味的一部分,雖說人在囧途,各種意外,也是高高興興的,如今同樣的距離卻因為少了期待而變得格外漫長。
長途旅行無疑會使人疲憊,不僅因為安排太緊湊,無法好好休息,還要應對類似時差的煩惱,不斷地調整去適應。過年回家的我們,就像開啟了一趟要持續八天的旅程,從考慮這個計劃的那一刻起,無數煩惱就產生了:機票價格飆升,火車需要搶票,自駕又怕堵在高速上……
感到心煩意亂是正常的,生物倫理學家Elizabeth Yuko提出的家庭時差綜合徵(Family Jet lag)概念就描述了這一現象,她解釋道:和傳統的時差一樣,家庭時差問題是由於日常生活被打亂而導致的。當一個人在外面生活久了,就會形成一套新的作息規律,等再回到家就會不適應家裡的節奏,有點像倒時差會讓人食慾不振和生物鐘混亂。

電影《飲食男女》
想想每年為了能回家過年,我們做出的妥協和改變:往返交通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有些線路還要搶票,就更容易陷入焦慮;如果養了寵物,還要花時間心思去找靠譜的人或地方寄養……就算一切順利到了家,和家人在飲食起居上的衝突幾乎難以避免。
不過,“時差是雙向的”,既會影響旅行者,也會影響那些在目的地接待的人。
放在“過年”的情境裡,也就是說,我們對被打亂的生活感到焦躁,並不意味著我們不想見到家人,而是太過短暫的相聚讓雙方都有點手足無措,本該透過長時間、循序漸進的溝通解決的問題,變成了短小精悍的發問和回答,問的人通常太著急,答的人又不耐煩。
彷彿進入一個迴圈,結果只會是兩敗俱傷。
竇文濤曾在圓桌派節目上聊起,他中年後越來越不喜歡回家,因為回家總和母親對坐無言,內心的失落和無奈讓他坐立不安,反而離開那天會鬆一口氣。
在我們自己新的生活作息裡,很少會有父母親人的參與,久而久之就疏遠了,而過年這個特別的節點,又再次把我們拉回那個曾經熟悉的時區,相比期待,似乎更要讓人花些時間去適應。
所以儘早認識到“家庭時差”存在,知道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時區,就不會再期待一個完美無瑕的春節:我們之間總是有 “時差” 需要適應。
人變了,
年也變了
春節一過,便是新的一年,既然時間不會停,舊的生活篇章就一定能翻過去。正因懷有這樣的信念,很多人曾非常期待過年——過年就是翻篇,是一個新我從舊我中長出。
變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也許是第一次離家生活的時候,在外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眼界寬了,想去探索的地方也多了,而留在身後的父母時隔多年後發覺日子忽然空了,變得迷茫,踮起腳望卻什麼也望不到。兩代人之間出現了縫隙,觀念錯位,過年的分量在天平兩端便不再一樣。

電影《後來的我們》
也可能是經濟和人格同時走向獨立的時候,底氣足了,選擇也就多了。我們無法否認,一些人天生更幸福,父母所代表的那個家庭是如同靠山一樣的存在,隨時可以返回。然而另一些人,不得不放下內心對親情的渴望,去新的地方建立新的支援性關係,這樣再面對過年時,才不會感到太孤單。
當發現生活並非童話裡的那架南瓜馬車,只需要在特別的一天施下魔法,就能變得光彩奪目,我們對“過年”的期待也就慢慢少了,不需要立刻翻篇,用新的替換舊的,而是更相信好的一年來自日復一日的努力。
何況有的變化根本與個體無關,在南京大學社會學院副教授胡小武的專題研究中,他就指出:這是一種社會結構性變遷的結果。
首先是城鎮化指數發展非常快,2023年已躍升至66.16%,相比2000年將近翻番,大量人口從農村流向城市,大大加速了家庭成員居住的分離,加之對應的生活方式變化,讓團聚的物理和心理距離都越來越遠,也就不難理解生活在城市的年輕人對回鄉過年的牴觸情緒。
其次是計劃生育政策的影響正在顯現,生於城市的80後、90後大多是獨生子女,和父母構成三口之家,而他們的下一代,也只有堂表親戚,所以就算是一個大家庭,規模也十分有限。當兄弟姊妹眾多還愛張羅的老一輩逐漸老去,對這一代年輕人來說,過年的熱鬧氛圍就是一年不如一年。

電影《過年》
還有網際網路始終在不斷強化個體生活方式,不僅聊天社交、吃飯購物都逐漸依賴於網路,近年拜年和紅包也轉移到了線上。過去的年味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忙裡忙外,再串門嘮家常、收紅包,如今人的參與被極大地淡化了,足不出戶,小小的手機也能實現。
說到底,人變了,年也變了。曾經的小孩長成了大人,對年的期待卻沒有隨之變化,但年味本質是一種儀式感,每個時代都會有所不同。
而生活在瞬息萬變的新時代,我們更需要主動去創造新的儀式,與其陷入懷舊的傷感情緒中,不如腦洞大開地想一想“新”年可以怎麼過。
依然擁抱
歸屬感和愛
在回答如何過好年之前,也許還有一個問題要解決:為什麼過年要團圓?
畢竟,解鈴還需繫鈴人。
這裡就要提到心理學的經典概念之一: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它描述了人類的五個層次需要,從金字塔式層次結構的底部向上,分別是:生理、安全、歸屬感和愛、尊重、自我實現。
回想從兒時至今的每一年春節,我們真正感到快樂的瞬間都與“歸屬感和愛”有關,因此在心裡認定,所有彼此相愛的人聚在一起,才叫團圓。

紀錄片《四個春天》
感動了無數人的紀錄片《四個春天》,便記錄了這樣的團圓時刻。“這個也想吃點,那個也想吃點,能吃的了那麼多嗎?……年年如此,不這樣還叫什麼過年?”鏡頭裡的父親在院子角落燻著臘腸,母親因為子女的到來而滿面春光。
一座小城,一個普通家庭,每年春節都有一個人缺席,但年夜飯吃完,又將迎來一個新的春天。
我們選擇在春節團聚,就是為了能在一起慶祝充滿希望的春天。
如果覺得年味淡了,不妨換個方式過年,就像年夜飯的菜餚會年年換新,過年計劃其實也可以更靈活、更有趣,無論是和父母親戚,還是和伴侶或朋友,甚而陌生人一起過,最重要的還是快樂幸福,依然擁抱歸屬感和愛,把屬於自己的春天安頓好。

編輯:Sienna Guo
撰文:Lori
設計:樂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