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二章 暴風雨來
這天,程文峴下班很晚。他看了幾份材料:省公安廳關於段雷人團伙暴力犯罪事件的調查報告;中州軍區政治部關於段雷人案的調查報告;中江日報關於段雷人案的內參,由目擊記者白雲霞署名。還有一份省公安廳、古城地區公安局、遠華紡織廠“關於犯罪團伙強暴紡織廠女工的案情通報”,初步鎖定犯罪嫌疑人段雷人、鄭士槐、俞軍、馬建國。案情通報指出,省廳正在對犯罪嫌疑人進行精液痕跡鑑定比對,進行最後確認。
幾份材料的內容都指向段雷人犯罪團伙。
程文峴眉頭緊皺,他被“案情通報”內容所震驚。他面色冷峻,指著幾份材料對常務書記孟立達、秘書長羋書章說:“你們看看吧。”
半個時辰後,孟立達抬起頭:“沒想到這夥人猖狂到了這個地步了!”
羋書章也看完材料,說道:“事情很嚴重,甚至有警察涉案。”
程文峴問道:“你們有什麼意見?”
“建議儘快立案,不管涉及誰,都要嚴懲不貸”,孟立達說完,又補充道:“鑑於事情涉及古城地區主要領導幹部子女,建議由省公安廳直接辦理此案。”
羋書章用請示的口氣說:“是否召開常委會討論此事?”
說話間,嚴達進了辦公室。程文峴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窗外浩渺的湖水,被乍起的風吹皺的波瀾,轉身決定:“鑑於該案的特殊性,這個案子交由省公安廳直接辦理。省政法委把握大局,嚴達,你親自掛帥。事不宜遲,儘快拘捕所有涉案嫌疑人。”又指示:“在省委正式部署嚴打之前,動靜不要搞得太大,以免過早引起震動。”
嚴達表示:“我們馬上執行。”就離開了。
程文峴對孟立達、羋書章說:“你們準備一下,晚上召開常委會。”又囑咐:“嚴格控制知情範圍,常委會前不要擴散。還有,所有材料中關於姜子陽的名字一律隱去。”
孟立達很讚賞這種做法,他知道這是在保護姜子陽。人怕出名豬怕壯,在任用前絕對不能高調,搞得人人皆知。大凡太出名的,在納入人事任命時最容易夭折,而誰都不知道的“隱形人”卻很容易成為一匹黑馬。如果姜子陽出現在案子中,很容易成為眾矢之的,他以後的日子就不好受了。
羋書章也清楚程文峴的用心,知道該怎樣拿捏分寸。這就是秘書長的功夫,領導的一言一行,一個細微表情,一個暗示,都要懂得。
這時,秘書顧秋進來,遞上一份姜子陽情況介紹,包括個人履歷、愛好、表現、學業情況、身體狀況、婚姻和家庭背景,其中包括姜子陽在江州大學任校團委書記的情況,十分詳細。
程文峴瀏覽資料後,對這個小夥子產生了極大興趣。“老孟留一下。”
在羋書章離開後,程文峴對孟立達說道:“你對這個姜子陽知道多少?”
孟立達知道程文峴掌握的情況比想象的要多,包括他和姜豐禾的關係。他覺得應該坦誠一切。便從姜豐禾的遭遇說起,談到他的人品和家庭,最後落到姜子陽身上。
他說:“姜子陽這孩子大學期間常到我家來,幾年的接觸,感到他除了有知識、有頭腦,最大的優點就是沒有那種紈絝之氣。因為家庭原因,他從小在街巷那種普通人家的環境里長大,又當了六七年工人,能吃苦,不驕氣,不論在工廠,還是學校,表現都很突出。
“我個人認為,姜子陽這孩子符合德才兼備的要求,也在重點關注他。但據說東方鍋爐廠已經正式上報部裡,建議他作為第三梯隊進入廠領導班子。”孟立達有很多話要講,但覺得只能點到為止。
程文峴饒有興趣地聽著孟立達的介紹,看他停了下來,就把那份有關姜子陽的材料遞給他。孟立達一看,心頭一震,沒想到省委第一書記如此關注姜子陽,這是他所料不及的。當然,他更感到高興,覺得自己對姜子陽沒有看走眼。他看著程文峴,沒有發表意見。他只需要聽程文峴怎麼說即可。
程文峴道:“能否跟東方廠上級部協商一下,讓他到中江省來歷練?能否讓省委教育工委跟學校聯絡一下,把姜子陽的檔案調到省委辦公廳,如何安排再議。你讓姜子陽到省委來一趟,我見見這小夥子。”
孟立達心中一喜,沒想到程文峴這麼看重姜子陽。
這時,只聽到程文峴自言自語:“晚上要開常委會,我該跟勤褚同志通通氣了。”
孟立達知道,程文峴說的是省長邵勤褚。他更知道,邵勤褚曾任古城地委書記,現任古城行署專員段劍雲是他的老部下,也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古城一堆案子不僅涉及段劍雲兒子,還涉及行署高階幹部子女,弄不好會引發古城政治地震。
第二十三章 秘密抓捕
嚴達回到省廳,立即找來刑警大隊隊長劉星鎮,通報案情,傳達省委指示,部署抓捕工作。他責成劉星鎮帶刑警隊趕到古城,抓捕段雷人、覃軍、馬建國、鄭士槐幾個,而且要求秘密抓捕,不要搞出大動靜。他交代:“你可以單獨聯絡地區局薄鞏局長,請他配合辦案。”
劉星鎮離開後,嚴達叫來治安處處長賈振京,拿出古城地區局副局長馬卜清遞交給薄鞏的那份報告:“你先看看。”
待賈振京看完,嚴達說道:“此事涉及古城地委領導子弟,所以地區局薄局長感到棘手,要求省廳接手案件。你通知地區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長馬卜清,帶上具體辦案的治安科鄭士槐今晚前來,當面彙報。刑偵處王達嘉處長和你一起詢問,涉及刑事部分由王達嘉負責處理。”
賈振京跟馬卜清很熟悉,回到辦公室就打電話給他。電話裡,馬卜清按照嚴達的指示,要求他帶著鄭世槐馬上趕到省廳,說:“我們等著你們。”
馬卜清接到電話,並沒覺得有什麼異常,只認為上級領導重視此事是件好事。他立即電話告知尹芭琳,並渲染說省廳正式受理此案,要求他們前去彙報案情。尹芭琳也是無腦之人,跟著興奮起來,鼓勵馬卜清好好彙報。
馬卜清心情大好,帶著鄭士槐趕往省廳。兩個多小時後,他倆趕到了省廳招待所,刑偵處處長王達嘉接待了他們。馬卜清問王達嘉:“賈處長呢?”
王達嘉回說:“一會兒就到。”
這時,賈振京被嚴達叫去談話。嚴達並不是不信任賈振京,他知道賈和馬卜清上下對口,太熟悉了,擔心不當心走漏訊息,就把他叫走了。
王達嘉讓馬卜清的司機自己回去,帶著馬卜清和鄭世槐進了招待所,然後以分別詢問案情為由,將兩人隔離起來。
與此同時,劉星鎮帶隊到了古城,得知段雷人一夥在帥府尋歡作樂。他和薄鞏商量一番,制定了抓捕計劃。帥府窩在海子河畔,出入只有一條路,不怕段雷人一夥跑掉。
晚上十點多,段雷人一夥酒氣沖天出了帥府,走到海子橋附近,省廳刑警隊突然出現,迅速將他們制服。這一突然變故讓段雷人幾個措不及防,驚恐地被拖上車,才看清全是警察,頓時目瞪口呆。
馬建國反應快,大聲嚷道:“你們是什麼人?搞錯了吧,我爸是地區局馬卜清副局長。”又指著段雷人說:”他爸是行署專員段劍雲,你們敢抓我們?”
劉星鎮神色嚴肅道:“抓的就是你們!自我介紹一下,我們是省廳刑警隊的。到了省廳你們就知道為什麼抓你們了。”
劉星鎮行動極為隱秘,但還是被一個人看見了,他就是帥府常客馮鎏。這天加班晚了,照例到帥府搓飯。也是巧得很,段雷人一夥出門時,馮鎏正好散席跟在他們後面,就看到了剛才發生的一幕,頓時一驚,以為段雷人一夥碰到仇家,被綁架劫持。他轉身跑進帥府,找到尹蘭,說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尹蘭急了,準備打電話給尹芭琳,拿起電話卻猶豫起來。他徵詢馮鎏意見:“你說告訴誰比較好?”
馮鎏隨口道:“先給馬卜清打電話,他是公安局管治安的副局長。”又說,“他這個時候應該在家。”
尹蘭的電話打到馬卜清家裡,得到的回話是馬卜清去了省廳。尹蘭說:“馬局長去了省廳。”她看著馮鎏,問他怎麼辦?
馮鎏想了一下:“只有跟覃主任說了。”
尹蘭把電話遞給馮鎏:“這麼晚了,還是你打這個電話吧。”她不想招惹這個傢伙,他可是一直糾纏她。
馮鎏接過電話,打到覃主任家裡,回說不在,接著打到辦公室,好半天沒人接聽,擱下電話說:“找不到他,怎麼辦?”
尹蘭說:“馮科長,這麼晚了,你先回去。我回去換件衣服就去我表姐家。”說完,急匆匆離開帥府,向來薰橋走去。過了橋進入南大街,拐進一條巷子,進入自家宅子。她沒想到的是,馮鎏不是省油的燈,他喜歡上尹蘭,想跟她發生點什麼,就悄悄跟來。
尹蘭剛推開門,就被一個男人從後面抱住。她嚇了一跳,拼命地掙扎。可是,這男人力氣很大,她掙脫不了,被他推進院子。一進院子,這男人一邊“心肝,寶貝”地叫著,一邊就要親吻。
尹蘭扭頭一看,厭惡地推開他,厲聲道:“覃主任,你怎麼找到我家來了?”
“哼,別說你家,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找得到你。”被稱為覃主任的,壞壞地笑道。
尹蘭怒道:“請你自重,我不是那種隨便的女人,彆強迫我。”覃主任露出邪惡,蠻不講理地繼續使強。
馮鎏看到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這男人竟然就是他和尹蘭要找的行署辦公室主任覃塞。原來覃塞早就對尹蘭垂涎三尺,想方設法要得到她。但尹蘭一直敷衍,表面上對他客客氣氣,卻從不讓他碰自己的身體。尹蘭越是這樣,他的慾望就越是難以抑制。他今晚喝了幾杯,就起了歪念頭。
尹蘭也是一位命運多舛的女人。她好不容易開了帥府飯莊,本想借助表姐尹芭琳的人脈,好好經營擴,可尹芭琳除了指手畫腳,從不給她什麼實質性的支援。尹芭琳因為更年期的緣故,性慾消退,無法滿足丈夫段劍雲的需求,段劍雲因此常常心情沮喪,甚至發脾氣。
尹蘭經常往來段家,也經常從帥府帶來美酒佳餚,陪段劍雲小酌幾杯,漸漸地,段劍雲覬覦上了尹蘭。尹芭琳為了穩住丈夫的心,故意裝作不知道,還時常找藉口離開。有一次,段劍雲趁著醉意,對尹蘭動手動腳,想要佔有她。但尹蘭堅決不從,掙扎著逃走了,從此再也不去段家。
就在這個時候,尹蘭遇到了覃塞。覃塞是帥府的重要客戶,他到帥府用餐,尹蘭自然要全程陪伴,與他周旋於酒桌之上。有一次,覃塞提出要跟她喝交杯酒。同桌的人都是猴精,一個個找藉口溜走了,只留下他們兩個。覃塞藉著酒勁兒,抱住尹蘭強吻她,還在她身上亂摸亂捏,在他即將得逞的時候,一名服務員推門進來了,尹蘭趁機逃出了門外。
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覃塞貪戀尹蘭已久,總是找機會糾纏她。他每次到帥府都要尹蘭陪酒,尹蘭為了生意,只能虛與委蛇,與之周旋。
有一次,覃塞單獨來到帥府,借酒裝瘋,再次強行對尹蘭動手動腳。尹蘭哭著說:“我是個正經生意人,你已經有家室了,我不可能跟你攪合在一起。”
覃塞覺得她的話裡似乎有所暗示,立刻發誓說自己會跟老婆離婚,娶她為妻。為了得到尹蘭的芳心,覃塞利用職務之便照顧帥府的生意。他是行署辦公室主任,管著行署的後勤事務,只要他稍微放水,就能讓帥府賺得盆滿缽滿。覃塞以為尹蘭會因為生意上的依賴而從了他,所以經常來找尹蘭示好。
尹蘭也不拒絕他,她用阿慶嫂那一套對付他:“來的都是客人,全憑嘴一張。相逢開口笑,過後不思量。”見面時笑臉相迎,假意敷衍。在被覃塞糾纏時,只說“你是有家室之人”,讓覃塞想得而得不到,又氣又急。
今天,覃塞想要強行佔有尹蘭,他以為得逞了。不料被馮鎏看了個正著。馮鎏見覃塞要對尹蘭使強,就在院門外故意咳嗽,還大聲地清理嗓子,發出“啊、啊”的聲音。覃塞被驚出一身冷汗,只好收手,心裡暗罵:“他媽的,真倒黴!”
覃塞正準備離開,尹蘭故意含糊地對他說:“剛才聽地委秘書科馮科長說,他看見段雷人和覃軍被幾個人強行推上一輛車,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她想讓這件事牽扯住覃塞,讓他無暇顧及自己。
覃塞可不是一般人物,他長期掌控行署中樞,周旋於各派勢力之中,老謀深算,人稱“小諸葛”,深得行署專員段劍雲的信任。聽到尹蘭的話,他立刻緊張起來,小兒子覃軍是他夫妻最疼愛的,如果有什麼危險,他怎麼能不著急。他想了一會兒,問道:“馮科長在哪兒?”
尹蘭回答道:“應該回家了。”又說道:“馮科長當時給馬卜清副局長打過電話,但他家人說,他被省廳叫去了。”
覃塞聽了,覺得事情蹊蹺:怎麼這麼巧?直覺告訴他,事情沒那麼簡單,但也不確定是否真的出了什麼問題,在整個古城誰不知道段雷人和覃軍的背景,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但萬一呢?他心裡亂糟糟的,拔腿就走。
第二十四章 全都慫了
覃塞來到行署辦公室,思忖著該怎麼辦?他不敢給段專員打電話,事情還沒有搞清楚,擔心驚擾到上級。他很在意馬卜清被省廳叫去這件事,難道跟他兒子有什麼關係嗎?於是他撥通了省廳值班室的電話,想要問個究竟。
他詢問馬卜清是否到了省廳,值班員讓他稍等一會兒,說馬上給他回覆。不一會兒,值班員的聲音傳來:“馬卜清副局長已經在省廳了,治安處賈處長正在跟他談話呢。”
這邊看不出任何問題,覃塞眼神陰沉地結束通話了電話,又給地區局局長薄鞏家裡打了個電話,說有急事要找他面談。
薄鞏正準備上床睡覺,接到覃塞的電話,不禁一驚,心想:他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聲,不然這麼晚了,找我幹什麼?一年到頭,覃塞可是很少找他的,更不用說深夜找他談事了。他不動聲色,回話說到局裡談,口氣一如往常般平靜。
薄鞏和覃塞幾乎前後腳來到地區局,一起進了辦公樓,來到薄鞏辦公室。薄鞏客氣地招呼覃塞坐下,泡了杯茶放到他面前,又給自己泡了杯茶,才笑眯眯地說:“覃主任,你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啥急事?”
覃塞把尹蘭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薄鞏。薄鞏暗想:果然沒錯,這傢伙已經嗅到了風聲。他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說道:“真有這種事?”又關心地說:“我馬上把馮科長叫來問個清楚。”說著就給地委值班室打電話,說找馮科長。那邊說馮科長早就回家了,薄鞏就派人去他家。
馮鎏剛剛回到家裡。他剛才見識了覃塞的無恥行徑,感到一陣煩悶。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他開啟門,看到一個警察站在門口,說薄局長請他去局裡一趟,還說行署覃主任也在那裡等他。
馮鎏一下子就明白了,是覃塞著急了。他恨恨地想:這老色鬼急不可耐了,我絕不會讓他如願。男人之間的仇恨很多都是因為女人而起的,兩個男人同時爭奪一個女人,就會成為情敵,也是死敵。
馮鎏來到薄鞏辦公室,見到了薄鞏局長和覃塞主任。他心裡早已盤算好怎麼說這件事情。他原本把看到的情況告訴尹蘭,是想賣個人情,但從沒想到要捲入這矛盾的漩渦。當看到覃塞意圖強行佔有尹蘭,他早已憤慨不已,哪裡還會配合?
當薄鞏問馮鎏是否看到段雷人、覃塞被人劫持時,而覃塞陰鷙地盯著自己時,他說得含糊不清、模稜兩可。只說好像看到段雷人、覃軍等幾個上了一輛車。至於是不是被人劫持,因為天太黑,距離有點遠,沒看得太清楚。
聽了馮鎏的陳述,薄鞏覺得自己沒有什麼要問的了。就把球踢給覃塞:“覃主任,馮科長已經說了基本情況。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覃塞以他的經驗感到馮鎏所講與尹蘭說的有出入,似乎隱瞞了什麼,卻不好追問,總不能把尹蘭對他說的話在這裡抖出來,逼問馮鎏吧。思忖片刻後,說道:“今天就到這裡吧。馮鎏呀,回去再好好想一想,想到什麼隨時告訴薄局長和我。”
馮鎏“嗯”了聲算是回應,心裡卻恨恨地想:跟你說個球!
與此同時,省公安廳刑偵處和刑警大隊分成幾個小組,對馬卜清、鄭士槐、段雷人、覃軍、馬建國進行審訊,並提取了他們的精液,做痕跡鑑定。段雷人、覃軍、馬建國平時雖然兇惡,實際上都是孬種,沒幾個回合就全部招供。
鄭士槐一開始只承認編造姜子陽尋釁滋事的事實,後來又交代了策劃安排來薰橋鬧事,並藉機扣押姜子陽等人的過程,指出是馬卜清指使他這麼做的,但對強姦案卻死不認賬。
馬卜清有一定的反審訊能力,而且他確實不知道段雷人等人強姦女工的事情。關於誣陷姜子陽一案,他推卸責任,說是聽了鄭士槐的彙報後才指示他寫出書面報告,並交給了局長薄鞏。他沒有提到跟尹芭琳密謀整治姜子陽這個關鍵環節,他認為除非尹芭琳主動交代,否則外人不可能知道。
馬卜清沒想到的是,鄭士槐已經供出了他。當刑偵處長王達嘉點出他指使鄭士槐整理黑材料的細節,以及鄭士槐、段雷人等人犯案前到他家的情況,馬卜清知道瞞不住了,就把責任全推到尹芭琳身上,把尹芭琳如何打電話給他,要求他如何操作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所以,除了等待痕跡鑑定結果,根據幾個人的口供,幾件事情的真相已經基本明朗了。
第二十五章 嚴打風暴
省委常委會晚上九點開始。會前,程文峴專門向邵勤褚交底,通報了古城行署專員段劍雲兒子等高幹子弟違法案件。
邵勤褚非常震驚,但案子擺在那裡,他也不好說什麼,只是詢問案子是否涉及段劍雲夫婦。當得知段劍雲老婆尹芭琳介入案子時,神情頓時嚴肅起來。他表態說,誰也不能凌駕於法律之上,違法必究,他本人支援開展嚴打。
隨後,程文峴主持了省委常委會,因為涉及古城地區,省委通知古城地委書記向陽列席了會議。
程文峴目光掃向在座各位,開口道:“今天只有一個議題,就是討論如何整頓社會治安。”他指著每人面前擺放的材料:“這裡有幾份材料,都是發生在古城的案子,觸目驚心。”
他看向嚴達:“請嚴達同志給大家介紹情況。”
嚴達把古城幾件案子簡明扼要作了介紹,然後談到伊江地區的治安和刑事案件,說伊江地市一些幹部子弟夥同社會上的地痞流氓組成了一個“棍刀幫”,橫行霸道,為非作歹。“棍刀幫”成員都揹著軍綠色挎包,包裡通常都藏著一把菜刀,或手拿棍棒,到處招搖過市,調戲婦女,欺行霸市,吃霸王餐,一言不合拔刀就砍,舉棍就打,成為當地惡勢力。
其中地委副書記霍之巒的兒子霍海,成為“棍刀幫”幫主,帶領“棍刀幫”打架鬥毆,稱王稱霸,百姓對他們敢怒不敢言。最令人髮指的是,有次他逃票看電影,正巧遇到檢票員問詢,一言不合,拿起菜刀連砍檢票員,致人重傷,為非作歹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嚴達介紹完,程文峴說:“大家議一議,怎麼看?怎麼辦?”
會場上七嘴八舌議論開來。中州市市委書記靳雲路講述了中江市的“搶軍帽事件”和治安形勢。
主管經濟的張書記說了一件事:上個月,他去峴汀地區考察農業生產情況,路過一個小鎮時被一群人攔住,索要“買路錢”,開道警察從車上下來驅趕,結果被十幾名手揮棍棒的歹徒圍攻,當場被打傷,警車也被砸毀。直到峴汀地區刑警隊趕到現場,這夥尋釁肇事者才散去,臨了撂下一句話:“今天給地區刑警隊一個面子,否則天王老子不交錢也不能過去。”
這些無異於又投下一枚枚重磅炸彈,震撼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常委們一個個表態,要求徹底整頓社會治安,嚴厲打擊犯罪分子的囂張氣焰。
孟立達嚴肅指出:“發生在古城、伊江、峴汀和省城的幾個案件只是冰山一角。現在一些地區打砸盜搶的黑惡勢力和流氓團伙野蠻生長,氣焰猖獗,瘋狂破壞社會治安,給人民群眾的生命和財產安全帶來極大的危險。特別是古城地區幾個高幹子弟,拉幫結夥,為非作歹,甚至公然強姦紡織女工,決不能姑息,應該依法嚴懲。”
嚴達、羋書章相繼表態,同意展開一次嚴打,徹底整治全省社會治安,還民眾一個安定祥和的朗朗晴天。
省長邵勤褚開口了,會場安靜下來。他慢條斯理地說道:“大家說的都對,我都同意,也贊成來一次嚴打,這也符合中央精神。對於古城發生的劫持人質事件和強姦案,我感到十分震驚,贊成嚴懲,絕不姑息。”
稍作停頓,他繼續道:“但是,辦案一是要重證據,要證據確鑿;二是不要株連,要把子女犯罪跟父母區別開來。”後面這句話才是重點,邵勤褚的心思在座各位心知肚明,就是要保古城行署專員段劍雲。
這時,出去接聽電話的嚴達回到會議室,低頭對程文峴說了晚上審訊的情況。
程文峴看看火候到了,宣佈:大家意見統一,決定嚴厲打擊刑事犯罪活動,整頓中江省社會治安。他指示省委辦公廳擬定《關於嚴厲打擊刑事犯罪活動、整頓中江省社會治安的決定》的檔案,由省政法委負責部署,各級公安部門執行。
他提出,以省委、省政府的名義召開全省嚴打工作動員大會,由省委省政府辦公廳和政法委負責組織,各地市縣黨政主要負責人、政法委書記和公安局長出席,我和勤褚以及各位常委都參加。
他最後強調了三點:“第一,從一些案件中可以看出,犯罪分子背後有‘保護傘’存在,使得很多犯罪分子逃避了法律的懲罰。因此,嚴打工作要包括揭露並懲處‘保護傘’。當然,我也同意,要以證據為依據,不搞無辜牽連。
“第二,目前社會治安出現問題的一個重要原因,在於大量知識青年返城造成失業、待業人口比例過高,無業青年成為社會不穩定的隱患。建議由省委經濟工作部牽頭,省計劃委員會、經濟委員會、財經委員會協助,制定一個方案,如何加大經濟發展力度,促進就業,從根源上化解社會矛盾。
“第三,各級領導幹部,尤其是高階幹部必須管好自己的後院,嚴格要求子女遵紀守法。請各位回去後警示自己的子女收斂自己的行為,誰在嚴打期間頂風作案,一定法不容情!”
隨著省委做出決定,中江省將掀起了一場嚴打風暴。
第二十六章 覃塞鬱悶
覃塞一夜未眠。小兒子覃軍一夜未歸,雖說過去是常有的事情,但昨晚從尹蘭、馮鎏嘴裡說出那事情後,他心裡就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天還沒亮,覃塞顧不得是否打擾別人休息,動用一切關係,找到平時與覃軍來往密切的關係人,詢問覃軍下落,都是一無所知,卻獲知與覃軍來往最密切的段雷人、馬建國也是一夜未歸,下落不明。思來想去,聯絡到他們幾個平日裡的所作所為,再聯想到馬卜清和鄭士槐被省廳叫走後,也是音信全無,直覺告訴他出了大事。
在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覃塞不想告訴老婆,以免無端引發家庭風暴。他老婆性情乖張,脾氣暴躁,在家說一不二,動不動就指著鼻子罵覃塞,霸道無比。覃塞在家就像個龜兒子,大氣不敢出,所以很享受外面世界裡的人五人六,這也是他迷上尹蘭的重要因素。他只要想到尹蘭,似乎就能找到自信、安慰和性趣。
天剛矇矇亮,心情煩悶的覃塞出了門,沿著海子河向西走去,不知不覺又走到了尹蘭家。
尹蘭睡眼朦朧地被敲門聲吵醒,從門縫裡看見覃塞站在門外,心裡一驚。她看見覃塞滿眼血絲,就知道他為兒子的事情煩心沒睡好覺,但她不想捲入其中,更厭惡覃塞的糾纏,轉身就走。
覃塞見尹蘭不開門,頓時怒氣沖天,卻不敢發出來。這時,有人在附近走動,還有人朝這邊張望,覃塞如芒在背,罵罵咧咧離開。
就在覃塞出門不久,段劍雲接到省委辦公廳電話通知,要他馬上趕到省委,說省委領導要找他談話,談話後還要留在省裡開會,提醒他準備兩三天換洗衣服。
段劍雲也不知道什麼事情,只知道事情緊急,打電話給秘書鄭南成,讓他通知行署辦公室準備車子,馬上去省裡。然後,打電話到覃塞家,被告知覃塞出門去了。於是就把電話打給主管機關事務的劉副專員,說他上午趕去省委開會,讓他轉告覃塞。
電話剛打完,車子就到門口了,鄭南成從副駕駛位上出來,拉開後座車門,手搭涼棚護著段劍雲上車。
很快,全省各地市縣都接到省委省政府聯合通知,要求黨政主要負責人、政法委書記和公安局長當天到省委賓館報到,參加全省政法會議。
且說覃塞來到辦公室,因為是星期天,除了值班人員,辦公樓沒幾個人。他撥通了段專員家裡電話,他想清楚了,一定要把事情告訴段劍雲,一來他是段雷人的父親,兒子出了問題,做父親的應該知道;二來段劍雲是行署專員,省里人脈廣,渠道多,肯定有辦法把事情搞清楚。
電話是尹芭琳接的,官腔十足地問:“喂,什麼事?”
覃塞知道尹芭琳這婆娘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想跟她囉嗦,但仍然恭敬地回道:“我,覃塞,段專員在嗎?我找段專員有事。”
尹芭琳不滿地說:“你剛才上哪裡去了?段專員一早給你打電話,你不在家。”
“哦……”覃塞一驚,停頓了一下說:“到外面散步去了,剛回到行署辦公室。”
尹芭琳還是不滿:“段專員接到省裡通知去省委開會去了,你有什麼事情,可以告訴我。”
覃塞在電話感受到了尹芭琳的霸道,她把自己當成了段專員本人了。覃塞當然不想跟這個婆娘囉嗦,但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正猶豫間,劉副專員推門進來,說道:“正好有事找你。”
他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趕緊對尹芭琳說:“對不起,劉副專員找我有事,回頭有事再跟你說。”就掛了電話,起身招呼:“劉副專員早,怎麼星期天也不休息?”
劉副專員大大咧咧地:“哪裡能夠休息,段專員要我轉告你,他到省裡開會去了。地區也接到通知,地縣黨政一把手、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今天都要趕到省裡,參加全省政法大會。你現在打電話給地區局和各縣,催促一下。”
覃塞一下子轉不過彎來,愣怔片刻才緩過神來,開始撥打電話。他首先打電話給薄鞏,才依次給所屬各縣打電話,獲知都接到通知,參加會議的都已經出發去省城了。
一通電話過後,覃塞才靜下來想事情。一琢磨,感到這個會議似乎跟他兒子的事情有什麼聯絡,心頓時沉了下來,感到了緊張與焦慮。但他已經沒有誰可以商量,只能聽天由命了。
覃塞也不想回家,就給尹蘭打了個電話,要她準備點酒菜,說中午來吃飯。
電話這頭,尹蘭正要推脫,電話裡卻傳來嘟嘟的聲音,她知道覃塞掛了電話,心情再次跌落,覺到自己已經被這個老小子勒住了脖子,透不過氣來。
第二十七章 青龍古鎮
姜子陽一大早就起了床。他看見父親拎著釣竿和竹簍走出前院,知道他又要去釣魚了。他跟父親打了個招呼,便去井邊洗漱。姜家雖然裝了自來水,但姜子陽更喜歡井水的清涼感,夏天用它洗臉沖涼,特別提神。
姜子陽今天心情不錯,換上運動服出門時,看到門口停著兩輛北京212型軍用吉普車,俗稱軍馬。每輛車上都有兩名戰士,衛璽堯顯然吸取了教訓,不敢掉以輕心了。
姜父、衛父和吳大伯正站在車旁聊天,衛父朝院子裡喊:“思清,你們快點,別磨蹭了。”
不一會兒,四個女孩穿著運動裝跑了出來,一個個神采奕奕。思清和樂怡揹著相機,訪詩仙遺蹟,自然要拍些照片。衛父叮囑姜子陽注意安全,又對戰士們說了幾句話,然後和姜父和吳大伯離開了。
這裡卻出了點小小爭執。四個女孩都想和姜子陽坐一輛車,可是吉普車只能坐五個人,怎麼辦呢?最後商量好,由姜子陽開車,四個女孩跟他一輛車,四名戰士另坐一輛車,尾隨其後。
柏山離古鎮並不算遠,但要過府河才能到達。府河上沒有橋樑,只能乘汽車、輪渡過去,要花些時間。樂嘉、樂怡對輪渡很好奇,時而東張西望,時而竊竊私語,時而拿出相機拍照。
在河西上車時,思敏一如既往搶坐在副駕駛位。樂嘉心裡嘀咕:咋回事?她難道跟子陽有那種關係?看子陽的神態不像呀!她可不管這些,是男女朋友又怎麼樣,只要沒拿證,就是歸屬未定,我就有希望。
樂嘉一路上挑著話題,跟姜子陽問這問那。姜子陽不知道她那點心思,笑著回答她的問題。就這樣在這條坑窪不平的土路上顛簸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達青龍鎮。
青龍古鎮依偎在柏山腳下,青龍河順鎮而過。柏山呈西北—東南走向,西南高聳險峻,東北平緩開闊,宛如一把太師椅屹立在天地之間。這是典型的青龍白虎相護、環山順水的風水格局。
姜子昊在鎮口等候,領著他們進入小鎮。樂嘉走到姜子陽身邊,挽起他的胳膊,與他並肩走進這個山水小鎮。思敏癟癟嘴,醋意上湧,卻發不出來。
青龍老街依山臨河而建,群山環抱,山清水秀,風光旖旎,佈局極有特色。青龍河分叉多個溪流,流入小鎮,溪河上有拱橋、棧亭,古碼頭的模樣依稀可見。河東是大片田園菜地,給人一種安靜、祥和的氣氛。
一眾人等彷彿置身於江南小鎮,民居宅院沿溪河而建,參差錯落。街道雖然老舊,卻整齊乾淨。鎮內街巷縱橫交錯,溪水貫通,九曲十彎,石、木、磚數座溪橋搭架;更有兩澗清流、柳碣飛瓊、雙橋疊鎖、焦泉浸月、道院鐘鳴、仙橋毓秀等奇景點綴其中,構築了一幅小橋、流水、人家的美麗畫卷。
樂嘉碰了碰姜子陽,說:“子陽哥,我怎麼覺得到了姑蘇老城。”
跟在後面的思敏卻說:“子陽哥,我覺得像周莊。”
姜子陽笑笑:“嘿嘿,你倆說的都不錯。青龍鎮就是江南水鄉的縮影。”
思敏一臉得意地瞅了樂嘉一眼,樂嘉似乎沒注意,仍然高興地挽著姜子陽行走在青石條街道上。
青龍鎮老街呈三個梯面遞進,南北對開,街道寬四至五米,都是紅褐色三條石鋪成的路面,街道兩邊是商住兩用建築。這裡跟古城一樣,也是清一色的清代徽派建築,紅石青磚,灰瓦粉牆,馬頭花牆高挑如飛,木窗花椽,雕樑如畫。一般住戶兩進兩廳,建有重簷天井、堂屋走廊。
姜子昊指著幾家大戶人家說,這些大宅子都是三進三廳或四進四廳,牆高兩三米,騎馬花牆臨街對稱而立,高挑欲飛,塑成獸形和鳥形的牆頭,鑲嵌有深刻流線花紋的牆椽,飾有鳥獸花卉的牆面,襯以雕花門窗屋椽,古色古香,別具情趣。
樂嘉好奇地四處張望,她看到一些院落裡堆著稻秸、草梗、柴火,屋簷下掛著紅辣椒、黃苞米,一股濃郁的鄉村氣息撲面而來。她搖了搖姜子陽的胳膊,“子陽哥,你能經常帶我到這裡來嗎?我好喜歡這種農家氣息喲!”
姜子陽滿口應承。
姜子昊領著眾人走到鎮子西頭的一座花園式老宅,從這裡可以看到柏山的風景。姜子昊說這裡就是鄉政府所在地。他們走進院子裡,眼前豁然開朗。前面是一排正屋,坐北朝南,東西兩邊各有五間房。中間大門,門洞空敞,兩邊有長凳供人坐下。大門上方有一個閣樓,前後有滴水屋椽,非常考究。
大門前左邊有三根旗杆,旗杆上有玻璃燈;右邊有一根石柱,石柱上有拴馬拴牛的鉤子。大門內別有洞天,進門是一個寬敞的天井,有一個長方形的水池,水池中央有一座拱橋,將池水一分為二,水中有荷花、金魚,寓意錢財長進有餘。天井後面是一座用紅色條石堆砌的高臺,有九級臺階。
這時候有人叫姜子昊,姜子昊循聲跟叫他的人進了辦公室。其他人自由閒逛,但見花園之中,南有一棟兩層樓房,樓房背後是一排古銀杏樹,兩頭各六棵四季桂,花香滿園,馨香撲鼻。花園北面有兩座花壇,一個種滿牡丹,一個種滿芍藥,紅黃白粉很是鮮豔,寓意富貴平安。幾十株楠竹、天竹圍繞著花壇,方楠青翠,天竹火紅,均為稀罕之物,整個花園充滿書香花香。
姜子昊辦完事過來,介紹說這裡原來是王姓員外私家花園,現為鎮政府所用。出了王家花園,進了對面的王家祠堂。這是一座氣勢恢宏的建築,佔地面積很大,有數十間方形的青磚房屋。正廳朝著東方,中間有一個大門洞,門洞上方有一個五米高的閣樓,顯得非常雄偉。
祠堂兩層遞進,每層都有五間房屋,兩邊還有七間廂房。中間是一個很大的天井,一條石頭鋪成的小路把天井分成了兩半。天井四面照壁,形似山巒,飛牆高挑。走廊環繞著天井和房屋,大柱立椽,一間一柱,柱腳石墩雕刻花蓮圖案。廊柱之間用雕花木板相連,分別雕刻“二十四孝”“十八羅漢”“天官賜福”“觀音拂柳”圖案,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後面五間房屋下面架空成一個大廳。
大廳是重椽結構。中空每間立一紅色大木柱,廳堂全部裝飾雕花木門,古色古香,精湛之極,令人歎為觀止。
姜子昊介紹說,這裡現在用作鄉中心小學,供400多個學生就讀。因為現在是暑假,看不到學生。
第二十八章 消弭風波
姜子昊正在說話,門外突然衝進來一群人,聲音吵鬧。領頭的是個中年人,見到姜子昊就叫了聲“姜書記”。姜子昊問道:“王春華,發生什麼事了?”
王春華回答說:“族裡鄉親們聚在一起,說要收回王家祠堂,他們要來討說法。”
姜子昊感到奇怪:“啊?怎麼會冒出這種事情?”
王春華支支吾吾地說:“……我也不知道他們哪根筋搭錯了,突然提出這個要求。”
姜子昊心裡明白他那點小九九。這個王春華名字聽起來不錯,春華秋實,但他的小名卻叫狗剩,是個賤名,為的是好養。他是青龍鎮土生土長的鄉村幹部,文化水平不高,但很會算計。原來是公社副主任,撤社建鄉後被安排在鄉政府農業股負責。他一直不滿足於現狀,總想著當年在公社當領導的風光。他喜歡插手一些事情,現在搞出這個事情,恐怕跟他有關係。
姜子昊把他拉到一旁,嚴肅地說:“這件事你不要參與,一定要堅持黨性原則,維護農村改革的大局。”又說:“這件事涉及財產權屬問題,是件大事,必須謹守原則。”
那群人中有人看見姜子昊,大聲喊道:“找姜書記去!”然後一股腦湧過來。
姜子陽見狀有些擔心,讓思清等人在原地等他,他走過去看發生了什麼事。他從人群的吵鬧聲中大概聽出了些端倪,便想知道姜子昊會如何處理。
姜子昊對眾人說:“你們七嘴八舌的,各說各話,你們誰說得清楚,出來說個子醜寅卯來。”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春華身上,看得他心裡發毛,對著他們叫道:“幹嗎都盯著我看啊?你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唄。”
有人接話:“春華啊,這事你都清楚的啊,請你替我們講講吧。你能講得明白。”
王春華心一慌,有些站立不穩了,不滿地說:“你們搞的麻煩事兒,我怎麼能替你們說呢?”一邊說一邊想要溜掉。
眾人都盯著他。有人不滿地說:“春華,你怎麼能這麼說呢?這事兒是你挑起的,你說了一籮筐話,我們才覺得是這麼回事。你不說,誰能說得清楚呢?”
姜子昊目光冷冽地鎖定了王春華。王春華心頭一顫,覺得麻煩大了。他心虛地說:“別胡說八道。這個,這個……這個以後再談吧。”又想要走開。
姜子昊認為這事兒必須在此時此地解決,他語氣嚴肅地說:“王春華,你不用走,也不用推諉什麼。到底是什麼事兒,直接說出來。”
王春華見無法脫身,只好含糊其辭地把王姓居民要收回王家祠堂的事情說了出來。但他故意用了“恢復祠堂”這個詞來掩飾自己的意圖,並沒有說“收回祠堂”。
姜子昊聽明白了他們的想法,便對眾人說道:“你們都是王姓居民,這不假。但是有三件事情你們必須清楚:第一,王家宗祠建於咸豐二年,已有一百三十多年的歷史了。據我所知,王家正統血脈早已斷絕,現在青龍鎮所有姓王人裡面沒有一個是王家正統後代,連旁支都算不上。所以,請你們想想是否有資格提出這個要求。
“第二,王家祠堂是無主財產,在解放後就被國家收歸公有了。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別說你們沒資格要求收回宗祠,我們鄉政府也沒有權利處理王家祠堂。
“第三,如果你們想恢復祠堂,這是另外一回事,跟這個王家祠堂沒有關係。也就是說,即便你們想恢復祠堂,也不能佔用王家祠堂,甚至不能用‘王家祠堂’這個名字。而且恢復祠堂也不是小事,涉及國家政策,也需要向上級申請批准。
“此外,你們都知道,現在王家祠堂被用作鄉中心小學,你們的孩子也都在這裡上學。所以,請你們不要再對這裡有任何想法,否則會招致其他族群的反對。我就說這麼多,你們好好想想吧。”
姜子昊言簡意賅,有根有據,說清楚了問題,點到了問題的要害。原本來搞事的這群人聽了他這番話,面面相覷,知道這事搞不成。旁邊的王春華也沒有了精神頭,臉色發白。
姜子昊盯了一眼王春華,就對他們揮揮手:“大家都散了吧,不要再聽信誰的鼓搗了。”
姜子陽看到姜子昊如此簡明就把一場看似來者不善的風波給平息了,心中很是讚賞。知道子昊在基層摸爬滾打,不僅瞭解當地民情和歷史文化,而且對國家政策也十分清楚。看來子昊真的沉下來,在基層幹得有聲有色。
第二十九章 柏山之美
穿過青龍鎮,來到柏山腳下,但看山峰聳立,白雲掛在峰巒之上,山巒疊翠,除了松柏,就是滿山銀杏。由銀杏作為行道樹的山路千迴百轉,甘泉四溢,鳥語花香,遠處山崖一行泉水飛流直下,撞擊到山腳岩石上,水花四濺。
這就是有名的柏山瀑布,瀑布下形成一個百來平米的水潭,青綠色的池水,深不見底,從這裡流向青龍河,經流不息。當地人稱之“青龍潭”。流水途中,形成一個橢圓形湖泊,與青龍河相通。像鏡子一般的湖面,陽光下波光粼粼,恬靜溫柔,被稱為“鏡湖”,也被稱為青龍湖。
幾個女子驚奇地叫道:“太美了!”
眾人站在湖邊眺望,一座古村寨連線著古寺凸入眼球。它建在崖壁之上,好似一幅層次分明的壁掛,懸掛在幾百米落差的山壁上,黛瓦翹角,雲霧縈繞,猶如自天墜落的瀑布。兩側像一幅美麗的山水畫,畫中是攀上雲霄的山林,梯田自峽谷攀頂,層層青綠,水墨滴黃,兩相呼應,競相媲美,真正就是夢幻裡的山村童話,令人歎為觀止!
繞過鏡湖,一座石拱橋坐落在溪水上,溪水從橋下流過,流水潺潺,鴨子戲水,老牛在河邊吃草,四周蝶飛鳥鳴。不遠處,古老村寨裡,炊煙裊裊飄渺在竹林之間,江南獨特的小橋流水人家的畫面竟然在此徐徐展開,一步一景,步步秀麗,鄉村味道濃烈起來。
姜子昊介紹說,這座石拱橋叫青龍橋,完完全全用青石築成。他指著河邊涼亭說,這涼亭叫車蓋亭,古城志記載:“考青龍潭有石可亭,蓋取魏文帝詩,西北有浮雲,亭亭如車蓋,似為盡之。”
幾百年間,雖日曬雨淋,洪水沖刷,除基墩略有損壞外,整座石橋依然完好。
姜子陽走上這座石拱橋,心中生出無限感慨:如此古老的石拱橋,承載著青龍鎮的悠久歷史,見證了當地村民的勤勞與智慧。
過青龍橋就是古村寨,它從湖泊西南向上蜿蜒,通向主峰的山間。古寨入口有堵黃褐色夯土牆,是古人用黃(紅)土、砂(細石)、石灰等材料摻合紅糖漿、糯米漿、明礬製成的三合土夯實而成。牆內還毛竹筋,作為牆骨,保持夯土牆的堅固和整體性。
姜子昊摸著夯土牆說,這座古村寨是青龍鎮的一部分,據傳始建於南宋開元年,清咸豐三年為防太平軍加修炮樓,成為一座可用於軍事防禦的古寨。
過了這堵夯土牆,進入古村寨。這山地村落,房屋結構特別,戶戶民宅的一樓大門臨街,大門後是廳堂;二樓開後門即是更高處的另一街巷,二樓前門攔腰上下砌牆,與屋外搭建的水平木頭架相連,用以晾曬農副產品。這樣一種佈局,遠看灰色屋頂之間重重疊疊,黛瓦馬頭牆鱗次櫛比,這座建在巖壁上的古建築像極一幅精品掛件。灰白相間的兩色成為這裡的基本色調,繪就了一幅水墨山水畫卷。
姜子昊領著眾人沿著青石板路拾級而上,古村落猶如一幅靈動的“清明上河圖”。鱗次櫛比的屋簷下滿是曬夏人家,層層的簸箕中紅辣椒、綠豆、黃豆、玉米……色彩斑斕,形成一道景中奇觀,是為一絕!
出了寨子就是柏山寺,其獨特之處在於佛道兩教共處。據說,柏山寺始於隋唐、盛於明清,香客遊人絡繹不絕,是千年香火聖地。
通往寺廟的是499級青石砌成的臺階。從南天門進入,過二天門、回光殿、鬥姥宮、朝天門、帝王宮、報恩殿、三清殿、娘娘殿、玉皇閣、文昌閣,再上就到了金頂。
姜子昊領著一行來到帝王宮,據說帝王宮裡藏有馮道的《權經》和《榮枯鑑》,外傳這裡抽籤卜命運很靈,尤其是測官運準得很。《榮枯鑑》又稱《小人經》,告訴人們怎樣做人、做事。曾國藩說:“一部《榮枯鑑》,道盡小人之秘技,人生之榮枯。他使小人汗顏,君子驚悚,實乃二千年不二之異書也。”
到了報恩殿,姜子昊說這裡茶很香,建議大家稍作休息,品品茶。柏山寺屬於青龍鎮管轄範圍,姜子昊自然很熟。他找到同光大師說明來意,同光大師一臉慈祥,帶大家到客堂,招呼小和尚取茶具和茶葉,親自為大家泡茶。
同光大師邊洗茶邊介紹,這是寺裡自己栽種、製作的茶葉,是當年雨前茶。洗好茶,開始沖泡,蓋上20秒,揭開茶蓋,一股香氣飄散。他讓小和尚一一斟茶,在座各位品上一口,都說好清香,帶著甘甜。
同光大師說道:“柏山寺海拔300至800米,雲霧雨露滋潤,適合茶葉生長。再用這裡的山泉水沖泡,更是清香甘甜,也潤喉。同樣的茶,你拿回去泡,就沒有這麼清香。”
“咦,為什麼?”樂嘉脫口而出。
“水的關係,這道茶用的是寺廟背後的山泉水沖泡,才有這個效果。你家裡有清甜的山泉水嗎?”同光大師解釋道。
“呃……”大家釋然。
茶畢,姜子昊向同光大師道謝,繼續領著大家前行,一路解說,就到了文昌閣。文昌閣坐落在金頂之下,這是一座九角三層的寶塔形建築。南北兩側有配殿,前有連結配殿的齋房,在平面上構成一個四合院佈局。
姜子昊說,文昌閣是柏山寺的特色,一般寺廟是不設文昌閣的。古時,古城是莘莘學子躍龍門之地,文化氛圍濃厚,故而在城關東南城牆上建有文昌閣,供藏書之用,閣中不僅藏佛經,也供奉道教尊奉的文昌帝君,主持文運功名。後來毀於戰亂。於是,柏山寺佛門慧思主持和道教紫霄宮雲龍道長聯袂提議在寺內建文昌閣,佛道兩家都認為契合本寺佛道共處傳統,便共建了文昌閣。
進入這座建築,見閣樓前矗立一座詩仙雕像,南側配殿橫匾上金字刻著“詩仙殿”。這才是柏山寺文昌閣的最大特色。
姜子昊笑道,說來也奇,這文昌閣自建立以來,香火旺盛,求學的學子和他們的家長紛紛前來求籤、卜測,絡繹不絕,尤其是中考、高考之前。更奇的是,這裡“有求必應”,而且十分應驗。
出文昌閣,很快就到了金頂,再往上幾百米就是山頂。
姜子陽對姜子昊說道:“你帶她們上山,我在帝王宮等你們。”
姜子昊知道他要做什麼,對幾個女孩解釋:“子陽跟慧思主持有緣,到了這裡,該去拜訪一下,是個禮節。”話說到這個份上,幾個女孩子都點點頭,表示理解。
第三十章 大師解惑
幾個女孩跟著姜子昊向山頂而去。登頂柏山,是一塊數千平米的草甸子,低矮的灌木、蒿草夾雜著野菊花、茉莉、月季、香茅各種野花。站在山頂眺望,依稀可見古城。俯視而下,鱗次櫛比的柏山寺和古村寨向下延伸,猶如鑲嵌在大山深谷的徽派馬頭牆,又似古天梯自天庭直達人間,青龍河猶如一條青綢帶飄逸在山腳……
幾個女孩子站在山頂放聲喊起:“啊……啊……啊……我們……在這裡……”
姜子昊領著她們來到中央一片銀杏林,但見最外面向陽的一棵樹幹粗壯,枝葉茂盛,遮天蓋地。他介紹說,這棵古銀杏迄今有三千歲,何時何人栽種,不得而知。據說,後來詩仙來到此地,看到孤零零一棵樹,心生惻隱之心,就在它的周圍栽種了一片銀杏樹,成就了這片古銀杏林。那個時候它還不叫“銀杏”,因為銀杏果是白色,有點像白鬍桃,詩仙就稱之為“白鬍桃”,還作了一首《白鬍桃》詩。
思清問道:“那什麼時候叫‘銀杏’的?”
姜子昊道:“到了中唐,詩人元稹詩曰:借騎銀杏葉,橫賜錦垂萄。才有了‘銀杏’這個名。直到宋代詩人歐陽修詩句‘絳囊因入貢,銀杏貴中州’,銀杏才譽滿天下。”
他繼續說道,“自詩仙以來,無數名人墨客探訪柏山,都會在這裡栽種銀杏,這才成就了這漫山遍野的古銀杏林。”
說到這裡,他招呼大家:“來,我們手拉手一起圍抱,看能不能抱住它。”隨即拉著思清,再一個牽著一個,姜子昊和四個女孩+四個軍人手牽手合抱,竟然不能合圈。
思清拉著姜子昊的手捨不得鬆開,感嘆:“真粗壯,九個人都抱不住。”
姜子昊也沒有放下思清的手,回應道:“我們試過,得十二個男人才能完全抱住它。”
又來到西邊山頭,這邊山坡相對和緩,雖談不上深山幽谷,卻蜿蜒曲折,山清水秀,松竹連綿,飛簷翹角的徽式古民居隱現於古樹青林之間,或傍水倒映於溪池清泉之上,或與層層梯田、繚繞雲霧相映,如詩如畫。置身於這樣的景色之中,讓人感覺到心曠神怡。
半山腰也有一寺廟,姜子昊說,這是西山寺,屬於柏山寺一部分。又指著西南說,那裡也有一寺廟,叫雷震廟,供奉著封神演義裡的那個雷震子,就是周文王姬昌的第一百子。相傳雷震子下山救父,路過這裡,鎮住雷公,從此風調雨順。於是當地人出錢出力修建了這座廟,香火逐漸旺了起來。
他順著雷震廟方向指著一個小鎮說,那個小鎮坐落在圓形丘崗之上,一條小溪圓圓地環繞,一座座小木橋架在溪流之上,水廓繞樑,其形態符合八卦“後山前水”設計。這個小鎮因雷震廟得名,叫“雷震鎮”,當地人俗稱“圓鎮”。因雷震廟而興旺起來,成為一個較大的集市。
遙遙遠眺,思清說道:“這個藏於深山之中的古樸清幽山村,如果沒有公路打破了村莊的寧靜,絕對是一個世外桃源。”
感嘆之後,姜子昊領著幾個女孩子到了謫仙桃巖。這裡地勢險峻,風貌奇特,一片桃林,巖下桃花洞有紺珠泉,從岩石裡流出,清澈見底,據說這是當年詩仙的飲水處。四周有祖師殿、寫經嶺、太白林、白雲泉、天花臺、筆架山、讀書堂、洗筆池諸多詩仙遺蹟,眾星拱月,相映成趣。宋代詩人李通儒曾慕名而來,遊覽之後,在謫仙桃巖上提筆寫下“唯有桃花巖上月,曾聞詩仙讀書聲”。後來範雍在此留言“柏山桃花巖,翰林棲此邱”。
與此同時,姜子陽下到帝王宮,找到慧思主持,雙手行合十禮後,說明來意。
慧思一臉祥和的看了看他的面相,暗忖:這是個大吃四方,有大氣運之人。他沒有言語,帶著姜子陽到了禪房裡。
二人坐定,他繼續端詳姜子陽,片刻後道:“這位小施主和青龍鄉那位父母官面相頗為相近,似有親緣。你們二位的神態,尤其是眼神跟多年前我見過的一位長者也有親緣,那位長者前世的緣延續到了今世的你們身上。”
“慧思笑道:“施主前來,是求籤還是算卦?”
姜子陽看著慧思主持,心中驚奇:“大師好眼力,似乎看透了自己。”便回應:“不求籤,也不算卦,主持也看過我的面相。”
他頓一下,說道:“我是來求大師解惑的。”
“人有七情六慾和貪嗔痴慢疑五惑,施主要解哪一惑?”
“大師隨意即可。”
“喔……”慧思對面前這位年輕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慢條斯理道:“思惑中貪、嗔、痴為三毒,又稱三垢、三火,使人沉淪於生死輪迴,為惡之根源,故又稱三不善根。施主心中可有貪念?”
姜子陽想都沒想,就說自己沒有貪念。
“我給講個故事,施主且聽。”思慧就講了一個故事:有一位法師一輩子做好事、做功德、蓋廟子、講經說法,自己雖沒有打坐、修行,可是他功德太大。年紀大了,有兩個小鬼在閻王那裡拿了拘票,還帶了刑具來捉他。
法師說:“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我出家一輩子,只做了功德,沒有修持,你給我七天假,七天打坐修成功了,先度你們兩個,再度閻王。”
那兩個小鬼被說動,就答應了。這個法師以他平常的德行,上座就萬念放下,寺廟也不修了,什麼也不幹了,三天以後,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什麼都沒有,就是一片光明。
第七天,這兩個小鬼來了,看見一片光明卻找不到他了。“完了,上當了!”這兩個小鬼說,“大和尚你要慈悲呀!說話要有信用,你說要度我們兩個,不然我們回到地獄去要受處罰啊!”
法師入定了,聽不見,也不管。
兩個小鬼就商量,怎麼辦呢?只見這個光裡還有一巛(川)黑影。有辦法了!這個和尚還有一點兒念光,那是不了之處。因為這位法師功德大,皇帝聘他為國師,送給他一個紫金缽盂和金縷袈裟。這個法師什麼都無所謂,但很喜歡這個紫金缽盂,連打坐也端在手上,萬緣放下,只有缽盂還拿著。
兩個小鬼看出來了,他什麼都沒有了,只存有這一點兒貪念。於是兩個小鬼就變老鼠,去咬這個缽盂,卡啦、卡啦一咬,法師動念了,念光全無,就現形出來,兩小鬼立即銬上他。
法師很奇怪,以為自己沒有得道。小鬼說明經過,和尚聽了,把紫金缽盂卡啦往地上一摔,好了!我就跟你們一起去見閻王吧!這麼一下子,兩個小鬼也開悟了。
慧思感慨:“除貪何其難!”他又說了件事:
有一位朋友,從來不認為自己有“貪念”,說他什麼都不要,就喜歡他那個山上的茅棚,欣賞那個清風明月。
我對他說,貪念一個茅棚也是貪。有人淡泊名利,自以為不貪,什麼都不要,年紀大了,功名富貴看透了。信不信?真來個功名富貴擺在他面前,他照樣地會去取。
聽到這裡,姜子陽恍然:“貪就是執念,只要執念,就墮入‘貪念’。但是,做事就要認真,認真就是執念,沒有執念,怎麼做好事?”
慧思看著姜子陽道:“放下貪念,不是不要你認真做事,而是不要過於執念、固執己見,鑽牛角尖,陷入其中,反而不識廬山真面目。”
“呃,是不是要超脫於事情本身去看待它?”姜子陽問道。
思慧解說道:“我們佛教有個說法,‘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若想真正的實現自己的理想,要不受外界的誘惑,讓內心逍遙自在,達到忘我境界。這樣你才能看透世界,面臨再大的事情也會風輕雲淡。這就叫舉重若輕。辦大事者,一定要舉重若輕。”
他說,“統帥和將軍的區別,就如劉備和諸葛亮,劉備看似啥都不行,啥都不管,其實不然,他是大智若愚,舉重若輕,而諸葛心事過重,事必躬親,操勞於具體事務,宰相的命。”
聽了慧思一席話,如壺灌頂,姜子陽腦海頓時一片光亮。遂雙手合一於前胸:“多謝大師解惑。”
接下來,慧思繼續解惑嗔、痴、慢、疑,說這些都是人性,與生俱來的。說恨人、殺人、怨天尤人、是非分明,都是嗔心、嗔念;《紅樓夢》裡林黛玉葬花,是痴情到極點了;如果一個人崇拜的是自己,還有阿Q精神,就是入慢;問題最大的是“疑”,缺乏信任,疑神疑鬼,不相信別人,懷疑一切……
這五惑都是人性使然,過了就犯了做人的忌諱。所以,萬事不能過,不能執念,否則心理上就有了魔障,自己糾纏自己。消除精神上的魔障,就解脫了。所以,佛教秉持“退一步海闊天空”的寬容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