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發表《幸運兒》7-14章,其中第13章標題是:捅破了天。

第七章 書記之怒
樂嘉在衛家再次打電話給父親,訴述滿心委屈,要父親一定要感謝姜子陽的救命之恩。樂怡也給父親打電話,訴說一番,於父也一驚,感到後怕。魏巍、於震相繼打電話給省委書記程文峴,講述所發事件,要求整頓社會治安和管教幹部子弟,同時提出懲處兇犯。
程文峴曾任職江南,動盪時期靠邊站,重新出來工作後到這裡任省委書記。他政治閱歷豐富,有著敏銳的頭腦,常年的鬥爭經驗,練就了洞穿世事的能力,在政治上始終保持高度警惕。接到兩位開國將軍的電話後,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由此想到了全國各地發生的一系列事件,湯山市流氓團伙強姦外國女記者事件、京城高幹子弟強姦案、申江高幹子弟流氓案,震驚了中央,正在醞釀一場新的嚴打。
又想到不久前省會市公安局長微服私訪,居然在公交車上被幾個混混搶了頭上的軍帽,被稱為“軍帽事件”。公安局長勃然大怒,向市委彙報後展開了大規模整頓治安行動。現在,古城地區幾個高幹子弟竟然在公開場合調戲女性、逞兇打人,甚至持刀劫持人質。這還有王法嗎?這還有法制嗎?
程文峴緊急召見省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廳長嚴達,向他詳細說明了事件經過,語氣嚴厲地說:“此事無論牽涉到誰,都要查個水落石出,決不手軟。”他指示嚴達,立即組織調查組趕赴現場進行調查:“調查組今天就要出發,把事情弄個清清楚楚,你要親自督辦!”又說,“藉此事和‘軍帽事件’之機,在全省展開一場嚴打,從根本上整治社會秩序。”
嚴達離開前,他又囑咐道:“順便查一查那個姜子陽的身份背景、表現和為人。調查結果要第一時間向我彙報。”
而魏巍知道此事涉及地方高幹子弟,處理起來不會那麼簡單,多了個心眼,叫來政治部保衛部部長百里竟成,吩咐了一番。
話說段雷人頭一回吃癟,感到窩囊和憋屈,把自己關在屋裡生悶氣,也不出來吃飯。段劍雲感到不對勁,要夫人去看看怎麼回事。段雷人一臉委屈,眉頭一皺,編出一個故事,添油加醋地渲染他如何被人打,如何遭人欺負。段母出來鸚鵡學舌一番,段劍雲氣得發抖,他臉色鐵青,居然有人太歲頭上動土,欺負到他頭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段劍雲正要打電話給地區局主管治安的副局長馬卜清,要他處理此事。正好馬卜清的二兒子馬建國來了,說他讓人跟了一路,看到那一行人進了北大街一處老宅子。聽了他的描述,段劍雲一怔,隱隱猜到了是誰,雖然他沒去過姜豐禾家,卻知道他住在哪一塊。猜是猜到了,卻猶豫起來。段劍雲心中盤算,他跟地委書記向陽本來就不對付,全靠姜豐禾居中調和,現在決不能跟姜豐禾把關係搞砸了,否則在古城還有什麼立足之地呢!但也不能就此作罷,先記下這筆賬,時機到了再算。於是叮囑老婆,這件事情,他會去處理,讓她不要插手。
段劍雲的老婆尹芭琳是地區人事局副局長,是個好事之人,平時依仗丈夫權勢,霸道得很。最溺愛的兒子被欺負了,她怎麼能忍下這口氣? 段劍雲前腳離開,她後腳打電話給馬卜清,添油加醋說事,要馬卜清嚴加懲處。
馬卜清接到專員夫人的電話,很是興奮。他一向看不起公安局長薄鞏,常常流露出“佔著茅坑不拉屎”的輕蔑之意,總想著有朝一日取而代之。接到尹芭琳電話,他感到表現的時候到了,立即叫來治安科副科長鄭士槐面授機宜,要他現在就去找段雷人幾個人瞭解情況,是誰這麼大的膽子竟敢聚眾鬧事,重點是搞清楚毆打段雷人的是什麼人,坐實案子。
這個鄭士槐也是幹部子弟,其父是古城縣局副局長,動盪年月裡,參加打砸搶,本來屬於嚴禁使用的“四類人”,但因為其父跟馬卜清走得很近,馬卜清把他保了下來,安排到地區公安局治安科。鄭士槐父子倆對馬卜清感恩戴德,唯馬卜清馬首是瞻。鄭士槐只聽命於馬卜清一人,平時倚仗權勢,橫行霸道,幹些為段雷人一夥保駕護航的勾當,常常為段雷人擦屁股,清理不乾淨的事情。他接到馬卜清的指示,覺得太好辦了,馬上召集幾個民警去找段雷人。
第八章 仨女一臺戲
姜家自然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思清幾個離開後,姜豐禾也去上班了。臨走時對子昊說:“今天就不要走了,你們孃兒仨好不容易在一起,好好聊聊。”又說:“你的事情要快刀斬亂麻,不要拖泥帶水,越拖越麻煩。”姜子昊“嗯嗯”了兩聲,算是回應了。
任茗和子昊娘倆到了子陽房間,子陽靠在床頭,任泉坐在他身邊,子昊坐在書桌前,娘仨聊起來。任茗關切地詢問子陽感覺怎樣,疼不疼?子陽回說:“媽,放心吧,擦破點皮而已,也不是什麼大事。”
任茗捏著他的手,關愛地說:“子陽,還是不要大意,天氣熱了,當心發炎。”然後,任茗看向子昊,關切地說道:“你爸說得不錯,儘快把離婚手續辦了吧,也別耽擱了人家,只是雪月要留在姜家。”
“嗯嗯,知道了”,子昊回應道。一會兒,任茗說要去午休一會,回臥室去了,留下兄弟倆。
子陽看著子昊一臉愁容,也不顧忌什麼,說道:“我贊成爸媽意見,這事不能拖,拖久了會影響你的生活。”
子昊回應道:“不是我想拖,但她人在異地,通訊不便,很難溝通上,咋辦?”“好辦!實在不行,訴之於法律,總不能一直拖下去吧!”
“好,就聽你們的,想辦法跟她聯絡上,不行就上法院。”子昊抬起頭來,堅毅地盯著子陽的眼睛。他隨後轉了話題,問道:“你工作怎麼安排?回廠還是有其他安排?”
子陽說現在還空掛著,不知道會怎麼安排。於是就把學校沒發派遣單,以及孟立達的話說給子昊聽。
“好事情喲!不過,這可能涉及複雜關係。東方廠是部屬大廠,如果堅持不放人也很麻煩。”子昊笑了笑,“好事多磨吧。先不管這些,安心休息幾天,以不變應萬變。不過,不管怎樣,你都要先到廠裡晃晃,打個照面,畢竟你是從東方廠出來的,人家出錢讓你讀書,你總要表達感激之情。”
“那是自然,”子陽應道,“明天就去廠裡走一走。”
隔壁院子裡是另一番情景。所謂“三個女人一臺戲”,四個女孩就更是熱鬧了。思敏和樂怡相對文靜,思清和樂嘉則外向開朗,你一言,我一語聊得很歡。話題自然離不開今天發生的事,中心人物自然是姜子陽,都是不吝讚賞之詞,尤其是樂嘉,被劫持後的緊張、後怕和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見樂嘉言必稱“子陽哥”,思清打笑道:“一口一個子陽哥,人家英雄救美,美女怎麼謝英雄呀?嗯……不如嫁去姜家做媳婦,以身相許得了。”
美女愛英雄是自然規律,樂嘉也不例外。當姜子陽在火車上挺身而出的時候,樂嘉就對他有了好感;在自己被歹徒用刀架在脖子上,姜子陽不顧個人安危救了他,她就被震撼了,她的心靈深處就打上了他的烙印。從此,她腦海裡整個兒都是他的高大身影。思清的話擊中她的心房,她羞紅了臉,上來就撈思清的胳肢窩:“要你說,要你說。”笑成一團。
鬧了一會,思清突然道:“哎喲,完了,完了,過了上班點了,我得走了。思敏,一會你陪她們出去轉轉。”於是急匆匆離開了。
屋子裡的溫度陡然下降,安靜下來。思敏說:“你們先休息一下,待會兒再出去逛逛。”樂嘉仍然處在亢奮狀態,腦海裡滿是姜子陽英雄救美的畫面,哪裡睡得著,有話沒話找樂怡說。樂怡表面平靜,心中也是波瀾壯闊,她的心也被這小夥給攪動了,也想談他,但羞於啟口,心裡其實更願意樂嘉挑起姜子陽的話題。實在靜不下心來,樂嘉到隔壁叫思敏:“我們出去轉轉吧。”
“不休息了?”
“嗯,不休息了。”
“等我一會兒,換身衣服就出去。”思敏說道。一會兒出來,煥然一新:白色碎花襯衣,配粉色齊腿百葉裙,一雙咖啡色皮涼鞋,一副淑女打扮,跟之前軍人的英姿完全不搭邊。樂嘉也換了著裝,淺藍色白花長裙,配白色腰帶,玉立在黑白相間布繩編制的坡跟涼鞋裡,高挑的身材,堪為驚豔。只有樂怡原裝不變。
三個漂亮女孩各自戴上一頂白色太陽帽出了門。出了衛家門,抬步就是姜家。姜家和衛家兩個宅子在北大街中段一個街巷裡。這裡過去是個大戶人家,解放後分成三個門戶,姜家先來,住在街巷頂頭,衛家緊鄰姜家居中,巷子口臨街是個理髮店,邊門進去是個三進深的宅院,住著六七戶人家。
這個小小街巷很清淨,是個鬧中取靜之地。姜、衛兩家宅子坐北朝南,兩家貼著山牆相鄰,照壁一體,想必原先沒有分戶時,是同一個大宅院。兩家山牆兩邊,各高聳著三棵古銀杏樹,樹枝相互交叉出牆,和對方院內的銀杏枝條糾纏在一起,盤旋伸向對方院內深處,似乎象徵著曾經彼此落難的兩家關係纏繞,緊密聯絡,不可分離。
三人來到姜家,看望了姜子陽,關切地詢問他要不要緊。姜子陽說,這點雞毛蒜皮的小傷算得了什麼?樂嘉就說想到街上轉轉。姜子陽覺得也是,她們來了不就是要到處看看嗎,覺得自己這點小傷無大礙,自己也沒有那麼嬌氣,就說:“我陪你們去吧。”
樂嘉凝視著姜子陽,關心道:“你這樣怎麼出去,要不你還是休息,我們自己去就行了。”卻是滿心希望他陪在身邊。姜子陽表示不放心她們,堅持要陪她們,樂嘉就更感動了。
姜子陽下床,這才看到樂嘉、思敏裝束煥然一新,眼前一亮,竟然圍著倆轉了一圈,讚美:“一個是窈窕淑女,沒想到不穿軍裝的思敏如此清新脫俗。一個是亭亭玉立,好一個高挑的美女子呀……樂嘉妹妹。”姜子陽把個“樂嘉妹妹”四個字拖了三四拍,樂嘉聽到他的誇獎和親暱的語調,心裡好一陣激動。
姜子陽又來到樂怡面前,好一個端詳,文縐縐朗誦:“這儼如天鵝般的眼眸,偶一流盼,如此甜美;柔絲般的、弓樣的眉睫,蔭掩著盈盈的雙瞳……”
樂怡酷愛世界名著,知道這是雨果在《悲慘世界》裡的一句話,甜蜜頓時塞滿了心房,一臉桃紅。
三個女孩都被誇獎了一番,個個高興。俗話說,千穿萬穿,只有馬屁不穿。三個女孩都是一臉得意,就這樣高高興興跟著姜子陽上街了。
第九章 你逃不掉
姜子陽幾個正好碰到一男兩女從巷子口的宅院出來。男的身著警服,叫鄭毅,是巷子口吳伯的兒子,年紀比姜子陽小。兩女孩,都是一米六幾的身材,一個豐腴,粉色襯衣,水洗布寬腳褲。她叫林夕,是東方廠黨委書記林楓的女兒;一個玲瓏,花格襯衣,紫色扎染大擺裙。叫鄭玉玫,是吳伯的女兒。吳伯的兒女都不隨父姓,因為不好取名,就都隨母親姓鄭。
鄭毅先打招呼:“子陽哥,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才回來。”姜子陽回道,然後跟倆女孩打招呼:“林夕,玉玫,你們也回來了?”
林夕回道:“我倆今年畢業了,也是才回來。”
姜子陽說:“好快啊,你倆都畢業了。”他認真打量她倆,說道:“小女孩變成大姑娘了,美麗又時尚。”林夕一臉開心,玉玫卻掛著羞澀,“人家哪有你說的美麗時尚”,心裡卻是美滋滋的。
鄭毅不瞭解女孩子心思,插話道:“她倆要去找你,讓我陪過來。”
姜子陽看向她倆:“噢,有事?”
“是關於畢業分配的事情,”林夕插話,“我就不用你操心了,主要是玉玫分配的事情。”
姜子陽道:“你當然不需要我管了,玉玫的事情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想了想,又道:“最好讓吳伯跟我爸提提,他們不是釣友嗎?說話比我管用。”
鄭毅道:“也是的,應該讓老爸跟姜伯伯說。”
姜子陽說:“正好來了客人,我和思敏陪她們上街,既然碰到了,就一起走吧。來,大家認識一下。”就把樂嘉、樂怡介紹給她倆,又把他仨介紹給樂嘉、樂怡。
林夕、玉玫歡雀拍手:“好呀,好呀!”又盯著樂嘉、樂怡,心裡讚歎:好漂亮!又看向姜子陽,心情複雜。女孩子的心,天上的雲,多姿多彩,也複雜多變,男人永遠搞不懂。
剛走幾步,一個軍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他臉上帶著傲慢的神色,徑直走到思敏跟前,大大咧咧地叫了聲“思敏”,把她拉到一邊,不知道說什麼,只聽見思敏的呵斥聲,“別再糾纏不清!我不喜歡你,我有喜歡的人了。”就要離開,卻被那軍人蠻橫拉住。
姜子陽看不過去,走過去問思敏,“他誰呀,幹嘛呀?”思敏挽住姜子陽的胳膊,一臉嬌媚,對那軍人說道,“俞建軍,告訴你吧,他是我的男朋友。再見!”姜子陽有心護著思敏,攬著她的腰身,親親熱熱離開。
俞建軍站在原地,目露兇光,狠狠地盯著思敏,“媽的,你是老子的,你逃不掉的”。又盯著姜子陽的背影,低聲罵道,“別犯在老子手裡,不然弄死你!”
思敏一路上悶悶不樂,姜子陽不時瞟向她,心裡犯嘀咕,想問又不方便當著大家的面問。他颳了下思敏的鼻子,咬耳朵說:“大家出來玩,開心點。”思敏恢復笑意,心情好了很多。
走到丁字路口時,他們看到東邊街口有四棵古銀杏樹,鬱鬱蔥蔥。樹下有一口三眼井,是用一大塊青石板鑿出來的。三個井口東西像一字形排列,大小一樣,水源相通。井臺很寬敞,周圍有石槽通著排水溝。這裡是街坊四鄰每日打水的地方,百來平米的井臺,終日人來人往不斷,都是街坊鄰居在那裡打水、洗菜、洗衣服,沒事也喜歡在這裡聊天。
幾個婦女們在青石板上槌打衣服,發出啪啪的清脆聲音。青石板經過無數次槌打和沖洗,變得光滑細膩,閃爍著晶瑩的光澤。井臺東西兩邊各修了兩個水槽,東邊用於洗衣服,西邊用於洗菜。臨街顯眼處立了一塊石牌,刻著“古井坊”三個字。久而久之,這裡成為一大街景,古井坊名揚古城。
姜子陽、思敏、鄭毅、玉玫幾個都是在這裡長大,跟周邊街坊都很熟悉,都一一招呼。樂嘉和樂怡被井臺上的景象吸引住了,好奇地這看看,那瞧瞧。樂嘉跑上井臺,想要學著打水,可是怎麼也弄不靈清。姜子陽笑著說:“別看你是大學生,這事兒你還真不行。看我的,跟著學。”說著,他拎起小鐵桶,接近水面時,繩子一甩,桶口斜著撲到井水裡,一下子就打滿了一桶水。
樂嘉看得目瞪口呆,這對於市井人家來說是家常便飯的事情,但對於她這個在軍區大院裡長大的公主來說,卻是高難度的技巧。旁邊有位大媽指著樂嘉,“子陽啊,她是你女朋友吧,真漂亮。”姜子陽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看向樂嘉。樂嘉臉一紅,逃避一般就去搶過姜子陽手裡的繩子,模仿著他的動作,可是幾次下來,還是不行。
看到她不甘示弱的樣子,姜子陽說道:“今天就到這兒吧,你想學的話,回家我再教你,行嗎?”樂嘉噘噘嘴,無奈地放下小鐵桶,心裡還在糾結。她高高舉起粉拳,輕輕落在姜子陽身上,嬌嗔道:“你說話算數啊,一定要教會我,不然我就纏著你不放。”井臺上鬨笑一片。
第十章 涼粉西施
姜子陽帶著她們走上街頭,向樂嘉和樂怡介紹這個古鎮的特色:“古城最大的特色就是水井多,大街小巷佈滿了水井。有的井在街口,供周圍的街坊使用;有的井在巷口,方便左鄰右舍取水;有的井在院子裡,被屋簷或照壁遮擋。”他指了指前面十字街的幾戶大宅院,說這裡每個宅院都有自己的水井。
“據說古城有上百口水井,因此也被稱為‘百井之城’。古城就像一個古井坊,人們的生活離不開水井。井水清澈透明,冬暖夏涼。冬天,井口冒著熱氣,洗菜、洗衣服不會凍手;夏天,井水冰涼,可以降溫和保鮮。人們喜歡喝井水,回家就舀一瓢,清涼又解渴。買了瓜果,也會用井水‘冰鎮’,有的人家甚至直接把瓜果放在桶裡,吊在井裡冰鎮。夏天,古城人愛吃涼粉,家家戶戶把煮好的涼粉放入井水裡冰鎮,凝固了,切成小塊,加點醋和糖,就是一碗美味。
“你們看,這些街頭上的井臺從早到晚都是人,街坊鄰里都在那裡打水、洗滌,用棒槌棰衣服,邊做事邊聊家常,一派忙碌的景象,一副祥和的氣氛。跟井打交道成為古城人的一種生活方式。可以說,古城人與水井相依為命。”
姜子陽帶著幾個女孩來到正街,上午的集市已經散去,但街上依然熙熙攘攘。這裡突然出現一群打扮時髦、氣質出眾的女孩,一下子吸引了眾人的目光。路人們紛紛駐足、回頭,好奇地打量著這群漂亮女孩,眼神里都流露出羨慕、驚訝、嫉妒或欣賞,男人們眼睛更是色彩繽紛。姜子陽低頭笑著說:“哎呀,我要被人千刀萬剮了!”幾個女孩相視一笑,目中無人地繼續前行。
他們漫步在青石板街上,兩旁的房屋都是明清時代的徽派建築,青磚黛瓦,坡屋頂,一間連著一間的木板門面,顯得古樸而典雅。沿街店鋪琳琅滿目,雖然沒有省城那麼繁華,卻是另一番風景線。樂嘉和樂怡初來乍到,覺得這裡的市井風情,處處都是新奇有趣。
一行人走著,就聽見一個女孩子叫賣著“涼粉,涼粉,清涼的涼粉”,引起了他們的注意。樂嘉走到涼粉攤前,低頭看了看,又轉頭點數字。姜子陽走過去,直接說“來七碗涼粉”。涼粉女孩聽到聲音,抬起頭一看,驚喜地叫道:“哇,子陽哥,是你啊!”“你是……”姜子陽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子陽哥,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楊建國的妹妹丹妮啊。”
姜子陽笑道,“原來是丹妮啊,幾年不見,變成大姑娘了,活脫脫一個涼粉西施了。”又問,“對了,你哥現在怎麼樣?”
鄭毅在旁邊插嘴,“他呀,地區財校畢業後,在縣財政局當會計呢。”
姜子陽“呃”了聲,沒說什麼。又看著丹妮,“你上高中了吧?怎麼……”
“哎呀,我才考上高中,這不是暑假嘛,閒著也沒事幹,就來賣點涼粉,賺點零花錢。”“嗨,有你這樣的涼粉西施,生意肯定火爆。”姜子陽笑道,“丹妮,給我們每人來一碗吧。”“好的。”丹妮動作利索地忙起來,給每人盛了一碗。姜子陽遞給她1塊錢。
“子陽哥,多了呢”,丹妮想要找錢,姜子陽擋住她,“不用找了。”
丹妮羞澀地笑了笑,正要把錢塞進衣服的兜兜,突然伸過來一隻胖乎乎的手,抓走了她手裡的錢。姜子陽一看,是個中年女人,長得蠻周正的,眼睛裡透出狐媚。她拿著錢,得意洋洋,轉身就要走。
姜子陽急忙喊住她:“那個,你別走。”他質問道:“你是誰?憑什麼搶她的錢?”
“我是誰?“小子,告訴你,我是她媽。我搶錢?這涼粉不要本錢嗎,我現在收回本錢,你管得著嗎?”中年女人圓瞪雙眼,原本有些媚態的她,讓人感到惡毒與醜陋。
“你是她媽?”姜子陽指著丹妮,滿臉不解,“你媽不是……”
鄭毅低聲說:“她是丹妮的後媽。”姜子陽恍然大悟,他故意多給丹妮錢,是想給她一點兒零花錢,沒想到被她後媽奪走了。他心疼地看了一眼丹妮,對她後媽說,“一碗涼粉5分錢,7碗一共3角5分,我給了1塊錢,你應該找我6角5分。”
“什麼?找錢?”丹妮後媽一愣,沒想到到手的錢還要找回去,她氣得發抖,“你把錢給了她,就是她的,我拿過來有問題嗎?憑什麼要找錢給你?”
“我說過不找錢了嗎?”姜子陽毫不示弱,一把從丹妮後媽手上奪回1塊錢,從口袋裡掏出3角5分遞給她。丹妮後媽氣呼呼地接過錢,嘴裡嘟囔著。
姜子陽覺得丹妮後媽對她肯定不好,也顧不得那麼多,再次把那1塊錢遞給丹妮,故意大聲說,“丹妮,這是哥給你的零花錢,你收好了,別讓人家搶走了。以後有什麼困難,就來找哥。”丹妮後媽聽了,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姜子陽又當著丹妮後媽的面,對鄭毅說道,“鄭毅,你是警察,是建國的發小,也是丹妮的哥,幫我照看著她,別讓人欺負了。”然後,站在攤子前,香噴噴地吃完涼粉,離開時,笑說,“丹妮,跟你哥說,我有空找他彈珠子”。
丹妮這才開心地笑起來,說,“好呀,還是我幫你們撿珠子”。
走了幾步,姜子陽猛地回頭,便看見丹妮後媽的手又伸進丹妮口袋,丹妮抗拒著,她後媽使勁掐她的胳膊,丹妮痛的“哎喲”大叫一聲,鬆開了手,錢就被她後媽搶走了。這個胖女人得意地瞅了瞅姜子陽,轉身走了。
姜子陽快步走過去,撩起丹妮的衣袖,便發現她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心裡發狠,問丹妮:“這都是她掐的?”
丹妮點點頭,她已經受夠了後媽的虐待,父親在後媽生下個兒子後,也看她不順眼,哥哥有自己的家,因為後媽的原因,極少回家,她感覺自己孤苦伶仃一個人。現在看到姜子陽對自己的關心,心中一酸,頓時淚流滿面。
樂嘉她們也過來了,見此狀,一個個氣憤不已,口誅筆伐痛斥丹妮後媽。罵歸罵,她人也不在了,發洩沒有了物件。林夕說:“後媽多惡毒,子陽,你也管不了那麼多。現在管了,你離開後又怎樣?”
姜子陽對鄭毅說:“你找一下建國,讓他來見我。”又撫摸丹妮的頭,輕柔地說:“別難過了,我會跟你哥說,讓他多關照你。我有空也會來看你。”說著,拿出5元錢塞進丹妮的口袋,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關心道:“你馬上要上高中了,去買個新書包,買點學習用品。記住哥一句話,把書讀好,比什麼都重要。你要爭一口氣。”他潛意識有一種強者的思維,從心底湧出一股保護欲。說完,搖了搖頭,無奈地離去。丹妮的心像被抽空了一般,呆呆地望著姜子陽的背影。
走了一段路,姜子陽感到哪裡不對勁,下意識跟鄭毅嘀咕一句:“你有沒有覺得有人跟著我們。”
這一提醒激起鄭毅的警察本能,他敏銳地觀察了四周,回道:“還真有人在盯著我們。”
姜子陽對鄭毅道:“走,我們到前面的店裡坐下,看看是誰在跟著。”
說著領著一行人到馬坊街路口的糊湯米酒店,在靠近門口的桌子坐下,給每人點了小份的糊湯米酒,邊吃邊觀察起來。這裡正對著大街,中央是一處四百多平米的小廣場,南面一個三眼井,五六十平米的大井臺,視野開闊,過往行人一目瞭然。
果然看見有兩人走出正街,看到姜子陽望過來,急忙躲閃到對面雜貨店,眼光卻朝這邊掃過來。姜子陽看到這一幕,心中暗笑,想起上午發生的事情,暗忖:“還沒完沒了,看來這事沒那麼容易過去。”
他不動聲色地跟樂嘉、樂怡介紹起馬坊街。正說著,一人騎著腳踏車從正街那邊過來,一眼看到姜子陽,便喊了一聲“子陽”。姜子陽一怔:“陳辰哥,你怎麼來了?”陳辰說:“剛從你家那邊過來,阿姨讓我叫你回去吃飯,就順著老街找來了。”
看著幾個女孩一張張饞嘴地吃完糊湯米酒,姜子陽對思敏道:“我得回家了,你領著她們再走走。”又轉向樂嘉、樂怡:“不好意思,你們先逛吧,有空我再帶你們各處走走。”
樂嘉、樂怡感到一絲失望,也失去逛街興趣,幾乎異口同聲:“我們一起回去,明天再出來玩。”
第十一章 四二一案
這天,古城火車站迎來了幾撥重量級官員。首先到達的是地區公安局長薄鞏。他是老刑警出身,穩重且認真,鐵面無私,不徇私情。接到向陽書記的指示後,他立刻帶著刑警隊長和治安科長趕到了火車站,向車站工作人員瞭解案情。由於段雷人持刀傷人事件影響很大,車站很多人都親眼目睹了事情經過,所以調查並不困難,他們做了筆錄後就離開了。
省廳廳長嚴達也沒有閒著,一回到省公安廳,就召集了刑偵處長王達嘉、刑警大隊長劉星鎮,介紹了案情和省委指示,要求劉星鎮組成調查小組,到421 列車和古城火車站調查。因為案件發生在421列車上,調查小組就將案件命名為“421案”。省廳調查組當天就到了古城火車站,也是詢問目擊者,並分別做了筆錄。然後又趕到東方廠,找到保衛部瞭解姜子陽的情況。保衛部部長袁四海有點懵,馬上請示林楓,林楓指示組織部和保衛部一起接待,並由組織部負責介紹情況。
從東方廠出來後,省廳調查組並沒有離開古城,他們還要等待第二天422 列車(返程時421次列車改為422次)經停古城站時,上車進行調查。
與此同時,百里竟成也悄悄地來到了古城火車站。他已經得知古城地區局和省廳調查組在調查案情,但他沒有露面。省廳調查結束後,他才找到相關人員做了調查筆錄。然後去了軍分割槽招待所住下,準備第二天乘坐422列車。
地區局治安科副科長鄭士槐也在忙著,但他並不關心火車站發生了什麼,只是找到段雷人、巫軍、馬明詢問情況,這三人胡編亂造一通,汙衊姜子陽挑起事端,行兇傷人。最後,段雷人對鄭士槐說:“一定要收拾那小子,出出這口惡氣。”馬明附和道:“最好給他定個罪名,把他關進去,想怎麼整就怎麼整。”
鄭士槐完全按照段雷人等人的說法,很快做了筆錄。之後,又讓段雷人把在火車站跟他一起的那幾個人叫來,作為目擊者,做了證人筆錄。他拿著幾份筆錄,得意地說,“有了這些,一定可以把那小子弄進去。”還誇口道:“我派了兩個人盯住了那小子,他跑不掉。”
段雷人道:“鄭哥,這事就靠你了,晚上去帥府撮一頓,鬧一鬧,消消晦氣。”
調查這個事件的還有白雲霞。她是東方廠子弟,畢業於江州大學新聞專業,分配到省報當了一名記者。剛報到,報社給她放了兩天假。好巧不巧,她正好坐了421列車回家,座位也正好在姜子陽後面一排。她目睹並記錄了事情的始末,還拍了照片。下車後又看到了古城火車站的那一幕,覺得這是個好的新聞素材,又搶拍了幾張照片。這樣一來,用了不少柯達膠片,想想就肉痛。
於是,一個事件的全貌就這麼突然呈現在她眼前,這不是天賜良機嗎?剛到報社,老天就送來了這麼好的題材和故事,是不是一種恩賜?這大概只能用偶然中的必然、必然中的偶然這種哲學命題去解釋了。她覺得應該抓住這個機會,寫出一篇新聞報道,為自己的記者生涯搞個開門紅。她在車站聽到姜子陽說他是東方廠的,就想了解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這麼年輕有型,還有一身武藝。
白雲霞的父親是廠宣傳部副部長,母親是工會幹部,他們中午下班回家吃飯,看到女兒回來了,知道她分到省報社當記者,很為女兒感到驕傲和高興。白母親切地拉著白雲霞的手:“囡囡,省報報到了嗎?”白雲霞點點頭,一臉幸福。又撒嬌道:“媽,我餓了。”白母說:“好,好,我馬上給你做飯。”然後對白父說:“你別光站著,快去食堂打點菜回來。”白父應了一聲,拿起幾個飯盒就出門了。
幸好早上買了菜,白母做了紅燒鯽魚、爆炒鱔絲、涼拌萵筍絲,外加番茄雞蛋湯。剛做好,白父就回來了,打了一份獅子頭、一份清炒茭白、一份紅燒麵筋。六菜一湯,擺滿了一桌子。三個人其樂融融地邊吃邊聊。
飯後,白雲霞拿出一張洗好的照片,指著姜子陽問父親:“爸爸,他是東方廠什麼人?”白父有些驚訝:“你瞭解他做什麼?”
白雲霞:“有點事跟他有關,想了解一下。”白父介紹了姜子陽的經歷,說他很有才幹,一路努力奮鬥,現在江州大學畢業回廠,可能會進入東方廠的領導班子。
白雲霞聽說姜子陽是校友,又如此優秀,不由生出幾分好感,呆呆地盯著照片看,好像要看入心裡似的。白母看到女兒這副神情,心中一動:“難道女兒跟這姜子陽……”便問道:“囡囡,你怎麼了?”白雲霞不知怎麼的,臉竟然紅了。
父母上班後,白雲霞心血來潮,走到了衣櫃的鏡子前,仔細打量著自己:長腿細腰,曲線玲瓏,優美的鵝蛋臉,眼睛如狐狸般迷人,雖然不能說傾國傾城,但也是美豔動人。她披著一頭長髮,穿著淡雅的衣服,鏡子中的她,就像安波作品中的女主角一樣,寧靜而絢麗。
白雲霞輕輕捏了捏自己飽滿的乳房,一臉自信。她見過姜子陽身邊的幾個女孩,都是美若天仙,但她很自信,覺得自己有足夠的吸引力,絕對不輸她們。何況她一路上觀察而知,姜子陽和列車上的兩個女孩只是偶然相遇,並沒有什麼深入的交往。她再次坐下來,對之前草擬的報道進行了潤色,突出了姜子陽英勇無畏、與歹徒搏鬥、解救人質的英雄事蹟,並在後面附上了姜子陽的簡介。
第十二章 美女老闆
從老街回來,姜子陽一眼就看到侄女雪月正在葡萄架下玩耍。雪月也看見了姜子陽,高興地喊著“叔叔”,跑了過來。姜子陽抱起雪月,轉了幾圈,親了親侄女的小粉臉:“想我了嗎?““想,想死了。”雪月甜甜地說。
母親任茗從廚房走出來,笑著說:“瞧你們親熱的樣子,你哥要酸死了。”
姜子陽牽著雪月:“走,看叔叔給你們買了什麼?”帶著她進了房間,拿出一個洋娃娃給雪月,還有幾包點心:麻烘糕、芝麻餅、奶油餅乾和白兔糖果。雪月把洋娃娃一把抱在懷裡:“叔叔好好喔,愛死你了。”
一會兒,姜豐禾、姜子昊先後回來了,任茗喊道:“開飯了。”
這個時候,思清打來電話說她們要出去吃飯,約姜子陽一起去。姜子陽回道:“你們去吧,我剛回來,要在家裡陪父母吃飯。”他突然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情,多了個心眼,問她們去哪兒,知道是去一個叫帥府的飯莊,在南門外海子河邊,便提醒道:“你們先去,我晚點過來。”
這頓晚餐,家人齊聚,其樂融融,好生高興。姜豐禾拿出當地產陳年澐酒,破天荒要兩個兒子陪他喝幾口。
飯後,姜子陽不放心思清他們,便跟父母打了個招呼,奔城南去了。南門叫“來燻門”,取薰風南來之意。古時主政者認為南風為生長之風,迎納南方的和薰之風,既為百姓帶來吉祥、安樂、解困、富裕,又可繁榮昌盛。南門護城河上有座石橋,叫來薰橋,這一帶的護城河也叫海子河,河水自東向西流進鳳凰雙峰山腳下至梅山的大蕩、二蕩、三蕩,與西護城河相連,匯入青龍河。
看到海子河,姜子陽心中湧起了無數的回憶。他想起了兒時在河裡捉魚蝦、玩泥巴的歡樂時光,想起了他們常唱的兒歌:月亮哥哥跟我走,走到河裡摸泥鰍,泥鰍沒摸到,摸到一個光腦殼……他忍不住哼了起來,心情輕鬆愉快。
帥府飯莊坐落在海子河邊,三面環水,橋水相連,樹木蔥蘢。西面是古老的來薰橋,東面是風景如畫的海子橋,正南對著行署大院,背後隔河與縣府相望。院子裡種滿了古銀杏和垂柳,餐桌隱於樹蔭之中,是個品嚐美食、暢談心事的好地方。河邊有一座兩層小樓,裡面是雅緻的包間。
姜子陽趕到時,這裡已經燈火通明,熱鬧非凡。剛進門,姜子陽就碰到了地委辦秘書科長馮鎏。馮鎏熱情地握住他的手,正要說話,就聽見一個女聲傳來:“哎喲,馮科長,怎麼不進去。”姜子陽順著聲音看去,只見一個年輕美女走了過來,看上去二十三四,穿著紫色短袖襯衫,從下扣到上,似乎兜不住挺拔玉峰,吊七寸淺灰色寬腳褲束在蜂腰上,凸顯梨形翹臀。一張禍國殃民的臉蛋,頭上盤成了一朵花瓣,雖然穿戴保守,但美麗動人,優雅不失性感。
她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姜子陽,正好姜子陽看過來,目光在空中擦過,兩人都有一種莫名的驚奇,又如流星般掠過。一個輕輕一笑,一個淺笑點頭,彼此有沒有來電,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馮鎏介紹那女子:“這是帥府的老闆娘,尹蘭。”又指著姜子陽說,“他叫姜子陽……”姜子陽接過話頭:“我是東方廠的。“馮鎏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你叫姜子陽?”尹蘭緊緊盯著他,露出吃驚的神色。
“是啊?”姜子陽疑惑地看著她,為什麼這麼問?我們認識嗎?我們可是第一次見面呀。
“你真的是姜子陽?是在毛河下放的那個姜子陽?”
姜子陽再次吃了一驚,她怎麼知道自己,難不成……“哎,子陽哥,你讓我們找得好苦啊!”姜子陽瞪大眼睛盯著她。馮鎏吃驚地來回掃視二人,難道這二人有故事?可是,可是,這老闆娘是真正的厭男女啊,她從不跟男人搭訕呀,現在是怎麼回事?
尹蘭正要說話,一個女服務員急匆匆過來,跟她耳語幾句。尹蘭臉色大變,“對不起,我有事要馬上處理,有機會再跟你好好聊聊。”邊說邊走,走了兩步又回頭問姜子陽:“你在哪個房間,我一會來找你。”
“荷花間。”尹蘭又是一愣,很快掩飾住了驚奇,轉身離去。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姜子陽一頭霧水。馮鎏玩味地看了她一眼,對姜子陽說,“怎麼,你們倆……”
“嗨,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姜子陽正經八百地說,“我可是第一次見她,看你神秘兮兮的樣子,滿腦子荒唐想法……”
“嘿嘿,有點意思,可能你做了什麼自己都忘了,好好想想。”
“沒啥好想的,哎,你倒是說說,這老闆娘是怎麼一個人?看樣子她挺有來頭的,能在這個地方開飯莊?”
“你還不知道吧”,馮科長說:“尹蘭是尹芭琳的表侄,做的是行署和縣府的客戶,這可是大買賣。”見姜子陽一臉疑惑,又補了一句:“呃,尹芭琳是段專員的夫人。”
“原來有這樣的背景。”姜子陽明白了。他暗想,這是個容易惹是非的地方,言行舉止都要小心點。
“別看她一副禍國殃民的臉,卻是個厭男女,表面上熱情,內心冰涼,沒有哪個男人能接近她,”馮鎏戲謔地說,“越是這樣,越是勾得一些男人想得到她,借用一個詞,叫作‘趨之若騖’。”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人之常情,”姜子陽痞帥一笑,“馮科,你莫不是其中的一個?”
馮鎏哈哈笑起來,“就你跟老哥打趣。”隨之轉了個話題,“子陽,你是不是要到地委這邊來?”他顯然是聽到什麼風聲,想探探姜子陽的口風。秘書科長位於地委中樞,是個重要角色,古城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件瞞得過他。
姜子陽不想談這個敏感話題,便說:‘應該是回東方廠吧。我可是帶薪上學,政策上是哪來哪去。”馮科長拍拍他的肩膀,半開玩笑地說:“也不一定喲,水無常形,人無定勢,一切皆有變數,你且等著。”
“你這是大道理,實際情況千差萬別。”姜子陽想馬上離開,便對馮科長說:“我還約了朋友,不能讓人等急了,抽空再請教你。”說完離開。
第十三章 捅破了天
姜子陽推開荷花包廂,就聽見裡面歡聲笑語。樂嘉、樂怡迎了上來,樂嘉毫不掩飾地摟住他,啵了一口,笑道:“太好了,我就說你不會丟下我們不管的。來,我的救命恩人,罰杯酒,罰杯酒。”她故意在“我的”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顯得很得意。
姜子陽很開心,他用詼諧的語調調侃道,“你也太不矜持了吧,嘿嘿,將軍千金公開調戲男子。”
“哼!調戲?你敢說是調戲。”樂嘉舉起粉拳打過去,姜子陽感覺這不過一種撓癢,更顯親密。樂嘉接著連珠炮一般反問:”將軍千金又怎樣?將軍千金就不能有情感?將軍千金就不能表達喜歡?將軍千金就不能對恩人表達感激之情?”說著,拉起姜子陽的手來到餐桌。思敏心裡酸酸的,起身上前,把他拉到她邊上的座位上。樂嘉白了她一眼,心裡暗道:這是在宣示主權嗎?
自從和前女友分手後,姜子陽就沒有和女孩有過感情糾葛了,他知道思敏對他有意思,但他們是青梅竹馬,有著親情般的感覺,還沒有發展成戀人。這次遇到樂嘉、樂怡,突然置身於女人堆中,他第一次和這麼漂亮又清純的女孩子相處,不禁心動不已。他舉起酒杯,衝樂嘉笑道,“我來晚了,按照將軍千金的指示,先自罰兩杯。”便自斟自飲兩杯,又拉起身邊的思敏,指著樂嘉、樂怡,真誠說道,“思敏,你今天賠了這兩位貴賓一個下午,辛苦了,我慰勞慰勞你,敬你一杯。”
再說尹蘭,她是個厲害的角色,跟各色人等打交道,練就了隨機處理棘手問題的能力。剛剛段雷人一夥到隔壁房間鬧事,他看中了這個房間寬大,要趕走客人,雙方鬧了起來。尹蘭趕過來,好言相勸,加上她做表姨的身份,段雷人沒敢過分造次,就此罷手。
尹蘭處理完事,想起姜子陽,就去荷花間,聽見裡面的歡笑聲。她知道里面是幾個漂亮姑娘,也不知道姜子陽和她們什麼關係,覺得不便打擾,轉身去了拐角的包廂,門楣上兩個燙金大字“桃花”,裡面是段雷人、鄭士槐一夥,已經喝得七葷八素,個個情緒亢奮。尹蘭清冷地盯著他們。這時有個寸頭進來,囔囔有個男人進了荷花包廂。段雷人問,是個什麼樣的人?寸頭大致描繪一番,段雷人眼睛一亮,跟鄭士槐說:“那小子來了,進了那幾個小妞的荷花間,有好戲看了。”
段雷人早就知道思清幾個女孩到來的訊息,早就想進荷花包廂調戲一番。但是,尹蘭看得緊。警告他們不能在帥府鬧事。段雷人就讓寸頭盯著荷花包廂的動靜。尹蘭知道段雷人的花花腸子,警告道,“雷人,這裡是姨的地方,可別在這裡搞事。”說完就出去了。
段雷人原本打算等幾個妞出了帥府就動手,直接劫走。現在姜子陽突然出現,讓他們措手不及,段雷人知道姜子陽的身手,拍了拍鄭世槐:“那小子來了,怎麼辦?”
“好辦。”鄭士槐湊到段雷人耳邊,嘀咕了一陣子。段雷人頓時眉開眼笑了:“高,這辦法實在是高。”鄭士槐便出了帥府。
姜子陽一行剛好這時離開帥府,尹蘭本想叫住他,但見他身邊姑娘左擁右簇,蹙起眉頭,露出一抹寒冷,就不想去見他。她來到桃花包廂,看到段雷人他們還在喝酒,只是沒有了鄭士槐的身影。她以為他去了廁所,就沒多想,安心地離開了。
白雲霞剛好在帥府,她的高中同學在這裡為她接風洗塵。她出帥府的時候,正巧看到了姜子陽,在好奇心驅使下,悄悄地跟了上去。
姜子陽他們走到來薰橋邊,忽然橋那邊湧過來一夥混混,搖搖晃晃地擋在路中央,嘴裡罵罵咧咧的。姜子陽擔心又出什麼么蛾子,領著思清幾個想繞過去。但是,這夥混混朝他們擠過來,明顯是故意找茬。其中一個混混流裡流氣地說:“哎呀呀,這幾個妞長得不錯,陪哥幾個玩玩吧。”一夥人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
姜子陽走在前面,不客氣地說:“讓開!”
那個混混蠻橫地說:“哪裡來的鳥,有你什麼事,滾開,別擋我們的路。”幾個混混從另一邊靠近思清她們,滿口汙言穢語:“小妞,跟我們玩玩,保證讓你們爽翻天。”又是一陣淫穢笑聲。
姜子陽火冒三丈,他挺身擋在前面,大聲說道:“誰敢?”幾個醉漢哪裡認得姜子陽,不管不顧地蜂擁而上。姜子陽出手了,幾個衝在前頭的混混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打倒在地,其他的仗著人多勢眾,一起圍攻姜子陽。思清、樂嘉這邊也拉開了防禦架勢。一場混戰就此展開。
正在這時,斜地裡衝出一隊警察,大聲喊叫:“我們是警察,住手,都住手!”帶頭的正是鄭士槐。混混們一見警察就住手了,姜子陽也退到思清幾個身邊,他注視著鄭士槐,正要說明情況,鄭士槐不容分說:“聚眾鬧事,統統帶走。”
樂嘉懟過去:“憑什麼?我們可沒有鬧事,是他們故意找茬。”鄭士槐哪管這些,霸道地說:“有什麼話,到派出所說去。”邊說邊讓警察將兩邊人等統統帶到附近城南派出所。
“且慢!”白雲霞目睹了這一幕,搶上前,掏出記者證:”我是省報記者,也是目擊證人。”她指著姜子陽幾個說道:“他們是無辜的。”又指著一群混混怒道:“是他們故意找事,你們應該帶走他們才是。”
“記者?”鄭世槐掃了一眼記者證,玩味地瞧著白雲霞:“你是目擊證人是吧,正好,也請你一道去派出所做個筆錄。”說完,連同白雲霞,把一眾人帶到城南派出所。
百里竟成接到一個電話,得知樂嘉他們在來薰橋被一群混混糾纏,現在又被警察帶走了,“這事很蹊蹺,不像是偶發事件。”電話裡說。他心裡一緊,一面強調“不能讓幾個女孩出任何事情”,一面叮囑對方密切關注,隨時彙報。
魏巍很快接到百里竟成的報告,指示百里竟成親自處理,要保證樂嘉幾個安全無恙。百里竟成帶了幾個戰士,趕到了城南派出所,向盯在那裡的兩位保衛人員瞭解情況。
這時,省委第一書記程文峴接到了魏巍的電話,感到事情更加離譜,他請魏巍放心,隨即打電話給嚴達,責成他儘快採取措施,防止事態擴大。嚴達一個電話打給古城地區局局長薄鞏,要求他親自去處理這件事,並強調:“要確保不出事。”
城南派出所裡,段雷人正蹺著二郎腿,哼著小調,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這時,鄭士槐把人帶到這裡,讓劉所長把姜子陽和幾個女孩分開關押。他們倆私下嘀咕了一陣,便讓劉所長把那些混混放了。這些人只是他們安排演戲的道具,沒必要再留著。
白雲霞怒視著鄭士槐,“你們憑什麼放了這些鬧事的?”
“這是你該問的嗎?你不是記者嗎?你不是目擊者嗎?快來做筆錄。”鄭世槐邊說,邊讓警察把她帶到關押思清幾個的房間,然後關上門走了。
這邊,劉所長問鄭士槐接下來怎麼辦?鄭士槐說:“幾個女的我們帶到地區局去做筆錄。”劉所長問:“那小子呢?”鄭士槐冷笑道:“銬起來,好好教訓一頓,再關他一晚上,看他還敢不敢囂張。”說完,鄭士槐和段雷人走到隔壁房間,指著白雲霞和思清幾個說道:“你們幾個跟我們走。”
思清不甘心地說:“走?去哪兒?你們想幹什麼?我們可沒有鬧事!”
鄭士槐惡狠狠地說:“鬧沒鬧事,不是你們說了算。有什麼話,到地區局再說。”不聽她們解釋,就讓警察帶著她們離開城南派出所。樂嘉一看沒有了姜子陽,頓時大聲叫道:“姜子陽呢?他在哪兒?要走一起走。”
鄭士槐完全無視她們,豪橫地指揮警察推搡著五個女孩子往外走。守在外面的百里竟成察覺到不對勁,立刻出面阻止。他出示了軍官證,強行從他們手中救出了五個女孩,準備帶走。
鄭士槐和段雷人被這一突然的變故打亂了計劃,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他們本能地想反抗:“人不能帶走,你們無權在本地執法。”
“是嗎?你們很快就會知道我們有沒有權力這麼做了。”百里竟成態度強硬,“你們還沒有資格阻擋,回去想想怎麼善後吧。”說完,帶著幾個女孩離開了城南派出所。
樂嘉看著姜子陽還在裡面,急急地說道:“百里叔叔,姜子陽還在裡頭,怎麼辦?”百里竟成安慰她:“沒事,一會兒有人來解決。”同時留下兩個人盯著派出所,吩咐:“如果看到什麼蹊蹺事情發生,可以強行採取措施,帶回姜子陽。”說完,送思清幾個回家。
鄭士槐和段雷人被百里竟成的氣勢震住了,一時間束手無策。最後還是鄭士槐提議,去找馬卜清局長彙報。
第十四章 夜話官場
已經深夜了,幾個女孩子還沒回家,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衛璽堯心裡焦急,跟老伴一起來到姜家。姜家兩口子也沒睡,坐在前院等兒子,見衛家兩口子這麼晚來,知道思清他們都沒有回家。任茗招呼阮芝緣到後院,讓兩個當家人好說話。
衛璽堯還沒坐下就問:“子陽是不是跟思清她們一起出去了?”
姜豐禾說:“子陽在家吃的晚飯,不放心思清她們,就去找了,不知怎麼這麼晚還沒回家?哎,幾個女孩子,白天又發生了那樁事,不會有什麼事情吧?”
“不至於,等會吧。”衛璽堯說,“我們兩家都是不想惹事的人家,兩家命運相連,就如一家人。如果有人敢對孩子們不利,我絕不會輕易放過。”他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做人低調,但不代表別人可以欺負我們,無論哪個孩子出事,我們都會追究肇事者的責任。”
姜豐禾說:“沒想到子陽剛畢業,還沒安排工作,就碰上這事。而且惹的是行署專員段劍雲的兒子,段劍雲護犢子是出了名的。忌諱這層關係,今天見到老段,我也不好提這事。”
衛璽堯問:“子陽怎麼安排?”姜豐禾把東方廠和省委的決定都告訴了他,沒有絲毫隱瞞。衛璽堯說:“地方關係太複雜,最好能讓下一代人遠離上輩人的恩怨。你看中江這地方山頭林立,關係複雜。省委書記都是外派,搞幾年就走,手握大權的都是本土派。”他看了姜豐禾一眼,“孟書記和你都是南下幹部,在這裡幹了三十多年,人家還是把你們看成外來的。段劍雲和他後面的可都是本土派,很難搞的。”
姜豐禾無奈地說:“這些我都知道。我本來想讓子陽回東方廠;但省裡另有考慮,我不好說什麼。現在東方廠已經向部裡報了人事方案,省裡也知道了。後面怎麼辦,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只能順其自然了。”姜豐禾心裡清楚,官場就是社會的縮影,各種利益和矛盾在這裡交織,樹欲靜而風不止,矛盾與鬥爭難免,東方廠也不例外,除非不混官場。
正在這時,思清幾個吵吵囔囔進來,打斷了兩人談話。衛璽堯急切地:“怎麼這麼晚才回來?真讓人擔心。”思清就說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衛璽堯看到了白雲霞:“這姑娘是……”思清介紹說:“她是省報記者,是目擊證人,也跟我們一起被不良警察扣押了。”
衛璽堯關切道:“姑娘,謝謝你了。只是這麼晚了,你住哪兒,我讓人送你回去。”
白雲霞回道:“伯伯,不急,我在這裡等姜子陽回來後再走。”
姜豐禾驚訝地問:“怎麼,子陽沒跟你們一起回來?”
跟在思清後面的百里竟成上前自我介紹了身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說道:“姜子陽還被扣在城南派出所,省廳已經責成地區局局長薄鞏親自處理這事,估計要不了多久,姜子陽就會回來。”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姜豐禾還沒說話,衛璽堯已然氣憤不已,就在姜家打電話給向陽,直接責問。向陽已經知道了此事,也知道省裡已經介入,正頭疼不已,又接到衛司令員的電話,頓時感到壓力山大,嚴肅表態:“放心,請放心,一定會妥善處理!”心裡想:這段劍雲也太不地道了,居然公權私用,為流氓兒子張目!
但說薄鞏接到嚴達的電話,立馬從床上跳起來,穿衣整容後,電話指示刑偵隊長和治安科長馬上到他家來,帶著他們趕到城南派出所。派出所只有門口值班室還留有燈光,一個民警在值班。治安張科長直接問道:“劉所長呢?”民警道:“回家了。”
“地區局薄局長來了,打電話叫劉所長過來,立即,馬上!”張科長又問,“今天晚上被關押的人在哪兒?”“喔,在看守室。”“趕快帶我們過去。”張科長跟著值班民警到了看守室。
姜子陽被帶到城南派出所後,就覺得不對勁。他想起白天發生的種種,心裡清楚這是有人陷害他。他心急如焚,擔心思清和其他女孩子是否安全,不知道段雷人會對她們做什麼。他也不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麼後果,會不會被冤入獄。
正想著,拘留室突然被打開了,燈也亮了起來。幾個警察快步走了進來,領頭的張科長問道:“你是姜子陽?”姜子陽狐疑地瞪著他們,沒有說話。
張科長神秘地笑了笑,說道:“請跟我們出去。”姜子陽心裡一凜,這是要幹什麼?他問道:“你們要幹什麼?”張科長意味深長地說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姜子陽還沒弄清楚狀況,就被帶到了值班室。薄鞏一看見姜子陽還戴著手銬,冷冷地說:“還不快開啟。”民警連忙開啟姜子陽手銬。薄鞏走上前去,握住姜子陽的手,誠懇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姜子陽:“……”
“這是地區局薄局長,”張科長說道,“薄局長一聽說此事,馬上趕來了。”
姜子陽問:“那幾個女孩呢?”薄局長几個面面相覷,不知所以。值班民警說:“地區局治安科副科長鄭士槐帶走了。”
姜子陽急了:“帶到哪兒去了?”
“趕快說!”張科長逼問道。值班民警:“這,這,我也不知道。”
薄鞏道:“立即找到鄭士槐。”
正說著,外面進來一人,出示了軍人證,對姜子陽說:“我們是江州軍區政治部保衛部的,百里部長要我告訴你,幾位女孩子已經被我們接回家了。”
這一刻,薄鞏和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了震撼:大軍區直接出面介入此事,那幾個女孩子都是什麼背景?鄭士槐這是捅破天了呀!薄鞏安排幾個民警送姜子陽回家,對張科長說道:“今晚一定要找到鄭士槐,還有,趕快催劉所長到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