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子怡入境，入定｜嘉人封面

蒂芙尼讓· 史隆伯傑系列

（Jean Schlumberger by Tiff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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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芙尼讓 · 史隆伯傑高階珠寶系列

（Jean Schlumberger by Tiff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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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芙尼讓 · 史隆伯傑高階珠寶系列

（JEAN SCHLUMBERGER BY TIFF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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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芙尼讓 · 史隆伯傑高階珠寶系列

（JEAN SCHLUMBERGER BY TIFF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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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芙尼讓 · 史隆伯傑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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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夏天，在《嘉人》封面拍攝的影棚化妝間裡，章子怡坐在化妝鏡前，穿著禮服，腳上趿著一雙“澡堂拖鞋”，悠悠地回想起兩年前，在《醬園弄》劇組的化妝間裡，上主人公詹周氏80多歲的老年妝的場景。那天從凌晨3點45分開始畫，一直畫到了中午12點，妝容從面部一直延續到上半身，做完的時候她已經“累劈了”。她抬頭看鏡子，看清楚的那一刻，忽然淚流滿面。

那時電影拍攝已接近尾聲——這個民國血案中飽受壓迫凌虐後反殺丈夫且分屍的女人，已活到垂暮之年。章子怡心裡想：哎呀，詹周氏老年是這個樣子啊……臉上、手上、耳朵上的皺紋，還有斑的顏色，嘴角囊袋下垂的皮跟老公雞似的。“我好難過，我覺得這些皺紋、殘破，全是她一輩子的委屈和跌宕起伏，電影裡這些人物跟她的種種關係、她的情感、她那麼多年被虐打的每一下，全都藏在她的皺紋裡。她活得越久，藏的這些痛苦就越多。那時我們也拍得差不多了，我心裡對人物更清晰，就更心疼這樣的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就哭了，特別難過。”那時，她投入到這個角色裡已經太久了，極度消瘦，比開機前減重到42公斤時又瘦了幾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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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機前，她就知道“詹周氏已經活在自己身體裡了”。她已經學會了蘇北口音；為理解分屍，她去拜訪了法醫，瞭解人體結構；去屠宰場觀察殺豬，看到血淋淋的地板；研讀《獨立與歸屬：民國新女性的精神史》等史料，瞭解歷史上女作家蘇青為詹周氏寫的專欄文章和當時的輿論怎麼看待她們；還翻閱了犯罪心理學書籍、中國和美國關於女囚的紀錄片……那時候，她老做噩夢，夢裡全是殺人犯。

她努力去理解那個時代的女性如何面對自己的困境、掙脫部分枷鎖，也努力去感受真正的底層是怎麼苟活的，琢磨女性犯罪的心理動機都是怎樣的。她為自己的人物建構了整個生命、時代背景和人物關係網，以及以三次面對庭審為表演結構的人物發展弧線。之後，她默默地把自己的書單、片單也發給了陳可辛導演和副導演。“我也希望他們知道我都知道些什麼，就是知己知彼吧。”然後，她就靜靜地等待開機，等待詹周氏從她心裡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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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開場不久，詹周氏殺夫後被捕送監，大門開啟，章子怡被推著走進去，她知道自己從來沒有那麼走過，要找到一種讓自己非常非常彆扭的狀態，才能走出詹周氏的樣子。她還給自己腳底下墊了一些硌腳的東西，每一步邁出來，有恐懼，是那種人消耗光了、枯竭了的狀態，如行屍走肉般。“從小到大，我都覺得表演是一件很個人化的事情，每個人的觸覺不一樣，同一個角色由不同人來演，站姿都不一樣，走路的姿勢也不一樣，是很個人化的表達。”

不同的是，章子怡越來越有意識地系統化、結構化地看待表演。“也許因為做過導演和製片的工作，所以後來拍戲的時候，就會更全面地去組織一個角色，而用心的演員可能會為角色想的要比導演多得多，因為導演要顧及的太多，演員更純粹、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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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一場精彩的戲——詹周氏被捕後，雷佳音飾演的薛至武為了讓她認罪毆打她——她立刻陷入回憶：“我抓住他的手，緊緊地，讓他摸我的臉，那個瞬間的反應其實是一個常年被家暴的受害者的一種慣性，一種生命本能，一種動物性，是特別畸形的心理狀態。或許當你觸控到了我的溫度，你會停下來，此時此刻投出一個乞求卻又鼓足勇氣的眼神，那個眼神裡恐怕還有一些說不清楚的慾望——這一切都讓薛至武停手了，他驚恐，他不安，she's crazy。這裡有權力關係、階級關係，也有一瞬間的倒錯，還有人物內心力量對峙的變化。一個高高在上的有權力的男人在面對絕對弱勢的女人時，有一瞬間的鬆動。這些都不會寫在劇本里。當我們長時間進入到角色裡面，去感受她曾經感受的那些當下，去想她跟每個人的關係，你的表演會留白，但你同時有很多豐富的表達，即便沒有臺詞，你也要表達你心裡面是澎湃的，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這個對於演員來說特別重要。你要心裡有數，你才能夠傳達出來，否則導演今天告訴你要抓著他的手來摸你的臉，你都不知道在摸什麼。”

說到這裡，她想起和陳凱歌導演合作時，對方常常提到“入境”，她說也要“入定”：“演員內在一定要有一個很深的根，在你打算要接這個戲、要走進這個人物內心世界的時候，這個根就要一點一點地扎進去。”

當章子怡還是小女孩時，電影就闖進了她的生活。後來，張藝謀評價她是“世界影壇上獲得認同的女演員中地位最高的一位”，梁朝偉說她在女演員中“沒有之一,只有唯一”,李安在她從影20年時稱讚她“具有渾然天成的才華，才華之上更有修為”……從19歲和《我的父親母親》一起去柏林電影節開始，她獲得了國際、國內數不清的最重要的電影獎項，七年前，她就說她已經不需要多一個獎盃來證明自己會演戲了。

那麼，剛剛上映的《醬園弄》與詹周氏，對如今的章子怡來說意味著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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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足夠精彩的電影生涯裡，詹周氏是跨越她生命時間最久的一個角色。

十年前的2015年，陳可辛找到章子怡，她是他心裡唯一能飾演詹周氏的女主角。當時章子怡很興奮：多麼強大的一個女人，才能有這樣一個人生，能夠作出這樣一個決斷。她立刻一邊開始健身，讓自己快速消瘦下來，一邊等著劇本成熟。她想著，當導演開拍的時候，自己已經都準備好了。兩個多月後，陳可辛在一個活動上再次見到她，驚訝地說：“子怡你怎麼了？怎麼瘦成這樣？”“導演，不是戲要拍了嘛。”“哎呀，子怡，我還沒跟你說呢，我現在不拍了，覺得各方面都還沒有準備好。”章子怡後來笑說，那段時間錯過了好多好吃的。雖然遺憾，但她理解，導演心裡不踏實，就不適合開始。

2022年夏天，章子怡收到陳可辛的微信訊息：“還是醬園弄。”再次聊起這部電影，陳可辛告訴章子怡，他想要探討的是“臨界點”這個詞，一個女人婚姻的臨界點、各種關係的臨界點，以及時代的臨界點。“導演，你這部戲我肯定會演得特別好。”章子怡說，“我當然太懂了，臨界點是什麼，就是你死也不能往下走。”2023年，《醬園弄》開機了。

“對，我們重新（開始）的起點就是這麼簡單。詹周氏何嘗不是呢，這一刀必須下去，再也不可以去容忍，再也不可以去原諒，再也不可以去相信了。這就是她的心態。我覺得這個戲就是，一觸即通。”這個夏天，章子怡說：“當時我處在一種很孤獨的狀態裡，我覺得那種狀態有點說不清楚，也不想說清楚。”她情緒一轉，“現在看來，太好了，如果八年前我來演，絕對不是今天的詹周氏，絕對沒有這個厚度和更多層面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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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子怡建構起來的詹周氏，雖然被動地顛沛流離，但她就是生生地長出了一個獨立的個體，形成了一種完整的精神力量。“就是某一種緣分，八年裡，我對這個角色就是痴痴地忘不掉。這部戲，就是角色對你情感世界的直接觸達。總的來說，我覺得這一次的表演讓我很動心，也很揪心。”她說。

要面對一個包含諸多自我判斷與外界評價的職業，必須要去捍衛某些與生命有關的東西。章子怡之所以讓人動容，也許是因為她在每個角色中都喊出了“沒有什麼挺不過去”，透出一種非凡的倔強與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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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經一次次地努力證明自己可以。小時候懵懵懂懂地考上舞蹈學校後壓抑到想退學，但為了不讓別人看不起，堅持了六年；考上中央戲劇學院後，每學期只有一個奮鬥目標，就是在老師同學面前表演一個作業，睡前都祈禱自己能夢到一個小品出來；第一次演電影，唯一的想法就是別讓張藝謀失望；第二次演電影，每天除了拼命練功，就是觀察已經戒菸的李安導演，今天拍到自己時又抽了幾根悶煙，她只有一個心思——希望李安導演選了我不會後悔；拍電影的第20個年頭，她說她更放鬆一些了，不會太較勁，但是仍然會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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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待角色，像對待自己一樣。她說：“我喜歡一個人物，我可以把她捏碎了，再把她攏在一起，像凍冰塊一樣，水一滴一滴地滴進去，給她凍成形，然後開始雕刻她，刻她的眼神，刻她的體態……”

十多年前，她就常常提到“生命力”，讀到喜歡的劇本、喜歡的角色時，總會有那麼一瞬間，會讓她覺得：“我要完整她的一切，我要完成她的生命，我要給她她想要的愛情。”

皮革背心、BLOOMING 90 方巾均為 LOUIS VUIT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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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觀眾相伴多年，章子怡的另一個動人之處是，她似乎從不苛求外界的理解，也極少表達對負面評價和誤解的痛苦與失望。二十一年前，《十面埋伏》上映前，她說：“別人也許可以理解你，但是他們沒有這個義務。”十七年前，《梅蘭芳》上映時，她說：“痛苦不是可以被人理解、可以一二三這樣講出來的。”五年前，她在戛納電影節大師班作為主講人分享創作經驗：“我的感受是比較個人的，也許觀眾不太明白，我一句話後面可能還有很多大家不知道的情緒，這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