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些天,一檔綜藝節目的工作人員把倪虹潔拍過的劇都數了一遍,告訴她一共有105部。倪虹潔很驚訝,“我真的這麼多年拍了100多部戲了?不管角色大小,這個量還挺多的。人家是百億導演,我是過百部演員。”

《武林外傳》祝無雙,來源:網圖
但就在同組其他演員乘著《武林外傳》的勢頭,在影視圈開疆擴土紛紛走紅之時,倪虹潔卻隱入雲南真的開了家客棧。這跟她當時對演員職業的遊離態度以及婚後逐漸失去自我的狀態相關。
後來,倪虹潔結束了那段關係,客棧也黃了,她到處漂著。2009年,正籌拍《武林外傳》電影版的導演尚敬把她找了回來,之後又引薦她到崔健當時籌拍的電影《藍色骨頭》劇組。倪虹潔成了裡面的女主角,也從這個劇組中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信任與鼓勵。新的體驗讓她第一次堅定做演員。
但祝無雙大勢已去,重回影視圈的倪虹潔能接到的戲約寥寥,即便有戲來找也多是客串或幫忙,給到她手裡的劇本有時只有一張紙。角色更沒得挑,用她的話說“都是一些邊邊角角”。
30幾歲,她開始演媽媽,甚至外婆,在2014年播出的電視劇《第二次人生》裡,倪虹潔就演起了比自己小6歲的王媛可的母親,以及對方兒女的外婆。但也許正因為她對角色的寬容,為她吸引來了更多機會,活兒雖不大,但至少有的演。
那真是一個漫長的低谷期。一直到2021年她出現在《愛情神話》的大熒幕上,大眾似乎才甦醒過來,又一次想起這個叫倪虹潔的女演員。而之後,無論是否為配角,倪虹潔這張臉和演技都一次次提醒著觀眾,記住她。

《致1999年的自己》劇照

被動的覺醒
前幾年有些遊離,是因為從拍廣告開始我就覺得自己不是幹這行的,我不是個演員,這不是我的終身職業,只是個過渡,有拍就拍,沒拍就算。
拍內衣廣告對我的影響無非就是沒有人支援我幹這行,但其實我骨子裡就覺得我不太會假裝。當時我覺得做演員是在表演,很假裝,我就覺得這份職業跟我的生活狀態差挺遠的,只要不拍戲,我整個人就是另外一個狀態。我其實心裡邊挺排斥這樣兩面化的女生,所以我也幹不了這一行,我也不會寒暄,或者說是社交、秀,我真不會。
但這其實是我心裡一個不那麼正確的判斷。如果今天說製片人導演都在,小倪你來見下人,回頭有什麼機會什麼的,可能別人聽到這個話,覺得可能真的是個機會,我們先去認識一下。但我當時想的是,目標這麼明確嗎?我去無非就是認識人交個朋友,我不需要你給我機會,我也不想去,我覺得我是在陪著去的。這就導致我當時觀念上的一種偏差。
所以拍完《武林外傳》之後,人家是演了個客棧的故事,我是踏踏實實去開了個客棧,覺得自己可以,找到喜歡做的事了。


後來(2010年)我接到了尚敬導演給我打的電話,我那時候不知道在哪漂,他說老崔(崔健)有電影要找你,想讓你去北京見一下。見了第一面之後也沒什麼,我又回去了,之後又讓我去試戲,試了戲之後才告訴我確定讓我來演。其實這種角色肯定很多人爭取。
《藍色骨頭》算是讓我堅定下來做演員的一個轉折。在那個時機下,正好我別的副業也幹不成,我就想回來當演員,也沒有太好的機會,突然有這樣一個被認可的……因為演員是被選擇的,突然到我身上,然後導演所有人都特別信任我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可以。
而且那是一個非常專業的團體,和一群有著自己的想法並且把它努力實現了的有志青年,他們把我引到另外一個新的境遇。我之前拍戲那麼多年,從來沒有參與過說原來拍一個戲,對完本之後還要提前去把每一場重要的場次拎出來反覆排練。攝影老師杜可風也一直跟著說演員身上的優缺點是什麼,我們想要的是什麼,然後以他的專業來判斷他要從什麼角度、鏡頭語言來給到。感覺重新認識了這個行業和我要做的職業。

"禿頭鸚鵡"
等我不遊離的時候,其實也沒有那麼多工作來找我,就變得很邊緣化了。但我沒有覺得什麼氣餒,或者說覺得自己很可惜,我總覺得路是自己選的,沒什麼好後悔的。
既然想回到演員這一行,那就慢慢來唄。不管什麼劇本什麼角色,只要有工作,我就會努力的卯著勁兒上。
所以其實劇播的還挺多的,只不過原來都是一些邊邊角角,乃至於幾場戲的角色。可能你覺得我好像沒有多拍,其實我從來沒有停過,只是今年的運氣比較好一些,在一兩個月之內集中有三四部戲一起放。
拍完《藍色骨頭》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有劇本就演,不管什麼外婆啥的。曾經我的執行經紀拿著我的資料去跑組,無非就是遞個資料,最後還是,“來,幫個忙唄,請倪虹潔老師來幫個忙,我們這有一天的戲缺一個客串。”
一直到《演員請就位》(2020年)之前,我其實合作了很多導演,我去很多戲,片酬也很低,可能拍攝環境也特別苦,但是我去的目的就是想告訴找我拍戲的導演或者來找我的人,就是你們找我,你們不會丟份兒,我一定會給你們交出比原劇本原角色更好的東西,這樣你們下次才能找我,才能想到叫我幫忙。怎麼都可以,不給我錢也行。什麼戲都演。
但有一次我沒去。我記得當時《如懿傳》我試戲試了4回,每一次試戲導演都說特別好,特別感動,但最後沒找我演我試的角色,也沒有給原因。我們心裡都知道,角色被別人搶了,他也沒有辦法,他覺得挺虧欠的,所以給了我劇裡的一個別的角色,但是我沒有去。因為某一個階段,人其實也是有這種勁兒在心裡。
那時候多數女性角色都是苦大仇深的,就屬於那種被家暴或者是不被待見或者重男輕女,很少有自己個性展現,而且很多是作為輔線出現。交代性人物,因為下面有個什麼事了,所以這場戲需要你出現一下,她當然沒有她自己獨立的完整的性格,一部戲裡肯定有女主女配,但是女性角色大多是服務於整個劇情而生的。
到我們這樣當時的比較邊緣化的演員,可能就更難在裡邊找到自己的人物性格,但是我覺得也是那幾年接到的劇本,就那麼幾場戲給到你,又想努力做好的時候,也讓我養成了一個習慣,努力的把這個角色按照自己的想法把她豐富一下,因為前情後續都沒有交代,只能靠你自己了。
那時候網際網路什麼包裝是有了,但是我還不太善於,我還一根軸線的覺得,我只是需要好好表現,大家都能看到。

主動爭取肯定是沒有的,我有什麼資格去挑(角色)呀?你幹完這些活,幾天的事兒,拍完之後你可能就會閒很久,有時候一兩個月兩三個月都沒有事來找你。
當突然有一個角色找你,你有什麼資格說,“你還有什麼別的角色嗎導演?我覺得這個不太適合,侷限了我,我可以有更好的。”這是不可能的事兒,有工作能找到你已經很開心了,我就是卯著勁把它弄好了。
而且這個戲能找到你的時候,其實全部都定完了,你就是在這後來第四第五波的這一群演員裡邊給你的角色,你想去調換什麼樣的位置呢?你怎麼去陳述這個事情?你跟導演說,“導演你要信任我”,人家為什麼要信任我?是我拍的戲、我拿出來哪個片段可能跟這個角色很貼?我沒有。現在我跟你說我演過陳秀娥,如果有年代劇的話你可以找我。當時我沒有這樣的能力,難道我說我演過《武林外傳》?
我原來養過一隻劇組的道具鳥,是一隻六十幾塊錢的玄鳳鸚鵡,它因為在劇組的時候很焦慮,所以它頭上的毛都沒有了,變了個小禿子,它既然沒有毛怎麼愛惜自己的羽毛?它沒有機會去給自己裝點,說我要這個顏色,那個顏色讓我很漂亮,讓我精神抖擻,讓我的羽毛可以支楞起來。它沒有選擇,它只能赤裸裸地站在那裡等待。趕緊先養一養自己,好好的梳理自己吧。
當時我就跟這隻鸚鵡一樣,你沒有那些絢爛的東西,或者拿得出手的作品,你拿什麼去給別人展示,讓別人信任你?
我是會焦慮,看別人演各式各樣的角色,而你天天在家裡邊,我最大的感覺是在浪費生命,但就一瞬間。有時候真的好喜歡(一個角色),如果我演的話我要這樣那樣這樣,自己對著鏡子照一遍,然後“唉,好吧,出去吃個飯”。我反正不可能一直在焦慮裡頭。

第一部短劇

倪虹潔飾演的花木蘭,來源:網圖

短劇《夫妻的春節》劇照
我覺得他們身上全部都是蓬勃的朝氣,我就願意跟這樣的人待在一起,我不喜歡一成不變的“來,中鏡,進,切特寫,好下一場。”那麼多年過來了,大家都在進步,你怎麼還老一套?太無趣了,幹活得有意思才可以。
你知道我在演短劇的時候,我說男演員是誰呀?說了一個我剛合作完的男演員,我還碰到他了,我說他們說找你了嗎?他說找我了,但是我經紀人說這個是短劇,手機上放的。他這兩聲都是往下走的,然後說就不去了吧。我還教育他半天,我說你要與時俱進。因為我跟他關係挺好挺熟的,當然人家也不缺戲拍,人家也挺忙。

總能過去的
《夫妻的春節》找我的時候正是我最忙那兩個月。我人生從來沒有這麼忙過,因為場景出現問題原計劃被打亂,橫店和上海兩個戲的拍攝撞到了一起,在橫店拍古裝戲,從早上4、5點鐘開始化妝拍到晚上凌晨1、2點鐘,然後坐車到上海,那邊是5點多化妝,拍完之後又趕回橫店,就是這麼來回的趕路。之後我從橫店殺青完當天趕到廈門去拍短劇。我覺得我是女俠,這段日子太牛了。
其實這樣我挺焦慮的,我就怕我兩頭都沒演好。因為人累了之後腦子是木的,所以我很早就把所有的劇本看得滾瓜爛熟,臺詞閉著眼睛都能倒數的時候,我才能稍微安心一點。
《致1999年的自己》也是去年(2024年)拍的,劇本在最先有的時候就找我,可能覺得我合適,然後看劇本的時候我太喜歡,說不管什麼情況,我都要演陳秀娥。
因為1999年本來在我印象裡也是特別特別的一個年份,我經常會在1999年的倪虹潔、錢佳玥,1999年的我媽我家裡人和現在的狀態中來回穿梭。做演員真的太牛了,你能演一下你媽媽,就是倪虹潔的媽媽。因為我覺得錢佳玥就是那個時候的倪虹潔。
我很小的時候就被姑姑接到上海,跟婆婆她們住一起,因為我爸爸媽媽也是要上山下鄉,所以我的童年跟劇裡的錢佳玥是一樣的。
劇裡陳秀娥跟錢佳玥的很多戲,都是我媽複述給我,我小時候是怎麼樣的。小時候我媽回來伸手抱我,叫我“囡囡啊”,我轉頭就跑;然後我媽跟我睡一個被窩裡,我一動都不敢動,我都不認識她,她一碰我就哭。所以在劇中我就慢慢的把我媽和我和陳秀娥融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