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遠比你的世界觀更復雜

CHRISTIANITY TODAYA
PRIL 25, 2023
有時候,一個很好的詞也會徹底失去它原本的意義,以至於我們最好(至少暫時)不要再使用它。在1923年形容某人為“原教旨主義者/基要派”(Fundamentalist)與在2023年的意義是完全不同的。在1923年,這個詞指的是相信“超自然存在”(the supernatural)的基督徒,如今指的卻是教派激進主義者(sectarian militancy)。
幾年前開始,我意識到另一個很好的詞也已失去它原本的意義:“世界觀”(worldview)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觀,”俗話是這樣說的。當然,這句話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是對的。我們透過什麼樣的框架看待現實,就塑造了我們自己。但多年來,我已厭倦見到“世界觀”這個詞被放在教會與世俗世界打的文化戰爭(culture war)的清單上,並附上“正確”的基督教觀點。
我也越來越相信,這些與“世界觀”有關的談話裡,假定了一些我認為不正確或不符合聖經教導的想法:也就是相信人一旦採納了某種認知公理之後,就會將其應用在生活裡。任何與現實中的人打過交道的人都會知道,事實往往恰恰相反。我見過無數有著“聖經世界觀”的人在陷入婚外情時,瞬間就改變其世界觀。
提摩太·凱勒(Tim Keller)為巴文克(J. H. Bavinck)的《人格與世界觀》(Personality and Worldview)新譯本撰寫的序言里正好分析了我對這個詞被濫用的質疑。也許一些人聽我提到這位過世很久的荷蘭改革宗神學家就會打哈欠,但這本書光是有提摩太·凱勒寫的序言以及其譯者兼編輯恩雅各(James Eglinton)所寫的導言,就已經是物有所值了。他們兩人皆指出“看待世界的方式”(world-vision)和“世界觀”(worldview)之間的關鍵區別。
他們論證的其中一點是,雖然每個人都有其“看待世界的方式”,但很少人有世界觀。
恩雅各將“看待世界的方式”定義為“由個體的親屬和家庭環境、老師以及受過的教育、所處的文化背景在其身上形成的一套關於世界的直覺”,再加上“個人的氣質特異性”。這種獨特的組合使一個人能有個“可行的參照框架”來過每一天的生活。
換句話說,我們不只是根據一套我們認同或否定的命題(propositions),也不只是基於我們所處的社會和文化背景,來看待這個世界——我們的個性(personality)也有一定的影響力。
這也是為何許多人喜歡找到自己的九型人格數(enneagram number)或十六型人格型別(Myers-Briggs type,即MBTI測試)的原因之一——甚至是在網上做“你是哪一種漫威人物?”的測驗。
這類測驗,若沒有其他任何益處,至少能為我們提供一種象徵,用以描述為什麼我和妻子在聽到一個朋友在車禍中倖存後的反應是如此不同。
如果像漫畫那樣,你能看到我妻子頭上的思考泡泡,你會看到這樣的內容:“我們得把大家聚在一起,為這個朋友的家庭準備食物,安排讓他們的孩子能繼續上學。”
而我的思考泡泡會是這樣:“生命是短暫而脆弱的。死亡正向我們所有人走來……”然後再冒出《詩篇》104篇,或一些沃克·珀西(Walker Percy)的名言,以及吉米·巴菲特(Jimmy Buffett)《他去了巴黎》(He Went to Paris)的歌詞。
但我和妻子如果一起做一份關於我們的生活原則或價值觀的“世界觀測驗”,我們的得分會幾乎一樣。畢竟我們是在離彼此只有幾英里的海邊長大。
我們可以用“我是九型人格的第四型,她是第二型”來總結我們對朋友的車禍為何會有不同的反應。即便如此,我們也意識到,人是深不可測的,沒有任何人能被以某種“世界觀”或“人格型別”來完全地“解釋”。
在巴文克的理論裡,雖然每個人都需要一個“看待世界的方式”——靠著這些基本的假設和框架來度過一生——但很少有人真的發展出自己的“世界觀”,也就是對生命意義的一種更加明確有意識的認知。
許多人活了一輩子,從未真正質疑過他們人生的基本假設,或他們所處文化的基本假設。然而,有些人——通常是遇到危機時——會問自己一個問題:“這一切意味著什麼?”
布希納(Frederick Buechner)曾說,在任何教會禮拜中,當傳道人開啟聖經宣讀時,都會有一個靜止時刻——會眾裡至少有些人希望聽到對這個問題的答案:“這是真的嗎?”
認為聖經給我們提供好的原則來管理我們的生活、獲得屬靈的體驗、贏得關於“價值觀”的辯論,或者用這些原則來幫助我們成為更好的配偶、父母或公民——是一回事。
而去問:“若他常用自己權能的命令托住萬有(來1:3)——無論是有形之物還是無形之物,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又問“若真的有一位上帝,我們生活、動作、存留,都在乎他(徒17:28),這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以及問“若 ‘耶穌愛我我知道,因有聖經告訴我’ 這句話是真的,我的生活會有什麼改變?”——則是另外一回事。
與在多數常見的基督教語境下使用“世界觀”一詞的方式不同,世界觀並非一套確定的抽象概念——人同意了這些抽象命題,然後只是應用在各種真理問題上。除此之外,世界觀還讓我們意識到什麼樣的故事是真實的,以及我們生活在什麼樣的故事中。而基督教故事的時間線在短期內無法完結。
在耶穌餵飽五千人、並在海邊與他們談論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之後,門徒中有好些人厭棄他的話,退去不再和他同行。這個時候,他們並沒有從耶穌手裡得到一本初版的《使徒行傳》,更沒有關於基督在聖餐中臨在的各種觀點的論述。彼得的腦子裡也沒有已經寫好的《彼得前後書》的初稿。耶穌只是說:“你們也要去嗎?”(約6:67)
彼得的回答比一百萬種把我們整齊分成不同類別的“世界觀手冊”更重要。他說:“主啊,你有永生之道,我們還歸從誰呢?我們已經信了,又知道你是神的聖者。”(約6:68-69)
就許多方面而言,彼得看不到自己將要走的路,更不足以對周圍的世界有個全面的理論。他只知道這個人就是道路。他知道——無論他的解釋有多少錯誤——他都會跟隨這個聲音,進入主呼召他去的任何無法預知的未來。無論這位耶穌去哪裡,他也要去那裡。
彼得的生活是否總是與此保持一致?福音書裡的每一頁都有彼得對耶穌所行之事的巨大誤解——通常是他說了愚蠢的話,然後被耶穌糾正。在耶穌被捕後的火爐邊,彼得的“世界觀”似乎是:“我從不認識這個人。”
但耶穌一直在追尋他。耶穌在死在十字架上並復活後,來到他與彼得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當時彼得正在加利利海捕魚。而即使他們的關係恢復後,彼得還是問了幾個耶穌拒絕回答的愚蠢問題。但是,耶穌對彼得說的最後一句話,與他跟彼得說的第一句話一樣:“你跟從我吧!”
你的無神論鄰舍遠遠不只是一套世界觀。無論你們在咖啡廳裡有過怎樣的辯論,他都是一個複雜的靈魂,而且經常以與他所持有的抽象觀念不一致的方式在生活——就像你一樣。也許他能夠告訴你十五個理由,以證明“相信上帝存在跟相信飛天意麵怪(Flying Spaghetti Monster)存在一樣愚蠢”。
即便如此,在這樣的“世界觀”背後,可能是一個焦慮的、孤獨的和羞愧的靈魂。也許他還會在自己的世界觀似乎不“奏效”的時候問自己:“如果那(聖經說的)是真的呢?”——當他看著自己剛出生的寶寶,當他站在壯麗的大峽谷面前,或者他聽到《詩篇》23篇的時刻。也許有時,在他所有的理性論辯之下,他甚至希望那是真的。
你也一樣,你遠比你的世界觀更復雜。當然,哲學性的辯論在教會歷史和信仰的追求裡佔有重要地位。但聖經呼召你“心意更新”的主要目的不是要你學會辯論的要點,而是首先提醒你留意上帝的憐憫。透過心意更新,你將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獻上——“當做活祭,是聖潔的,是神所喜悅的”(羅12:1)。這樣的努力涉及你的全人——你的情感、你的直覺和你的渴望——而不只是你的理性。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多數人在臨終前不會轉向公理和論證,而是轉向我們學過的讚美詩、我們知道的真實故事,以及那些親口見證黑暗中的明光、道成了肉身的人——即使他們是以有缺陷的、支離破碎的方式來作見證。
也許我們甚至無法用肉眼看到那個時刻。但我們仍會知道自己想走的那條道路——也就是主所在之處。這並不是一個可以解決所有問題和贏得所有辯論的世界觀,但對一個在地上的生命,以及將來的生命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羅素·摩爾(Russell Moore)是《今日基督教》的主編,領導本刊的公共神學專案。本文由 Yiting Tsai 翻譯,轉發略有編輯。原文標題:We Are Not Our Worldvi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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