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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否遊刃有餘地接待來北京的親朋,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被視作一個人“混得開”的軟性實力。
對故鄉的親朋來說,那些從小城鎮去往北京打拼的年輕人,是跳出了一方小水池,成就了一番天地的有為青年。因此,每當親友們赴京旅遊,往往也帶著某種“取經”和“投靠”的期待。
但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這些奔赴北京的年輕人們,也有各自的生活難題。如何以有限的財力和精力,接待遠道而來的親朋,成了不少北漂家庭難以言說的煩惱,和情理上的矛盾。
勒緊褲腰帶接待
“過陣子我準備來北京玩上幾天。”收到叔叔的資訊時,楊天正在吃早飯。
5月的北京,空氣中已染上了幾分夏日的氣味。這天是週六,楊天本覺閒適,想著吃完了早飯,就躺到沙發上讀那本看了一半的小說。
看到叔叔發來的訊息,楊天沒了這份心情。他快速在腦子裡算起了賬。首先要準備一筆錢,為叔叔定住宿的酒店。其次得包輛車,接送叔叔在各個景點間往返,一天下來少說也要兩三百。除此之外,還得請幾天假陪叔叔,這是件麻煩事,就算不耽誤工作,也要扣不少工資。這一套組合拳下來,幾千元就沒了。
攜程釋出的《2023年暑期出遊市場報告》顯示,截至8月23日,暑期國內熱門旅遊目的地前十名中,北京排名第一。據北京市文化和旅遊局資料統計,2023年北京全市旅遊接待3.29億人次,創下了歷史新高。
一年之中,北京的暑期更是旅遊旺季,很多故鄉的親朋會把在北京打拼的熟人列入探訪名單,甚至在其家中投靠,省下部分食宿的費用。因此在北京,許多人會在“搞接待”中度過夏天。有人樂此不疲,但也有一些人因手頭拮据而難言苦衷。
楊天今年32歲,2015年畢業後,他在北京有了工作,後來也在這座城市娶妻、生子。北京見證了他人生中一系列的大事。在故鄉的親人眼中,他是個在北京有著體面工作的文化人,也是很多親朋教育孩子時會提及的榜樣。
而實際上,楊天已經有三年沒有漲過工資。在故鄉親朋無從知曉的角落,楊天的生活這幾年也進入了需要量入為出的階段。隨著楊天的孩子一天天長大,今年年初,這個三口之家剛搬進了間兩室一廳的新房。為了節省租金和生活成本,他們搬到了位於北京郊區的東壩,每天需要搭乘一個多小時的公交,才能抵達楊天上班的公司。
自去年起,公司的業務就進入了寒冬期,老闆的臉色每天隨著專案的變化而變化。幾千元對楊天來說不是個小數目。如何與妻子解釋這筆支出,想到這個問題他更心煩意亂。生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家鄉的親朋們眼中,楊天是能在大城市裡拼得一分天地的有出息的孩子,至於他當下面臨的這些拮据和生活的壓力,故鄉的親朋無法仔細得知。
真正令楊天覺得煩惱的,是親人的顧盼和實際經濟條件產生了矛盾。楊天知道,來北京這件事,叔叔已唸叨了多年。而且,叔叔待他好,他牢記在心,叔叔在杭州經營著一家輪胎廠,每回楊天去往杭州,叔叔總免不了用好吃好喝的招待他,抽的煙也都是二三十元一包的價位。禮尚往來,於情於理,叔叔的這趟行程,楊天覺得自己應該接待。
半晌,楊天回覆叔叔道“最好在暑假之前來”。思及自身的經濟情況,楊天不敢承諾得太滿,只得暗示叔叔避開人流量高峰期,也避開消費的高峰期。“等您來了再說”,他補充道。
叔叔要來北京的事,像一顆被用力擲入平靜的湖面的石子,在楊天的生活裡掀起了一陣又一陣漣漪。接下來的日子裡,楊天的思緒始終被這件事所佔據。
他不敢主動聯絡叔叔,也不敢詢問他究竟何時到訪,總擔心哪天對話方塊上又再出現叔叔的頭像,每天心裡總吊著一口氣,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圖 | 家裡沒有書房,楊天只能在客廳角落辦公
來京旅遊的人絡繹不絕。但另一面,對生活在北京的人們而言,接待遠道而來的親朋,其實也是苦差一件。
今年夏天,在北京生活的李娟和丈夫黃宥倫,就經歷了這樣一場耗費精力的接待。
得知丈夫的兩位姐姐8月要來北京旅遊,李娟立刻緊鑼密鼓地籌備了起來。前一年,黃宥倫的兩位姐姐來北京做客時,一直想去故宮,就因為沒搶到票遺憾離京。今年,李娟希望提前做好準備,不要讓親人們再次遺憾而歸。
頭一件事就是安排住宿。由於暑期是旅遊旺季,李娟查詢發現,家附近條件較好的酒店價格已經漲了上去,便宜些的酒店,不是條件太差,就是距離太遠不方便集合。在姐姐也同意的情況下,夫妻倆決定,把客人接到家裡來住。
自畢業後,李娟就和丈夫黃宥倫在北京攜手打拼。婚後,他們生育了兩個孩子,如今一家人租住在北京西三環外一間100平方米左右的房子裡。為了幫助李娟夫妻倆照顧孩子,黃宥倫的父母平時和他們同住,此外,家中還住著一位負責給一家人做飯的住家保姆。
三室一廳的房子,原本一家人住著已經填得滿滿當當。要想再住下兩位大人和4個孩子,夫妻倆重新規劃了空間。最終,他們決定招待姐姐們期間,由李娟帶著自家的兩個孩子,和阿姨睡在主臥;婆婆、大姐和15歲的外甥女睡次臥;二姐和兩歲的小侄子睡在書房;黃宥倫則率領父親和另外兩個外甥,4人擠在客廳打地鋪。
整整10天,13人在100平方米左右的屋內同吃同睡,事後回想起來,李娟覺得喘不過氣:“家裡就像煮餃子一樣”。
自從接到“招待任務”後,李娟進入“備戰”狀態,每天腦海中都演練著行程安排。作為家裡的女主人,李娟渴望制定出周密而完善的行程,生怕怠慢了遠道而來的兩位姐姐。儘管丈夫寬慰她,都是自家人,沒必要有太大的負擔,但身份上的差別,還是讓李娟不能不感到緊張。最後丈夫承擔了統籌工作,規劃好了每天的出行路線,令李娟心裡踏實了不少。
搶購景點門票同樣是個難題。暑假期間,一票難求。經歷了去年姐姐們沒能參觀故宮的遺憾,2023年年底,夫妻倆做了功課後,特意買了故宮的年票,年票使用者可以提前一天預約參觀,免去搶票煩惱,每人可以免費帶三個小孩進場,今年在接待姐姐的時候,果然派上了用場。
就在李娟和丈夫緊張做著前期安排時,姐姐們對此知之甚少。反而比較悠閒,遲遲沒有定下來京的具體日期。很多訂票的工作,也就無法提前展開。
李娟心中著急,卻也不好過多催促,只能不斷地和姐姐們反覆確認行程安排。等定下出發日期後,李娟趕忙開始訂票,像環球影城這樣的熱門景點,由於沒有提前預訂,官網上的票價已經漲到了成人700元左右一張、兒童500元左右一張。李娟覺得肉疼,於是又翻遍了網際網路,最後在一個第三方平臺找到一個套餐,平均下來一個人只要4、5百元,但也花了近3000元。
黃宥倫家到環球影城之間,隔著大半個北京城。到環球影城那天是週一,8月3日。正值暑假,檢票口排起了長隊。黃宥倫帶著二姐、4位外甥外甥女,以及自己的大兒子,7人排了40多分鐘才入園。緊接著又排隊了一個半小時,才玩上了第一個專案,結束後已是中午。
八月初,是最熱的時候。一直到晚飯前,他們也只玩了3、4個專案,剩下時間,都用來在長隊中體驗北京夏天的暴曬。
為了賺回高昂的門票價,8點吃過晚飯後,黃宥倫又帶著幾個孩子衝向了排隊玩過山車的隊伍,每次從過山車上下來,就重新鑽進隊伍裡,不斷重複著,一直瘋狂玩到了閉園。
在返程的地鐵上,沒有搶到座位的二姐和幾個孩子,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所有人都精疲力盡。維持地鐵治安的工作人員看不去了,提醒他們往前面車廂走走,可能有空位。一行人又拖著身子前行,等找到座位後,幾個人剛坐下,很快就靠著椅背東倒西歪地睡著了。

圖 | 環球影城的長隊
儘管李娟事先做了周全的計劃,但誰也無法預料旅途中會出現哪些突發狀況。8月4日,結束了國家博物館的參觀後,黃宥倫租了幾輛共享單車,本想帶著姐姐和孩子們,騎著車沿途一邊兜風,一邊欣賞天安門的落日。沒想到其中一個大一點的外甥騎得飛快,一上車就沒了蹤影。
在追趕外甥的途中,他們先是從王府井一路騎到了西單,接著又在半道上碰上了交通管制,每一個路口都遭遇限行,只能沿著主幹道一路往前,無法掉頭或左右拐,就這麼從西單又騎到了東二環。一趟悠閒的騎行,就這麼變成了磨人的極限運動。等歸還了單車,黃宥倫才發現自己已經騎了2個小時,甚至騎出了7元的高價。
黃宥倫從沒有騎過那麼久的腳踏車,還是一輛需要載著自己兒子的親子式雙人單車。等到第二天醒來,他的腰還在隱隱作痛。“雖然拍了點(風景)影片,但真的太累太不值得了。” 黃宥倫苦不堪言地回憶道。

寄託
接待姐姐來京旅行的過程中,李娟和黃宥倫覺察到,她們對於這趟旅程,有著超乎遊玩一番的期待。
制定出遊計劃時,黃宥倫向姐姐們徵求建議,姐姐們雖然說“能去玩就行”,但也會告訴弟弟,希望這次旅行能對孩子有所幫助。黃宥倫心領神會,把國子監、國家博物館和故宮這類有文化底蘊的景點,加入了行程之中。
黃宥倫從小與姐姐們感情深厚。他們三人出生在江西的一個經濟落後的小縣城。從小,父母就將“讀書改變命運”視作姐弟們的出路。奈何迫於生計壓力,大姐早早就輟了學,初中畢業後就前往廣東打工,掙錢供二妹和弟弟繼續讀書。
三人裡,黃宥倫是最能耐下性子學習的那個。小時候電視裡放《還珠格格》,父母不在家,大姐和二姐都跑去鄰居家看電視,只有黃宥倫獨自留在家中學習。2005年,黃宥倫不負眾望地考上了211大學,畢業後在北京一路生根發芽。
如今,黃家的三姐弟走到了為人父母的年紀,紛紛為孩子的教育問題殫精竭慮。尤其是二姐。她的大兒子正在青春期,調皮好動,讓大人帶起來更操心些。
在兩位姐姐眼裡,從小就出類拔萃的弟弟,教育孩子的方式,肯定也更勝一籌。即便黃宥倫最大的兒子也才5歲,很多育兒問題黃宥倫和妻子其實沒有遇到過,但姐姐們堅信,弟弟教育出來的孩子會更好,言語中也總向孩子們強調“舅舅是很優秀的”“要多跟舅舅談心、讓舅舅教你學習”。
李娟和黃宥倫推論,姐姐們這次來北京,旅遊事小,取經事大。
逛故宮時,對歷史略有涉獵的黃宥倫充當導遊,領著小隊伍一路講解。為了這次導遊,黃宥倫還提前上網做了功課。遊覽過程中,姐姐們一面點頭如搗蒜,一面不斷敲打著自家孩子,“好好聽舅舅說”。
幾個孩子一開始還頗感新奇,但現下故宮的宮殿門口,都設定了鐵柵欄,遊客們只能隔著幾米遠的距離,往裡邊遙遙地往上一眼,多半看不真切。時間一長,加上烈日炙烤,外甥和外甥女們在烈日下很快覺得無聊、沒勁、累得慌,不是垂著頭嘆氣,就是耷拉著腳,兩隻眼睛來回晃悠,思緒跟著飄遠了。
最後一天,一家人去參觀北京Top2高校,兩個外甥脫離了隊伍,跑到操場上踢足球。黃家二姐對兒子的表現很是失望,離校後立刻就在路邊拉著兒子開起了批判會。她數落兒子“沒有認真看”“沒有感受高等學府的氛圍”“不成器”。

圖 | 被人群包圍的故宮
"去北京"像一場朝聖。在北京安家的人,連帶著沾染上了這座城裡的聖光,每個人身上都揹負著遠道而來的家人們內心的某種期待。
楊天也是家裡唯一的京漂。臨近夏天,他忐忑等待著叔叔的迴音。他的叔叔沒有再發過要來北京的訊息,楊天有些慚愧,但也忍不住鬆了口氣。
不過這個夏天,楊天還是接待了趁暑假來北京遊玩的外甥。
外甥是獨自來的,不需要太多排場。7月的一天,15歲的外甥踏上前往北京的列車。他給楊天發去訊息:舅舅,我到車站後你開車來接我。
楊天回:舅舅沒有車,搭地鐵來接你。
一大一小兩人坐上地鐵後,到了青年路站下車,再改打車回家。一路無言。
外甥學習成績不好,用大人的話來說,這孩子終日沉迷在手機的虛擬世界中。他的父母都在初中畢業後沒有繼續學業,對教育下一代感到心有餘而力不足,於是,期望藉著讓孩子去北京旅行,在楊天這個文化水平高的親人身邊,得些教導。
相處那幾天,外甥很少出門,幾乎都待在家裡。正好,楊天也沒搶到各個景點的門票。他有些懈怠,懶得費心。外甥對現實世界的疏離,恰好給楊天省了不少心力。
但北京的一些頂尖學府是一定要去的,不過,因為沒有搶到當天預約參觀的名額,楊天只帶著外甥在校門口的人群中,向裡張望了一眼,又在擺攤的老太太手裡花25元,買了幾個印有Top2高校logo的書籤和紀念章,讓他帶回家留個紀念。臨走前,楊天讓外甥對著校門拍了張合照,外甥面無表情,如提線木偶般配合,神情有些呆滯。咔嚓一聲,此行的任務算是勉強完成。
臨別那天,楊天掏600多元給外甥買了回家的車票。他略帶慚愧地對外甥說道,這次你來,舅舅也沒送你什麼東西,給你買個車票,你手裡的零花錢自己留著,我就不給你買鞋了。
按理說,這次外甥前來,楊天還理應給他買點衣服、鞋子,作為回禮。畢竟每次楊天帶年幼的孩子回老家,姐姐都會給孩子準備見面禮。但楊天囊中羞澀,想著應省盡省,只一頓烤鴨、一頓火鍋、一頓酸菜魚、一次後海的划船,就算盡了地主之誼。
在故鄉的人心中,去了北京發展的人,總歸是光鮮亮麗、收入體面的。老家縣城的朋友,總覺得楊天去了北京便是出人頭地,免不了高看他一等。每次見面,總是要吃飯、喝酒、唱歌,親親熱熱地招待他一番。但其實,楊天每月的到手薪資只有一萬多元,北京物價高昂,這筆錢只能維持生計,“賺的還不如人家。” 楊天自嘲地評價道。比如那位在杭州開輪胎廠的叔叔,據楊天的爺爺說,光資產就有上千萬。
外甥離開後,楊天走在回家的路上粗略算了賬,發現這次招待外甥只花了差不多1500元,比預算少了將近一半。

量力而行
張超來北京10年,剛來那會兒,接待來北京遊玩的親朋,他總會因為與朋友相聚而高興。那時候生活形勢大好,他總覺得無論花出去多少錢,總有一天都能賺回來。
如今40歲,他在這個夏天接待朋友,已經感受到乏力。這幾年,財務危機夾雜著中年危機,一齊砸向了張超。壓力一年大過一年。
為了保住手上的工作,他更加勤勉地工作,一個人頂兩個人用。今年4月份,突然有3、4波朋友同時來北京,約他見面吃飯。那時,他手上有兩個緊急的專案同時運轉,分身乏術。
張超不想掃了朋友的興致。他覺得,到了這個年紀還有朋友記掛,是件難得的事,應該珍惜。為了赴約,張超不得不連續熬了幾個晚上的大夜,每天只睡3、4個小時,趕完了專案進度。
如何接待朋友,張超有一套心得。為了控制支出。張超特意整理了一個清單,列出了不同品類的餐廳,都是他這些年在北京吃過覺得不錯,價格又適中的,人均頂多2、3百。如若是關係再近些的朋友,張超會額外再抽出半天時間, 帶對方去自己的秘密景點逛逛,比如前門附近的三里河公園,人少、風景好,有一條模仿江南水鄉打造的河流,還不用買門票。
今年,他接待一位大學同學,特意選了一家新疆菜館。他記得那家店的大盤雞,分量足、味道又好,價效比很高。沒想到菜端上來後,昔日物美價廉的大盤雞卻換了副模樣,盤子小了一圈,分量少了,再咬一口,發現口感也不對,肉質又幹又柴。
上菜前,這名同學還動情地和他回憶大學往事,提到當年有位算命先生說自己未來會發跡,果然不錯,如今,她老公已經在廣東買了第五套房。
感覺到菜色顯然不合同學的口味,張超有些後悔選了這家餐廳,桌上的氣氛逐漸變得尷尬,直到所有話題都聊完,同學也沒夾過幾口筷子,盤子裡的菜剩下了大半。趁還沒散場,張超趕緊多加一個菜。
朋友們接二連三到訪,讓張超的腰包和內心都受了傷。他不敢計算前後總共花了多少錢,生怕看一眼就會崩潰。“如果自己再混得好一點,就不會在乎這些壓力。”他感到喪氣。接待朋友前,張超甚至琢磨了好幾天,要去哪裡接個副業乾乾,多賺點經費。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畢竟光是本職工作,就已經壓得他喘不過氣。
張超將這些念頭暫時拋在腦後,當下首要的任務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勒緊褲腰帶。整個夏天,他連一件售價200元的polo衫也捨不得買。有時,他會穿著一些公司送的免費的文化衫去上班。同事見了,向他投來憐憫的眼神。“其實是我本身就喜歡那件衣服”,張超嘗試解釋,但沒有人信。

圖 | 張超衣櫃中的免費文化衫
為了陪伴姐姐們出行,黃宥倫也擱置了大部分工作。他做的是婚姻修復業務,今年的生意,也比往年更難做。過去,客戶們向黃宥倫諮詢業務時,大多付賬爽快,鮮有二話。現在,經常有人和他打了半天電話,扭頭就問他能不能免費。姐姐來京的那些日子,每天都是上千元的支出,錢像水一樣流出去,卻沒有任何收入進賬。
有一天,李娟實在忍不住,關上臥室門,向丈夫發了火。起因是外甥們將玩具扔得滿地都是。其中還有李娟狠心花好幾百買來的變形金剛、手槍玩具,他們見了很是新奇,變著法玩,結果全弄碎了。
想到自己和丈夫每天累得精疲力盡,錢嘩啦啦地流走,又沒討到半點好處,李娟內心的火一下子被點燃了。好在丈夫極力安撫,寬慰她不需要天天陪著出門,留在家或出門喝個咖啡、看個電影都好,這才平息了李娟的怒氣。
為期10天的行程結束後,黃宥倫也覺得受不了。孩子們睡得晚,醒得早,夫妻倆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
送走姐姐們後,黃宥倫立刻給自己定了一張飛往雲南的機票,想好好放鬆放鬆。抵達雲南的第一天,他整整睡了一天,直到第二天還沒緩過來。“實在要累死了”“太累了”回憶起這趟接待,他不斷重複著相似的感受。
“以後最好就別接待了。”黃宥倫心有餘悸地說。如果再有類似的情況發生,他發誓,下次一定要報個旅遊團,再也不親自上陣。
*應講述者要求,文中人物有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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