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老孃念賢妻肝腸裂斷,風捲殘葉遍地寒。”
跨年夜,西安開元大劇團燈光璀璨。臺上,安萬高聲唱起經典秦腔曲目《潼關》;臺下,數千觀眾齊聲應和,秦腔的蒼涼與激昂穿透劇院。
這一唱,從2024年的最後一刻延續到2025年的第一聲鐘鳴,成為跨年夜最熱烈的狂歡。
從24日到31日,這場為期8天的演出,為西安的冬天添了一團熾熱的火。甘肅安萬秦劇團,帶著多年沉澱的曲目,首次登上了這片“秦腔聖地”的舞臺。

安萬率劇團在西安演出
作為十三朝古都,西安積澱了深厚的文化底蘊,是戲曲藝術繁榮的重要土壤。秦腔在西安歷經數百年的傳承和創新,成為陝西及周邊地區最具代表性的地方戲曲,被譽為梆子腔劇種的始祖。
此次巡演的舞臺選址在大明宮遺址公園附近,而安萬最鍾愛的戲目《斬韓信》的故事背景,就發生在這片土地。
“未央宮中把命短,我做了短事欺了天。”雪花飄落,安萬身著黑色戲服,在舞臺中央仰天長嘆。鏗鏘悲歌,質問蒼天。最終,他飾演的韓信緩緩倒下,宮女用衣袖將其身體遮蓋,保留了最後一絲尊嚴。
這是安萬對劇目的小改編,也是他對角色的深刻理解:“韓信是用兵奇才,死後不該連最後的尊嚴都沒有。”

安萬演《斬韓信》
“安萬老師,真是太賣命了,把戲唱活了。” 臺下粉絲們被這份悲愴感動,忍不住留下眼淚。
這場巡演對安萬和他的劇團來說,既是期盼已久的榮耀,也是前所未有的挑戰。露天搭建的舞臺需要在寒風中卸車組裝,僅裝置就用去了兩輛大卡車的空間。
劇團成員的努力沒有白費。12月23日,距離正式演出還有一天,樂隊在除錯音響,而舞臺前早已被觀眾圍得水洩不通。
那晚,西安的最低氣溫降至零下兩度,安萬和劇團的演員們被這股熱情所感動。他們從後臺走出,為觀眾獻上了秦腔名劇《二進宮》,這一舉動瞬間點燃了戲迷們的熱情,大家紛紛舉起手機,跟隨著唱起了戲,現場氣氛沸騰。
正式開演後,觀眾場場爆滿。現場戲迷們提前好幾個小時,就拿著小馬紮開始等候。
與此同時,安萬快手上的同步直播也成為焦點話題——短短8天,直播與相關短影片的觀看量累計突破1.4億。安萬的快手粉絲數更是一路飆升:12月30號突破100萬粉,1月1日已超過110萬粉。

西安演出現場,場場座無虛席
演出首日,一位來自甘肅慶陽市寧縣的老教師特意帶著一本收藏的老劇本,親手交到安萬手中:“希望你能編排出來,不要讓它失傳。”安萬鄭重承諾:“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另一位來自縣城的老人,特地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趕到現場,激動地即興賦詩:“秦聲入骨如鐘鳴,聲傳四海動人心。”演出結束,他緊握著安萬的手,反覆叮囑:“你要多來西安,老陝離不開你。”
不僅是年長戲迷,年輕觀眾的熱情更讓安萬始料未及。
在東北上大學的小胡是安萬的鐵桿粉絲,自從在快手上關注了安萬老師後,便被他將民營劇團發展壯大的故事所感動。跨年演出期間,小胡專程趕到西安看安萬老師演出,現場演奏了一曲二胡作為獻禮。
書畫研究院院長送來大批珍貴書畫,現場更是有戲迷拉出橫幅:“赳赳老秦志如山,家國情懷唱潼關”。

安萬演出期間,西安群眾自發送來橫幅
安萬縷次被觀眾們的熱情感動得說不出話。
12月27日晚的演出,當謝幕曲緩緩落下,安萬對臺下觀眾深深鞠躬,雙膝跪地,感謝戲迷。他的聲音哽咽:“唱了37年戲,陝西西安一直是所有民營劇團仰望的地方。”
這是安萬,第二次進潼關。他沒想到這座城市和戲迷會以如此熱烈的方式歡迎他。
西安,是秦腔演員心中的聖地。對安萬來說,這座城市的意義更加深刻。
他清晰地記得第一次進潼關時的情景。彼時,他的臉因先天血管瘤疾病,病情逐漸惡化。血管瘤不斷增生,形成一個個小肉球,他曾一次次對著鏡子,拿起剪刀親自動手剪掉這些增生組織。
病情最嚴重時,他已無法上妝登臺。直到他來到西安,帶著100個快手粉絲給的12萬籌款,接受了面部治療手術。
某種程度上,西安,賦予了他“第二張臉”,也給了他重新站上舞臺的機會。

安萬跪謝戲迷

因為先天血管瘤,安萬的左臉異於常人。這張“與眾不同”的臉註定了安萬的童年充滿孤獨和自卑。
6歲那年,他第一天上學。同桌的孩子一看見他,立刻哭了起來,大聲對老師喊:“我不跟他坐!他長得這麼難看!”老師只能把他調到教室的角落,一個人孤零零地坐著。沒人願意靠近他,也沒人願意觸碰他的臉。
時間長了,安萬對上學漸漸失去了興趣。家門口那條河,成了他的避風港。他喜歡鑽進蘆葦叢中,躺在那裡,任憑風吹動蘆葦,細細柔柔地拂過他的臉頰。
“除了我自己,沒人願意摸我的臉,”安萬說,“但蘆葦不嫌棄我。”每次家人找不到他,母親就知道要去河邊的蘆葦叢找他。

安萬小時候喜歡去的河邊
9歲那年,村裡唱秦腔大戲,鑼鼓喧天,吸引了全村人圍觀。安萬也在人群中抬頭張望。正當他全神貫注時,一個長輩招呼他:“上來吧,給你畫個妝,去臺上翻個跟頭!”
那是安萬第一次上臺,他的表演獲得陣陣掌聲。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被認可。他飛奔回家,告訴母親:“媽,今天我化了妝,他們認不出我了,還給我鼓掌!我可以一直這樣化妝嗎?”
從此,安萬常常跑去戲臺。他覺得只要畫了臉,上了舞臺,就可以當個“正常人”,獲得掌聲和尊嚴。

安萬表演
13歲那年,安萬做了一個決定:加入秦腔劇團。
然而,戲臺的光鮮從不屬於初來乍到的學徒。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掃衛生,在劇團裡,他聽慣了那些不在面前,但能穿透耳鼓的議論:“長這樣還唱啥戲啊?”
安萬選擇沉默,選擇忍耐,更選擇比任何人都勤奮。
凌晨四點,當其他學徒還在夢中時,他已經起床開始練功。到清晨七點,他已經完成了一遍早功。等大家出早功時,再跟著練第二輪。日復一日,他的功底練得特別紮實。
打雜間隙,演員們在臺上吼秦腔,他就在臺後悄悄學,看每一個身段、記每一句唱詞。他學戲詞,不挑角色,更不挑戲,整本整本地背,角色無論主配,他都學。

《三下陰》唱詞:“生下我不像人模樣。”
為了得到前輩的傳授,老師們演完戲,他搶著為老師們脫靴、洗腳。等老師們休息的時候,他熬好罐罐茶端到眼前。久而久之,在老師們的指點和口授下,安萬積累了上百出戲。
這麼多戲裡,安萬最鍾情的是《斬韓信》。他說自己和韓信有相似的命運:從小被輕視、屢屢自薦卻無人賞識。但安萬不願做向命運服輸的人。如果等不到“蕭何月下追韓信”,那就自己成為自己的伯樂。
終於,機會來臨,劇團一位演員臨時缺席,安萬毛遂自薦,團長卻不信:“能唱個啥呀?”
無人可用之下,他第一次正式站上舞臺,畫了花臉扮演包公,唱了《包公三下陰》。唱到最激昂處,全場掌聲雷動。那一刻,他聽見了命運轉向的聲音。
從此,這個角色便成了安萬的專屬,甚至成了劇團的看家戲。團長對外稱讚:“我們團有個天生的花臉,唱得可好了!”

安萬第一次來到西安,帶著的不僅是對秦腔的熱愛,還有那張與生俱來的“花臉”——一張因血管瘤而嚴重變形的臉。
那時,他的臉病變嚴重,已經無法化妝上臺演出。只能在後臺敲鼓,為別人打下手。安萬一度想過放棄,他把自己關到屋子裡40天沒出門,想結束這一切。
“唱不了戲,連活下去的意義都沒有了。”

安萬
命運的轉折常常始於意外的一線曙光。2016年,安萬聽人說在快手上直播可以賺錢。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他開始了自己的直播生涯。
剛開始,他對鏡頭充滿了戒備——擔心自己的臉嚇到人。於是,他只露半張臉,對著鏡頭講解秦腔知識,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聚集在他的直播間。
當一次次直播結束,他看到賬戶上的數字從幾塊錢增加到幾十塊、幾百塊時,他開始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希望:“那時我只求能不捱餓,沒想到能活得這麼有尊嚴。”

安萬講述臉上病變嚴重時的經歷
然而,真正讓他重獲新生的,是一個粉絲的建議:“西安的西京醫院或許可以治你的臉。”
2017年,快手的100多位粉絲們聯合為安萬捐款12萬元,希望能幫助安萬治好他的臉,讓他重新站上舞臺。
安萬列了個單子,把每一筆捐款都記錄下來,之後誰家有孩子結婚之類的喜事,他就透過隨份子錢的方式,將這份情意還回去。
當時,他手術後沒錢住院,住在外面租的房子裡。有不少老鐵從外地趕去西安探望他,給他帶補品、家鄉特產,囑咐他一定養好身體,大家會一直守在直播間等他迴歸。
他淚流滿面:“我一個大男人,真的是哭得像個孩子。”

愛心人士捐款名單
慢慢地,安萬在快手上名氣越來越大,他開始免費幫助家鄉做助農直播。去甘肅天水演出,他帶貨當地的麻辣燙,回到家鄉會寧演出,他在直播間裡大力推廣家鄉的杏仁露、胡麻油。
一位老鄉自家產的土蜂蜜,之前一年也賣不出幾瓶,安萬在確認蜂蜜質量不錯後,在直播間幫忙宣傳,幾年下來,累計銷量突破了六十萬單。
靠著直播和帶貨,安萬不僅養活了自己,還實現了從前的夢想——創辦安萬劇團。

安萬秦腔劇院
安萬不惜借貸投資上百萬,組成了158人的安萬劇團,最大的成員年齡已有75歲。這其中不少都是曾幫助過安萬的人,“我現在有能力去回饋他們,就讓他們都到我身邊來。”
去年起,安萬帶著劇團安排了100場公益巡演。為了回報那些對他不嫌棄、不拋棄的戲迷老鐵們,也為了讓秦腔藝術傳播得更遠。

從命運的捉弄到自我的抗爭,安萬走得跌跌撞撞。
面部血管瘤的折磨讓他曾陷入人生谷底,但秦腔如一根線,把他從深淵中拉起。漸漸地,安萬意識到,秦腔不僅是他重生的力量,更成了他肩上的使命和責任。
一次在清水縣的演出,一位老人將一本五十年代的老戲本《串龍珠》鄭重交給他。他擔心自己去世後,兒子會把戲本扔掉,希望安萬能把這部戲排出來。安萬許下承諾,不負所托。
“復活”這樣即將失傳和已經失傳的秦腔戲本,正是安萬這些年一直在做的事。

老人交給安萬的戲本
然而,如何讓一個帶著濃郁方言的劇種走出西北?這是橫在秦腔面前的一道坎。
為了吸引更多年輕觀眾,安萬決定做出改變。他將經典劇目的節奏稍加放緩,去除部分過於晦澀的方言,他甚至嘗試將搖滾元素融入編曲。這些改編既保留了秦腔的精髓,也為它注入了新的活力。
儘管遭受質疑和批評,他卻始終堅持:“我想讓全國各地的戲迷,都聽得懂秦腔,愛上秦腔。”
他的努力沒有白費。線上,幾十萬年輕粉絲因秦腔慕名而來;線下,原本漸漸稀疏的劇場,如今每場都有上千年輕人參與。他們不僅看,還學,還唱。
秦腔,這門歷經千年的古老戲曲,正在以一種全新的方式復甦。

安萬劇團演出
快手藝術的相關資料顯示,老鐵粉絲對秦腔的喜愛度日益高漲,以今年12月為例,秦腔相關內容的影片播放量同比去年12月上漲65%,對比今年6月,則上漲了46%。《2024快手非遺生態報告》顯示,國家級非遺專案中,快手上的傳統戲劇類專案覆蓋率達97.4%;秦腔既是TOP3最受歡迎的非遺專案,也是TOP3最受歡迎的非遺曲藝專案。
在新時代,非遺戲曲的傳承與傳播,有了新機遇。突破更加有活力、有效率的傳播方式,線上直播和線下活動相結合,將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播給更多人,這正是快手不斷堅持想要達成的效果。
此次安萬在西安站的新春巡演,是快手新知發起的「老鐵知識百科」2025年跨年特別策劃,透過和快手創作者們的合作,打造文化盛宴,讓老鐵們用熱愛迎接新年。

安萬在西安
“您信命嗎?”有人問他。
安萬平靜而堅定:“你說我不信命嗎?好像命運給我安排好了。你說我信命吧?我好像是不太像命運低頭的人。”
他將自己的壓抑和不甘,注入了秦腔的吼唱中,也注入了對這門藝術的熱愛與責任感。
“過去,秦腔改變了我的命運,現在,秦腔又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安萬說,“接下來,我要在快手的助力下,把秦腔推得更高更遠。我要讓全國各地的人知道西北的秦腔,感受到它的魅力。”
舞臺燈光下,安萬的臉龐已不再是遮掩的秘密,而是一種歷經風雨後的勳章。命運如何,他已然釋懷。他只是執拗地吼著,將秦腔的聲音傳得更遠,將屬於西北的這片蒼涼與壯美,刻進更多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