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近,一部國產劇,悄悄完結…
儘管已經播出快一個月,卻連評分都未出…
看過的人,都對它的構思、題材和成片,給予了不錯的評價。
或許,只有我們這片土地上的創作者,才能拍出這樣的故事。
這樣的故事,也只有我們的觀眾,才能領會:
《不思異:志怪》

宋朝,天羅鎮。
南北郡經過多年征戰,人間終於從生靈塗炭的亂世,平復至穩定的安寧日子。
戰事雖平,但無論什麼世代,喧譁鬧市還是破落村野,總傳出妖族作亂的訊息…
吳進,是一名除妖師。
這陣子,他聽到一個訊息:天下群妖將共聚天羅鎮,禍害蒼生。

身為除妖師的吳進,急忙趕赴天羅鎮,以滅妖為己任。
他得知,鎮上有一戶人家,妻子中了迷魂術。


清醒過來的妻子交代:那晚,我無意發現他原來是妖,他給我施了迷魂術…其他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吳進發現,這婦人眼神躲閃,似乎在隱瞞什麼…
救人要緊,正當他們想帶婦人離開,躲避妖怪的禍害時,官府卻上門緝拿婦人:現有人指證,你謀殺親夫!

婦人這才說出真相:自從嫁過來,丈夫就對妻子動輒打罵、拳腳相加,官府和孃家,視而不見…
如同活在地獄之中的妻子,求救無門,苦不堪言…

某天,因為被丈夫虐打,出於自衛的妻子,拿起石頭,砸死了丈夫…
為了自保,她只能編撰出“丈夫是妖”的故事,矇騙眾人…

正當官府將要破門捉拿婦人,丈夫卻出現,維護妻子:我活生生站在這,何曾被誰殺害?
但吳進卻敏銳地嗅到,這丈夫身上,有好大的妖氣…

3月18日,由席文婷導演的國產劇集《不思異:志怪》播出,現在已經更新完畢。
然而,不知是否因為預算原因,劇集在宣傳和熱度上毫無水花,目前評分仍然空白,看劇的觀眾中,還有相當一部分,是《不思異》系列的粉絲…
儘管如此,看完全集的烏鴉,仍然認為,這部聲量不大的國產劇,是近期不小的驚喜…
從《不思異:志怪》的片名可以看出,劇集取材自多部中國古典志怪文學名著,一共30集,每集平均時長20分鐘,每三集講述一個主題。
志怪,字面意思是“記錄怪異”,主要指中國古代文學中,記錄神異精怪故事的作品。

和許多同類型的劇集相比,《不思異:志怪》的體量稱得上迷你…
不僅迷你,劇集的場景佈置、服化道、特效的設計,和現如今華麗奢侈的“土豪”劇集相比,樸素得有種隱隱的“窮人勵志風”:
比如,志怪妖魅的主題,為了保證畫面的“炫目”,市面上同類型的劇集,肯定第一時間上了浮誇、炫酷的特效了吧?
但本劇卻選擇放棄敷衍的、千篇一律的特效…
除了法術必要的特效場面,其他所有的充滿迷幻氣息的畫面,全部以實景拍攝的風雨、迷霧、搖曳的燭火,賦予鏡頭自然的呼吸感;
比如,劇中男女主初次見面的場景,為了營造曖昧、朦朧的光影氣氛,劇組沒有安排角色說土味情話、也沒有胡亂打光和扇風;



在人物周邊撒麵粉,又生怕高溫引起麵粉爆炸,跑到天台上搖晃鏡頭和燈光,再控制手持鏡頭的搖晃…
比如,《皮影》的故事中,隨著皮影變換,皮影夫婦陸續變成幕布上的影子,最終變成一團火焰飛向空中…
奇異的故事感和綺麗的畫面感,合為一體…
劇組小心翼翼、煞費苦心地,還原出一個個如夢似幻的怪誕又唯美、迷離又真切的志怪世界。



妖怪的形象,也找回了初心。
作為六界之外的生物,它們不再是濾鏡、磨皮,把妖怪塑造成醫美廣告的四不像奇怪形態…
而是選擇在“人”的基礎上,找到妖怪的定位,符合人對妖的想象之餘,再給予妖特定的想象和創新。
比如《字芒》中的妖,身軀短小,儘管吸食了大量讀書人的才華,卻面容陰森可怖、臉色怪異乾枯,和麵前的真讀書人形成強烈對比,在恐怖和趣味之間,找到了“妖味”的平衡點。


它們沒有現在奇幻網劇中“網紅臉”的單一審美,敢於讓劇中妖、精、怪保留醜陋、詭異等的原本特質,擺脫“顏值至上”的淺薄創作思維,重新找回妖怪應有的氣質…
不得不說,在看劇時,我找到了一絲,小時候看《聊齋》的快感。
全人手製作,細緻入微的美術和造型,極度逼真入魂的角色和場景,還原古代感的服裝和景物…
或許,和現在動不動投資過億,一上線就上熱搜的壕劇相比,一眼就能看出預算不寬裕的《不思異:志怪》,顯得樸素甚至陳舊…
但也正因此,它所下的“笨功夫”,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的誠意,都顯得那麼真情實感,難得的踏實。



當然,能夠讓觀眾駐足的,永遠不是錦上添花的製作,而是精巧用心的故事打磨。
不同於某些粗製濫造的快餐式敘事,這個劇真正做到了對古典文學的深度理解…
《馬介甫》中,婦人被家暴,跑到官府求離,官府卻以“夫妻感情尚存”為理由,不願受理;
婦人回到孃家,父親卻以顏面為由驅趕女兒回到家暴丈夫身邊。
在這場戲裡,父親的臉隱藏在黑暗中,此刻他不是一個人,而是父權、偏見、陋習的無底深淵…
男女主除妖的法力高深,卻無法拯救一個被系統性壓迫的可憐女人,而救她於水火之中的,竟然是人人喊打的狐妖…


《字芒》中,讀書人用自己的“字芒”(才華)和字芒妖做交易,想求財、求名、求權,卻喪失初心,如屍入棺…
在精氣神即將耗盡之際,才驚醒:才華並非換取功名之外物,而是任誰也奪不走的內在之物;


原來,詩書文化於人而言的終極目的,並非功名利祿,而是將詩書文化內秀於心,對天地敬畏,對蒼生悲憫,抱有一股正氣…
《虛空境》中,女兒思念母親,誤入異界,儘管母親深愛女兒,但明白殊途不同歸,只能忍痛放手…



每個故事,都放棄了可能更有流量、更有噱頭的、譁眾取寵、非黑即白的投機設定…
轉而投入到平實、迂迴、真實的故事之中,以純樸的情感、溫情的筆觸,看見妖的人性,看見人的懦弱,看見兩者在恐懼和驚怒面前,如何取捨,如何相助…
以除妖為己任的主角團,面對具體的情感時,也有自己的躊躇和退縮:
當得知與他一同除妖的水瑤原來真身是妖,曾發誓人和妖不共戴天的吳進,卻會想到水瑤的真誠和善良,放下原則:行俠仗義,善惡分明,是妖又如何?


一群除妖師見到無家可歸的貓妖,心生惻隱,還親自餵養…

劇中有一個角色,令人印象深刻:《白衣》中的反面角色孔婆婆。
作為慈幼局(孤兒院)的掌事人,她不但沒有好好呵護照顧孩子們,反而為了一己私利,將他們賣給人販子…

當被發現時,孔婆婆的邏輯卻十分自洽:我賣的全是男童,這些男孩長大了,都不過是壓迫我們女人的壞人,我只是提早除患,何錯之有?
雖然是荒謬的歪理,但短短的一段話,卻能讓觀眾對這個角色曾經的遭遇和經歷,充滿想象:
縱然她十惡不赦,但在她的身後,又有著怎樣的故事,讓她從被壓迫的一方,成為作惡的一方?



孔婆婆鞭打白鈺,邊打邊說:慈幼局做事,容不得半點瑕疵,規矩你懂。
後來,孫管家讓孔婆婆殺掉白鈺:給歐陽家做事,容不得半點瑕疵,規矩你懂。


被羞辱和欺壓的孔婆婆,已經從歐陽家那裡學到了壓迫者的一套。她是受害者,卻在惡劣的環境際遇中,成為了加害者…
壞人透過壓迫和欺負,又培養了新的壞人,壞人就像是生態鏈一樣,一層一層壞下去…
但看著這樣的反派角色,觀眾彷彿參與了她被欺侮、被打壓,異化的全過程,心情複雜…

當角色不是非善即惡,所有的角色,就成為了活生生的,曾存在於歷史和我們身邊的,好壞參半的普通人。
他們的思想,他們的行為,他們的惡與淚,善和樂,芸芸眾生的悲喜和善惡,劣根性和閃光點,都會照進現實,都有了來處…
正如《聊齋》的作者蒲松齡曾說: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間乎?
真正的理解,或許正來自對現實困境的共情與反思。
在每一個奇幻詭譎的志怪故事中,人性可以殘暴險惡,妖族也不乏純良溫和的存在,人和妖,在一次次的相遇和交手之中,叩問著穿越時代的永恆命題:
真情能否超越利益?個體如何在困境中保持尊嚴?邪惡和正義的界線,是否永遠涇渭分明?
劇集沒有全部給出答案,更多時候,它用一聲嘆息,藉助異族之間的聯合,訴說出塵世的浮沉、慾望的顯滅、人情的冷暖…


說起民間故事,我們都吃過好的:《聊齋》《封神榜》《濟公》《天師鍾馗》…
無論是創作者還是觀眾,我們都見證過民間奇幻故事的全盛時代…
但不知為什麼,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在類似題材上,我們都只能看到它們被魔改的現實…
我們都明白,那些透過降妖伏魔諷刺現實,幽默中蘊含哲理,刻畫細膩經典,說盡世間百態的故事,不該是那樣的命運…
作為短劇界“老炮兒”,《不思異》系列悶頭幹了六七年,愣是把國產短劇拍出了文化厚度,在同類賽道上,打臉一眾靠流量疊濾鏡的仙俠鉅製…
這次,那些在它們的鏡頭畫面下,那些故事,具有了獨特的美感和生命力…
那些我們的文化和歷史中,應該被反覆看見的情感,值得在每個時代,以不同的方式,充滿誠意和耐心地訴說、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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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產劇總算吃好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