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字 | 劉娜
首發公眾號 | 閒時花開

成年人的崩潰,只在一瞬間。
昨天,廣州有一名女乘客,拍下這樣一個影片:
她乘網約車出行,半路上司機接了一個電話。
放下電話的瞬間,司機開始嚎啕大哭。
邊哭邊開車。
見狀,女乘客還有點害怕。
所幸隨後,男司機情緒漸漸穩定下來。


在服務區下車時,司機非常不好意思地就自己情緒失控,向她表達了歉意。
女乘客接受歉意,還安慰了司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然後,司機把女乘客安全送達了目的地。
這個影片衝上熱搜後,有人這樣回覆:
“我媽確診那天,我一個人在醫院樓下也是這麼哭的。”
有人這樣評論:
“我爸意外去世那天,我在醫院外也是崩潰大哭!”
還有人說:
“就算出了天大的事,他還是控制情緒,把這一單跑完,這就是生活吧。”

崩潰大哭是本能,穩定情緒為謀生。
正值盛年的廣州網約車司機,為什麼崩潰大哭?
我不知道。
我知道的是:
崩潰是一種坍塌的自救,眼淚是一種自愈的清洗。
不要嘲笑那些當眾崩潰大哭的人。
他們也是另一個維度的我們。
在實苦的人生和強大的命運面前,如果實在太累太難,不妨允許自己崩潰一會兒,大哭一場。
就像他們——

武漢地鐵站7號線小東門站,一個年輕的女子,疲倦地坐在地上,彷彿身上壓了千斤重的擔子。
對工作的負責、對同性的敏感,推動工作人員陳晨上前詢問年輕女是否需要幫助。
年輕女子突然抱住陳晨崩潰大哭。

她說她已經連續加班一個多月了,身體和心靈都承受到了極限,但她又需要這份工作來養家。
她很崩潰,但又害怕回家嚇著女兒和家人。
陳晨抱著年輕女子,也緊緊抱住了一個失重的靈魂。
年輕女子為什麼哭?
為勞累哭,為責任哭,為身不由己哭,為左右為難哭,為自己苦澀沉重又無法左右的命運哭。
人來人往的地鐵站,冰涼遼闊的水泥地,溫柔善良的工作人員,是她卸下情緒穩定的長久偽裝,以崩潰大哭擁抱真實自己的場所與出口。
她哭了,說出來了,得到了溫暖回應,她就好了。

哪怕第二天,她還要加班,還會很累,但因為她過往壓抑的情緒,曾在7號線地鐵站被看見,被釋放,被安撫,她還可以繼續向前,繼續趕路。
有個五六十歲的大叔,急匆匆跑到派出所,說他手機丟了。
值班民警安撫他,不要著急。
他突然崩潰大哭:“我手機裡有200多張我老婆的照片,我老婆她已經走了!手機丟了我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值班民警迅速聯絡同事,經過一番尋找,幫大叔找回了手機。
大叔一邊擦眼淚一邊感謝:“太好了,太好了,我又能看見我老婆了!”

大叔為什麼哭?
他看似是在為丟手機而哭,實際上是在為再次弄丟妻子而哭。
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之逝,是死亡殘忍的掠奪,而儲存了照片的手機之失,是愛情遺物的銷燬。
相比不得不接受的命運,他更無法容忍自己的疏忽大意。
他崩潰大哭,是為了那部手機那些照片,更是為他們愛過的歲月和憑證。
負責的民警,幫他找回了丟失的手機,也幫他縫補了失去愛人後破碎的人生。
哪怕,手機照片裡,那個同床共枕多年人,再也不會回來。
但他沒有弄丟和她有關的一切,就更有勇氣和信心,過好今後的生活。
湖南永州有個網友,記錄下凌晨兩點病房的一幕:
有個中年男人,在父親病床前,不斷撫摸著昏迷父親的額頭,不斷用袖子擦拭眼淚。

直至最後,簌簌而下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挨個兒紛飛落下,擦都擦不及。
中年男人俯身崩潰大哭。
大哭後,中年男人才和同病房的人說,他70多歲的父親,是個農民,一輩子都和土地和村莊和糧食打交道,從來沒有出過遠門。
孩子們好不容易大了,日子好不容易變好了,父親又患上了大病昏迷不醒。
救護車趕來拉父親時,父親死活不願意上車,因為怕花錢給孩子增加負擔。
一想到父母這操勞、隱忍、責己、苦難的一生,兒子的眼淚就控制不住。
他為父親的命運哭,為疾病的殘忍哭,為子欲養而親不待而哭。
他在父親病床前落下的一滴滴淚,有對父親的牽掛,也有對自己的愧疚,更有全天下兒女對父母的逃離與迴歸。
他哭的是父親粗糲辛酸的一生,是自己疼痛悲壯的源頭。
但我相信,當他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向同病房的人,講述自己的擔憂和愧疚後,他的心也在同病相憐的慈悲裡,得到了安放與救贖。

傾訴與傾聽的意義,並不在於我們說了什麼,又是如何回應的,而在於確認,自己並不孤獨。
崩潰痛苦的中年兒子,及時安撫的病房病友,是彼此的擺渡人。
他們經由彼此的眼淚與嘆息,看見自己的困境和真誠。
在小小的病房裡,為各自內心點亮了一盞小桔燈。

實不相瞞,我也是個時不時會崩潰大哭的人。
為孩子的難題。
為父母的病患。
為工作的困境。
為世事的艱難。
為近處的慘案。
為遙遠的傷害……
當崩潰突然襲擊我,我柔弱的身體在不斷墜落的恐懼裡,跌落進黑暗的深層,感覺自己快要不行時,睜開眼睛一看,發現自己不僅還活著,而且頭頂還有瘦月和繁星。
那一刻,我懂了:
偶爾的崩潰,並不會殺死我們,反而是繼續活下去的出口。
它以下墜的姿態,把我們摔倒泥土和黑暗裡,卻前所未有地讓我們接近真實與明亮。

我也常常會沒有出息的掉眼淚,甚至沒有什麼說得出口的理由,只是情緒忽然走到了那裡,眼淚就洶湧而來。
哭過後的眼睛再看一切,並不覺得朦朧與迷茫,反而更加清晰和透徹。
那一刻,我也懂了:
哭泣並不是懦弱的代名詞,它是虛假自我通向真實自我的一條源源不竭的河流。
我們經由這條河流,自我清洗,自我療愈,自我強壯。

恰恰是我自己如此,所以我對那些時不時崩潰大哭的人,沒有偏見,只有共情:
人生實苦,該哭就哭。
同時,我又對那些在他人崩潰大哭時葆有善意的人,心懷溫柔,心生敬意:
生命本無意義,但我們的遇見,你對我的看見,我和你的連結,我對你的回應,讓生命變得有意義。
感謝你讀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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