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失控

作者: 我是艾公子

來源: 最愛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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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滅亡前夕,辜鴻銘用英文撰寫了一本書——《中國的牛津運動》,中文名為《清流傳》。
在書中,他將清帝國的翰林院比作英國的牛津大學,將同光之際的清流運動比作19世紀中期的天主教復興運動。他說,“我要講述我們為中國文明事業而背水一戰的故事”;“我們艱苦戰鬥了三十年,但我們的事業已經失敗”;“我戰鬥時跟隨的將領是已故帝國大臣張之洞,兩年前,當我在北京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完全失望了,並且只想如何使投降條約的條件不那麼苛刻”。
辜鴻銘堅定而悵然地認為,歐洲現代主義物質文明正在毀滅一切,只有東方文明可以解救之,可惜的是,傳統飄然遠去,只剩下他孤身一人還在等待著遙不可及的勝利。
▲辜鴻銘。圖源:網路
何為“清流”?說白了就是“高尚的引導者”。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裁斷,每個時代的裁斷都必須以儒家道德為尺度。清流可以是真君子,也可以是偽君子,但他們必須代表大多數讀書人的意見。
光緒初年,黃體芳、寶廷、張佩綸與張之洞四人被稱為“翰林四諫”,“有大政事,必具疏論是非”。如之前一千年所做的那樣,清流們彈劾權臣之跋扈,規勸君王之失職。
洋務運動時,先識世變者不得不否定舊法,為國家謀富強。朝廷有興鐵路輪船之舉,清流們擔心,“捷徑一開”,百姓生計被奪,國家就會淹沒附著於舊經濟之上的芸芸眾生,這違背了恤民之意。湖北巡撫奎斌觀察到一個事實:自輪船暢行後,“民間衣食之途,盡為攘奪,江河船隻頓減十之六七,失業之人不可勝計,而襄樊一帶行店關閉,車戶歇業,瘠苦情狀,尤不堪寓目”。
而1889年,張之洞就任湖廣總督,漢口開啟了工業化之路,人頭攢動,機器轟鳴,宛若高亢之曲,足以壓倒那些不和諧的哀鳴。
光緒末期,張之洞為慈禧太后慶壽,“軍界學界奏西樂,唱新編愛國歌”,人群之中,辜鴻銘卻說:“滿街都是唱愛國歌者,未聞有人唱愛民歌者。”他立即編唱了一首《愛民歌》:“天子萬年,百姓花錢;萬壽無疆,百姓遭殃。”多虧張之洞的保護,犯了大不敬之罪的辜鴻銘才沒有被追究。
▲張之洞。圖源:網路
事實上,張之洞早就不是辜鴻銘和清流派的同路人了。
西人用物力打敗了中國,身為帝國疆臣,張之洞不能不畏懼、心動,最後尊重這份力量。1889年,他出任湖廣總督,直至1907年奉調入參軍機為止,在湖北度過了長達18年的政治生涯(含兩度署理兩江總督1年零8個月)。在其治下,湖北籌建了蘆漢鐵路;建成了漢陽鐵廠、湖北槍炮廠;開設了織布局、紡紗局、繅絲局、制麻局;建立了新式學堂;設立了電話局、造紙廠、銀元局和銅錢局等。
洋務因變局而生,以尚才為先,必然導致功利主義四處蔓延。張之洞深知“近年習氣,凡稍知洋務者,大率皆營私漁利之徒”,但為了追求物力必須妥協。時人記載了一個故事,甲午戰爭後,眾人彈劾盛宣懷,朝廷令王文韶、張之洞處理此事。盛宣懷賄賂了王文韶,但張之洞不可能受賄,於是盛宣懷提出一個交易:“苟寬免宣懷,願出資彌漢冶鐵廠、紡紗織布局各虧款。”張之洞聽後大喜,稱讚盛宣懷才大心細,並重用他。
編練新軍也是對物力的追求。中法戰爭前後,張之洞認為中國軍隊只是武器和技戰術落後,稍加整頓,便能取得勝利。到了甲午戰爭之後,張之洞已深刻地認識到,日本之勝在於“用兵效西法”,中國必須“捐棄舊法,別開局面”。當時德國陸軍是世界上最強大的陸軍,於是,身為兩江總督的張之洞模仿德國軍制建立了一支江南自強軍,共2850名士兵。招募條件為:江南、安徽土著,16—20歲,透過西醫體檢。不久之後,他回任湖廣總督,把自強軍交給劉坤一接管,僅要走了500精兵,以此為班底,組建了湖北護軍。
1897年,德國人強佔膠州灣,張之洞心裡產生波動,覺得應該聯合英國、日本對付俄國、德國。此時,日本向他丟擲了橄欖枝,表示願意幫助中國練兵。
兩個“西方”擺在他面前,自然要選擇更為功利的那條路。張之洞在《勸學篇》中說:“至留學之國,西洋不如東洋。一曰路近費省,可多遣。一曰去華近,易考察。一曰東文近中文,易通曉。一曰西學甚繁,凡西學之切要者,東人已刪節酌改之。中東情勢風俗相近,易仿行。事半而功倍,無過於此。”簡而言之,同文同種,路程近,費用少,時間短,容易學。再加上德國教習專權跋扈,而日本人表現得極為謙卑。種種因素使得張之洞內心向日本傾斜。
張之洞曾表示:“鄙人任內購炮,大炮必克虜伯,快炮必格魯森。”這兩個都是德國軍火巨頭。到了1902年,根據英國在華軍官撰寫的報告書,湖北新軍的裝備已是德日混雜了,步兵軍官同時裝備了訓練用的日本佩刀和實戰用的德國佩刀,優秀的軍士被獎予日本刺刀,步槍選用德制毛瑟步槍與湖北槍炮廠生產的仿製品,水壺和工兵鏟為德制,揹包和行軍鍋則為日製。1906年,彰德秋操前,張之洞至少從日本訂購了以下物品:野炮與山炮54門、手槍740支、軍刀900把、軍馬788匹、工兵器具1000餘件、野戰電話4部、腳踏車50輛,以及地雷、舟橋、測繪、衛生裝置若干。
1898年,張之洞僱傭了兩名日本翻譯,都是日本參謀本部部員,開啟了近代中國聘用日本軍人的先河。據統計,至1907年張之洞卸任鄂督為止,湖北至少聘用日本軍人39人,包括21名軍官、12名准尉與軍士,以及6名文職軍人,主要工作是翻譯軍事書籍和教書。1902年,訪問武昌的日本人發現,湖北新軍的訓練原為德式,近來逐漸改用日式。
同樣在1898年,張之洞向日本派出考察團和留學生。只要日本願意接受,他甚至表示:“學費多少不計,均聽東人酌派。”自那以後,軍事留學生源源不斷進入日本,哪怕是武備學堂畢業的,總要去日本學習一番。像張之洞倚重的黎元洪、張彪等人,均多次赴日考察。
▲黎元洪。圖源:網路
練兵處成立後,曾想從湖北調10名從日本留學回國的學生入京任職,張之洞極為不滿,向袁世凱訴苦道:“歷年鄂省派學生赴東洋學習,費無數財力,無數心力,如全不歸鄂用,未免偏枯。”一番討價還價之後,中央調5個,湖北留5個。
以上種種事實,說明張之洞試圖學習日本模式走向軍事近代化。
清末新政開始後,張之洞響應朝廷號召,準備成立常備軍。
當時,武漢有步隊20營,馬隊、炮隊、工程隊各1營,共7600餘人。湖北常備軍以各營為基礎,整編為2翼28營。1904年,張之洞參考北洋軍整頓新軍,改為全軍兩鎮,有步兵4協12旗48營、騎兵4營、炮兵6營、工兵2營、輜重兵2營,另加營務處和軍樂隊,共有官兵20625人。然而,湖北一省的財政負擔不了這麼龐大的軍隊,張之洞只能“減練”:炮兵、工兵全數練足;步兵先練1協,暫虛1協;騎兵先練1營,暫虛1營;輜重兵先練一半,暫虛一半。
據《清史稿》記載,在1907年張之洞離開湖北前,湖北新軍第8鎮有士兵10502人,軍官702人,第21混成協有士兵4612人,軍官288人,全軍合計16104人。在沒有中央支援的情況下,能做到這種程度實屬了不起。
而練兵的成效如何呢?張之洞自己是非常滿意的,他曾說:“湖北自丙申以後,即盡摒棄舊習,以西法練兵,故今日湖北陸軍,東、西人來觀者,皆言甲於各省。”時人基本認為,湖北新軍是南方最強,在全國則僅次於北洋新軍。
不過,湖北新軍和北洋新軍的差距還是很大的。1911年,武昌起義前夕,陸軍部派人前往江蘇、安徽、湖北、湖南等省校閱新軍,段祺瑞的部下徐樹錚聽聞此事,請求南下考察,獲得批准。徐樹錚自幼酷愛兵法,庚子事變後,投奔袁世凱,因與袁世凱所派的接見人話不投機,憤然離去,後為段祺瑞所賞識,聘為幕僚。
徐樹錚南下考察歷時兩個多月,將所見所聞寫成報告交給段祺瑞。這份報告可以讓我們瞭解湖北新軍的一些具體情況:
陸軍第八鎮統制官張彪,“辦軍成效,未見有驚人之鳴”,有負張之洞的重託。相比於北洋軍官人才濟濟,湖北新軍的確缺乏將才。
軍官要麼是留日、留德士官生,要麼畢業於湖北講武堂、湖北武備學堂,也有出身行伍者。多為湖北人,鄉土情結濃厚,“聲氣聯絡,頗稱團結”。
第二十一混成協計程車兵身體素質優秀,“體格強健,舉動有勇往之氣”,軍紀嚴明,“實在第八鎮之上”。
因湖北槍炮廠的關係,湖北新軍裝備自給自足,彈藥充足,優於其他省份。
營房乾淨整潔,空氣流暢。
日常訓練有問題,紀律廢弛,經常有人開小差。第八鎮士兵瞄準動作“荒謬絕倫”,射擊後統計消耗子彈的速度“頗嫌遲鈍”,第二十一混成協士兵瞄準“高低左右,全無準備”,兩軍射擊後均有丟失彈殼的現象。
戰術訓練不達標。步隊的散兵線戰術,毫無章法。馬隊士兵騎術不精,以至有“墜馬傷胸者一人”。劈刺技術不合格,士兵“不過持竿相撲去,所謂刺槍雲者,尚不能以道里計也”。
軍事演習不認真。攻守雙方“均無鬥志”,官長帶兵嬉笑打鬧,各隊露營時還有全隊熟睡忘設崗哨的現象。戰鬥結束後,士兵三五成群緩緩入城,好像打了敗仗一般狼狽不堪,“有披襟揮扇者,有以槍作肩挑揹包及軍衣者,有高臥城門下乘涼食瓜者,官長揹包亦有由兵代挑而自以指揮刀作杖佝僂緩步者”……
因此,當陸軍部校閱員在宴會上讚揚第八鎮時,徐樹錚難以認同,認為不過是場面話。
湖北新軍“淪落”至此地步,可能與張之洞的離任有關。徐樹錚發現,清政府虧欠陸軍第八鎮軍餉高達140 萬兩左右,“多賴統制官以私財維持”;而湖廣總督瑞澂只知抱怨,對編練新軍毫無熱情。陸軍第八鎮尚且如此,其他省份的新軍可想而知。
▲徐樹錚。圖源:網路
李鴻章半生辦洋務,自謂“生平不解空言高論,只知以實心辦實事”。在這一點上,袁世凱是他的繼承人。而對張之洞而言,儘管實事實功一次又一次地碾壓義理道德,但他的內心始終有儒學的迴響。
袁世凱和慈禧相似,是一個極其現實的政客。他幼年便從軍事官宦的家族接觸到兵法,投效吳長慶軍營正式從軍,甲午戰後獲得了督練新建陸軍的權力,最終憑藉麾下重兵成為權傾朝野的重臣。顯而易見,袁世凱練兵的最大動機,在於把軍權化為自己攫取政治權勢的籌碼。這樣“有才無德”之人,只要善加控制,最適合用來求新求變。因此,張之洞也推薦過袁世凱,稱其“於兵事最為相宜”,可“專意練習兵事”。
張之洞對練兵的興趣,則在於保國、保種與保教。在他眼裡,軍事改革只是某種“技術”的升級,有了這些“技術”,便可以儲存儒家文化的真髓。
正是張、袁兩人性格的不同,使得南北新軍的面貌相去甚遠。
首先是文化。
袁世凱曾說:“夫泰西無不知兵之民,即無不講學之兵,亦猶古寓兵於民之制,特其數專,故其術精耳。”張之洞也說,西方軍隊“無人不識字,無人不明算,無人不習體操,無人不解繪圖”。兩人都認為,西方軍隊的厲害之處在於當兵的有文化。然而,北洋軍募兵,首重身體素質,因此“士兵多不識字”。張之洞對於文化的執念明顯更深,他的《湖北練兵要義》第一條就是“入營之兵必須有一半識字”。
很多人認為,袁世凱愚化士兵,使得北洋軍心裡不知有國家,只知“袁宮保”。這句話只說對了一半。在練兵這塊,袁世凱可稱得上是“淮軍餘孽”,一方面用西方技藝和器物來提高新軍的戰鬥力,一方面又用忠義文化來填充北洋新軍的頭腦。他基本沿用曾國藩、李鴻章的老辦法,給士兵灌輸“忠君、愛民、親上、死長”的理念,命令他們熟記於口、牢記於心。同時,用功名利祿籠絡士兵,只要“忠勇廉潔”、“恭順勤奮”,便會前途無量,享有高官厚祿。
將新軍培養成聽話的“忠臣義士”,這是清廷所希望看到的。對於這樣的軍隊來說,服從長官、上下尊卑本就是應有之義。
張之洞雖然強調報君恩,卻不想把新軍當成純粹的工具。他希望士兵能夠明白家國大義,於是在《軍歌》中反覆陳說:“我國文弱外人多恥笑,若不自強瓜分豈能逃?請言印度國土並非小,為奴為馬不得脫籠牢。……請言日本區區三海島,威我強國全球敬且褒。不羨日本善用船與炮,只羨全國人心如漆膠。我國同種國民四百兆,何難發憤為雄展龍韜?”這番激勵人心的話語,若是給追求厚餉的人聽去,無異於對牛彈琴;可如果說給能讀書、會寫字的青年,那就大大不同了。
湖北新軍軍官藍天蔚曾說過:“當年軍人之智識,軍人之功用,軍人之本領,毫無國家二字嵌入腦中,故吾族不得不數百年受此奇禍也。”士兵沒有國家認同,就沒有戰鬥力。國家認同從何而來?清廷可以勝任這一角色嗎?如果清廷不可以,那麼……
在諸多湖北新軍軍官中,吳祿貞的經歷最為典型。1896年,吳祿貞因“略通文理”成為一個工程兵,後來進入湖北武備學堂,結識了一批有志青年,其中就有孫武、藍天蔚等人。1898年,他作為政府首批官費生派往日本學習軍事,在異國他鄉結識了孫中山、康有為等流亡要犯,產生了革命之念,甚至還參與了自立軍起義。1902年,吳祿貞回國。張之洞惜其才華,不僅沒有處罰他,反而收為己用。這期間,吳祿貞有意識地組織青年學生進入軍隊,開創了“秀才從軍”的風氣。
▲吳祿貞。圖源:網路
吳祿貞之所以能在湖北攪動風雲,離不開張之洞稍顯無力的控制。這也是南北新軍第二個不同之處。
要想掌握一支軍隊,僅靠“訓兵”是不夠的,更需“控將”。北洋系的軍官背景非常“純潔”,要麼如張勳、薑桂題等出身淮軍,要麼如段祺瑞、馮國璋、曹錕、王士珍、段芝貴、吳佩孚等出身天津武備學堂。其中,武備派是袁世凱的嫡系,全面把持了北洋六鎮和練兵處。只要武備派不倒,別的力量插不進來,袁世凱就能始終掌控北洋軍。張之洞則採取兼收幷蓄的方針,所有軍事人才,來者不拒。人員一混雜,就不容易進行思想控制了,社會上的各種思潮便容易吹進軍隊之中。
練兵處建立初期,由於軍官短缺,袁世凱十分歡迎留日士官生參與練兵,這其中就有來自湖北的吳祿貞等人。然而,武備派和士官生屬於不同的政治力量,註定同床異夢。哪怕是北洋自己送出去留學計程車官生,也不例外。比如華世忠、何子奇、杜幼泉三人,“以其聰慧多謀,有北洋小三傑之稱”,但回國後均不受重用,僅能“充任教官各職”,杜幼泉甚至因鬱郁不得志而投湖自殺。
吳祿貞曾抱怨過,北洋系表面上重用我,實際不給實權,只讓我編軍事教材。後來,清廷欲打壓北洋系,不甘寄人籬下計程車官生迎來了出頭的機會。他們聯合滿清親貴,向北洋系發難。當時,“統制以下各級軍官,都是袁舊部武備派舊人,陸軍部擬陸續以士官派更換”;練兵處也都是士官生的身影。
不過,北洋系的根基終究太深。袁世凱的擴軍方式類似於“細胞分裂”,“其官階自隊官以上者,則皆自下級軍官層遞保升”。這樣,袁世凱的嫡系始終能把持要位,而每個人都有升遷的機會。一個有革命之念的人進入北洋軍,如不倚賴派系,則會被視為異類,從而遭到排斥。1910年,吳祿貞就任北洋第六鎮統制,“原想大事更張,輸入革命血液,把這支北洋舊軍改造成革命勁旅”,卻因“小站舊人”大加阻撓,根本“不能由他指揮如意”,因此“憤然長留北京,不願多問六鎮的事”。
當然,袁世凱主要是在制度層面擴張自己的勢力,就像是附著在血管上的吸血蟲。厚餉既可以是為了養軍,也可以是收買人心;重用武備派既可以是為了集權,也可以是培植個人勢力;忠義教育既可以是為了報國,也可以是為了報恩。新軍既要忠於清廷,又要忠於袁氏,如果袁世凱對清廷的效忠動搖了,那麼北洋軍對清廷的效忠就會出現危機。
張之洞對於湖北新軍的控制不如袁世凱這麼緊。他雖在湖北經營近十八年,但一朝離開湖北後,湖北立刻大變,其繼任者趙爾巽全改其制度。先前他注重士兵的文化素質,在他離開湖北幾個月後,就有軍官建議趙爾巽以後湖北“添練新兵不用讀書人”,張之洞也只能表示震驚而已。如果連張之洞都無法完全控制這支軍隊,那些平庸的繼任者就更沒法讓新軍聽話了。可以想象,一旦軍隊下層起了什麼變化,局勢就很難控制住了。
▲趙爾巽。圖源:網路
我們知道,張之洞在清末十年的所作所為催生了某些他不願意看到的結果。種瓜得豆,事與願違,卻又無可奈何。他的困境在於,儒者向來重義輕利、重道輕器,這樣,焉能講求富強?辜鴻銘曾揭露張之洞的心理:“欲舍理而言勢,然舍理而言勢,則入於小人之道,文襄(張之洞)又患之,於是躊躇滿志而得一兩全之法,曰為國則舍理而言勢,為人則舍勢而言理。”對於國家,必須追求功利,而對於個人來說,則當少講或者不講。這樣的“中體西用”,看似調和,實則割裂。
隨著外患的迫近,總要先救亡,再來談什麼“保教”和“文化競爭”,功利主義終究會完全佔據人心。國家可以打著”富強“的旗號,肆意侵入民間,攫取財源,編練新軍;儒學一旦拋棄倫理,就徹底消散,不存在了。
無論儒學怎麼調和,似乎都跨不過近代的門檻,這正是張之洞的悲劇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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