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叔一輩子堅韌,為了兒女住在地裡、破房子裡、養豬場裡。這個他滿心期待,用心建造的新家,終究沒有住上一天,只有最後燒成灰收在小盒裡後,在那裡勉勉強強地住了一晚。

配圖 | 《四個春天》劇照



過了兩年,豬肉和糧食的市場行情都不錯,三叔三嬸幹勁更足了。有人再拿驢調侃他們時,三嬸都會開心地說,當驢有什麼不好,驢肉全身都是寶。

靜靜的男朋友是她的同事,叫於新陽。於新陽身高180cm,長相很斯文,戴著金絲眼鏡,老家在日照,從靜靜家開車去要3個小時。兩個人情投意合,很快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考慮買房時,於新陽想買在日照,靜靜不同意,因為他們倆都在這裡工作,這麼遠的路不願意天天回去。
三嬸和三叔捨不得孩子,老兩口合計著新陽想在日照買房子,肯定是想回去發展,不如他們多拿點錢,這樣靜靜就有了話語權讓新陽留在本地,也就不會離開他們太遠。三嬸和三叔想湊出15萬,可當時手裡只有7萬現款,老兩口正犯愁,卻意外得知村裡要開發了。
我一個堂哥在村委當組長,他說只要戶口在這,宅基地在這,一家就能分兩套房。我們村在城郊,騎車去市裡也就15分鐘,這個訊息多年前就有傳言,現在又傳,看來是準了。三嬸高興壞了,晚上和三叔擺了一桌,好酒好菜招待堂哥,堂哥喝得五迷三道,胖手一拍桌子:“這還有假,把於新陽戶口也遷過來。”
三嬸當天晚上把這個訊息告訴了靜靜,靜靜很開心,勸於新陽趕緊遷戶口,這可是天上掉餡餅。於新陽糾結一會兒也同意了。
於新陽的媽媽開始並不同意,可她拗不過兒子,彆扭了半個多月,最終同意把於新陽戶口遷出來。三叔三嬸又幾番周折終於把於新陽的戶口落下,接著又去跑宅基地的申請。可村裡自從有了開發的資訊後就不批宅基地了,堂哥又出主意:“養豬場那麼大的地方,蓋起來不就是宅基地嗎。”
三叔三嬸打算自個兒花錢在養豬場後面給靜靜蓋了一個小院,一牆之隔緊鄰著養豬場,不敢蓋得太遠,又考慮到這片地很快要開發了,房子先建得比較一般,地基沒有打得很厚,牆體用的是空心磚,但是室內裝得不含糊,吊頂、傢俱、甚至牆上的漆都選得貴的,前後一共花了5萬多。
靜靜一家就這樣搬了進去,一過就是三年,開發的事兒沒了動靜,但家庭矛盾卻日漸顯現。
首先是靜靜的婆婆覺得他們家上當了,被三叔三嬸騙走了他們兒子的戶口。
其次,她來看孫女的時候總覺得房子籠罩著一股臭烘烘的豬味,最初她以為是風向不對,後來才發現屋裡就是味道的發源地,仔細一找,原來是房子西北角的牆上裂了個縫,客廳中間的地面也有點鼓。她覺得房子不行,但自己又沒花錢,就只能指桑罵槐地罵新陽,讓新陽他們趕緊搬走,否則以後就不來了。
三嬸很愧疚,因為她也聽說村裡的開發暫停了,外孫女又經常得蕁麻疹,靜靜說和養豬場的環境有關。而且外孫女還經常委屈巴巴地告訴她,其他小朋友說她身上臭,不願意和她玩…
在於新陽她媽第二次偷偷帶走孫女後,三嬸和三叔商量還是再拿點錢給靜靜付首付買房,省得親家總是找房子的毛病。三叔一貫聽三嬸的,而且他也心疼靜靜。豬場的生豬一般要到220多斤才賣,豬苗不值錢,為了湊錢,老兩口賣了9頭不到200斤的生豬,又東拼西湊了一些,拿了15萬現款幫靜靜付首付買了新房,這次同樣沒讓於新陽家拿錢,只為堵於新陽爸媽的嘴。三嬸說:“我養得起閨女,就買得起房,我們給閨女置辦了兩處家業,誰也不能為難我閨女。”
房子買好後靜靜一家三口搬了出去,房本上自然寫上了靜靜的名字。

靜靜新家溫居時我去了,房子是一樓,三室一廳帶一個小院子。院子裡安裝了一個鞦韆,還種了很多花花草草。三嬸指著花草說,不如種點豆角茄子,靜靜笑著說,還不如建個豬圈呢。
房子三個臥室都朝陽,陽光灑在淺灰色的地面上好像鋪了一層金沙,三嬸走到門口,伸著腳卻不敢進去,連說太乾淨了,幸好靜靜提前準備好了拖鞋。陽臺上放著兩盆茉莉花,整個房子裡瀰漫著一股茉莉香。三嬸滿意地看了一圈,摸著小外孫女的辮子說:“這好,誰也不能再說咱身上有豬味了。”靜靜榨了幾杯西瓜汁,盛在碎冰玻璃杯裡端出來,可三叔擺著粗糙黝黑的雙手不喝。
我們從靜靜家回來時天色還早,路過養豬場時三叔非拉著我們進去喝茶。本來矮趴趴的房子,因為門前安裝了一個涼棚,大白天屋內也是漆黑一片,進去得先開燈。三嬸現點柴火爐子燒開了水,那天刮東南風,柴灰吹了三嬸一臉,三叔倒開茶,端起豁豁牙牙的老式白底碎花茶杯說:“靜靜家杯子高階,我手粗,怕給她摔了,還是咱這個好,摔了也不心疼。”說著三叔一飲而盡,然後憨笑著把杯子重重放在茶几上。
後來有鄰居問三嬸,對女兒這麼好,兒子會不會吃醋。三嬸不以為然:“嫉妒啥,我早就和迎春說了,兒子和女兒一樣,給他姐的好,他的肯定差不了。”說著三嬸又笑著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再說,我和他爸插上尾巴就是頭驢,繼續給他幹啊!”三嬸爽朗地轉身離去,花白的頭髮在頭頂豎著幾根,有點任性,還有點倔強。
鄰居們表面都羨慕三叔三嬸,但也有說風涼話的,他們這麼能幹,要是孩子孝順還好,要是不孝順哭都沒地方。
靜靜和於新陽到底沒讓三叔三嬸失望,他們經常週末回來,還一直想接老兩口去住幾天,可三嬸三叔總有幹不完的活,去不了。後來他們的車直接停在老房子外邊,一家三口帶著禮物進去邀請老兩口。
“你們和和氣氣的,經常回來看看我們就行。”三嬸說著扛起一小袋飼料放在單薄瘦削的肩膀上走向庫房。
以前靜靜經常搶著一起抬,三嬸總不願意,現在她穿著高跟鞋更不方便了,於新陽倒是想伸手來,可今天他穿的黑褲子,很容易抹一身飼料的白色粉末,最後只有小外孫女在後面提著個髒桶,跟著跑。靜靜兩口子手都揣在口袋裡好像來的客人一樣。
鄰居來找三嬸聊天總是調侃:“留個心眼,別賺點錢都給孩子,將來啥都不好說。”三嬸哈哈大笑:“真心換真心,我不信我們老了他們還能把我們趕出來。我養的孩子我有數,你是沒看到他們來接我們…”

靜靜踏實後,迎春也從南方回來了,據說他在南方賣耳機,賺了點錢但是都花給他的前女友了,回來後他在附近一家公司做採購。
迎春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找物件,今年29歲的他在村裡已經算是大齡青年了,但因為他從小就瘦小,成年後也始終維持在175CM,95斤左右,在農村連半個勞動力都算不上,物件很不好找。中間他試過很多辦法增肥,都不成功。我也曾在三叔的要求下,陪著迎春去濟南的大醫院查過,可查出來各項指標很正常,除了瘦,什麼毛病都沒有。
三叔三嬸不但拜託四鄉五鄰介紹姑娘,還讓迎春在很多中介都報了名。也見面過,約會過,就沒一個成的。迎春就想著不然先買房,買了房就有底氣了。三叔三嬸也同意,可他們想的是先翻蓋舊房,雖然村裡沒開發,可很多企事業單位都建到家門口了。
“新蓋的那個東方什麼的樓盤,距離咱家老房子都不到200米!咱村裡人都把房子蓋得和小別墅一樣,比買的樓房大,還漂亮,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好多人都打聽咱這賣不賣呢。”三嬸說的是實話,迎春也同意了翻蓋舊房。
這次翻蓋舊房可不一樣。三叔找了當地最好的工程隊,人家忙,先等了兩個月才開工。光地基的深度得1米半,我去幫忙時問三嬸怎麼這麼深,人家地基也就60-70多公分,三嬸笑眯眯地說:“想蓋成二層。”我問迎春怎麼沒來幹活,三嬸又說:“他瘦,也沒下過力,還不如我們老頭老婆子有力氣。”
三叔三嬸這次也沒少花錢,所有的材料都用最好的,空心磚都改成了紅磚,地面找了機械夯實得當當響,大到房屋的面積、格局,小到房子排水、電源,三叔找人規劃得非常細緻,施工更是盯得緊緊的。
靜靜兩口子也來幫忙,但是於新陽揹著手圍著新房轉了一圈似乎不太高興,話裡話外三叔三嬸區別對待,給他們蓋房時那麼簡陋。靜靜正在給工人做飯,一個土豆飛了過去,他才閉嘴。
打算蓋二層時,堂哥又來了,村裡有新規定,以前蓋了的不追究,新房不允許蓋二層。三叔三嬸就把小別墅改成了四合院,四個方向的屋子整整齊齊,還在院子裡還種了月季花和石榴樹,房頂砌上花牆,牆外還蓋了車庫。房子蓋得漂亮,考慮得全面細緻,建房加裝修持續了小半年。有次我下班回家遇見三叔,他興致勃勃地拉著我圍著新房轉了一圈,然後指著最東面的一間房子說:“等迎春娜娜結婚後,我和你三嬸就從豬場搬過來住這間,西邊的迎春他們住…”
娜娜是迎春的新女朋友,比迎春小6歲。
完工當天,我在新房子幫忙收拾完裝修垃圾,迎春就領著他的新女朋友去了,當晚他們就要住到新房裡。三嬸穿著迎春初中的破校服偷偷和我說:“娜娜比迎春小那麼多,有點任性,一直想買房,可算蓋好了讓她看看踏實點,省得她和迎春鬧!”說完話鋒一轉,“也難得她不嫌迎春瘦。”
後來我聽迎春說,雖然房子蓋得像花園一樣,可娜娜還是想買房,因為她同學都買了樓房,她年齡小好攀比。
後來家裡人也明白,娜娜哪裡是和同學比。娜娜上面還有個遠嫁的姐姐,從小聽話愛學習,深受爸媽喜歡,大學畢業後兩年沒工作準備考研,都是家裡養著,還給報了補習班。到娜娜這裡就不一樣了,大專畢業後她想上本科,爸媽覺得她不是學習的材料,不給拿錢,催著她找了工作,老兩口靠著她生活,也是因為這個,娜娜就想嫁個條件好點的,能在家裡人面前爭口氣,後來對房子和錢越來越執著。很顯然,迎春沒能讓她達到她想要的生活。
沒過多久,娜娜也不吵著要買房了,因為她懷孕了。
房雖然不買了,但娜娜要求家裡必須換幾樣東西,不能什麼都不如她同學,於是在她的要求下,原來的普通頂燈換成72CM變色水晶頂燈,電視換成了2米的曲屏電視,一個加長造景魚缸,再養上一些熱帶魚。
重新裝好那晚,我抱著淘汰下來的50寸直屏電視來到老兩口暫住的養豬場,三叔三嬸要請我吃飯,我順便把電視給他們安在客廳裡。電視櫃是三叔用木板釘起來的,可能木板本來也不是很新,上面都是黑一塊青一塊黴菌斑斑,電視櫃旁邊是碗櫃,這個歲數更大,歪歪斜斜的,用一塊舊布充當櫃門。棕紅色的沙發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烏突突的,房樑上垂下來一個小小的節能燈泡,我經過它時,必須低頭,否則它都得搖晃幾下示威。電視櫃有點高,電視擺上去有點居高臨下,似乎有點看不起周圍的擺設。
三嬸很熱情,炒了6個菜,柴火爐子在棚子外面,每炒一個菜,拿一種調料,三嬸都得顛顛地跑進跑出,等菜炒完,她滿頭大汗好像圍著操場跑了兩圈,但三嬸還是打心底裡的高興,因為滿足了娜娜的要求。

娜娜懷孕四個月時,迎春和娜娜舉行了婚禮,他們住翻蓋的新房,三叔三嬸還是住在養豬場。我問三叔怎麼不住新房,三叔吸了一口嘴裡的煙,笑道:“晚上找人看豬場也得花錢,再說我們身上有豬味。”
年底娜娜生下了一個男孩。孩子一出生,本來平靜的生活又打亂了。娜娜買房的神經又繃緊了,因為孩子經常感冒,她把這一切歸結於沒買樓房,樓房暖和,孩子就不會感冒 。
迎春收入一般,娜娜已經辭職,孩子要喝奶粉,家裡的花銷都靠三叔三嬸的豬場,迎春不好意思再張嘴要房,可娜娜好意思,時不時就和迎春幹仗,要不就抱著孩子回孃家,每次都嚇得孩子哇哇大哭,我們住隔壁,經常去勸架。
夏天時候,有一次我下班在路口碰見三嬸,她沒說話就淚眼婆娑:“唉,這麼好的房子不想要,花了10多萬呢,現在又要買房,是不是以後也要我們老兩口還房貸?怎麼付出得越多越是個無底洞呢?”我只能安慰她,說可能娜娜也是一時興起,很快就能想明白了。
“你說你爸媽多有福,你們兄弟兩人都懂事,你爸說啥你們都聽……”三嬸落寞地騎著人力三輪車離開了,車上放著她剛摘下來的玉米、豆角、茄子,她趕著去給迎春兩口子做飯,可能鏈條缺油了,有點沉,每蹬一圈,她瘦削單薄的身體都要微微站起,上半身平直端正地給鏈條施力,遠遠地看上去似乎在前方的落日行了個禮。

後來,我還是經常陪著迎春半夜去找娜娜,一打架她就跑,不是在她同學家,就是在她孃家,娜娜要求很簡單,不買房就離婚,反正孩子小,法律會判給她,逼得三叔三嬸沒有辦法,只能考慮再買房。
有一天吃完飯,三叔就開始咳嗽,咳了一會兒竟然吐血了。三嬸趕緊帶著三叔去市裡的醫院檢查,才知道已經是肺癌晚期。
三叔原本身體很健康,之前偶爾咳嗽,但精神頭一直很好,家裡人一直沒太當回事。後來咳嗽頻率變高,三嬸也只當他是抽菸抽多了。
從醫院回來,三嬸拿著檢查結果扔在娜娜面前哭著說:“我求求你,能不能不鬧了,我們都要累死了!”
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娜娜不敢像以前似的鬧了,雖然心裡還是彆扭。從那起,全家就開始帶著三叔治病,當時剛蓋完房不久,且家裡的花銷一直是三叔三嬸承擔,老兩口辛苦了一輩子,也並沒有攢下多少積蓄。靜靜拿出來6萬,三嬸拿出來一個存摺,裡面有10萬,她說馬上有一批豬要出欄,還能有個幾萬,迎春拿出來2000元。

三叔要住院治療,需要有人陪床。迎春最合適,可他白天得上班,晚上娜娜在家害怕,所以他只能週日來。於新陽倒是照顧了兩天兩夜,可接下來他要出差,就換成了靜靜,可靜靜也得上班,而且她畢竟是女兒照顧起來不太方便。三嬸就把豬場拜託給她的妹夫照看,來腫瘤醫院陪床。
三叔的病很嚴重,放療化療一樣沒少。有次我去看三叔,他腦袋腫得和豬頭一樣,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因為臉腫,眼睛眯成一道線,完全睜不開,聽不見他進氣聲,只聽見他呼呼的出氣聲,像是胸腔漏了個大窟窿。20多度的天氣,他穿著毛衣、棉襖,還直說冷。三嬸幾天不見頭髮全白了,她拿著衛生紙正給三叔擦眼屎。我喊了三叔好幾聲,他很久才含糊不清地支吾了一聲。
我問了一句靜靜和迎春呢?三嬸嘆了一口氣,指了指床尾的一包橘子:“他們都忙,那是迎春買的……”
我當時正在附近的工地幹活,有空時候我就去轉一圈,但是從來沒有碰見迎春,只碰到了一次靜靜,三叔有時候問,迎春呢。我看他睜不開眼,就握著他的手說:“我是迎春……”
後來我去找過迎春,本來想罵他,可一進大門,就聽見娜娜在罵,罵迎春沒本事,房沒買成,家底兒也得全搭上,還罵自己倒黴,怎麼看上迎春了。接著就是震耳欲聾的摔門聲和孩子的哭聲。
我扭頭就走了,迎春沒撒謊,他現在也很難,除非他真想離婚。

三叔的病情發展得很快,老人家想落葉歸根,去處卻成了大難題。
娜娜害怕三叔死在家裡,那她以後就不敢在那住了。至於靜靜家,老兩口張不開嘴,再說去閨女家,也怕親家將來找閨女的茬兒。於新陽倒是說過幾次,三嬸說,去閨女家村裡人會笑話兒子的。於新陽再要求,三嬸又說三叔喜歡養豬場。
雖然他們這一輩子為兒女張羅了三處房子,最後還是回去了豬味熏天的養豬場。
三叔死後,娜娜才同意火化後在新家發喪。
三叔一輩子堅韌,為了兒女住在地裡,破房子裡,養豬場裡。這個他滿心期待,用心建造的新家,終究沒有住上一天,最後燒成灰收在小盒裡後,在那裡勉勉強強地住了一晚。那晚在守靈時,三嬸點燃幾張火紙,對著三叔的骨灰盒低語:“老程,迎春娜娜孝順,讓你在新家裡發喪,你滿意了。”三嬸面無表情,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珠子,火紙燃燒,升騰起幾縷灰煙,在房子裡久久不能散開。我猜三叔也許有話要說吧,但是他永遠都張不開口了。
或者說,老實一輩子的他活著的時候也沒有說過什麼,更沒有要求過什麼。他只會老黃牛一樣勞作著,沉默著。


沒兩天,迎春和娜娜又把三嬸接走了。可不到一個月三嬸又回來了,她告訴我,剛去的時候還行。可慢慢地,娜娜就開始嫌棄她的生活習慣不好,做事不仔細,但是有時候靜靜也不直接說,就故意罵迎春和孫子,這讓她心裡更難受。


一年後遇到查環保,很多養殖場因為汙染和糞便不達標都被關停,養豬場也不例外。三嬸說南方老闆也沒賺到多少錢,最後賣了所有的豬走了,從那之後養豬場就又閒置下來。
養殖場本來就在村外,來往的人本來就少,加上很多養殖戶關門,人煙更是寥落,只有半夜斯太爾大貨車拉著沙石一輛輛滾滾而過,才證明這條路曾經喧鬧過,繁華過。
房子空著容易壞加上年歲已久,豬場很快成了破屋爛舍,幸好三嬸住的矮房因為建造得晚還結實些。
三嬸孤獨,後來養了一條狗,陪她一起等買房的迎春,換房的靜靜。
可不知道為什麼,小狗本應活潑的年紀卻一直沉悶悶的。三嬸輕輕踢它一腳,笑說:“它可能怕我走了,把它自己留這看家吧。”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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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頭圖選自電視劇《四個春天》(2017),圖片與文章內容無關,特此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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