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學調查︱全球化3.0時代，義烏市場如何應對生活世界的多元需求

有競爭的思想，有底蘊的政治

文｜ 趙春蘭王恕橋範麗珠

一、引子：作為2024年國內外熱點、焦點的義烏

在《世界是平的》一書中，托馬斯·弗裡德曼（Thomas Friedman）敏銳地指出，不同於全球化1.0和全球化2.0由歐美人主導，並以歐美公司作為主要驅動力，全球化3.0出現了個人和小團體在全球範圍內密切合作的現象。

全球化3.0不僅是被個人驅動，而且是被各種各樣的人所驅動，不再侷限於西方人和白種人。全世界每個角落、各種膚色、各色人等都可以參與其中。[1]

作為世界最大的小商品批發市場，義烏是讓我們最近距離地觀察全球化3.0在中國發生和發展的視窗，來自中國各地及世界各國不同膚色、文化和語言的商人都可以參與其中。這就是我們團隊數年間持續關注義烏小商品市場的一個重要原因。

2023年全球疫情結束後，人們期待著世界經濟的儘快復甦及增速反彈。在這種形勢下，在2024年一整年的時間內，義烏小商品市場頻頻登上熱搜，義烏小商品市場在國內外貿易網路中的重要地位不言而喻。無論是不斷髮力的國內文旅，還是燃情的國際體育賽事，乃至競爭激烈的美國大選，都將各類周邊商品、應援品和紀念品的市場需求投向義烏市場。與小商品新需求同時出現的，還有網民發出的“壓力給到義烏”的呼聲。各類商品海量的訂單當然意味著源源不斷的商業機會，但也使商戶們在產品設計、生產以及價格定位等各方面面臨新的多重壓力。

2024年開年伊始，各地文旅以不同方式爭相吸引遊客。哈爾濱乘著冬日冰雪之利，將“冰城”打造成最熱門旅遊目的地。第一批湧入東北的南方遊客收穫了“南方小土豆”的專屬稱呼。緊接著，廣西“小砂糖橘”、四川“小熊貓”、天津“小麻花”等趣味暱稱層出不窮。就在這一片熱鬧中，有著敏銳市場嗅覺的義烏商人立刻捕捉到了背後的商機。不少景點中以“小土豆”“砂糖橘”為原型設計的卡通形象擺件，大多數是在義烏市場專屬定製的。

2024年8月，疫情後的第一場奧運會在巴黎召開。巴黎是奧運會的舉辦地，而賽事訂單的紅利讓義烏商城也充滿著奧運氣氛，體育用品、運動服飾以及飾品等行業的商戶接到了大量奧運相關商品訂單，其中包括乒乓球、羽毛球等各種球類體育用品，獎盃獎牌、用於加油助威的閃光棒、印有不同國家元素的球衣和帽子，吉祥物“弗裡熱”、埃菲爾鐵塔造型的擺件、奧運手環等奧運會周邊商品和文創紀念品。奧運賽場的激戰又一次帶熱了義烏的體育經濟。巴黎奧運會首金獲得者中國射擊運動員黃雨婷的同款髮夾在義烏市場被頻頻返單，某經營頭飾的商鋪兩天就賣出60萬個。除了黃雨婷同款髮卡，在義烏火速出貨的還有洞洞鞋、球衣等奧運冠軍同款商品。果不其然，“不論奧運會在哪裡舉辦，爆單的總是義烏！”

2024年，義烏小商品市場不僅點綴了哈爾濱這樣的國內熱門旅行地，讓巴黎奧運會到處可以見中國製造的物品，義烏本地也因其作為世界小商品之都而閃耀著多元文化交融的魅力，吸引大量遊客前來追捧打卡。義烏與全球230多個國家和地區保持著貿易往來，來自世界各地的商人聚集於此，那些不同膚色、講不同語言的外國商人帶來了濃郁的異國風情。人們在義烏可以品嚐到韓國的鍋包肉、印度的咖哩飯、埃及的旋轉烤肉、葉門的羊肉抓飯、喬治亞的紅燴牛肉湯、阿富汗的羊腿飯和鍋仔牛肉醬汁、土耳其的烤餅和中西非流行的主食福福（用木薯粉、玉米粉或者全麥麵粉混合捶打，做成打糕狀）等各種美食，品味頗多且正宗的中東菜得到阿拉伯人的肯定，毫不吝嗇地稱讚“地道”。2024年的“五一”和“十一”黃金週期間，大量外地遊客（其中不乏愛好美食的饕餮客）湧入義烏，令義烏成為國內最火的縣城之一。筆者親身體驗發現，稠州北路上的貝迪餐廳、蘇坦餐廳平時訂位相對容易，而黃金週期間則需要排隊至少2-3個小時才能用餐。

“老外回來了！”我們團隊在義烏國際商貿城觀察到，商鋪內看貨、詢價、下單的外國商人較上一年明顯增多。我們的觀察感受也與官方提供的資料相符。自2023年1月義烏市政府優化出入境政策以來，外商數量已經恢復並超過疫情前水平。據義烏市出入境管理局提供的資料顯示：截至2024年5月28日，當地常駐外商人數已超1.6萬人，較2019年同期增長27.6%，流動外商人數近2.4萬人；核發居留許可和簽證的證件總和超2萬張，較2019年同期增長13.6%。[2]2024年1-11月義烏入境外商達到51.46萬人次，增長55%，預計全年將達到57萬人次，創歷史新高。[3]

隨著經濟活力的進一步提升，義烏的出口表現持續攀升。2024年上半年，全國出口值排名前十的城市中，義烏所在的金華市位列第六，出口值達3760.1億元，增速為18.8%。[4]這個資料中，義烏貢獻了2880.3億元。2024年上半年，義烏進出口值同比增長21.4%。[5]

二、後疫情時代的義烏市場

（一）義烏的卷與難

義烏市場的外貿出口整體保持穩定上升勢頭，但在這個世界小商品批發中心，激烈的商業競爭無處不在、無時不在。疫情之後，義烏市場在恢復中加速“大洗牌”，商家間的業務差距不斷拉大，甚至出現了明顯的分化。國際商貿城商戶的處境可以用“幾家歡喜幾家愁”來形容。商家也會抱怨：疫情以後，市場熱鬧多了，來詢價的老外也多，但是下單的人還是少。全球經濟增速乏力的大環境下，商戶們普遍面臨多重挑戰，包括老客戶流失、訂單碎片化、同質化產品低價惡性競爭等問題。大多數經營小商品的商家為了維持生意，不得不採取壓縮利潤空間的“內卷”策略。

團隊訪談了一家名為“QX”的耳墜批發的店鋪。店鋪主要面向外貿市場，耳墜產品很有設計感，根據大小和工藝的複雜程度，每副耳墜的批發價在1.8元至2.2元不等，利潤在逐漸下降。老闆娘直言，“雖然今年行情比去年好很多，但是生意還是難做。”[6]2024年下半年，在外貿公司業務員的陪同下，來到店鋪詢價、拍照的外商很多，但真正下單的客戶很少。老闆娘自己猜測：“可能外貿公司的業務員和某些工廠關係好，自己去找工廠加工了。”[7]耳墜的工藝並不複雜，產品容易被其他廠家模仿、取代。店鋪沒有專門的設計團隊，產品設計和更新都外包給設計師工作室，雖然產品花樣不少，但是多年來並沒有實質性創新，單靠壓低價格已經難以應付市場的變化。

隨著國內各產業帶出現的去中間化趨勢和全球勞動密集型產業向東南亞轉移，義烏小商品市場正面臨著來自國內外的雙重競爭壓力。採購商“貨比三家”的範圍也不限於中國國內，他們還會在整個亞洲範圍內比較產品的價效比，有商戶反映，“有些客戶來了義烏後，又去廣州、河北甚至國外市場，比價格，比質量。”[8]一些外商在去印度尼西亞和印度等國家對比價格和產品後，只有在國外找不到替代品時才會選擇來中國取樣，再帶回國外生產。多方競爭壓力讓一部分市場商戶在不具備差異化產品競爭優勢時，只能靠同質低價競爭搶奪客戶資源。一位經營毛絨玩具的商家告訴我們，“一些毛絨玩具賣家每年的貨值能達到幾千萬甚至上億，但是，利潤率非常的低，甚至不賺錢。”[9]團隊訪談到的另外一家以銷售飾品為主的電商賣家也表示：“銷售額是上漲，但是利潤沒有上漲。”[10]義烏商戶面臨的普遍困擾是：整個經營效率偏低，獲利空間被越擠越小。

對於與全球商貿網路高度繫結的義烏市場來說，它面對的挑戰不僅來自激烈的市場競爭，更來自全球範圍內越發常態化的“不確定性”。2024年世界局勢的跌宕起伏產生了各種經濟風險，特別是一些新興市場經濟體和處在區域性混亂之中的發展中國家中發生的情況，不確定因素超出了一個地方市場的有效應對範圍，為義烏的國際貿易帶來各種難題。我們簡單地歸納了幾個明顯的問題，以助大家的管中窺豹。

首先，匯率變化大。從中國下單、生產，再運輸到非洲國家和地區銷售商品，整個過程至少需要三個月。在這三個月裡，匯率變化引起的價格波動，造成讓批發商無利可圖，甚至面臨虧本的風險。在這種情況下，“甩貨”或“棄貨”或成為非洲批發商的無奈選擇。一些非洲的大批發商從中國市場直接進口商品越發謹慎，為了降低或規避風險，他們更傾向於選擇從當地有倉庫、或工廠的供應商那裡進貨。因此，越來越多的批發商開始調整銷售模式，透過在當地建設海外倉和工廠來提高他們的資金週轉率，以應對時局動盪對市場造成的衝擊和不可預料之風險。

其次，海運費波動大。大型跨國公司能夠預估每年的訂貨量，與貨運公司簽訂價格協議，從而確保價格和留置艙位的相對穩定。義烏的中小微外貿商戶則是隨行就市安排運輸，就不得不面臨運輸成本的不可控性。通常情況下，每年五六月份是海運的淡季運費會略低，但是2024年同期，由於國際燃料油價格上漲，疊加紅海局勢緊張，海運費用暴漲，不僅價格波動明顯，艙位也隨時可能被取消。儘管疫情已過，但是疫情期間一艙難求的局面又噩夢般地再次出現。義烏多家玩具廠商表示，持續上漲的海運費對體積大、貨值低的玩具訂單產生了很大沖擊。

第三，某些國家政策調整也帶來不小衝擊。多年來，美國是義烏市場商品的第一大出口目的國，[11]2024年，美國重新評估了對部分國家的進口商品關稅，對中國的紡織品和服裝產生了影響。此外，一些非貿易政策變動也會對義烏商人的生意造成不小的影響。例如，2024年7月，美國國會透過《全美國國旗法案》，並於8月1日由總統拜登簽署生效。該法案規定美國政府購買的國旗必須在國內製造。而此前，美國國旗大部分來自中國工廠，而義烏市場的訂單又佔據了很大比例。類似情況帶來的外部環境不確定性讓義烏市場相關行業的商戶失去不少訂單。

（二）義烏市場裡的“大洗牌”與產銷模式的變革

義烏小商品批發市場所面臨的“難”與“卷”，實際上是義烏一路從無到有發展過程中的常態境遇，商海瞬息萬變疊加國際貿易多重不確定因素的影響，從危機中尋得機遇，或可謂義烏一眾商家謀得生路不斷前行的密碼。團隊長期跟蹤多家商戶的產品生產、出貨渠道以及價格定位等經營策略的不斷調整和變化，發現義烏市場的堅持和成長源於商戶們對小商品市場競爭力的高度重視。正如一位義烏商人所說：“生意好不好做，關鍵還是要看自己怎麼做。”[12]隨時而變、把握住市場競爭的能力，是義烏商人堅信“生意是搶不走的”底氣所在。

義烏小商品市場的傳統獲利模式依賴於低成本生產與規模化銷售。透過低價策略和採購商的批次下單，義烏形成了一個低價高量的交易模式，這種模式在過去支撐了市場規模的快速增長。然而，隨著市場的成熟，傳統模式的侷限性逐漸顯現。儘管相對“低端”的產品依然是不少商家的重要利潤來源，但市場不得不面對“利潤率低”、“容易被模仿”和“輕易被替代”的現實壓力，迫切需要作出調整。許多商戶意識到，依賴單純的模仿和代加工已經難以維繫市場的長期競爭力。有商戶告訴我們：“原來幾乎沒有什麼研發團隊，我們也是老外可能來一批訂單，他會給我一個設計稿，我們帶點複製，按照老外的思路，衍生出其他產品。”[13]然而，隨著市場環境的變化，義烏的商戶逐漸不滿足於透過對市場高階商品的簡單模仿或為“名牌”產品貼牌代加工，而是開始轉向產品創新和版權保護，透過不斷提升產品的市場競爭力，擴大利潤空間。

義烏小商品市場的轉型正在從“能用”為標準、“模仿”為手段的傳統模式，向注重品質與創新的現代化經營模式邁進。越來越多的商戶意識到，“單純只是貿易商，沒有自己的工廠、也沒有設計團隊的商戶，生意不可能做得長久。”近年來一些具有設計能力且有工廠製造能力支撐的商家在市場中脫穎而出，他們透過對產品創新設計的投入持續提升產品品質，透過增加個性化設計及最佳化供應鏈管理不斷增加產品的議價能力，利潤空間的擴大因此成為順理成章之事。

當下義烏商戶正在努力實現的自我轉型，就是尋求與中國整體經濟增長向高質量發展的宏觀經濟戰略調整的契合。義烏市場正在從追求“量”轉向提升“質”以增強自身在全球市場的競爭力，並在全球貿易網路中發揮義烏“小商品、大市場”的作用。基於技術進步的經濟轉型和產業升級的高質量發展理念，義烏市場（包括產品和經營模式）正在經歷新一輪“大洗牌”，以新質生產力推動傳統商貿業邁向新的發展階段。

三、發展新質生產力能否在義烏的小商品市場落地？

發展“新質生產力”是破解經濟轉型與高質量發展時代命題的科學路徑，也是中國經濟發展的內生需求。2023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新時代推動東北全面振興座談會上強調，要“積極培育新能源、新材料、先進製造、電子資訊等戰略性新興產業，積極培育未來產業，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增強發展新動能”。[14]隨後，在2023年12月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和2024年1月的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體學習上，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以科技創新推動產業創新，特別是以顛覆性技術和前沿技術催生新產業、新模式、新動能，發展新質生產力，[15]並“發展新質生產力是推動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和重要著力點，必須繼續做好創新這篇大文章，推動新質生產力加快發展。”[16]

對於以提供多種類小商品立市的義烏而言，商家普遍採用“薄利多銷”的運營模式，透過海量交易累積微薄利潤，如何與新質生產力產生關聯？藉助新質生產力帶來的技術提升，特別是以高科技手段讓基本生活需要的產品更智慧的趨勢，正在悄然地改變著義烏小商品市場的商業交易方式並助力各類產品的轉型升級。我們團隊對新質生產力賦能義烏的觀察，結合義烏小商品市場自身的特質，提出了以下觀察與思考：

1）“智慧+”戰略大幅度提升了義烏傳統小商品的科技含量和附加值，使“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的義烏市場如虎添翼，為滿足世界各地不同型別產品需求提供了更多的可能。一方面，市場透過商品的升級換代，參與到全球高階、智慧、綠色貨品的產業鏈和供應鏈中；另一方面，義烏商戶不斷推出以新技術手段生產出智慧便捷的日常用品，滿足全球性的地方需求，為全球，尤其是欠發達地區及衝突地區提供滿足日常需要的創新解決方案。例如，無需電網的電力系統和裝置。

2）透過新質生產力的賦能，義烏市場探索走出小商品因簡單模仿而缺乏設計創新的瓶頸，實現從產品設計到生產的全面的自我提升，讓義烏小商品完成從“中國製造”向“中國質量”的躍升，推動義烏市場形象的升級。

3）作為全球小商品集散地，義烏的外貿鏈條複雜且冗長，包括貨物選擇、報關發貨、多語言溝通等繁瑣程式。新質生產力透過技術手段簡化操作流程、解決多語言與時差問題。這些新技術手段的應用正在為義烏市場帶來新的機遇和變化。

場景一：新能源產品開發，新質製造力積極適應世界各國本土化需求

近年來，我國新能源行業發展迅猛，水電、風電、光伏、儲能、新能源汽車等產業穩步推進，相關上下游產業鏈也隨之蓬勃發展。為滿足市場對新能源產品的需求，義烏新能源產品市場於2023年3月正式開業，成為該領域的重要集散地。市場內涵蓋了電動汽車、太陽能照明燈等多類新能源產品。首批入駐的260餘家店鋪經營著200多個品牌和上萬款單品，產品主要出口至中東、非洲、東南亞等“一帶一路”國家和地區。2024年9月，常駐義烏的塞內加爾外商蘇拉購置了100輛新能源車，成為2024年中非合作論壇北京峰會上的大事、喜事。[17]

義烏小商品市場作為超地域的貨物貿易網路中心，對全球市場需求與行情相當敏感。透過外商或貨代，來自發展中國家、欠發達國家甚至戰亂地區的市場需求被及時反饋到義烏。因此，我們在義烏市場見到大量基於新能源技術的不同型別的多功能實用性小商品，有針對性地滿足了全球不同地方市場的特殊需求。

不同於中國擁有完善的電網系統和充足的電力供應，因基礎設施不完備等因素，許多國家仍面臨嚴重的電力短缺問題，間歇性供電或持續停電的情況仍是常態。例如，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的南蘇丹是非洲電力供應最差的國家之一，其通電率僅為6.7%，蒲隆地、查德、馬拉維等國的通電率也不足10%。[18]即使在歐洲，中歐和東歐的一些國家（如羅馬尼亞和馬其頓）電力供應狀況也並不理想，供電中斷的情況仍時有發生。一位商家提到：“這些地方的家庭對備用電源的需求很大，尤其是在斷電時，急需補充電力。”[19]此外，能源成本也是客戶選擇新能源產品時需要考慮的關鍵因素。另一位商戶分享了他的市場經驗：“紐西蘭的客戶告訴我們，他們那裡的許多人已經不再依賴國家電網。一方面是電力供應不穩定，另一方面電價過高。”[20]

非洲地區由於乾旱少雨，太陽能資源極為豐富且穩定，加之近年來非洲製造業的崛起，電力缺口很大。這讓義烏的商人看到了巨大的市場潛力。位於義烏新能源市場二樓的KMB品牌店，起初以電線和電纜產品起家，隨著客戶對新能源產品需求的增加，逐漸擴充套件了產品線。他們將之前採購且銷量不錯的產品整合在店內銷售。商家表示：“我們的主要客戶來自非洲、中東和中亞，尤其是西非國家缺電情況嚴重，市場機遇非常大。”[21]

義烏新能源市場中的另一家領軍企業——朗凱（RAGGIE）公司，業務重點主要集中向非洲出口高階變壓器。由於非洲存在頻繁停電的情況，當地家庭急需藉助變壓器保護家電免受電壓波動的損壞。隨著市場調研的深入，朗凱（RAGGIE）創始人陳永仁（義烏市場最早涉足新能源產品的經營者之一）發現，越來越多的外商開始為當地相對富裕的家庭採購光伏發電裝置和儲能裝置。捕捉到這一市場需求，朗凱（RAGGIE）公司迅速轉型，成功升級為整套電力解決方案的提供者。為更好地服務客戶，朗凱（RAGGIE）根據客戶的預算和用電需求，提供離網光伏裝置、儲能裝置及家電裝置的全套解決方案，並支援個性化定製服務。[22]

與以往義烏小商品在非洲市場常被視為“低端”產品不同，朗凱（RAGGIE）公司出口到非洲地區的產品以高品質著稱，不僅具備超過5年的保質期，還配備了當地團隊提供維修、保養服務，這充分體現了對其品質和服務的重視。目前，朗凱在一些非洲國家的市場佔有率表現突出。例如，在葉門，其市場份額已超過30%，並逐漸形成了一定的品牌影響力。在為非洲高消費家庭提供成套用電解決方案的過程中，朗凱（RAGGIE）的新能源家電產品也成功開啟市場，相繼推出了太陽能空調、太陽能冰箱和太陽能洗衣機等深受市場歡迎的產品。這些電器普遍採用直流電供電，這是由於非洲地區缺乏完善的電網系統，直流電裝置操作更為便捷。例如，一款直流電冰櫃售價為1200至1300元人民幣，而相同款式的交流電冰櫃僅售約500元人民幣。然而，隨著非洲市場對直流電產品需求的增長以及供應鏈的不斷完善，直流電電器的價格近年來也在逐步下降。

非洲國家人均收入水平較低，因此，即便是最低配置的家庭新能源系統，成本也接近1萬元人民幣，這對大多數家庭來說仍十分昂貴。相較於系統化電源供應網路缺乏的現狀，單價低廉的光伏發電和儲能小商品在非洲市場變得更有吸引力。這類產品通常透過在現有裝置上加裝太陽能板以實現在白天使用及儲電同時進行。剩餘電量可儲存在裝置自帶的電池中（離網太陽能電器早已廣泛應用於中國的西藏、內蒙古、新疆等人煙稀少地區）。憑藉其簡單易用和低成本的特點，契合非洲市場需求，逐漸在當地得到了廣泛應用。例如，非洲農業缺水問題可以透過新能源水泵解決。水泵與光伏太陽能板相連，透過控制器便能直接抽水。其他新能源產品如路燈、草坪燈和手電筒也廣泛應用於非洲市場，這些裝置透過在背面或頂部安裝光伏板即可供電，無需鋪設電纜，插在地上就能使用。新能源電風扇同樣使用直流電，內部連線光伏板，只要有陽光便能提供電能。

在一家出售新能源小電器的店裡，店家介紹道：“這款電風扇有1檔和4檔風速。電池儲存的電量，使用最慢的檔位時，可以執行大約14個小時；使用最快的檔位時，大約可以持續5-6個小時。”[23]據悉，電風扇的批發價在100至160元人民幣，加上運輸、清關和倉儲等費用，這款產品的最終銷售價通常比批發價高出約40%。

為了適應非洲市場的需求，義烏市場上的新能源產品還逐漸實現了功能疊加。比如，這款電風扇的操控面板上配備有燈泡的外接介面，雖然燈泡的功率較小，但如果配備一塊4500毫安的電池，燈泡可以持續照明超過24小時。此外，面板上還配有USB介面和微型音響裝置，將存有音樂的隨身碟插入電風扇，電風扇便可變為音響播放音樂。開啟電風扇開關，隨著帶有強節奏感的非洲風格音樂從電風扇中傳出，多功能的設計組合令產品有了更廣泛的應用空間。

嚴格來說，這些新能源產品屬於市場上的初代產品，並未使用頂尖的高科技技術。但產品的多功能性和低廉價格為電力供應不足的非洲地區消費者提供了實用且經濟的選擇，顯著改善了他們的生活質量，無異於雪中送炭。義烏新能源市場充分利用其豐富的客戶資源和完善的貿易服務體系，滿足了發展中國家和欠發達地區市場上低小散使用者的需求。這不僅延伸了具有新質生產力的中國商品在全球產業鏈和供應鏈中的影響力，也幫助義烏市場的各類商戶和廠家找到了適合自己的生意之道。

場景二：生產要素的跨界碰撞、融合生成的新質生產力

新質生產力是指在既有生產要素供給的基礎上，透過要素組織、技術等變革，提升要素組合效率，進而推動產品或服務的質量和產出增量。因此，從廣義上來看，新質生產力還包括了生產要素的全新組合方式。從組織的角度來看，微觀層面的組織創新往往能夠促使生產要素的再配置，進而調整經濟主體的利益格局，這種調整在激發市場活力的同時，也推動了生產力的提升。

在義烏市場的玩具區，我們團隊注意到一家名為“大嘴皮皮”的店鋪，其產品設計比市場上的同類商品更為別緻。店鋪的義烏老闆娘與一位駐北京的韓國原創設計師實現了跨界合作。憑藉多年深耕製造業的經驗，老闆娘與設計師的創意能力形成了優勢互補，成功打造出了設計感十足的精品布偶。這種跨界合作對供應鏈管理提出了很高的要求：由於布料沒有彈性，縫製工藝更難，傳統的毛絨玩具工人難以勝任布藝娃娃的縫製；為了在控制成本的同時確保生產質量，老闆娘不得不前往安徽、江西等地的服裝產業帶，組織經驗豐富的工人按小時計酬，而非按件計酬，以完成生產任務。“大嘴皮皮”的核心競爭力在於其對供應鏈的精細化管控和各類生產要素的高效整合。這不僅依託於中國豐富且完善的供應鏈所提供的堅實保障，也得益於義烏商人擅長在複雜的生產環節中進行組織、管理與創新的能力。這是“新質生產力”日常實踐的生動體現。

這一具有挑戰性的跨界合作帶來了良好的市場反響。一個設計師款的布藝娃娃，最初售價超過1000元，現在降至批發價80-90元。“大嘴皮皮”店鋪內20%的產品直接出口到韓國市場，剩餘80%的產品則進入二批市場，主要以外銷的形式供應歐美等高階市場。在零售市場，加上精美的包裝，一個布偶的售價通常可以達到批發價的7至8倍。這給各方參與者都留足了利潤空間。

自2024年4月開業以來，在短短半年時間內，店鋪不僅成功立足市場，還積累了篩選客戶的能力，每天訂單不斷，返單率也非常高，甚至前一天發出的貨物，第二天就能收到新的訂單需求。在義烏這個以強大複製能力著稱的市場，要保持原創產品高利潤率並不容易，但老闆娘表示：“我們原本以為三個月內就會有模仿者，但至今還沒有出現。”[24]

跨領域合作的實現，生產要素的多維度融合，成為推動新質生產力的關鍵因素之一。透過多要素融合迸發的新質生產力潛力，讓義烏市場在激烈的競爭中獲得更多的創新動力與發展優勢。材料的融合創新是多元生產要素融合方式之一，也是產生新質生產力並開拓產品溢價空間的重要手段。以文具區為例，一支筆的製造工藝融合了塑膠、亞克力、鋅合金和鑽石樹脂等多種材料；亞克力材料的“冰裂”工藝效果可以讓一支筆的零售價格從2-3元提升到10元，溢價空間顯著擴大；近年來，隨著可持續發展理念的普及，還有越來越多的小商品開始嘗試使用環保材料，比如，利用廢舊衣物、麥秸稈和稻殼來製作筆桿。義烏晨兮文具的創始人表示，“起初，人們開發這些環保材料時並沒有想到應用於筆上，但我覺得這些嘗試非常有意義。”[25]

當然，跨界融合到底能在多少程度上發揮出潛力，還依賴於中國製造能力的整體性、持續性進步。正如我們在義烏小商品市場中看到的，創新並非侷限於大型產品或高科技產品，在最普通的小商品領域，創新的潛力同樣巨大。透過系統化的流程改進和要素融合，能推動了生產的整體效能提升。在義烏，哪怕是一支筆或一塊橡皮的工藝創新，都已經成為一個系統化的工程，這涉及材料效能的改進（如墨水質量、特種鋼材的應用）、基礎技術的提升（如模具精度和母刀具的加工精度）以及工藝的完善（如表面噴塗工藝）等多個方面。

以“多色一體成型工藝”在文具行業的應用為例，傳統文具的各個部件通常需要多次注塑成型，而“多色一體成型工藝”則可以一次性完成多個顏色的注塑。但在早期，每個顏色需要一副模具，製作一個多色產品可能需要六到七副模具，光模具成本就高達100多萬元。而隨著模具行業的成熟，成本逐漸下降，單副模具的成本從最初的幾十萬元降至如今的幾萬元。“多色一體成型工藝”也因模具成本的可控而得到推廣，並被運用到各種精美的小商品的生產之中。成本控制的另一個重要因素在於工藝改進帶來了生產效率提升：產量以倍數提升，模具等製造成本因此在大批次生產中被大幅攤薄。隨著其他工藝技術的持續創新，多色立體文具的生產逐漸變得常見，並在追求更高精度和更好表現力的過程中不斷進步。就像文具產品的合縫線愈發不可見，這不僅得益於流道設計的最佳化，也與模具材料從銅升級為合金密切相關。這種改進使得文具製造更加精緻，進一步推動了文具行業的創新和發展。

場景三：AI利用，新質生產性服務讓生意更高效

服務成為生產力的重要構成，是社會分工深化的結果，新生產力的實現離不開新服務。按照國家統計局釋出的《生產性服務業統計分類(2019)》，生產性服務業包括十大類：為生產活動提供的研發設計與其他技術服務，貨物運輸，通用航空生產，倉儲和郵政快遞服務，資訊服務，金融服務，節能與環保服務，生產性租賃服務，商務服務，人力資源管理與職業教育培訓服務，批發與貿易經紀代理服務，生產性支援服務。以全球化和數字化為代表的服務新業態，形成的聚合體就是新質生產力。[26]

2023年10月22日，義烏髮布了全球首個商品貿易領域大語言模型和全新升級的Chinagoods AI智創服務平臺，探索AI對話、AI製圖、AI生成商品詳情、AI一鍵生成影片、AI數字人以及AI翻譯、智慧客服等多領域應用。借力人工智慧為貿易活動賦能，拓展數字貿易新空間。上述生產性服務的實現都以市場內的使用需求為準。

義烏商家的圖片需求具有一定的特殊性。與面向消費者的零售平臺（如淘寶）不同，義烏商戶的目標客戶多為批發商。義烏商戶對圖片的精修要求並不高，但很注重大批次圖片的生成效率和圖片功能性表達的清晰度。過去，商家僱傭美工完成圖片處理。AI技術的應用以十分便捷的方式滿足了市場內絕大多數商戶對於產品圖片的處理需求。團隊試用了Chinagoods AI智創服務平臺，發現只需隨手拍攝一張商品照片，AI演算法便可自動識別出圖片中的主元素，並生成理想的商品主圖及相應的文案（圖9-10）。“AI圖片工廠”工具還大大節約了商家的時間和人工成本，並提高了工作效率。上千張圖片成批匯入小程式，AI工具在半小時內，便會按照特定格式批次處理並快速匯出新圖片。

此外，AI智慧翻譯功能的應用有效地彌補了經營戶的語言短板。市場上的經營戶大多並非語言專業出身，他們日常忙於經營，也沒有太多時間專門學習英語，更不用說專研阿拉伯語、西班牙語、日語等小語種。AI智慧翻譯工具提供了不同語言間的即時翻譯（圖11、圖12），英語文字翻譯的準確率通常能達到90%左右，而小語種的翻譯準確率則大約在80%。在嘈雜的市場環境中，由於發音問題或口音，語音識別的準確率約為70%。儘管翻譯不完全準確，但透過AI即時翻譯，經營戶與外商的溝通變得更加便捷，資訊壁壘得以消除，大大提升了溝通效率。當然，在涉及生意細節和關鍵資訊時，義烏的商人們通常透過數字討價還價，隨後將產品要求規範寫進合同。這已成為他們與外籍客商交流的慣用方式。

AI技術還被廣泛運用在直播場景之中。2023年10月，“數字老闆娘”功能在義博會上首次亮相，這一概念最初來源於“數字人直播”的調整與創新。疫情期間，直播經濟和短影片平臺流量紅利呈現井噴式增長，義烏市場中的商戶們雖然擅長講解商品，但他們往往沒有足夠的時間進行長時間直播。為了解決這個問題，AI技術與直播結合，數字人被引入市場。義烏的直播業務多為外向型，常在Instagram和TikTok等海外社交平臺進行。創新的AI加短影片模式更適合這一市場。透過AI技術，商戶只需錄製一段中文影片，平臺便能將其自動轉化為多國語言的短影片，同時生成虛擬人像影片，解決語言障礙問題。這種方式不僅大大降低了溝通成本，還提高了營銷效率。

2024年5月，義烏小商品城的多位“數字老闆娘”登上了紐約時代廣場的大螢幕，用英語介紹她們的箱包、玩具、飾品和襪子等商品。實際上，老闆娘們在影片中講的是中文，而AI技術將其自動轉化為英文。此舉一經推出便迅速走紅，受到從中央到地方各級媒體的廣泛關注，各大平臺紛紛效仿。“數字老闆娘”直接使用目標市場的語言展示產品，增加了產品的曝光度，並透過創新的手段展開更加個性化的營銷敘事。

客觀來說，除了義烏市場本地開發的AI貿易工具——Chinagoods AI智創服務平臺之外，義烏商戶能夠選擇的AI產品還有很多。例如，相較於科大訊飛功能強大的翻譯機，AI智創服務平臺的翻譯功能並不佔明顯優勢。那麼，義烏市場為什麼還要不斷嘗試開發自己的AI技術，以及探索國際貿易領域更廣泛的應用場景？相比市面上的AI產品，Chinagoods AI智創服務平臺的工具強調的是“夠用”和“方便”，並具備以下三個明顯特徵：

首先是針對性。在商貿領域，市場擁有獨特的需求，這些需求具有專有性和明確的指向性。義烏市場經過多年的經營，積累了大量涉及各類商品和貿易行為的資料，這些專屬資料在全國範圍內是獨一無二的。通用大模型的目標是服務大多數人，而義烏市場的AI模型更專注於市場的實際情況，能夠提供更精準的解決方案。

其次是普惠性。“夠用”意味著高性價比，這種極致的成本控制其實和義烏市場“積少成多”的經營理念十分相符。當前，Chinagoods AI智創服務平臺允許每個使用者每天免費使用價值50元的圖片處理服務，市場商戶和社會公眾都可以免費註冊使用。這種普惠模式符合商戶的需求，進一步提升了平臺的吸引力，為市場創造了實實在在的價值。

最後是可推廣性。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義烏小商品城的商業模式成功推廣到國內外市場（第一個國內分市場設在新疆烏魯木齊，第一個國外分市場則設在了迪拜）。如今，AI功能的應用也同樣具有可複製性。義烏市場的商貿場景在全國乃至全球範圍內都最具代表性，它涵蓋了豐富的商品種類，並且有廣泛的應用場景。AI解決方案不僅適用於義烏，還可以推廣到其他專業市場，從而推動更多市場的數字化升級與改革。

在“力所能及”和“降本增效”的基礎上，Chinagoods AI智創服務平臺的另一個隱性目的是培養商戶使用新服務的習慣。市場商戶習慣使用微信（Wechat）來做生意，Chinagoods AI智創服務平臺並沒有開發獨立的APP，而是將所有AI功能整合到微信小程式“AI智慧圖片工廠”“AI翻譯官”“小商人脈”等埠，以符合使用者的行為習慣。這種使用者友好的設計使AI技術以最便捷的形式融入商戶的日常經營，降低了商戶對AI技術的心理牴觸，推動了新質生產力的實際運用，使AI從概念落地為現實，真正為商戶賦能，這為未來更大範圍的數字化轉型鋪平了道路。

四、結語：3.0 全球化與新質生產力相遇，助推義烏小商品的全球普惠性

本調查報告藉助實際調研資料和親身觀察，探討了中國新質生產力在義烏小商品市場所聯結的不同國家地區的應用，提供了多個正在被實踐的微觀場景。對新質生產力的解讀，直接與中國經濟所處的新環境以及對全球化普惠性的追求緊密相關。在這樣的背景下，有助於我們領會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特別是新質生產力在具體應用場景下實際應用的緊迫性和必要性。

透過義烏小商品市場，我們看到越來越多中國製造產品的生產、銷售模式發生了變化，變得更注重自主品牌，向產品研發設計和市場渠道管理的高附加值產業轉移，從而開啟了中國質量的新發展階段。“新質生產力”手段為日常生活需求提供具有可及性、用得起的智慧便捷產品，並透過義烏小商品市場進入到全球貿易網路中，使中國製造能力滿足各種需求，特別是最基本（包括那些基礎設施不完備或被戰亂摧毀的國家地區）的民生需求。即使在沒有電力設施的地方，人們藉助（來自義烏）儲存太陽能的產品/裝置在夜晚有光相伴。

無論線上線下的交易模式如何演變，無數不同膚色、來自不同國度的商人經營著義烏小商品市場上匯聚的海量中國製造。3.0全球化在新質生產力的加持下，讓義烏小商品市場所追求的普惠性呈現出老百姓版本的全球化。

*本文是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專案“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文化建構研究”(專案批准號:24&ZD194)和國家社科基金專項專案“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基礎理論及其國際視野”(專案批准號:23VMZ001)的階段性成果。

本文的調研得到了復旦大學義烏研究院和義烏中國小商品城研究院的支援。

作者簡介：

趙春蘭，浙江外國語學院講師，復旦大學義烏研究院兼職研究員。

王恕橋，復旦大學社會發展與公共政策學院社會學博士候選人，復旦大學義烏研究院“義烏經驗研究”專案助理。

範麗珠，復旦大學社會發展與公共政策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復旦大學一帶一路及全球治理研究院社會人口所所長，復旦大學義烏研究院專家。

註釋：

[1] 參見Thomas Friedman, The World is Flat: A Brief History of the Twenty-first Century, New York:

Picador/Farrar, Straus and Giroux, p. 9.

[2] 《外商湧入，義烏老闆娘開卷“新外語”》，《中國新聞週刊》客戶端，2024年6月17日。

[3] 《國務院批准浙江義烏開展新一輪綜合改革》，義烏髮布，https://m.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29747692，2024年12月31日下載。

[4] 《我市上半年進出口增長貢獻率全省第一》，《金華日報》，2024年７月21日。

[5]　《義烏上半年進出口同比增兩成》，《浙江日報》，2024年7月23日。

[6] QX耳環攤位老闆娘，訪談時間：2024年9月24日。（為保護商家隱私，本文涉及商家名稱均做匿名處理）

[7] QX耳環攤位老闆娘，訪談時間：2024年9月24日。

[8] QX耳環攤位老闆娘，訪談時間：2024年9月24日。

[9] PP毛絨玩具攤位老闆娘，訪談時間：2024年9月24日。（為保護商家隱私，本文涉及商家名稱均做匿名處理）

[10] 宋總，訪談時間：2024年1月23日。

[11] 參見《數字義烏——2023義烏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概括》，釋出時間：2024年5月10日。

[12] 曹總，智慧玩具廠，訪談時間：2024年6月15日。

[13] 趙春蘭、王恕橋、範麗珠，“世界的義烏”：義烏小商品市場的全球性角色，澎湃思想市場，https://m.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25694692；2023年12月21日。

[14]《習近平主持召開新時代推動東北全面振興座談會強調：牢牢把握東北的重要使命奮力譜寫東北全面振興新篇章》，新華社，2023年9月９日。

[15]《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在北京舉行習近平出席會議並發表重要講話》，新華社，2023年12月12日。

[16]《發展新質生產力增強高質量發展新動能》，《人民日報》，2024年2月22日。

[17] 《借義烏經驗在非洲開花外商蘇拉開出塞內加爾首家新能源計程車公司》，《浙江日報》，2024年9月26日。

[18] 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 International Renewable Energy Agency, United Nations Statistics Division, The World Bank,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The Energy Progress Report 2024.

[19] 李經理，KMB品牌店銷售經理，訪談時間：2024年9月24日。

[20] YOBOLIFE品牌（光煜電器有限公司）銷售經理。訪談時間：2024年9月24日。

[21] 李經理，KMB品牌店銷售經理，訪談時間：2024年9月24日。

[22] 朗凱（RAGGIE）品牌店銷售員。訪談時間：2024年9月24日。

[23] YOBOLIFE品牌（光煜電器有限公司）銷售經理，訪談時間：2024年9月24日。

[24] 大嘴皮皮布藝攤位老闆娘，訪談時間：2024年9月24日。
[25] 義烏晨兮文具的創始人程晉俊，訪談時間：2024年9月24日。
[26] 黃奇帆：《圍繞新制造、新服務、新業態，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載王賢青主編：《新質生產力：中國創新發展的著力點與內在邏輯》，中信出版社，2024年版，第63頁。
[27] 妍聞服飾負責人，見“鯨商”（影片號）訪談影片，訪談人：李清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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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責編：朱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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