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到六年時間,
黑石大賺了20多億美元。


文|陶輝東
來源|東四十條資本(ID:DsstCapital)
封面來源|IC photo
2025年才開局,生物醫藥行業將迎來一個併購大年,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強生以146億美元收購Intra-Cellular Therapies,禮來以最高25億美元收購Scorpion Therapeutics的PI3Kα抑制劑專案,葛蘭素史克斬獲IDRx研發管線……一系列大額交易令人目不暇接。
近日,黑石也加入了“賣藥”的行業,宣佈將出售其控股的創新藥公司Anthos,價格高達31億美元(約225億人民幣),買家是知名製藥巨頭諾華。交易預計將於2025年上半年最終完成。
黑石在2019年創立Anthos,當時透過其生命科學基金投入了2.5億美元的資金。由此粗略計算,黑石這筆退出的收益可達10倍以上,淨回報可能達到200億人民幣。據瞭解,這將是黑石在創新藥領域最大的一筆退出。
作為全球PE老大,黑石最為人熟知的業務是房地產和槓桿併購。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創新藥投資正在成為黑石新的重要增長引擎。尤其是在美聯儲加息之後,全球PE市場退出不暢,黑石的生命科學基金則異軍突起,業績非常亮眼。

像很多Biotech公司一樣,Anthos的幾乎全部價值都繫於手中的一款新藥,它的名字叫阿貝拉昔單抗(Abelacimab)。
阿貝拉昔單抗是一款first-in-class的抗凝血藥,主要用於預防血栓。根據Anthos的新聞稿,它的特點是可以同時作用於凝血因子XI及其活化形式因子XIa,在降低凝血風險的同時,透過非耦合的凝血機制保護生理性凝血功能。
稍微翻譯一下這段話就是,阿貝拉昔單抗能夠在不提高出血風險的情況下預防血栓。抗凝血藥的作用原理是使血液中的凝血因子失效,從而阻止血栓的形成。相應的,它們也會導致血液失去正常的凝血功能,容易引發大出血,嚴重時危及患者生命。目前市面上的抗凝血藥都無法解決這個問題。在美國,大約一半患有血栓形成風險的人沒有得到適當治療,主要原因就是擔心出血風險。
因此,阿貝拉昔單抗如果能夠成功上市,其價值將會非常巨大。其對標的主要產品是由強生推出的抗凝血藥利伐沙班。自2011年獲美國FDA批准上市以來,利伐沙班在美國的總銷售額已超過240億美元。因此,Anthos 31億美元的估值一點過也不貴。
那麼,這麼一款前景巨大的新藥,當初又是怎麼會被黑石收入囊中的呢?
說起來很有意思,直到2019年之前,阿貝拉昔單抗其實一直都在自諾華手中。這款的臨床前研究和一期臨床試驗,都是諾華做的。只不過,在它即將要進入二期臨床之際,諾華把它賣掉了。
2019年2月,黑石和諾華共同創立的Anthos。當時,諾華把阿貝拉昔單抗授權給了Anthos,黑石則向Anthos注入了2.5億美元的現金。黑石是Anthos的控股股東,並負責控制產品的開發,諾華則是少數股東。雙方的具體持股比例不詳,不過Anthos的董事會席位全部由黑石方面掌握,諾華僅向公司派駐了一位觀察員,可見諾華的持股比例應該不高。
因此,黑石相當於花費2.5億美元拿下了阿貝拉昔單抗這款藥,然後又以31億美元的價格賣回給了諾華。這一來一回,不到六年時間,黑石大賺了20多億美元。

那麼問題來了,諾華作為能排進全球前十的製藥巨頭,為什麼要做這麼虧本的買賣呢?換句話說,Anthos這家合資公司能夠誕生的原因是什麼?
眾所周知,當一款新藥推進到臨床試驗的後期階段,研發成本會成倍的攀升。諾華當初找黑石合作,主要原因就是錢。
可能違反很多人直覺的是,像諾華這樣的大型藥企,這些年其實是越來越缺錢。
傳統上,大型藥企會將其收入的大約16%投入新藥研發。但是,這些年資本市場追逐科技公司,而生物醫藥公司的估值卻在下滑,生物醫藥公司的股東結構越來越向保守投資者傾斜。生物醫藥公司們為了保住股價,必須維持5%左右的股息支付,這使得它們沒有能力增加研發支出。
而另一方面,隨著管線的不斷增多以及成本的上升,研發支出的壓力實際上還在增大。根據Evaluate Pharma的資料,過去十年生物技術公司對研發資金的需求增長了2.5倍之多,而同期資金的供應量則只增加了1.5倍。
諾華生物醫學研究院院長Jay Bradner表示,與外部夥伴合作開發藥物是諾華的既定戰略,與黑石的協議正是這一戰略的一部分。
總而言之,當時的情況是,雖然阿貝拉昔單抗在一期臨床中展現出了潛力,但諾華希望能找到外部的資金投入。
當然,黑石能拿下這份合作,也得益於它與諾華的關係。據Institutional Inverstor報道,黑石生命科學全球主管Nicholas Galakatos早年就任職於諾華,與諾華的高管們維持著密切的私人關係。
Anthos成立後,黑石為公司找來的CEO名叫John Glasspool,他也是一位前諾華高管。在2004年至2008年,John Glasspool曾擔任諾華心血管和代謝疾病特許經營全球主管。
Anthos也不負所望,阿貝拉昔單抗的二期臨床推進的十分順利。2023年9月,Anthos宣佈,阿貝拉昔單抗在與利伐沙班的頭對頭測試中展現出“壓倒性的優勢”。試驗結果顯示,阿貝拉昔單抗不僅在預防血栓形成的療效上優勢明顯,同時大出血的風險也降低了60%多。
在2024年的一次採訪中,John Glasspool曾表示,阿貝拉昔單抗預計將在2025年拿到FDA的批文,開展三期臨床試驗。
在這個節點上,諾華選擇將阿貝拉昔單抗買回去不令人意外。如果等到三期臨床完成,資料也很好看的話,價格肯定就遠遠不止31億美元了。
對於黑石來說,僅僅是憑藉成功的二期臨床,Anthos的價值就翻了十倍,這筆投資也堪稱是乾淨利落。

黑石在Anthos專案上的成功,絕不僅僅是因為運氣。
生命科學基金在黑石的萬億美元AUM中的佔比非常小,以致於容易被誤會成邊緣業務。但實際上,黑石在生命科學領域的投資佈局的深入和系統,遠遠超出了一般PE的水平。投資處於臨床階段的新藥,幫助它們走完上市前“最後一公里”,其實是黑石的拿手好戲。
大家都知道,PE投資追求確定性。傳統上,風險巨大的生命科學的確不被PE機構所關注。黑石之所以會進入生命科學領域,是源於蘇世民的一次“頓悟”。
根據蘇世民的說法,他最初注意到生命科學的機會是在2016年。當時他成為了紐約長老會醫院的董事,因為這個身份,兩位研究人員向他介紹了這所醫院的最新醫學突破。而他立刻就意識到:“這可能是一項利潤豐厚的業務,Blackstone應該想辦法成為這個行業的主要參與者。”
有了這個想法之後,黑石以雷厲風行的速度搭建出了一個完整而強大的生命科學投資平臺。
2018年,黑石收購了一家名為Clarus的生命科學專業投資機構。Clarus創立於2005年,專注投資創新藥。zClarus的管理規模不大,歷史累計募資規模為26億美元。黑石看中的是,Clarus有一支非常專業的團隊,他們幾乎都是資深醫生或者製藥公司的研發負責人出身。黑石的私募股權主管Baratta曾坦言,僅靠黑石自己很難複製出這樣一個團隊。
在Clarus的基礎上,黑石搭建起了全新的生命科學業務,Clarus的創始人Nicholas Galakatos則出任黑石的生命科學全球主管。
在被收購前,Clarus的主要投資策略是與知名製藥公司開展合作,為處於臨床後期的新藥研發提供資金。加入黑石後,他們繼續延續了這一策略。而不同之處在於,在黑石的平臺上,這隻隊伍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首先是規模,在2020年,黑石宣佈完成新一期生命科學基金募集,規模達46億美元,成為有史以來全球最大的生命科學私募基金。
更重要的是,作為PE巨頭的黑石,有能力用資本手段打造出一個新藥開發的強大生態。
2020年,黑石斥資23億美元收購了Precision Medicine Group,這是一家美國的新藥研發服務公司。2021年,黑石又收購了澳大利亞最大的一期臨床試驗服務商Nucleus Network。這些投資都是由黑石的私募股權基金實施的,但與生命科學基金形成了完美的互補。黑石生命科學基金的團隊會參與這些專案的盡職調查並提供投資建議,這些專案也能給生命科學基金投資的新藥提供賦能。
在強大生態的加持下,黑石的生命科學基金橫掃了全球創新藥行業。
首先是令人咋舌的數量。黑石宣佈的數字是,它迄今已幫助160多款新藥成功上市。與此同時,黑石的投資成功率也遠超市場平均水平,據稱其投資新藥的三期臨床成功率高達85%。
生物醫藥賽道的投資人應該清楚這個數字的分量。根據Evaluate Pharma的資料,美國進入三期臨床的新藥,最終只有約53%能成功推向市場。
如今,生命科學基金已經成為黑石的重要利潤貢獻者。在年初的財報電話會議上,黑石CFO特意提到了生命科學基金的亮眼業績,其投資組合在2024年升值了33%。
目前黑石生命科學業務的AUM大約是80多億美元。未來幾年,這個數字預計會翻很多倍。上月,黑石還宣佈正在募集新一期生命科學基金,規模至少為50億美元,其中16億美元已經到位。
而蘇世民去年的說法是,他認為生命科學領域有“爆發”式的增長機會。在他最終退休之前,黑石的生命科學業務規模“應該還會大很多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