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黃金時代裡,
有美人,
有風流,
有傳奇遍地,
也有喑啞黯然的悲歌……












餘慕蓮演了一輩子醜女。
但在生活裡,也是有不少追求者的。
年輕時,她會收到男生的情書,還有人邀她一起去戲院。
可還沒拆開看,餘慕蓮就撕碎了信,扔在垃圾桶。
深夜下班,有人想送她回家。
餘慕蓮一臉漠然,淡淡地回絕。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家。”
這樣的戲碼,在她生命中上演了無數次。
以至於,當朋友都有孫子了,她仍孤苦一人。

她不敢談戀愛,更不願結婚。
童年時,父母的感情,給餘慕蓮留下太大的陰影。
在她心裡,男女之間,很難建立信任。
“小時候,看媽媽身邊很多男人,卻都不是真心。”
4歲時,破碎的家庭也讓她失去了對婚姻的幻想。
一步一步,餘慕蓮成為了婚姻悲觀主義者。

當外人問她:“為何不找個伴侶?”
她很篤定地回答:“嫁得不好比單身更慘。”
在她心裡,如果嫁了有錢的,對方一定會沾花惹草。
如果嫁個沒錢的,又怕他嗜賭成性,弄得家破人亡。
餘慕蓮,從始至終都沒有對愛情抱有過美好的期待。
她直白地流露自己的內心。
“我不敢投入感情,怕收不回來,怕做一個受傷的女人。”

沒嘗過被愛的甜,卻受盡了不被愛的苦。
餘慕蓮先一步選擇了逃避。
2005年,68歲的她,拿到退休金。
她沒有給自己買任何東西。
而是在貴州捐贈建立了一所希望小學,資助近300名學生。

大家都說她心善。
她搖搖頭:“都說人美心善啦,我人醜也善。”
“反正我無兒無女,要錢有何用。”

退休的日子裡,餘慕蓮還常常和朋友去看望養老院的老人。
他們一起唱歌,一起跳舞,在生命的寒冬取暖。

可漸漸的,她卻不敢再去。
每一次看到孤寡老人流淚,她也哭得不能自已。

從17歲開始,她就過著獨居生活。
餘慕蓮坦言:“真害怕自己哪天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在退休後,她便對自己唯一的親妹妹交代了後事。
“我的錢,你有需要你就拿一點。剩下的都用來做善事吧。”
她也不讓妹妹給她買墓地。
因為覺得霸佔地方,反正無人拜祭。

“火化後,乘船到海中心,把骨灰撒入大海。”
這是餘慕蓮唯一的心願。
可命運卻再次捉弄了她。
2007年,餘慕蓮接到妹妹出車禍的電話。
在急救室外,年近七旬的她已是滿目滄桑。
她不停的祈禱著,流淚不止。
妹妹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也是唯一對她好的家人。
對餘慕蓮來說,這份感情彌足珍貴。

可在兩天後,妹妹不治身亡,離她而去。
“現在我沒有親人了。”
短短一句話,是無奈,是心酸,是不得不認命的悲涼。

雖然她的身邊,其實還有一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
可無人真心待她。
“有需要幫助時,他們才會找我。而不是關心我。”
每每談到這些,餘慕蓮都哽咽再三。

她一生孤苦,走到人生的盡頭處,仍逃不過生命的重擊。
朋友們都憐惜她,囑咐她有事就打電話。
可她又不想麻煩別人,便所有事都自己硬抗。

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餘慕蓮不得不向健康低頭。
她常常暈倒。
有時在街上站不起來,最後被路人送醫。

身體狀態變得越來越差,她才終於捨得給自己請個傭人來照料。
83歲時,她不幸病危,住進ICU搶救。
在推入重症病房前,餘慕蓮還和朋友道別:
“若醒不來,我們就來世再見。”
好在,半月後,她被救治了過來。

折騰了一輩子,餘慕蓮想要的其實並不多。
她現在住的房子,才37平。
是個老破小。
但餘慕蓮看得很開:
“命中註定。不要怨。也不要與人比,人比人氣死人。”
或許是走到暮年,她對世間一切,早已淡然。
哪怕,有些東西,她這輩子也沒能得到過。
可她還是會說:“我很開心,無怨無求。”

而這一生,她被親情辜負,亦沒遇到真愛。
87歲,無兒無女,無牽無掛。可她不喜歡抱怨,不喜歡把戾氣傳遞給身邊的任何人。
不論何時,她都抱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心態生活著。
幾十年如一日,她只演喜劇,不演苦情戲。
旁人問她為什麼。
餘慕蓮幽幽地說:“生活已經夠苦,而喜劇可以娛己娛人,醜點又有何不可?”
回首八九十年代的香港,正是電影發展的黃金期。
每每想起,腦海中都是仙氣飄飄的絕色美人,是流連都市的俊俏小生。
可,在紅花身邊,別忘了還有綠葉陪襯。
她們兢兢業業,真誠待人,她們或許不被人想起,但也請不要將她們遺忘。


現在早不是那個要把離婚證藏進保險櫃的年代了,當全網都在扒細節、找小三、算財產時,清醒的成年人早就學會了用最優雅的姿態退場。
你看他們官宣時說什麼了?
沒有撕破臉的“性格不合”,沒有俗套的“聚少離多”。
就像兩個學霸交完期末考卷,相視一笑轉身奔赴各自的下個考場——頂級玩家處理感情,向來都是降維打擊。
婚姻的真相:不是終點,而是驛站
總有人問:娛樂圈還有真愛嗎?
問出這種話的人,怕是還在把婚姻當終身成就獎。
看看王菲離兩次婚照樣談戀愛,趙麗穎離完婚直接躋身資本圈,楊冪甚至在離婚聲明裡夾帶公司上市彩蛋——
頂級女星早就參透了,婚姻不過是人生體驗卡,到期就續費的那是物業費。
陳妍希當年頂著"國民初戀"光環下嫁時,多少人痛心疾首"白月光被糟蹋"。現在看客們該醒醒了:能演沈佳宜的從來不是傻白甜,能在名利場殺出血路的女星,哪個不是把婚姻當戰略合作伙伴關係?
他們結婚那天我就說過:這對CP最妙的地方,在於誰都不是誰的救世主。陳曉不用扮演深情霸總,陳妍希不必勉強當賢妻良母,兩個財務自由、事業開掛的成年人,不過是碰巧在人生某個路口組了個限定團。
03 當代婚姻新法則:可以止損,不必死守
(插入資料圖:2023年北上廣深離婚率突破45%)
總有人痛心疾首"現在人怎麼都不肯經營婚姻了",說得好像婚姻是座必須死守的孤城。殊不知這屆年輕人早就把經濟學思維刻進DNA:當沉沒成本超過預期收益,及時止損才是最高階的自律。
想起某次酒局上聽來的金句:"
"陳氏夫婦簡直在身體力行這個真理。當年婚禮上那個掀頭紗的吻能屠榜三天,如今離婚宣告也能乾脆利落得像個上市公司公告,這種殺伐決斷的魄力,活該他們能紅十年。
那些嚷嚷"再也不相信愛情"的網友該照照鏡子:你在出租屋裡和伴侶搶廁所時,人家在湯臣一品各自擁有200平獨立空間;你為學區房首付吵到崩潰時,人家孩子早就備好常青藤校友捐贈通道。精英階層的離婚,那叫資源重組最佳化配置。
04 給所有女孩的忠告:要活成港口,別當擱淺的船
(插入電影《消失的她》劇照+陳妍希紅毯女王九宮格)
發現了嗎?每次女明星離婚,評論區總會出現詭異的兩極分化:
"女人還是要有事業"VS"再成功有什麼用還不是被離婚"
"姐姐獨美"VS"生過孩子的女人不值錢了"
但你看陳妍希怎麼做的?離婚傳聞甚囂塵上時,她穿著Valentino高定在威尼斯電影節大殺四方;媒體追問感情狀況時,她微笑著亮出監制的新電影專案。這分明是在向全世界宣告:我的價值從來不在誰的配偶欄裡。
突然想起《傲骨賢妻》裡Alicia的經典臺詞:"婚姻最大的價值,是讓你知道沒有婚姻也能活得很好。"
現在把這句話甩給那些催婚的親戚,殺傷力堪比核武器。
05 我們到底在可惜什麼?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能用錢解決的感情煩惱,都不算真正的煩惱。
06 寫在最後:祝你有離婚自由,更祝你不必使用這種自由
(結尾配圖:暴雨後雙彩虹下的都市夜景)
此刻電腦右下角彈出某明星複合的熱搜,我笑著點下關機鍵。這座城市每天都有故事結束,也永遠有新的章節開啟。有人在民政局排隊離婚,也有人在旋轉餐廳掏出鑽戒;有人撕碎婚紗照,就有人在櫻花樹下邂逅新的心跳。
現在早不是那個要把離婚證藏進保險櫃的年代了,當全網都在扒細節、找小三、算財產時,清醒的成年人早就學會了用最優雅的姿態退場。
你看他們官宣時說什麼了?
沒有撕破臉的“性格不合”,沒有俗套的“聚少離多”。
就像兩個學霸交完期末考卷,相視一笑轉身奔赴各自的下個考場——頂級玩家處理感情,向來都是降維打擊。
婚姻的真相:不是終點,而是驛站
總有人問:娛樂圈還有真愛嗎?
問出這種話的人,怕是還在把婚姻當終身成就獎。
看看王菲離兩次婚照樣談戀愛,趙麗穎離完婚直接躋身資本圈,楊冪甚至在離婚聲明裡夾帶公司上市彩蛋——
頂級女星早就參透了,婚姻不過是人生體驗卡,到期就續費的那是物業費。
陳妍希當年頂著"國民初戀"光環下嫁時,多少人痛心疾首"白月光被糟蹋"。現在看客們該醒醒了:能演沈佳宜的從來不是傻白甜,能在名利場殺出血路的女星,哪個不是把婚姻當戰略合作伙伴關係?
他們結婚那天我就說過:這對CP最妙的地方,在於誰都不是誰的救世主。陳曉不用扮演深情霸總,陳妍希不必勉強當賢妻良母,兩個財務自由、事業開掛的成年人,不過是碰巧在人生某個路口組了個限定團。
03 當代婚姻新法則:可以止損,不必死守
(插入資料圖:2023年北上廣深離婚率突破45%)
總有人痛心疾首"現在人怎麼都不肯經營婚姻了",說得好像婚姻是座必須死守的孤城。殊不知這屆年輕人早就把經濟學思維刻進DNA:當沉沒成本超過預期收益,及時止損才是最高階的自律。
想起某次酒局上聽來的金句:"
"陳氏夫婦簡直在身體力行這個真理。當年婚禮上那個掀頭紗的吻能屠榜三天,如今離婚宣告也能乾脆利落得像個上市公司公告,這種殺伐決斷的魄力,活該他們能紅十年。
那些嚷嚷"再也不相信愛情"的網友該照照鏡子:你在出租屋裡和伴侶搶廁所時,人家在湯臣一品各自擁有200平獨立空間;你為學區房首付吵到崩潰時,人家孩子早就備好常青藤校友捐贈通道。精英階層的離婚,那叫資源重組最佳化配置。
04 給所有女孩的忠告:要活成港口,別當擱淺的船
(插入電影《消失的她》劇照+陳妍希紅毯女王九宮格)
發現了嗎?每次女明星離婚,評論區總會出現詭異的兩極分化:
"女人還是要有事業"VS"再成功有什麼用還不是被離婚"
"姐姐獨美"VS"生過孩子的女人不值錢了"
但你看陳妍希怎麼做的?離婚傳聞甚囂塵上時,她穿著Valentino高定在威尼斯電影節大殺四方;媒體追問感情狀況時,她微笑著亮出監制的新電影專案。這分明是在向全世界宣告:我的價值從來不在誰的配偶欄裡。
突然想起《傲骨賢妻》裡Alicia的經典臺詞:"婚姻最大的價值,是讓你知道沒有婚姻也能活得很好。"
現在把這句話甩給那些催婚的親戚,殺傷力堪比核武器。
05 我們到底在可惜什麼?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能用錢解決的感情煩惱,都不算真正的煩惱。
06 寫在最後:祝你有離婚自由,更祝你不必使用這種自由
(結尾配圖:暴雨後雙彩虹下的都市夜景)
此刻電腦右下角彈出某明星複合的熱搜,我笑著點下關機鍵。這座城市每天都有故事結束,也永遠有新的章節開啟。有人在民政局排隊離婚,也有人在旋轉餐廳掏出鑽戒;有人撕碎婚紗照,就有人在櫻花樹下邂逅新的心跳。
孤花拙器,簡單素淨,窗外的陽光,牆角的陰影,恰到好處地構成美。不能再多,再添一件都是多餘,都是累贅。那一抱小雛菊安靜地待在花盆裡,黃色的小花仰著小臉望著你,如淡妝的小女子,很討喜。此時,寂寂陋室,滿室盈香。安靜,是內心的修持,可惜,世間太多事都是打擾,撇不清。欲獨享一份清淨,只有向內尋取,這樣也好,湖光山色如何,一低眉一顰笑,一投手一頓足,跟隨內心驅遣。如此,最自在,亦最簡單。外出散步,亦非水秀山清之處不可,景色怡人固然讓人歡喜,若屋舍傾頹、白牆斑駁、野草橫生,也自有一番意趣。萬物盛極必衰,昔日繁華,今日破敗,都是美。此謂:雖不自由而不生不自由之念,雖不足而不生不足之念,雖不暢而不懷不暢之念。聽聞,花有色則無香,有香則無色。如含笑,異香薰人,卻了無姿色,由此觀,萬事豈可求全?人人二字似是而非。你自以為好的,別人卻不以為好;你所愛的,或正是他人所惡的;有人寄情于山水,有人移情於花草,皆是自然。若讓一個不愛花的人去賞花,也是不可取的,如魯迅所寫的“吐兩口血,扶著丫鬟,到階前看秋海棠”,這不僅是強人所難,簡直就是折磨人家了。梁實秋曾說:“人吃到老,活到老,經過多少狂風暴雨驚濤駭浪,還能雙肩承一喙,俯仰天地間,應該算是幸事。”這個我是贊成的。一個人能夠“俯仰天地”,一定是活得曠達、活得通透了。歲有枯榮,人有生老,只能照單全收,人生最曼妙的風景,是內心的淡定和從容,待將世事一一經過,千帆過盡,再熱烈之物都成平常事。讀《世說新語·識鑑》中一段文字。說晉時文學家張季鷹在齊王處做官時,某一日,見秋風乍起,想念家裡秋日美味——菰菜羹和鱸魚膾,慨然嘆曰:“人生貴得適意爾,何能羈宦數千裡以要名爵。”說完,便辭官歸鄉。有人問他:“你總想著瀟灑一時,就不管別人怎麼看你嗎?”他說:“就算我名垂青史,也抵不上現在喝上一杯酒。”這位也算是性情中人,名祿富貴、青史留名,怎能抵得過他心中的那一份快意?率性如斯,簡直任性。可不是嗎?萬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幾見月當空。光陰百歲,急急如奔,不如把萬事推開了去。雖居陋室,然杯中有酒,鍋裡有肉,人生至此,福分亦是不薄。若至秋夜,明月高懸,蟲鳴四起,桂香滿庭,西鳳二兩,自斟自酌,寂寞也別有一番滋味。幾杯入腸,菊花、蟲鳴、秋風、落葉、月色,無物不可下酒,人與“海棠”俱醉,豈不快哉?野花豔目,不必牡丹,心自在,四季都是良辰。回頭看,昨日種種,皆過眼雲煙,往前看,混沌無涯,不可捉摸,渺渺人生,山重水複,何必為名累?何須替花愁?別人以濁為喜,我獨以清為歡,笑看風輕雲淡,閒聽花靜鳥喧,開門是繁華,關門是繁花。朋友買來了紙筆硯臺,請林清玄題字。林清玄展紙、磨墨,寫了四個字:“常想一二。”朋友問:這是什麼意思?他說:人生不如意的事十常八九,但扣除八九成的不如意,至少還有一二成是如意的、快樂的、欣慰的事情。如果我們要過快樂的人生,就要常想那一二成的好事,這樣就會感到慶幸,懂得珍惜,不致為八九成的不如意而糾結了。一二,是沃土的養料;八九,是清水裡淬火。人生就是一部長篇小說,你是演員,也是導演。在自己設計的故事情節裡,打鬥著,也精彩著,脆弱著,也頑強著。在並不寬闊的路上風一陣、雨一陣,深一腳、淺一腳,走得跌跌撞撞,但你必須撐到最後,沒有誰代替得了你。命運總喜歡捉弄人,它想給人以幸福,就先以苦難的形式體現,它想予人以快樂,就派煩惱去打頭陣,你想要和命運玩兒好,就做好修煉、闖關、打怪的準備。上帝的公平不會立竿見影,但它一直睜著眼睛,人的命運也不完全相等,但唯有努力,凡事才有了可能。雙腳插入泥土越深,步伐才走得越穩。樹根只有扎地更深,樹葉才能更繁茂,樹枝才能長得更高遠。人可以累、可以傷,但脊樑不能彎,還要努力奔跑,跑在時間的前面,跑過一切的厄運和不公,冷箭和暗算。學會與世界周旋,處理生死大事、煩惱瑣事是人生的必修課。凡事無破不立,只有今日揹負千斤,明日才能力頂千鈞。里爾克說:“靈魂沒有宇宙,雨水就會落在心上。”就是說,不管路多難走,心裡得一直有根柺杖。你若知道為什麼活著,也就知道如何過生活。常想一二。把眼光放在歲月的最遠處,心就會柔順軟和起來。賈平凹在散文《酒》中寫自己因寫文章惹出了一些事兒,很煩惱,父親於是來找他喝酒,喝著喝著,老父親說:“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我覺得那不是多大事兒。你太順利了,不來幾次挫折,不會有大出息。沒事兒咱不尋事兒,出了事兒咱不怕事兒。我就是怕你不經事兒,專門來看看你,告訴你這幾句話來了。”經過了許多事兒,回頭一看,磨難、挫折、負重,都是來成全你的,是你的進身之階、洗禮之水。不思八九,常想一二,心裡綻開一朵蓮花,人生才是一幅寫意的圖畫。
晨霧漫過山脊時,整座青峰都成了洇著水汽的宣紙。我總愛在竹簾半卷的廊下看這場天地寫意——雲是遊走的淡墨,松是凝滯的濃彩,半山腰那抹桃色分明是仙人遺落的硃砂筆。簷角銅鈴輕顫,震碎了幾粒掛在蛛網上的露珠,這般細微響動,倒讓山谷愈發幽深了。
春雨來時總裹著嫩生生的涼意。山溪將融雪與新綠攪成翡翠色的瓊漿,石縫裡的蕨草頂著水珠舒展蜷曲的觸角。我見過最靈秀的雨是落在青檀葉上的,千萬顆銀珠沿著葉脈滾落,在苔痕斑駁的岩石上敲出宮商角徵。竹林深處隱著半間茅屋,白鬚老丈常在雨霧中煮茶,泥爐騰起的煙與山嵐纏繞,教人分不清是雲在烹茶,還是茶在煮雲。
暮春的落花最知情趣。某日推開柴扉,見溪水中漂浮著點點桃瓣,恍若星子墜入銀河。追著這抹胭脂色逆流而上,竟在斷崖下遇見整片凋零的桃林。殘紅委地處,幾隻山雀正啄食熟透的野莓,它們的羽翼沾著花粉,振翅時便抖落一陣香雪。忽聞遠處傳來牧笛,穿林渡水而至,驚得崖畔的雲海翻湧如絮。
蟬鳴撕開盛夏帷幕那日,我正躺在竹筏上順流而下。兩岸青山將影子浸在碧水中,濃翠被波紋揉碎又聚攏,恍若流動的翡翠屏風。驟雨來得急,豆大雨珠把江面砸出萬千酒窩,白鷺收起長腿躲在蘆葦叢中,倒像極了提著裙裾避雨的閨秀。待雲收雨歇,西天斜掛的虹橋恰好落在漁家曬網的竹架上,粼粼波光裡,誰家稚子將新採的蓮蓬擲向半空,驚散了正在梳羽的綠頭鴨。
最難忘是七月十五的月夜。山寺晚鐘盪開層層暮靄,倦鳥歸巢的翅影掠過琉璃瓦,驚醒了沉睡的經幡。我提著素紗燈籠沿石階徐行,忽見崖下江水泛著幽藍熒光,原是萬千流螢在蘆葦蕩裡舉行星辰的盛宴。對岸忽有漁火明滅,櫓聲攪碎滿江星斗,待波紋平復時,水中月已化作萬點銀鱗,隨著夜風遊向看不見的遠方。
寒露初凝的清晨,整座山都成了打翻的調色盤。槭樹燃起赤焰,銀杏鋪就金毯,石階縫隙裡探頭的野菊,倒像繡娘不慎遺落的金線。行至半山亭小憩,聽得頭頂傳來細碎響動,原是松鼠捧著松果在枝椏間騰躍,搖落的霜露恰好墜入我捧著的粗陶茶盞。忽有山風過境,萬千彩葉翩躚如蝶,其中一片楓箋恰好落進泛黃的詩集,竟與二十年前父親夾在這裡的枯葉重疊。
暮秋的雨是摻了銀粉的。坐在漏窗旁聽雨打殘荷,忽見廊下積水映出扭曲的雲天,游魚般的雲影掠過時,水面倒像流動的青花瓷。後山竹林傳來簌簌輕響,定睛看去,原是掃葉的老僧將滿地金紅攏作香丘。他赭色僧袍掠過的地方,幾朵晚開的山茶正從腐葉堆裡掙出血色,這般豔極而寂的美,倒比春日的灼灼其華更教人心驚。
初雪降臨那夜,山寺的鐘聲格外清越。推窗望去,月光在雪地上織就銀緞,遠處松林成了墨玉雕成的珊瑚。晨起踏雪尋梅,見竹籬上垂著冰凌,剔透如水晶簾幕。最妙是山澗轉彎處,湍流將薄冰衝成琉璃盞的模樣,日光斜照時,竟折射出七彩虹霓。忽聞幽香浮動,循著冷冽氣息撥開積雪,原是數點蠟梅正在冰稜間吐蕊,那鵝黃花苞裡藏著的,分明是凝固的陽光。
晴雪消融時節,總能在向陽坡遇見覓食的鹿群。它們蹄印裡盛著的雪水,倒映著流雲變換萬千姿態。某日追蹤著梅花般的足跡深入山谷,竟發現冰瀑後方藏著暖泉,氤氳水汽中,幾尾紅鯉正在溫水中游弋,恍若穿梭於雲霧中的火焰。捧起泉水淨面時,忽覺指縫間流淌的不只是春信,還有被山水釀了整冬的月光。
接下來我們將按照四季時序,透過不同人物的視角,展現山水在不同時令中的美學意境與哲學思考。
春之章:雲水禪心
"雨腳如麻未斷絕",杜子美的詩句在青石板上甦醒。山寺的掃地僧直起腰,看簷角滴水將石階鑿出淺淺凹痕。這凹痕裡積著去年秋天的銀杏葉,此刻被春水泡成半透明的金箔。他想起四十年前初入空門,師父說掃地亦是掃心,如今掃帚掠過滿地落英,倒像在清掃紛揚的妄念。
後山桃溪漂來一尾素箋,撈起時墨跡已暈成煙霞。小沙彌赤足蹲在溪畔,看桃花瓣追逐著紙船遠去,忽然懂得何為"水流心不競"。對岸採藥人唱起俚歌,驚起白鷺掠過水麵,翅尖點出的漣漪裡,整座青山都在搖晃。
夏之章:空翠溼衣
樵夫卸下柴擔,在飛瀑下的深潭濯足。水汽將粗布短褐浸得能擰出綠來,他望著潭底晃動的日影,想起妻子昨夜用艾草燻過的夏被。蟬鳴突然靜默的剎那,有松果墜入潭心,盪開的波紋裡遊過一尾青魚,鱗片閃著青銅器的幽光。
雷雨追著樵夫的腳步翻過山樑。閃電劈開烏雲的瞬間,他看見整座森林都在發光——苔蘚是翡翠,菌傘是瑪瑙,盤曲的藤蔓成了液態的琥珀。雨珠在蛛網上串成水晶瓔珞,待他鑽進山洞避雨時,洞口垂落的雨簾已化作萬千銀梭,正將暮色織成青灰色的鮫綃。
秋之章:明河共影
畫舫轉過蘆葦蕩,驚起宿雁劃破江心月。歌姬攏著流雲袖倚欄,看岸上楓林把倒影浸入水中,恍若天孫織就的茜紗墜入銀河。琵琶聲咽處,有漁燈明滅如流螢,她忽然記起幼時在瓜棚下聽過的牛郎織女,此刻水中星月交輝,倒比真正的天河更教人目眩神迷。
醉客將酒盞擲入江濤,濺起的浪花裡浮著細碎月光。他踉蹌著去撈,指尖卻只觸到冰涼的秋意。忽聞岸邊傳來木魚聲,原是夜泊的僧船正在誦經,那梵音乘著水波盪來,竟把滿江的浮光掠影都渡成了空明。
冬之章:雪夜歸人
貨郎踩著沒膝深雪推開山家柴門時,簷下冰稜正折出七彩光暈。火塘邊老嫗用陶罐煨著松子茶,水汽在窗欞凝成霜花,倒像開滿一樹梨花的幻境。貨擔裡的紅頭繩映著火光,讓她想起及笄那年,母親用鳳仙花染過的指甲。
子夜風嘯如鬼哭,貨郎蜷在羊皮褥子裡數更漏。忽聞雪地傳來吱呀輕響,扒開結冰的窗紙望去,見孤狼馱著月光掠過山脊,它的足印很快被新雪掩埋,如同所有來過又消逝的痕跡。火塘漸熄時,他夢見自己變成山神廟前的石獸,看春雪化作溪流,載著落梅奔向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