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真是世界未解之謎。
——為啥總有人一進入婚戀市場,就自動觸發孝心?
具體表現為:
左一句“我爸我媽養我不容易”,右一句“以後你要對他們好一點”;
唯獨對他自己會做什麼閉口不提。
不得不說,我要有這過人的談判水平,那公司起碼有15%的股份是我的。

這在現實中還不是個別現象,連脫口秀演員唐香玉都在節目上說過:
“這年頭,好不容易有個男人願意把心掏給我了,結果一看是孝心。”
鬨堂大孝了家人們。

其實說實話,對方要是個真真切切的大孝子也沒啥。
但很多時候,你會發現他們只不過是“每逢佳人倍思親”。
有的人當了爹後,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沒覺醒,孝心被徹底喚醒。
活了二十來年看不見親媽的辛苦,老婆生孩子走了一趟鬼門關他悟了。

本以為直到生育那一刻才有了被看見的“價值”,已經夠可悲了。
沒成想被看見的壓根還不是你的“價值”。

有的人領完證,生怕妻子提出蜜月旅行,只想驅車3小時回家盡孝心。
你要不讓他現在去,那這孝心可能馬上就要過了“時孝性”。

還有的人剛一跟相親物件吃上飯,就開始貸款孝心。
古人的同理心是“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他的條件反射是“誰知盤中餐,爹媽命太苦”。
於是提出“你要對我父母好,他們都沒吃過海底撈。”
不知道的還以為海底撈卡年齡,不允許子女帶50歲以上的中老年人進。

更有甚者,看到女友給毛孩子買三百塊一袋的狗糧就應激了:
“你對狗都這麼好,以後對我爸媽能不能也這樣好?”
拿父母跟寵物橫向對比,你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孝還是不孝,反正我沒敢笑。

看到這裡大家應該也發現了,「孝心大發」一般都伴隨著「孝心外包」。
那啥叫「孝心外包」呢?
通俗來講就是,男方啥也不幹就出張嘴,三言兩語就把照顧父母的責任轉嫁給了女方;
最後自己還擔了個“孝順”的美名。

網上有句老話說的好,冤有頭債有主,誰媽辛苦誰彌補。
但有些人偏不,直接一個孝心來電轉接。
口口聲聲說自己買大房子就是為了把親媽接過來一起住。
但房子明明早就買好了,非要等找到老婆結了婚,才肯讓親媽住進來。

網友為了愛情來到男友的城市生活,本打算在自己過生日這天訂個榴蓮蛋糕。
男友卻堅持“買個草莓的吧,我媽不愛吃榴蓮的。”
理由是“一提到過生日,我就想起我媽冒著生命危險生下我。”

他們的共同點,就是把“你就不能對我媽好一點”掛嘴邊。
這話乍一聽,外人還以為是媳婦存心不讓婆婆好過。
本來婆媳關係客客氣氣,日子都還過得去,結果一句話就挑起了兩個女性之間的對立。
有丈夫想把親媽接到身邊照顧,妻子沒反對,只是提前告知男方要他自己多花時間陪陪老人。
直接被男方扭曲成了“不忠不孝不講理”的惡媳婦形象。

這部分被父母託舉了一生的人,天然地認為,所謂的“反哺”就是娶個媳婦回家讓父母享福;
所謂的“養兒防老”,現實含義也是讓兒媳婦養老。
但在法律上,兒媳與公婆之間只是基於婚姻關係而產生的姻親關係,並非血緣關係。
這種關係並不直接產生贍養義務。
說白了,子女才是父母的第一贍養義務主體,兒媳或女婿最多起到一個協助義務。
但在很大一部分人看來,“協助”即“外包”。
孝心外包的丈夫,成了家族裡公認的孝子;
而殫精竭慮的妻子,始終是這個家的外人。

其實「孝心外包」最可笑的地方在於:
滿嘴孝道的人,在處處“阻撓”他盡孝的妻子出走後,基本都不吱聲了。
免費勞動力跑了,不花錢的外包工程黃了,真假孝子也現出原形了。

但孝心外包的算計並沒有停止,不能外包給妻子,那就外包給孩子。
網友從小跟著親爹長大,但親爹對她幾乎沒上過心,屬於給口飯吃餓不死就行。
等她剛畢業找到工作,又被親爹勒令辭職,要求她全職照顧爺爺至少三年。
“他告訴我,家裡只有我是女的,就算我年紀還小,有些事情也得我去做。
如果他有老婆,那妻子就能替他照顧老人。但是他沒有,所以必須我來。”

在很多家庭裡,沒有女人可以使喚的時候,大機率也是優先使喚女兒。
理由是女孩生來就應該做伺候人的活。

在《做飯的女人和吃飯的女人》裡,女主角逃出重男輕女的家庭十年;
父親主動打來電話的動機卻是讓她回家接手媽媽和奶奶的苦難。
因為弟弟是兒子,沒理由負這個責任,接這個爛攤子。
更別說已經吃了一輩子父權紅利的父親自己。

無論是作為女兒出走,還是作為媽媽逃離,始終有人會惦記你的勞動力。
有單親媽媽帶著兒子討生活,卻被親生兒子外包孝心:
“爸爸一個人很可憐,讓爸爸也搬過來給媽媽照顧吧。”
媽媽聽完心都碎了,兒子說的甚至不是“跟爸爸一起生活”,而是“讓媽媽一起照顧”。

與此同時,“養女防老”成了這幾年的農村養老新現象。
不變的是,女兒繼承的是媽媽的工具人屬性,兒子繼承的是家庭的財產和資源。
我們今天雖然聊的是「外包」,但你我都清楚,市面上真正的外包並不是免費勞動力;
而現實中的「孝心外包」,甚至可以說是直接建立在剝削另一個人的基礎上的。

李安在拍攝完《喜宴》後說:
“與父母的關係,能夠彼此相愛就夠了,不必要製造一個階級觀念,非要讓小的服從大的。
我覺得「孝順」是一個過時的觀念。當然跟中國人講,幾百年也講不過去,這是一種根深蒂固的存在。
可是在我的思想裡,我已經不教小孩「孝順」這個東西了,只要Ta感受到我的愛,同時也愛我,那就夠了。”

我們不是想鼓吹大家做個冷漠的人,跟老一輩人做切割。
只是「孝順」這塊牌坊的份量太重,重到由血緣關係催生出了無數種新時代的奴役關係。
退一萬步說,「孝順」本應該是以身作則的美德,而不是綁架他人的武器。
如果可以,我們不如先學會如何當家人,再去重新定義「孝順」。



孤花拙器,簡單素淨,窗外的陽光,牆角的陰影,恰到好處地構成美。不能再多,再添一件都是多餘,都是累贅。那一抱小雛菊安靜地待在花盆裡,黃色的小花仰著小臉望著你,如淡妝的小女子,很討喜。此時,寂寂陋室,滿室盈香。安靜,是內心的修持,可惜,世間太多事都是打擾,撇不清。欲獨享一份清淨,只有向內尋取,這樣也好,湖光山色如何,一低眉一顰笑,一投手一頓足,跟隨內心驅遣。如此,最自在,亦最簡單。外出散步,亦非水秀山清之處不可,景色怡人固然讓人歡喜,若屋舍傾頹、白牆斑駁、野草橫生,也自有一番意趣。萬物盛極必衰,昔日繁華,今日破敗,都是美。此謂:雖不自由而不生不自由之念,雖不足而不生不足之念,雖不暢而不懷不暢之念。聽聞,花有色則無香,有香則無色。如含笑,異香薰人,卻了無姿色,由此觀,萬事豈可求全?人人二字似是而非。你自以為好的,別人卻不以為好;你所愛的,或正是他人所惡的;有人寄情于山水,有人移情於花草,皆是自然。若讓一個不愛花的人去賞花,也是不可取的,如魯迅所寫的“吐兩口血,扶著丫鬟,到階前看秋海棠”,這不僅是強人所難,簡直就是折磨人家了。梁實秋曾說:“人吃到老,活到老,經過多少狂風暴雨驚濤駭浪,還能雙肩承一喙,俯仰天地間,應該算是幸事。”這個我是贊成的。一個人能夠“俯仰天地”,一定是活得曠達、活得通透了。歲有枯榮,人有生老,只能照單全收,人生最曼妙的風景,是內心的淡定和從容,待將世事一一經過,千帆過盡,再熱烈之物都成平常事。讀《世說新語·識鑑》中一段文字。說晉時文學家張季鷹在齊王處做官時,某一日,見秋風乍起,想念家裡秋日美味——菰菜羹和鱸魚膾,慨然嘆曰:“人生貴得適意爾,何能羈宦數千裡以要名爵。”說完,便辭官歸鄉。有人問他:“你總想著瀟灑一時,就不管別人怎麼看你嗎?”他說:“就算我名垂青史,也抵不上現在喝上一杯酒。”這位也算是性情中人,名祿富貴、青史留名,怎能抵得過他心中的那一份快意?率性如斯,簡直任性。可不是嗎?萬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幾見月當空。光陰百歲,急急如奔,不如把萬事推開了去。雖居陋室,然杯中有酒,鍋裡有肉,人生至此,福分亦是不薄。若至秋夜,明月高懸,蟲鳴四起,桂香滿庭,西鳳二兩,自斟自酌,寂寞也別有一番滋味。幾杯入腸,菊花、蟲鳴、秋風、落葉、月色,無物不可下酒,人與“海棠”俱醉,豈不快哉?野花豔目,不必牡丹,心自在,四季都是良辰。回頭看,昨日種種,皆過眼雲煙,往前看,混沌無涯,不可捉摸,渺渺人生,山重水複,何必為名累?何須替花愁?別人以濁為喜,我獨以清為歡,笑看風輕雲淡,閒聽花靜鳥喧,開門是繁華,關門是繁花。朋友買來了紙筆硯臺,請林清玄題字。林清玄展紙、磨墨,寫了四個字:“常想一二。”朋友問:這是什麼意思?他說:人生不如意的事十常八九,但扣除八九成的不如意,至少還有一二成是如意的、快樂的、欣慰的事情。如果我們要過快樂的人生,就要常想那一二成的好事,這樣就會感到慶幸,懂得珍惜,不致為八九成的不如意而糾結了。一二,是沃土的養料;八九,是清水裡淬火。人生就是一部長篇小說,你是演員,也是導演。在自己設計的故事情節裡,打鬥著,也精彩著,脆弱著,也頑強著。在並不寬闊的路上風一陣、雨一陣,深一腳、淺一腳,走得跌跌撞撞,但你必須撐到最後,沒有誰代替得了你。命運總喜歡捉弄人,它想給人以幸福,就先以苦難的形式體現,它想予人以快樂,就派煩惱去打頭陣,你想要和命運玩兒好,就做好修煉、闖關、打怪的準備。上帝的公平不會立竿見影,但它一直睜著眼睛,人的命運也不完全相等,但唯有努力,凡事才有了可能。雙腳插入泥土越深,步伐才走得越穩。樹根只有扎地更深,樹葉才能更繁茂,樹枝才能長得更高遠。人可以累、可以傷,但脊樑不能彎,還要努力奔跑,跑在時間的前面,跑過一切的厄運和不公,冷箭和暗算。學會與世界周旋,處理生死大事、煩惱瑣事是人生的必修課。凡事無破不立,只有今日揹負千斤,明日才能力頂千鈞。里爾克說:“靈魂沒有宇宙,雨水就會落在心上。”就是說,不管路多難走,心裡得一直有根柺杖。你若知道為什麼活著,也就知道如何過生活。常想一二。把眼光放在歲月的最遠處,心就會柔順軟和起來。賈平凹在散文《酒》中寫自己因寫文章惹出了一些事兒,很煩惱,父親於是來找他喝酒,喝著喝著,老父親說:“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我覺得那不是多大事兒。你太順利了,不來幾次挫折,不會有大出息。沒事兒咱不尋事兒,出了事兒咱不怕事兒。我就是怕你不經事兒,專門來看看你,告訴你這幾句話來了。”經過了許多事兒,回頭一看,磨難、挫折、負重,都是來成全你的,是你的進身之階、洗禮之水。不思八九,常想一二,心裡綻開一朵蓮花,人生才是一幅寫意的圖畫。
晨霧漫過山脊時,整座青峰都成了洇著水汽的宣紙。我總愛在竹簾半卷的廊下看這場天地寫意——雲是遊走的淡墨,松是凝滯的濃彩,半山腰那抹桃色分明是仙人遺落的硃砂筆。簷角銅鈴輕顫,震碎了幾粒掛在蛛網上的露珠,這般細微響動,倒讓山谷愈發幽深了。
春雨來時總裹著嫩生生的涼意。山溪將融雪與新綠攪成翡翠色的瓊漿,石縫裡的蕨草頂著水珠舒展蜷曲的觸角。我見過最靈秀的雨是落在青檀葉上的,千萬顆銀珠沿著葉脈滾落,在苔痕斑駁的岩石上敲出宮商角徵。竹林深處隱著半間茅屋,白鬚老丈常在雨霧中煮茶,泥爐騰起的煙與山嵐纏繞,教人分不清是雲在烹茶,還是茶在煮雲。
暮春的落花最知情趣。某日推開柴扉,見溪水中漂浮著點點桃瓣,恍若星子墜入銀河。追著這抹胭脂色逆流而上,竟在斷崖下遇見整片凋零的桃林。殘紅委地處,幾隻山雀正啄食熟透的野莓,它們的羽翼沾著花粉,振翅時便抖落一陣香雪。忽聞遠處傳來牧笛,穿林渡水而至,驚得崖畔的雲海翻湧如絮。
蟬鳴撕開盛夏帷幕那日,我正躺在竹筏上順流而下。兩岸青山將影子浸在碧水中,濃翠被波紋揉碎又聚攏,恍若流動的翡翠屏風。驟雨來得急,豆大雨珠把江面砸出萬千酒窩,白鷺收起長腿躲在蘆葦叢中,倒像極了提著裙裾避雨的閨秀。待雲收雨歇,西天斜掛的虹橋恰好落在漁家曬網的竹架上,粼粼波光裡,誰家稚子將新採的蓮蓬擲向半空,驚散了正在梳羽的綠頭鴨。
最難忘是七月十五的月夜。山寺晚鐘盪開層層暮靄,倦鳥歸巢的翅影掠過琉璃瓦,驚醒了沉睡的經幡。我提著素紗燈籠沿石階徐行,忽見崖下江水泛著幽藍熒光,原是萬千流螢在蘆葦蕩裡舉行星辰的盛宴。對岸忽有漁火明滅,櫓聲攪碎滿江星斗,待波紋平復時,水中月已化作萬點銀鱗,隨著夜風遊向看不見的遠方。
寒露初凝的清晨,整座山都成了打翻的調色盤。槭樹燃起赤焰,銀杏鋪就金毯,石階縫隙裡探頭的野菊,倒像繡娘不慎遺落的金線。行至半山亭小憩,聽得頭頂傳來細碎響動,原是松鼠捧著松果在枝椏間騰躍,搖落的霜露恰好墜入我捧著的粗陶茶盞。忽有山風過境,萬千彩葉翩躚如蝶,其中一片楓箋恰好落進泛黃的詩集,竟與二十年前父親夾在這裡的枯葉重疊。
暮秋的雨是摻了銀粉的。坐在漏窗旁聽雨打殘荷,忽見廊下積水映出扭曲的雲天,游魚般的雲影掠過時,水面倒像流動的青花瓷。後山竹林傳來簌簌輕響,定睛看去,原是掃葉的老僧將滿地金紅攏作香丘。他赭色僧袍掠過的地方,幾朵晚開的山茶正從腐葉堆裡掙出血色,這般豔極而寂的美,倒比春日的灼灼其華更教人心驚。
初雪降臨那夜,山寺的鐘聲格外清越。推窗望去,月光在雪地上織就銀緞,遠處松林成了墨玉雕成的珊瑚。晨起踏雪尋梅,見竹籬上垂著冰凌,剔透如水晶簾幕。最妙是山澗轉彎處,湍流將薄冰衝成琉璃盞的模樣,日光斜照時,竟折射出七彩虹霓。忽聞幽香浮動,循著冷冽氣息撥開積雪,原是數點蠟梅正在冰稜間吐蕊,那鵝黃花苞裡藏著的,分明是凝固的陽光。
晴雪消融時節,總能在向陽坡遇見覓食的鹿群。它們蹄印裡盛著的雪水,倒映著流雲變換萬千姿態。某日追蹤著梅花般的足跡深入山谷,竟發現冰瀑後方藏著暖泉,氤氳水汽中,幾尾紅鯉正在溫水中游弋,恍若穿梭於雲霧中的火焰。捧起泉水淨面時,忽覺指縫間流淌的不只是春信,還有被山水釀了整冬的月光。
接下來我們將按照四季時序,透過不同人物的視角,展現山水在不同時令中的美學意境與哲學思考。
春之章:雲水禪心
"雨腳如麻未斷絕",杜子美的詩句在青石板上甦醒。山寺的掃地僧直起腰,看簷角滴水將石階鑿出淺淺凹痕。這凹痕裡積著去年秋天的銀杏葉,此刻被春水泡成半透明的金箔。他想起四十年前初入空門,師父說掃地亦是掃心,如今掃帚掠過滿地落英,倒像在清掃紛揚的妄念。
後山桃溪漂來一尾素箋,撈起時墨跡已暈成煙霞。小沙彌赤足蹲在溪畔,看桃花瓣追逐著紙船遠去,忽然懂得何為"水流心不競"。對岸採藥人唱起俚歌,驚起白鷺掠過水麵,翅尖點出的漣漪裡,整座青山都在搖晃。
夏之章:空翠溼衣
樵夫卸下柴擔,在飛瀑下的深潭濯足。水汽將粗布短褐浸得能擰出綠來,他望著潭底晃動的日影,想起妻子昨夜用艾草燻過的夏被。蟬鳴突然靜默的剎那,有松果墜入潭心,盪開的波紋裡遊過一尾青魚,鱗片閃著青銅器的幽光。
雷雨追著樵夫的腳步翻過山樑。閃電劈開烏雲的瞬間,他看見整座森林都在發光——苔蘚是翡翠,菌傘是瑪瑙,盤曲的藤蔓成了液態的琥珀。雨珠在蛛網上串成水晶瓔珞,待他鑽進山洞避雨時,洞口垂落的雨簾已化作萬千銀梭,正將暮色織成青灰色的鮫綃。
秋之章:明河共影
畫舫轉過蘆葦蕩,驚起宿雁劃破江心月。歌姬攏著流雲袖倚欄,看岸上楓林把倒影浸入水中,恍若天孫織就的茜紗墜入銀河。琵琶聲咽處,有漁燈明滅如流螢,她忽然記起幼時在瓜棚下聽過的牛郎織女,此刻水中星月交輝,倒比真正的天河更教人目眩神迷。
醉客將酒盞擲入江濤,濺起的浪花裡浮著細碎月光。他踉蹌著去撈,指尖卻只觸到冰涼的秋意。忽聞岸邊傳來木魚聲,原是夜泊的僧船正在誦經,那梵音乘著水波盪來,竟把滿江的浮光掠影都渡成了空明。
冬之章:雪夜歸人
貨郎踩著沒膝深雪推開山家柴門時,簷下冰稜正折出七彩光暈。火塘邊老嫗用陶罐煨著松子茶,水汽在窗欞凝成霜花,倒像開滿一樹梨花的幻境。貨擔裡的紅頭繩映著火光,讓她想起及笄那年,母親用鳳仙花染過的指甲。
子夜風嘯如鬼哭,貨郎蜷在羊皮褥子裡數更漏。忽聞雪地傳來吱呀輕響,扒開結冰的窗紙望去,見孤狼馱著月光掠過山脊,它的足印很快被新雪掩埋,如同所有來過又消逝的痕跡。火塘漸熄時,他夢見自己變成山神廟前的石獸,看春雪化作溪流,載著落梅奔向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