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將爺
說件事，主要是要為反思一下自己。
昨夜，我回老家，被黃牛宰了。但，對這件事，我半點恨都沒有，只是覺得自己很傻逼。
晚上9點，我到了南京䘵口機場T2航站樓，準備趕到蘇北淮安。我起飛前，老婆就給我打了順風車。
這方面，她有些人精。考慮到春運，她不僅打了滴滴，還打了高德，搞了雙保險，兩邊收費，都大約150塊。
不過，到了機場後，聯絡滴滴平臺接車司機留的手機號，對方說，必須改成線下交易才行，價格除了150元，還要另付50元高速費。
錢不是問題，雖然沒錢是我的問題。春運嘛，也接受。
問題是，我堂客堅決不同意走線下。
她倒不是為省錢，是怕我被賣了。總之，是擔心會有安全問題。
這年頭，我也覺得要多些風險意識，
於是，我同意她不走線下交易的提議。
事實上，我站在機場的網約車站點，那裡的喇叭也一直在鬼喊，提醒旅客不要線下交易，強調那樣是非法的，會很危險。
對，從制度規則層面講，那就是叫坐黑車。
於是，我拒絕了原來約好的滴滴車主，改聯絡高德車主，結果，那邊也是同樣理由——不走平臺。
後來，我和老婆又叫了十幾次車，對方全部都不願意走線上。
漸漸地，在電話裡，那些司機已經帶著嘲諷和鄙視口吻了。
折騰了一個多小時，也沒人願意走平臺交易。
這期間，來了至少十幾個黃牛，我們面談，博弈的焦點不在價格，而是圍繞線上線下交易選擇。
所有黃牛都自信滿滿地說，我就不可能打到線上付款的車
。
平臺上不停有接我單的，但一對話，結果就是不走假接單，私接活。
我又試了一個半小時，就沒有什麼人鳥我了。
我的倔強成了一個巨大的笑話。在站臺邊，我就像個小丑似的。
後來，不停有黃牛過來告訴我說，說他們群裡，有幾百人，大家都在群裡討論我，說我太傻了，太倔了。
還有，大家不準備這晚不帶我走了。
要走，也得讓我出血，嚴重加價才行。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是真的傻逼了。
我咋就把日子過成這麼自以為聰明其實很弱智狀態了呢？
其實，早在20多年前，我就經常從南京到淮安（淮陰），有時甚至是在凌晨。
那時，我到中央門車站附近，或者南京長江大橋橋頭，隨便找個黃牛，隨便上啥車，就走了。
有無數次，我攔的是到連雲港、徐州或者山東的車。
反正，這些過路車都把我帶到淮安繞城高速口，那裡有“黑車”隨時會把我接走，順利完成我的旅程。
為人雙層父母，都有兩個故鄉。
前些年，我從青島或煙臺回膠東那個海邊小村，也主要是靠這類“黑車”完成。
有很長時間，在我心中，“黑車”不黑，與司機一路聊著，有時像是親人對話。
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坐這樣車也是有風險的。
但，可能是我老了，可能是社會進步了，這一次，我確實意識到了這是黑車，是出了事沒任何保障的行事。
雖然是透過平臺聯絡上了車主，但，不走線上，決定性質就是私下交易。
事實上，滴滴和高德平臺也一再提示我，線下交易是危險的，是非法的，是沒有保障的。
把我推到拒絕線下交易的，是我這幾年生活方式——依法生存，按規則行事。
當然，也與我生活越來越依賴外力有關。
有好多年了，我生活幾近不用自理。雖然一年到頭要跑很多地方，但自己早就沒管過行程，總有迎來送往的，似乎一直都很妥帖。。
這次，原本也有親友要到南京機場接我。但，我覺得太折騰了，太浪費了，打個順風車，不挺好的嗎？都是大平臺。
更何況，這種出行，吃喝拉撒，一直都是我老婆安排好的。
我腦子裝不下生活瑣事，這些年，如果我在獨行，她會對我每天任何生活細節都安排得很具體。
我不是在撒狗糧，最主要是因為，我心思真不在這些上，只在精神世界瘋狂折磨自己，是需要被照顧。
問題是，我老婆是研究西方經濟學和制度經濟學的學院派，她除了有精緻利己的思維，就是有超級的安全風險防範意識。
她越來越看不起我生活自保能力了，對我生活管理非常仔細。
甚至，她覺得我不瞭解外面社會的水深，擔心我被社會力量”深海捕撈“了。
於是，她對我一切要求遵守規則，比如，出行打車，就應選擇平臺交易，拒絕線下“黑交易”。
這次遭遇說明，平臺走不通，必須接受潛規則。
我屈服了，決定迴歸初心，擁抱黃牛，接受黑車。
雖然，我老婆還是很擔心，但她也理性判斷，既然這是共性選擇，風險也就不大了，我可以上黑車。
於是，我浪費了幾個小時，比線下交易數額還要多花了不少錢，終於在午夜後，坐上了一輛商務車。
時光倒流了，就像20年前的情景一樣——那輛車在機場外面轉了一圈又一圈，一會接上一個旅客。
後來，司機還跑到南京南站接上客；再後來，司機甚至到江寧某小區接上客人。
終於，跨過午夜之門，終於湊滿了6人，我們正式啟程，北上淮安。
一路上，司機對我進行了很多人生教育，對，都是社會經驗，都是真相揭露。
他說，我原本可以早幾小時到達目的地，而且，還可以少花很多錢。
他特別強調，我這次多花錢了，多遭罪了，但這是交學費，挺值的。
最殘酷的是，司機批評我說，現在都是法治社會，你怎麼可以不信任他們。
這就是生活，這就是社會，這就是常態，這就是真相。
說白了，這一夜，滴滴和高德順風車的線上業務，已經屬於群體性架空。
說白了，這一夜，我從草莽生活過度而來的制度化生存，已經失靈。
說白了，這一夜，我和老婆所有社會的、經濟的、政治的、文化的理性判斷，都是個笑話。
最大的笑話是，我老婆聽到我說上了個麵包車（商務車），非要我想辦法拍下車牌號，錄下司機面孔。
不用她解釋，我知道她是在擔心，我會不會也被騙到緬北，然而，在豬籠裡，做一輩子的奴隸。
那一夜，她每隔幾分鐘都在微信上問我情況，要我位置。
這讓我想到王星的女友，對，就是那個成功透過社媒把被騙到緬北男友救回來的理想女友。
那一夜，我也在想，假如我真被弄到緬北，我老婆有沒有能力把我救回來呢？
我想，這個女人一定會先確定一個假設前提——
她沒有明星朋友
。
然後，她一定能找到多個可以
救回我的變數
。
然後，她一定會透過各種計量方法，列出無數種救援方案。
真發生這種事，我相信，她會極其理性冷靜地一步一步縝密地實施，來試圖把我救出來。
想著想著，車經過了長江，越過了天長，跑過了盱眙，經過了洪澤，到了淮安了。
那時，我在想，當我被救回來時，我們一定會在風中深情相擁吧。
我甚至想到，那時，我都骨瘦如柴了，就再也不用減肥了。那情景，真好。
可惜，雞叫了，我得下車了。
淮安的街道上，有趕集的生意人，已經開著三輪車，穿行在被黎明的微光稀釋的黑暗中了。
在這樣的氛圍中，我被司機禮貌地送下車。
臨下車前，司機像個記者，問我這趟感覺如何？
我真誠地說，我挺傻逼的。
是的，這是我的真心話。
而且，我真不恨這些所謂的黃牛和黑司機。
誰家不需要過年呢？
最重要的是，我覺得，我就是活該。
是的，我不怪黃牛和黑車司機。
我在怪自己，活著活著，咋就丟了一些樸素與常識的東西了呢？
PS：全文完。共2637字
。今天這篇，是我真實經歷，也是真誠感受，不知道各位讀完，會有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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