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掛在樹梢,催發著青春荷爾蒙,也催發少年維特之煩惱

《幸運兒》36-42章
第三十六章 姜家家宴
      與段劍雲家的不幸相比,姜、衛兩家正享受著幸福。這天晚上,姜家請了衛家和樂嘉樂怡姐妹倆吃飯。任茗和吳媽早早地把大圓桌擺在前院,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古城本幫菜。按照習俗,先上九個冷碟。
      古城上菜有個講究:上九不上八,因為“八”和“扒”同音,意味著狗上桌子扒大碗;也不能上十個菜,因為“十”是滿盈之數,有傲慢之意。“九”是最大的數字,為至尊之數,代表長久和呈上升趨勢。這樣做是對客人最大的尊重。
      姜、衛兩家並不講究誰坐哪裡,大家自然而然就座。姜豐禾和衛璽堯坐在一起,面對著宅院的照壁。任茗坐在姜豐禾身邊,阮芝緣坐在衛璽堯身邊。
      任茗叫思敏坐在身邊,順下是子陽,樂嘉挨著子陽;阮芝緣旁邊是思清和子昊,樂怡挨著子昊,也挨著樂嘉。吳媽陪著雪月在旁邊小桌子上。
     姜豐禾拿出兩瓶澐酒交給子昊,讓他當酒司令。喝白酒的自然是四個男人。任茗則拿出自釀的封壇老米酒,招待四位女孩子。這老米酒香甜醇厚,入口很好,但喝多了後勁很大。姜豐禾說了句“開始吧”,也沒有多餘的客套,一桌子就開始喝酒吃菜。姜、衛二人相互敬酒,子昊、子陽輪流給兩邊老人敬酒,同時照顧著身邊的女孩。
      三杯酒下肚,姜、衛二人就聊開了。衛璽堯說道:“聽說要召開全省嚴打大會。”
      姜豐禾回道:“是的,今天報到,明天正式開會。”
      任茗嗔道:“今天是家宴,難得輕鬆,不談公事,好不好?”阮芝緣也附和著。
      姜、衛二人哈哈大笑:“好,好,聽夫人的,聽夫人的。”看著滿座兒女,臉上寫滿了慈祥與微笑。
      姜豐禾說:“我們兩家都是家庭和睦,兒女爭氣。”說著,他端起酒杯,“我提個提議:今天不分男女老少,都要喝一杯!為我們兩家的幸福乾杯!”
      衛璽堯也舉起酒杯,“我同意!為我們兩家的幸福乾杯!”
      子昊和子陽也積極響應:“為我們兩家的幸福乾杯!”
      “慢著,慢著,還有她倆呢。”任茗笑著拿起老米酒,指著樂嘉、樂怡,“姑娘,你們也是我們的女兒,讓我們一起享受幸福,乾杯!”
      樂嘉樂了,拉起樂怡站起來,“為了幸福,乾杯!”
      一桌子人都高聲喊道:“為了幸福乾杯!”一陣歡聲笑語,一片溫馨祥和。
      任茗和阮芝緣低聲說著悄悄話:“如果我們兩家能結成兒女親家,兩家合一家多好。”
      阮芝緣回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主要看他們自己怎麼想。”她頓了頓,眼神閃爍,對任茗說:“看得出來,思敏好像喜歡子陽。”
      任茗笑道:“我就是喜歡你家兩個女孩,漂亮、純真。”
      阮芝緣又問道:“子昊離婚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任茗嘆了口氣,“哎,就是這事讓人操心。子昊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在這件事情上心軟。”停頓了會,她補充一句:“他準備起訴,讓法院裁定。”阮芝緣沒有再說什麼,任茗也知趣的不再提這事。
      說著說著,冷盤吃得差不多了。任茗起身和吳媽一起把冷盤拿走,從廚房端出九個時令菜和九個大菜。九個時令菜:白花菜炒雞蛋、清炒豌豆、酸辣藕帶、清炒豇豆、清蒸茄子、蒜蓉紅莧菜、蒜蓉馬齒莧、紅燒瓠子、虎皮青椒;九個大菜:砂鍋燉滑肉、砂鍋燴三鮮、鰱魚燜豆渣粑、黃豆燒豬腳、紅燒鯽魚、乾煸饞嘴魚、瓦罐燉雞、鍋撻豆腐、瓦罐豬腰紅棗陰米粥。這些菜都是古城特色,色香味俱全,讓人垂涎欲滴!
      這桌酒宴好不豐盛!
      鰱魚燜豆渣粑、燉滑肉和燴三鮮這三道菜是古城人的最愛,一般只在過年時烹飪。任茗花費這麼大的功夫做這三道菜,可見他對這個家宴是多麼重視,對來客是多麼看重。
      樂嘉和樂怡從沒見過這個架勢,從沒見過古城本幫菜,眼珠子瞪得圓圓的,“哇、哇”的發出驚異的感嘆,一邊大口喝酒,一邊大口吃肉。很快,風捲殘雲般消滅了燉滑肉、燴三鮮、鰱魚豆渣粑。畢竟這三道菜太有味道了,畢竟滿桌子年輕人,哪有那麼多矜持,哪有不狼吞虎嚥的。
      兩家家長慢慢抿著酒,吃著時令的素菜,風輕雲淡地聊著,不時慈祥的瞧瞧這些兒女,滿臉都是笑。姜、衛二人中午已經有一餐酒菜,此時已經感到夠了。姜豐禾說道:“我們去喝茶,讓他們鬧去。”四人起身到堂屋裡喝茶聊天去了。
第三十七章 月兒彎彎

      老人離去了,這裡已是青春的世界。幾個女孩子喝到微醺,話匣子就打開了。樂嘉提議玩成語接龍,規則是第一個說出成語,後面要按照成語最後一個字,接上一個成語,接不上來的罰酒一杯。樂嘉似乎看穿了思清和子昊倆的小曖昧,故意忽視他們,招呼樂怡移位到她身邊,就開始玩起來。
      樂嘉說:“我先說一句成語,順時針方向往下接龍。”大家贊成。
      樂嘉說了句“一字千金”,姜子陽接了個“金風送爽”。大家都叫好。思敏接了個“爽心悅目”,姜子陽搶接了個“目不暇接”。樂嘉大笑起來:“心花了吧,看了這個又看那個,怎麼不說目不轉睛?”大家一陣鬨笑。
      “咦。”樂嘉指著姜子陽說道,“你犯規了,搶了樂怡的位,要罰一杯。”姜子陽摸摸頭,自言自語:“還真是。”便自罰了一杯。
      該樂怡了,她接了個“接踵比肩”。這回被姜子陽逮住了,指著樂怡打笑道:“你接誰的‘踵’,比誰的‘肩’?”“這還用問,當然是你呀!”樂嘉撞了一下姜子陽的肩膀,咯咯笑了起來。大家跟著鬨笑起來,嚷著要罰酒。姜子陽沒話講,又自罰了一杯。
      該樂嘉了,說了個“肩背相望”。姜子陽指著樂嘉:“嘿,嘿,你的肩和誰的背相望?”樂嘉也不客氣,直面回了句:“你說和誰就是誰。”
      姜子陽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子,“也不害臊。”他接龍“望穿秋水”。樂嘉大笑道:“有心思不是,想誰呢,還望穿了秋水?”姜子陽玩味道:“愛誰誰,好了吧。”大家就笑他“美(沒)得羞”。
     又該思敏了,思敏撓撓頭,看了大家一眼:“我接個成語,你們不能取笑。”樂嘉立馬說:“好,你說個讓人羞的。”
      思敏就說出“水乳交融”,幾個女孩子的臉頓時都紅了起來。更沒想到的是,姜子陽搶著說出“融為一體”,她們幾個的心都怪怪的亂跳。樂嘉又跳起來,指著子陽道:“你又犯規了,搶了樂怡的位。該罰!”姜子陽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邊幾個在成語接龍,那邊思清有些微醺,就想乘著酒興發洩一下壓抑很久情感。今夜正值夏至前夜,月牙掛在銀杏樹梢上,溫馨且浪漫,也催發著青春荷爾蒙。天空的雲彩在熱風中移動,時不時遮蓋住月亮微弱的亮光。
      姜子陽幾個的注意力都不在這裡,壓在思清胸口的一塊巨石似乎被掀掉了,決定性的時刻臨近了,思清的心跳得厲害。她暗暗鼓勵自己:“勇敢,勇敢,去爭取屬於自己的愛。”
      愛的壓抑真是要命啊,緊張、焦慮、心慌意亂,思清多希望子昊主動些,把她擁入懷中。但她知道子昊不會這樣做,他那不幸的婚姻還沒解除呢,他不會輕易表達愛意。所以只能她自己主動。思清有些討厭自己了,討厭自己的矜持,討厭自己的膽小,這種愛而不得的煎熬就像悶了很久的高壓鍋,快要爆炸了。
      這時,堂屋的鐘敲響了十點。鐘聲,刺耳的鐘聲,一聲聲敲擊思清的心靈,震盪她的腦海,讓她驚慌失措。她想起一句話“責任和膽怯之間的戰鬥太痛苦了”。所以她必須放手一搏了。
      就在最後一記鐘聲消失之前,思清悄悄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子昊的手。子昊的心跳加速,全身顫抖,不知如何是好。但他並沒有掙脫思清的手。他也對思清有著深深的感情,渴望愛情的滋潤,也想放縱自己,雖然他是被束縛的,但他的心是自由的。他們手心相觸,子昊感到思清的手冰涼,不由得心疼起來,想到可能是思清太緊張了,於是就用他火熱的手溫暖著思清的手。
      思清感受到子昊的溫柔和關懷,被他熾熱的情感所包圍,心中一片柔軟,血液沸騰,不安分的手在子昊的手心裡摩挲著,似乎要把自己的心貼在子昊的身上。子昊和思清的心都被幸福的洪流淹沒了,雙雙沉浸在愛河中,彼此感受到了靈魂的碰撞,彼此聽到了對方心跳的節奏,但都沒有說出口,任由雙手傳遞著愛意。
      他們完全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彷彿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連夜晚的蟲鳴也消失了。他們緊緊地握著手,什麼也不想,任由情感隨波逐流。月光下的浪漫約會,銀杏樹下的甜蜜相擁,樹葉間的輕聲細語,葡萄架下的親密接觸,這些畫面如同電影般在他們腦海裡閃過,這是多麼美妙的一段時光啊,他們貪婪地享受著。
      思清好開心!對於22歲的她來說,未來充滿了無限的想象。女人是感性的,更喜歡聽到甜言蜜語。思清終於鼓起勇氣,輕輕地在子昊耳邊說了句:“我喜歡你,從小就喜歡。”聲音很低,卻震撼了子昊的心!
     子昊感受到了耳際間的甜蜜熱氣,他深情地看著思清:“我也喜歡你,不僅是喜歡,是愛你。”
星光墜入眼眸的剎那,心跳與潮汐共鳴,靈魂在銀河盡頭相擁燃燒。
      子昊那個“愛”字像一道閃電,劃破了思清的心房,讓她心動不已,她毫不猶豫地就湊上去,吻住了子昊那厚實的嘴唇。
      子昊本能地想要回應,卻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處境,他不能在這樣的場合和時間放縱自己的感情。他趕緊推開思清,認真地對她說:“我知道你的愛,我也愛你,但現在不行。等我處理好一切,我會全心全意去愛你。等我!”
      這一夜讓子昊下定了決心,要儘快解決自己的婚姻問題。他現在的心情很複雜,既有痛苦又有期待,他彷彿從地獄走向天堂,只是還要經過人間的考驗。他下定決心快刀斬亂麻處理自己的婚姻問題。思清不知道自己是怎麼
      回到家的。這一夜是她一生中最難忘的一夜。夜深了,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海裡全是子昊的身影。
第三十八章 覃塞栽了
      這一天是夏至,溫度在持續升高。姜豐禾接到孟立達和向陽的電話,他們分別告訴他段劍雲和尹芭琳的遭遇,讓他震驚不已。這一家子怎麼就這樣毀了呢?向陽託付姜豐禾在他回來之前,主持地委和行署的工作。孟立達則透露了一個重要資訊:省委決定在全省展開嚴打,古城將是重點之一,讓姜豐禾做好心理準備,準備接替段劍雲主持行署工作,穩定局面。
      孟立達還告訴姜豐禾,程文峴很看重子陽,要親自見見子陽。姜豐禾心中一驚,沒想到省委第一書記這麼看重子陽。他立刻重視起來,覺得在子陽去見程文峴之前,要跟他好好談談。
      上午,全省嚴打動員大會如期召開,一場打擊刑事犯罪、整頓社會治安的風暴即將來臨。省裡嚴打大會一開,古城上下都知道了段雷人等的驚天大案,也知道了段劍雲夫婦的情況,地委和行署官員都明白古城權力格局要重組了。
      覃塞得知這個訊息,一時無法接受,腦海一片混沌。他艱難地平復了一下情緒,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他明白這件事如果處理不當,會對他的仕途造成嚴重影響。他做出了一個決定,不去幹涉案件的進展,還要主動配合調查,以保住自己的官帽。他知道形勢比人強,誰敢阻撓誰就完蛋。但不管怎麼說,畢竟是他最疼愛的么兒牽涉其中,他的心裡始終不踏實。他向劉副專員請了個假,便離開了辦公室。他不想回家面對妻子的責問,他想到了尹蘭,想去找她尋求一些刺激。
      馮鎏也知道了這件事,他猜想覃塞肯定心神不寧,也不會安心地待在辦公室。於是找了個由頭來到行署辦公室,打聽到覃塞請假走了。他又打了個電話到覃塞家裡,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他確定覃塞沒有回家,心想:覃塞肯定又去糾纏尹蘭了。
      馮鎏溜出地委大院,剛拐到尹蘭家那條巷子,就看見覃塞在拍打尹蘭家的門,過了一會兒尹蘭才開了門,一看是覃塞就想把門關上,嘴裡還說著什麼。但覃塞強行推開尹蘭,推搡著她進了院子。
      馮鎏眼珠一轉,生出一計,快步走到街角的雜貨鋪,打了個電話給地區婦聯的喬副主任,壓低聲音說覃塞正在跟人偷情,並告訴了地址。
      喬副主任是覃塞的妻子,平時就是個潑辣無理的悍婦,逮住個事兒,就可以把覃塞祖宗八代都罵個遍。覃塞雖然在古城混得風生水起,在家裡卻是個窩囊廢。喬副主任突然聽說覃塞在外面有了外遇,抱著“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的心思,丟下手裡的活兒,急急忙忙趕到電話裡說的地方。
      她衝進院子,就看見覃塞抱著一個女人往裡屋走,頓時火冒三丈,跟著衝了進去。但見覃塞把那女人扔到床上,正在扒她的衣服,氣得渾身發抖,一聲大吼,衝上去抓住覃塞的頭髮,狠狠地扇了他一個耳光。
      覃塞被打得眼冒金星,這才看到家裡那個悍婦站在眼前,頓時大驚失色。喬副主任又撲上去給尹蘭兩個巴掌,罵道:“你這個賤貨,敢偷我家男人,活得不耐煩了吧。”說著又是兩個耳光。
      尹蘭捂著紅腫起來的臉,怒視著二人,滿心委屈,眼淚嘩嘩地流下來。
      喬副主任回頭抓住覃塞的衣領,又給了他一個耳光,罵道:“你這個死鬼,還要不要臉,竟然找這麼年輕漂亮的女孩,你都可以當她的父親了!”她看著床上那張嬌豔欲滴的臉,既憤怒又委屈更絕望,忍不住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罵。
      這麼大的動靜,引來了周圍鄰居的圍觀。這種涉及男女風流的事情,大家都很感興趣,很快門口就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們,議論紛紛,說長道短。過了一會兒,城南派出所接到舉報電話,派了幾個警察過來檢視。恰好陳立也住在附近,知道了這裡發生的事情。
      喬副主任看到事情鬧大了,有些後悔了,她擔心覃塞為此丟了官位,顧忌到這些,對覃塞吼道:“還不嫌丟人,還不快滾。”說完就快步離開了。
      女人就是這般無奈,自己男人在外面搞女人,被抓了現行,一般都是三部曲:第一步把臭水潑到被糟蹋的女人身上,大打出手;繼而對自己的男人哭罵,鬧得雞飛狗跳;待事情鬧大了,鬧到要離婚了,或者影響到自己男人聲譽與前途時,又後悔,但為時已晚。
      更悲慘的是受害的女人,要背上勾引男人的種種罪名,諸如破鞋之類的種種罵名洶湧而來,名譽掃地,為社會所不容。尹蘭就面臨這樣的尷尬境地,她本是受害者,現在卻無處申訴,想想也委屈,只能掩面而泣。
      城南派出所的警察整天在地委大院附近轉悠,哪有不知道覃塞是誰的,瞭解到事情原委後,回去覆命去了。
      馮鎏遠遠地看到這情景,知道事成,發洩了恨意,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很快,覃塞這點破事一傳十,十傳百,就這般傳開了。
      地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成思成接到陳立的電話,也吃了一驚,沒想到覃塞真的色膽包天,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他拿出陳立送來的照片,不由得感慨道:“覃塞啊,覃塞,你怎麼就不能控制住自己的下半身,還把事情鬧得滿城風雨?這怪不了別人,是你自作自受。”他心裡清楚,覃塞已經完了。
      在這個年代,“三種人”、經濟問題和作風問題,任何一點沾上就完了。想到剛剛得知的段劍雲一家子的遭遇,他知道段家勢力從此一蹶不振,古城權力格局將面臨重大變化。
      成思成反覆思考,覺得段劍雲倒臺後,最有可能升遷的會是姜豐禾。姜豐禾升遷後,他留下的副書記位置將引起眾多人的爭奪,而姜豐禾的意見將起到決定性的作用。他要提前行動,向姜豐禾靠攏,不能臨時抱佛腳。他決定立刻行動,把覃塞的案子第一時間上報給姜豐禾,請他做出決策。
      他拿起照片仔細檢視,想弄清楚馮鎏在這件事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在他看來,馮鎏就是個小人,比覃塞更可怕。覃塞搞女人,只是男女作風問題。而馮鎏偷窺、跟蹤、揭露別人的隱私,卻是小人作為。自古以來,小人最難對付,最要防備。無論如何,這樣一個禍害不能留在地委核心圈子裡,更不能留在身邊。
      成思成走進姜豐禾辦公室的時候,姜豐禾剛放下電話。看到成思成上門,他以為是來談段雷人幾個的案子,隨口問道:“思成,有什麼事?”
      成思成說:“有件事要向你彙報。”說著就把相機和一沓照片放在辦公桌上,“這是我剛收到的。”他隱瞞了其中的情節。
      姜豐禾拿起照片,瀏覽了一遍,眉頭緊鎖。他看了成思成半晌,發現他沒有繼續說話,催促道:“還有什麼?”
     成思成說:“還有一個情況,剛剛發生了一件事,覃塞被喬副主任當場捉姦,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還有這事?”姜豐禾驚訝地說,“怎麼會這樣?”他心想,這種醜聞總是先傳遍了街頭巷尾,然後才傳到官方耳朵裡。他看著成思成:“思成,你有什麼看法?”
      成思成建議由紀委對覃塞立案調查,如何處理要等調查結果出來後再定。姜豐禾基本同意這個意見:“思成,這些材料還是轉交給紀委吧。”又說:“這件事很大,可能要上常委會。”
      成思成心裡暗自高興,他對覃塞平時的工作作風也不滿意,知道覃塞跟段劍雲關係密切,一切聽從段劍雲的安排。如果姜豐禾主持行署的話,也不會用這個人的。沒想到老天爺給他送了個大禮!
      成思成又說:“我覺得地委秘書科科長馮鎏跟這事有牽連,這個人是個隱患。”
      姜豐禾這才想起照片中有馮鎏的身影。馮鎏雖然官位不高,但是地委核心圈子周邊的人員,不能不重視。他沉吟了一會兒,對成思成說:“等紀委查清楚了,看馮鎏到底做了什麼再說,你覺得呢?”
      “這樣最合適,聽你的。”成思成對姜豐禾十分恭敬。
      成思成離開後,姜豐禾打電話叫來紀委書記,把有關覃塞的照片交給他,說覃塞被他老婆抓了現行。他要求紀委立案調查,並將調查結果報告給地委。
第三十九章 遞投名狀
      成思成回到辦公室,點燃一支菸,坐在辦公桌前沉思著。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拿起電話打給地委組織部長崔明高,問他在哪裡,晚上有沒有安排。崔明高說在辦公室,晚上沒什麼事。成思成就約他晚上聚一聚,崔明高知道他有事要說,便答應了。
      思成早早地在地委招待所訂了一個雅間,下班後坐在這裡喝茶等著崔明高來到。崔明高一到,成思成起身熱情迎接,遞給他一支香菸,說剛泡了一壺上好的春茶。官場交往,總有一個套路,先是寒暄,再是遞煙、請茶,然後才切入話題。
      崔明高拿起煙,眯著眼看了看,又聞了聞,說道:“大中華香菸,好煙。”心想:真捨得,這麼高階的煙都拿出來,看來是有要求了。
      看官可能不知道,這年代抽菸是講究等級的,主要是和個人收入有關,而收入又取決於官職級別。一般而言,普通人抽幾分錢一包的經濟牌香菸或者沒有牌子的,家庭困難的乾脆自己捲菸卷,公社幹部抽一角多的大公雞,科級抽兩角一包的圓球,縣級抽貳角伍分的新華或者稍貴一點兒的長江牌,到了廳局級都是抽三角多的大前門、紅金龍,大中華只是用來招待貴客的。
     崔明高坐下後,成思成給他點燃煙,再給自己點菸,深深吸了一口,然後把煙叼在嘴上,斟了一杯茶,請崔明高品嚐。
     崔明高抿了一小口,連聲說好茶。又問道:“思成書記,哪裡弄來這上好的明前茶?”
      成思成聽了,笑道:“崔部長好品味,明前茶也能品出來。”
      崔明高說道:“清明節前採製的春茶,芽葉細嫩,色清香絕且帶有熟栗香,真正是茶中上品。”他吟誦:“火前嫩,火後老,惟有騎火品最好。”
      成思成輕輕擊掌,讚道:“這是乾隆皇帝下江南在杭州觀看龍井茶採製時,所作的《觀採茶作歌》。用來形容這明前茶,倒是非常貼切。”
      成思成讚歎之後,從包裡拿出一盒裝飾極好的茶,遞給崔明高:“好茶要給會品、會鑑賞的人,送你了。”
      崔明高喜笑顏開:“哈哈,恭敬不如從命,謝謝老兄賞賜!”也不客氣,就放進包裡。
     兩人邊喝茶,邊聊著閒話。成思成問道:“老崔,覃塞的事情,你怎麼看?”他迴避了段劍雲的事情,這太敏感了。
      崔明高稍作停頓,似乎是自言自語:“看這大風的勢頭,要下暴雨了。”他沒有正面回答成思成的問題。
       成思成接過話頭:“聽說段專員重病住院,尹芭琳精神出了問題……”欲言又止。
      崔明高嘆了口氣:“具體情況還不清楚。姜書記已經受託主持地委和行署的工作,以後的趨勢應該明朗了吧。”
      成思成看著崔明高:“嗯嗯,這不是我們操心的。”
      一壺茶喝得差不多了,成思成叫服務員上菜,都是本地菜,他知道崔明高和自己一樣,都喜歡本地菜。菜上齊了,成思成開了一瓶澐酒,為崔明高斟上,又為自己倒了一杯,說:“來,我們先乾了這杯。”也不說是為了什麼,自己一口就幹了。崔明高一看,也跟著幹了。
     成思成一邊招呼崔明高吃菜,一邊說:“有件事想請老弟支援。”他不說幫忙,而是說“支援”,意思就是找你是工作上的事情,並非私事。
      崔明高知道這才是成思成今天請他的目的,便笑笑:“不知什麼事情,又是請吃又是請喝的?”又補充一句:“只要合理合規,一定支援,沒有二話。”話說得沒有半點問題,也積極回應了成思成的要求。
     成思成把自己的想法和考慮和盤托出。原來他考慮到古城縣政法委書記空位多時,就想給姜子昊一個機會,提拔他先擔任主持工作的副書記,過一段時間提拔為書記。他說姜子昊代理鄉黨委書記兼鄉長也有兩年了,重要崗位的正科平調到縣裡任副職,也沒有什麼出格的,很正常的人事調動。
      崔明高一聽就知道他的用心,無非是交一個“投名狀”,也不挑明。他不僅表示支援成思成的提議,還進一步提出:“平調到縣政法委任副職,還不如鄉黨委書記權力大。不如直接提拔為縣政法委書記,進縣委常委班子。”
      成思成聽到組織部長積極支援,激動起來,看來是不謀而合。同時有點遺憾:尼瑪,自己的格局沒有崔明高大,又羨慕他擔任組織部長,懊惱這好事被他搶去了一半。不過想想也沒大問題:兩人分享功勞也不錯,況且要辦成這事也要過他組織部長這一關。
     成思成又輕輕鼓掌:“老弟就是格局大!聽你的!直接提拔為縣政法委書記!來,再幹一個!”兩人就幹了個底朝天。
      崔明高坦承:“老兄,你我就不說客氣話。吃水不忘挖井人,我們都是姜書記提拔上來的。再說了,這也不違背原則。姜子昊人品好,資歷夠,大家好評,擺得上臺面。提拔他眾望所歸,沒得話講!成書記,你說呢?”
       成思成忙不迭點頭,表示英雄所見略同。
      兩人邊喝著小酒,邊商量如何操作。崔明高說:“按組織程式,有三個選擇:一是古城縣委作決議,透過地委向省委組織部報告;二是地委決定後向省委組織部報告;三是省委組織部直接任命。”兩人都覺得不能搞得太複雜,權衡怎樣最簡單。他們認為地委透過沒問題。商定由地區政法委寫報告,地委組織部簽署意見,兩家聯署向地委推薦。
      如此這般,一個小聚,就解決了姜子昊的大問題。官場就是這樣,有什麼樣的圈子,就有什麼樣的政治資源。在別人看來千難萬難,難於上青天的事情,在這個圈子裡就是小事一樁,幾個人一勾兌就成了。只是成思成和崔明高勾兌的物件是好樣的,拿得出手。但話說回來,同樣好樣的別人,可不一定有姜子昊那麼幸運。
第四十章 水乳交融
      姜子昊一大早就來到陳立家,想找趙小蘭談離婚案。趙小蘭是陳立的妻子,也是縣法院的法官,專門處理離婚和家庭糾紛的案件。她見姜子昊來了,以為是來找陳立的,就說:“陳立還沒起床呢,你等會兒吧。”
      “我是來找你的。”姜子昊直截了當地說道,“我老婆已經提出離婚了,我想了想,也同意了。但是我希望能把女兒雪月留在我身邊,你能不能幫我跟她溝通一下?”
      趙小蘭看著姜子昊焦急的眼神,有些不忍。“看你急成這樣,是不是身子空了這麼久,受不了了?”趙小蘭笑起來。
      姜子昊不好意思:“看你說的,不至於。”
      “你不要不好意思,這很正常,自然的生理需求嘛。”
      “不說這個了,先說正事。”姜子昊說道,“我知道你有經驗,也懂法律,你跟她說說,看看她有什麼條件,我們可以協商。”
      “好吧,我儘量幫你試試,”趙小蘭答應了,又說:“但是你要知道,這種事情很複雜,不一定能辦成。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明白,”姜子昊感激地說道,“你就跟她說,雪月一直跟著她奶奶長大,很依賴她奶奶。再說,如果她放手讓我撫養女兒,對她也是一種解脫。”
      “這個我會跟她提的,”趙小蘭點點頭,“不過你也要考慮一下雪月的意願和感受。畢竟她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那當然了,”姜子昊說道,“雪月如果願意跟著她媽媽,我也會尊重她的選擇。”
      “好的,那我儘快跟她聯絡吧,”趙小蘭說道,“如果有什麼進展,我會及時通知你的。”
      “謝謝你了。”姜子昊誠懇地說道。寒暄一番後,姜子陽告辭回了青龍鎮。
      樂嘉和樂怡的行程即將結束,她們要乘下午的422次列車返回省城。思清和思敏為了送她們,特地請了一天假。中午吃過飯後,她們一起去了姜家,跟薑母任茗聊了一會兒。任茗對這兩個女孩十分喜愛,覺得她們不僅漂亮,而且清純大方,沒有一點兒官宦之家的傲氣。她們也很尊敬任茗,跟她談得很投機。不知不覺,就聊到了下午,樂嘉和樂怡起身告別,姜子陽和思清、思敏陪她們去車站。
      衛璽堯本來想派車送她們,但被她們婉言謝絕。衛璽堯擔心她們的安全,還是安排了兩名戰士跟著去車站。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情,他不敢掉以輕心。
      樂嘉、樂怡心裡都有些不捨,想讓姜子陽多陪陪她們,就像梁山伯祝英臺十里相送,儘管終有一別,但十里長亭情意綿綿,也是一番滋味。
      她們正值青春年少,正是對愛情充滿期待和幻想的時候。幾天下來,她倆都不知不覺在心裡裝上了姜子陽。所謂愛屋及烏,她倆喜歡上古城,喜歡上這裡的一切,說要離開,很是不捨,卻又不能賴在這裡不走。她倆心裡多少生出少年維特之煩惱。
      他們就這樣靜靜地走著,在悶熱的天氣裡,空氣似乎變得沉悶。姜子陽知道她們依依不捨,卻摸不透她們的心思,一時語塞。
      夏至時節,隨時都會颳風下雨。出門天還好好的,卻突然陰沉下來,一會烏雲壓城,大風乍起,雷電交加,眼看著變天了。
      姜子陽就說道:“要下雨了,我們快走。”就帶著大家加快了步子。一會兒,大顆雨點滴落下來,雨點越來越多,越來越密,一會兒,暴雨傾盆而下。姜子陽一行上不著村,下不著店,都成了落湯雞。
      姜子陽脫下襯衣,搭在樂嘉、樂怡兩人頭上,樂嘉、樂怡看著姜子陽強健對稱的胸大肌,很是興奮,顧不得暴雨傾盆,一人一邊擠著他的身子,姜子陽感受到她倆溼透襯衣下的圓潤和溫熱,不禁想到“美人乳”的詩句:“融酥年紀好邵華,春盎雙峰玉有芽……”不僅心潮起伏。
      他們就這樣浪漫地相擁雨中行,各有心思。來到東門迎春橋時,一輛卡車疾駛而過,濺了他們一身泥水,幾個人急忙往橋邊靠,沒想到右手邊的樂怡腳一滑,驚叫一聲,從七八米高的橋上墜入護城河,瞬間被衝出十來米。
      姜子陽被突然的事故震驚了,想都沒想,就跟著跳下去。
      樂嘉、思清、思敏一起驚叫起來,大喊:“來人啦,救命呀!”可是,只有風聲、雨聲、雷電聲,路邊行人早跑得一乾二淨。
      樂怡不善水性,掉進水裡就喝了好幾口水,沉沉浮浮,隨水逐流。姜子陽看到在水裡撲通撲通亂抓的樂怡,奮力向前游去,一把抓住她的衣服,從後面托住她的身子游向東岸。
      好不容易游到岸邊,迎面卻是高聳的岸壁石牆。這對於他來說,本不算什麼,但身邊還有個昏昏沉沉的樂怡,如何上得了兩三丈高的岸壁?
      雨越下越大,暴雨傾盆毫不留情地兜頭打來,不斷衝打著兩人。姜子陽兩眼模糊,什麼也看不見,憑著本能緊緊抱著渾身冰冷的樂怡,緊貼著岸壁一步一步艱難地向南漂浮而行,想找個低矮的河岸爬上去。到了一處坎坡,姜子陽眼前一亮,抱著樂怡來到岸邊,把樂怡的身子反轉過來,放在大腿上,面部朝下,用左手著,右手有節奏地拍打她的背部,好一陣,樂怡終於“哇”的一聲,吐出幾口水。
      因為溺水時間不長就被姜子陽托住身子,再沒有嗆水,現在經過姜子陽拍打,樂怡很快清醒過來,一眼看到姜子陽,知道是他救了自己,心中感動不已。她緊緊抱住姜子陽,整個頭鑽入他懷裡,喃喃道:“我們這是‘水乳交融’了嗎?”
      “都這個樣子了,還想著什麼水乳交融。”姜子陽心裡笑起來,也緊緊抱著樂嘉,溫暖著她的身子。他溫柔地回應:“當然,當然是水乳交融。”
      他用身體擋著雨水,自言自語道:“這雨下得真大呀!”樂怡心怦怦地跳動,把姜子陽抱得更緊了,生怕一不抱緊,他就不在了。
      就在這時,閃電伴著一聲巨雷在頭頂炸響,姜子陽抬頭一看,但見岸壁上方磚石松動,帶著泥土向下滑落,趕緊抱著樂怡側滾出去,用身子護著樂怡。幾方泥土帶著磚石從姜子陽後背滑落而下,磚石砸到姜子陽頭部,他昏了過去。
      樂怡急得大哭,喊叫著:“來人呀,救命呀!”但是雨聲、雷聲淹沒了一切。
      再說樂嘉、思清幾個看不見姜子陽和樂怡的蹤影,急得哭了出來。跟來的兩個戰士眼看著出了大事,情急之中看到迎賓橋頭有一個餐館,就領著思清幾個跑過去,正是那家餛飩店。兩個戰士問有沒有電話,餛飩店老闆說隔壁雜貨店有,他們就跑到隔壁借用電話打給軍分割槽值班室,簡要告訴情況,請求緊急派人前來支援。
      放下電話,又問雜貨店老闆護城河水流情況。雜貨店老闆聽說出了事,馬上拿出一根長長的繩索,告訴他們順著護城河向南找,看到落水的,就用繩子把他們吊上來。他們按照雜貨店老闆說的,順著護城河向南去找人。
      一會兒,一卡車解放軍戰士趕來,參與尋找。找到姜子陽、樂怡二人時,樂怡還在用雙手奮力扒著壓在姜子陽身上的磚石和泥土,看到思清他們來了,筋疲力盡倒在河岸邊。戰士們很快把姜子陽從磚石泥土中救起,送到陸軍醫院。
      衛璽堯和醫院院長等候在門口,立即安排醫生、護士把姜子陽、樂怡送進急救室。看到渾身溼透的幾個女孩,趕緊安排檢查。大約四十來分鐘,外科蕭主任從急救室出來彙報,說兩人已經醒過來,沒有生命危險。
      樂怡經過醫生再次清理口腔和呼吸道,基本無恙,但受了寒溼發燒了,剛剛打了退燒針;
      姜子陽有輕微腦震盪,頭部、後背、腿和胳膊多處受傷,正在進行傷口處理,可能需要幾天治療和恢復。
      衛璽堯這才放下心來,舒了一口氣。隨即去看幾個女孩,並詢問情況。思清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告訴了父親,描述了姜子陽關鍵時刻捨身救人的英勇之舉,說他是有情有義的男子漢。衛璽堯又詢問了兩個跟隨的戰士,說的情況基本一致。他隨即到醫院辦公室給魏巍和於震打電話,通報情況,也請求原諒,說自己沒有保護好孩子。他特別說了姜子陽為救樂怡,差點丟了性命。
      當兩位開國將軍聽說姜子陽捨己救樂怡的事情後,大為感動,心裡說:怎麼這小子接連救了樂嘉和樂怡,這是有恩於魏、於兩家,跟兩家有緣呀。於震更是激動得語無倫次,一再要衛璽堯轉告姜家,說大恩不言謝,要表達他的敬意。
      這裡報告了情況,衛璽堯又給姜豐禾打電話,告知姜子陽救人受了傷。然後,他來到急救室,姜子陽傷口已經處理完畢,安排進了特護病房。衛璽堯去看望他時,滿頭繃帶的姜子陽正在吊針,睡著了。
      衛璽堯看著這個在身邊一天天長大的孩子,滿是心疼和讚賞。心裡思忖,這小子接連救了魏、於兩家的女兒,算是功德圓滿,魏、於兩位將軍不知道該怎麼感恩呢。
      一會兒,姜豐禾夫婦和阮之緣等都趕到醫院探望,得知事情原委後,唏噓不已。任茗更是心疼,拉著姜子陽的手,憐愛地看著他。
      姜子陽醒了,睜開眼,看到父母和衛伯伯夫婦,緩緩的說出一句話竟然是:“樂怡呢?她沒事吧?”幾位長輩心靈震動,姜子陽醒來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被他救了的樂怡:這孩子……
      衛璽堯告訴他,樂怡沒事了,在隔壁病房休息。還說思清、思敏、樂嘉幾個也都喝了一碗你媽媽帶來的薑湯,都在病房休息。滿頭繃帶裡的姜子陽笑了!
      院長和主任醫生進了病房,對姜父薑母說,病人過度疲勞,請大家都離開病房,讓他好好休息。看到大家的不捨,就說已經安排了特別護理,請大家放心。
第四十一章 樂怡懷春
      自古美女愛英雄,英雄救美而演繹的愛情故事比比皆是。姜子陽奮不顧身救了樂怡,對這個花季少女的心靈產生了巨大震動。幾天接觸下來,姜子陽一次又一次為了她們挺身而出,加上他的學識和親和力,樂怡早已經喜歡上他了。姜子陽救她的情景一次次撞擊著她的心房,讓她感動不已,心中不斷翻騰著漣漪,腦海裡全是姜子陽的影子,揮之不去。
      樂怡躺在病床上,望著天花板,怎麼也睡不著。她第一次生出了少年維特之煩惱。她不由自主從床上起來,來到姜子陽病房,坐在床前,靜靜地看著沉睡著的姜子陽。看到裹著滿頭繃帶的姜子陽,她心疼不已,不由得拉著姜子陽的手,輕輕地撫摸著。
      姜子陽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微睜眼睛,也靜靜地看著她。這是姜子陽第一次這麼近的距離,面對面仔細看著樂怡,心裡說真的好美。
      樂怡穿著大翻領的病患服,玉臂露在外面,若隱若現的乳溝,姜子陽看呆了。此情此景,他腦海裡翻起《即事》詩中的描寫:“半臂才遮菽乳香”,“姑射肌膚真似雪。”而他就如清代詩人孫原湘所言那般“水晶簾下恣窺張”。
      他不禁暗自笑了起來,自己這麼狼狽,還在想著女人的敏感部位,真是沒出息,但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這時,姜子陽的腦海裡閃過一張美麗的臉,那是《羅馬假日》裡的赫本,他最愛慕和渴望的女神。人們都說赫本以美貌聞名於世,是人人敬仰的公主,是古典女性的典範。姜子陽忽然發現樂怡和赫本很像,全身上下散發著美,她的眼神清澈無邪,沒有一絲媚態。
      姜子陽看著樂怡那雙明亮的眼睛,裡面有一股孩子般的天真活潑,一笑一顰都是嬌柔,這是一種與生俱來、不加修飾的魅力。她頎長的身材天鵝一樣優雅高貴,又出奇的溫暖和善,讓人忍不住心生愛慕。他相信隨著年齡的增長,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美不會流逝,時間是永恆的,她的美也是永恆的。
      姜子陽發現他喜歡樂怡的模樣,他突然想起赫本曾經說過:“我不想胸部太平,我不想有這麼稜角分明的肩膀、這麼大的腳和這麼大的鼻子。”樂怡的身材沒有什麼可抱怨的,她完美無瑕,即使穿著寬鬆的患者服,也能感覺到她的S曲線。她不需要任何造型就能成為時尚界的焦點。
      幾天的相處,讓姜子陽對樂怡有了深刻的印象,她不僅美麗動人,而且充滿青春朝氣。她雖然出身將門,卻沒有一絲驕傲和優越感。這正是他心目中的理想型。姜子陽不由得想起思敏,覺得人真是奇妙的生靈,思敏也有著與樂怡不相上下的美貌,她與自己從小一起長大,彼此親密無間。但姜子陽清楚地知道,這更像是兄妹之間的親情,而非讓人震顫的愛情。
      自從見到樂怡、樂嘉,姜子陽就有了不同尋常的感覺,這難道是一見傾心嗎?難道人就是需要新鮮感的刺激嗎?樂怡注視著姜子陽,完全不知道他複雜的心理變化,她的心中只有洶湧澎湃的情感。她緊緊地握住了姜子陽的手,姜子陽心中一暖,也握住了她的手,輕聲喚了聲“樂怡”。他忍不住伸出手撫摸著樂怡的頭髮和臉頰,樂怡全身顫抖,流下激動的淚水。
      樂怡抓起他的手親吻著,然後貼在自己臉上,含情脈脈地看著姜子陽,眼中盡是愛意,低聲道:“子陽哥,我好喜歡你。”姜子陽溫柔地凝視著樂怡。
      兩人就這樣對望著,無言勝有言,彷彿一切都在心照不宣中。他的心靈震撼不已,但他覺得現在不是表達感情的時候,他覺得不能過早陷入愛河。
      他們沒有想到,這時門外有兩個人透過玻璃窗,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一個是思敏,她擔心子陽的傷勢,說是要照顧子陽,留在醫院值班。另一個是看護姜子陽的護士,十七八歲的年紀,身材高挑,長相出眾。她本想進去照看姜子陽,卻見到了裡面一幕,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呆呆地站在那裡。
      思敏並沒有太多的雜念,她只覺得子陽救了樂怡,樂怡對他有所感激甚至動情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沒有這樣的反應才不正常呢。當然,要說她完全沒有一點兒嫉妒也不可能,她對子陽可不是一般的喜歡,只是因為性格內向,從來沒有表露過。
      就在這時,大廳裡傳來了急急的腳步聲和詢問聲,思敏和護士轉身看去,只見三位首長模樣的軍人急匆匆走過來。思敏見過照片,知道是樂怡的父母和樂嘉的母親來了。
      原來樂怡夫婦得知女兒出了事故後非常著急,又聽說姜子陽救了自己的女兒,十分感激,和魏巍商量後動身趕到古城。因為姜子陽也曾經救過樂嘉一命,樂嘉的母親也表示要來看望他,並且從軍區總院帶來了兩位主任醫師。
      思敏迎上前去,親熱地喊了聲“伯伯、阿姨”,帶著他們走向姜子陽的病房,在門口輕輕地敲了一下門就推開了。
      這一聲敲門聲打斷了病房裡兩個人的甜蜜互動,他們本能地鬆開手,轉頭朝門口望去。
第四十二章 儒雅將軍
      樂怡見到父母,跑過去鑽進母親的懷抱,然後拉著父母來到姜子陽床前,哽咽道:“爸、媽,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於震夫婦看著滿頭繃帶的姜子陽,激動地握著姜子陽滿是傷痕的手,連聲說著“謝謝,謝謝你救了我的女兒。”又說“大恩無以為報!”
     於震凝視著姜子陽,似乎要揭開那層層紗帶,把他看穿:這是怎樣一個人?他知道姜子陽幾次冒著危險保護樂嘉、樂怡,不惜犧牲自己。而且他最初和她們只是偶然相遇,並不知道她們的身份,在她們受欺負時挺身而出。這說明他是一個有品格、有勇氣、有正義感的青年人,非常難得。
      他還了解到姜子陽的一些經歷和性格,年紀輕輕就經歷了很多坎坷,有學識,能吃苦,不怕死,不向邪惡屈服。他心裡讚歎:“難得,難得,真是人才難得啊。”
      姜子陽對上於震的目光,五十多歲,應該是當時最年輕的將軍吧。於震雖然軍容著裝,但既像慈祥的父親,又像儒雅的教授,渾身充滿精氣神。姜子陽想起了蘇軾的詩:“當年公瑾風光無限,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笑談間,檣櫓灰飛煙滅。”於震有著公瑾的氣質和風度,有著從容不迫的自信。
      兩人默默地對視,用眼神交流……
      於震身邊站著兩個女軍官,長得很像,應該是姐妹。她們溫柔地凝視著救了她們閨女的小夥子,心想:這是個什麼樣的年輕人?
      這時候,衛璽堯夫婦得知於震將軍來了,叫上姜豐禾夫婦,一起來到醫院。他們看到於震和姜子陽對視的場景,沒有打擾他們,只是靜靜地看著。病房裡安靜得出奇,彷彿能聽到針線落地的聲音。
      良久,樂怡輕聲說:“子陽哥的爸媽來了。”
     於震轉身走過去,微笑著握住姜豐禾的手,說:“謝謝你們,謝謝你們有這樣一個好兒子。”
      姜豐禾和任茗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他們覺得救命之恩不需要感謝,而且他們知道子陽只是隨心而為,這是發源於品質的自然而然,並非對樂怡的特別關愛,換做是一位素昧平生的普通人,他們的兒子也會捨命相救。
     這是一幕感人的畫面,任何話都顯得多餘。姜豐禾和任茗只是簡單地說:“別說謝,應該的,應該的……”顯得很樸實。
      於震雖然是儒雅的將軍,但也是豪爽的人,沒有多說客套話。他只是激動地說:“你們有個好兒子,好樣的。大恩不言謝,來日方長。”又說:“姜子陽救了樂怡一命,這份恩情我們永遠記得。”
      看到於震哽咽得說不出話,樂怡的媽媽忍不住開口,動情地對姜豐禾和任茗說道:“感謝的話我們就不多說了,我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有兒女之情的父母。樂怡是我們的掌上明珠,是他爸的心肝寶貝。姜子陽救了樂怡一命,就是救了我們夫妻倆的半條命。如果沒有了樂怡,我們不知道還能不能活下去……”說著,一行眼淚滑落了下來。
      樂嘉也摟住她媽媽的肩膀說道:“媽媽,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樂嘉的母親也是激動萬分,“這孩子可是我們兩家的大恩人,我們該怎麼報答他呢?!”她又指著樂嘉說道:“她爸因為工作忙,沒能來親自道謝。他讓我一定要代他向這孩子表達對樂嘉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
      姜豐禾、任茗雖然不需要感謝之類的話,但心裡還是很高興的,為兒子的英勇行為而驕傲,為兩位將軍如此讚揚感激兒子而欣慰。
      衛璽堯趁機插話:“幸好大家都平安無事,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們都是唯物主義者,但我相信這些孩子今後一定會有好運氣的。”
      於震這才轉過頭來看向衛璽堯夫婦,對他們這些天對女兒的照顧表示感謝。衛璽堯夫婦也是客氣地回答:“不用客氣,應該的。”
      於震一拍腦袋,說差點忘了,便把帶來的兩位主任醫師介紹給姜、衛等人,說是專程為姜子陽會診的。衛璽堯立刻讓思敏去叫來醫院院長和主任醫師,一起給姜子陽檢查傷勢。醫院院長邀請大家到會客室稍坐。
      樂嘉、樂怡不想離開姜子陽,就和思敏留在病房,靜靜地守著幾位主任醫師給姜子陽做檢查。
      會客室裡,於震和姜豐禾、衛璽堯坐在一邊,樂嘉的母親、樂怡的母親和任茗、阮之緣坐在另一邊,相談甚歡。大家都是豪爽和修養極高之人,親切、熱誠地相互交流。不知不覺中,一個小時過去了,幾位主任醫師進來打斷了談話。
      外科蕭主任介紹說,姜子陽全身多處砸傷、擦傷,有兩處傷到骨頭,頭部被石塊砸傷,有輕度腦震盪,傷口多而大,輕微感染,正在做消炎處理。只要治療一週至十天就可以基本痊癒,不用太擔心。大家都鬆了一口氣。於震、衛璽堯都要求安排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物,實施特別護理,儘快讓姜子陽康復。
天色已晚,衛璽堯安排於震夫婦一行在軍分割槽招待所貴賓樓住下。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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