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故事)發生在上世紀80年代。這是一個大破大立的年代,是一個呼喚知識、呼喚人才的年代,也是一個人才輩出的年代。故事裡說了一段淺顯易懂又振聾發聵的話:
我們的改革是從解放思想開始,就是解開制度上和精神上的束縛,激發出人民大眾的積極性和創造性,從而解放生產力,這是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活力源泉。
戰爭的偉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於民眾之中。這是我們奪取全國勝利的最重要法寶,也是改革開放最重要的法寶。
改革的奧秘其實很簡單:簡政放權。中央對地方放權,政府對企業放權,激發地方和企業兩個積極性,讓地方政府直面市場,讓企業進入市場,成為市場的主力軍,從而搞活市場,激發出最強的經濟活力。
一部中國改革史篇就從這裡出發,落腳點是讓人民大眾得到更多實惠。
我把這段歷史寫成一部小說:《幸運兒》。

故事裡描述了一個才華橫溢的青年,下過鄉,當過工人,自學成才成為一名大學生因為符合“四化要求”,又有伯樂識馬,被列為第三梯隊。

他不畏強暴,英雄救美,憑著深厚的權力圈和大佬的親睞,走出小小的古城,走向高層權力平臺。
這是中國版《紅與黑》。他高大帥氣勝過於連,也遠比於連幸運,他不靠色誘高官夫人,卻在官場上一路高歌猛進。
這是現代版《紅樓夢》。他像大觀園裡的寶玉,被花花草草圍繞,他相信木石前盟,也愛金玉良緣,更喜歡秦可卿那樣的美少婦。他不是寶玉那樣“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的“銀樣蠟槍頭”,更不是多姑娘口中“沒藥性的炮仗”,他是公認的三好學生,上進且才高八斗,而且身體本錢足夠大 ……
故事中描述了一些青年才俊當年進入權力圈的時代背景與個人的相互關係:
“你們都要擔任重要職務了,這既是你們自己努力的結果,更是時勢所致。現在的時勢是什麼?改革開放,搞經濟建設,而幹部隊伍青黃不接,需要大批有知識的青年人接班。你們順應了這個時勢。沒有這個時勢,就沒有你們的今天。你們再能幹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所謂時勢造英雄,所謂自古少年出英雄,從古到今,莫不如此。
“人們都會說這樣一句話:‘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但是,你們只有補齊了自己的短板,才具備組織部門所說的那種人才,才有機會在適當的平臺展示自己。這就是才運。有了適合的平臺,加上自己的才能,就可以幹好事情。你們即使再有才,沒人賞識你,不給你提供適當平臺,一身本事又有何用?
“有人認可,要用你,這就是官運。有些人,年輕、有知識、有才能,看起來符合幹部選拔標準,為什麼不能被任用呢?一句話,沒有人認可,他們心裡會覺得沒有遇到伯樂,才華無處施展。中國自古以來講究讀書做官,但從古至今文人做官不如意者甚多,無不糾結於懷才不遇。李商隱捲入‘牛李黨爭’的政治漩渦,遭到排擠,一生困頓不得志。可憐杜牧,縱有經天緯地之才,卻永遠走不進權力的核心圈子。蘇軾雖然才高志大,但不是被貶就是在被髮配的路上。
“青年才俊不得志者數不勝數。原因無非兩個,一個是沒人賞識,進不了權力圈子;另一個是進入官場,卻自命清高,恃才傲物,最終被淘汰出局。前者說的是權力圈子,關係網。你們這麼年輕就能步步高昇,靠的是什麼?完全是自己的能力嗎?不盡然吧!”
《幸運兒》描述了官場上的人情世故和複雜關係。其中發生的故事是虛構的,但很多事情卻是歷史的真實。
讀完這部小說,你不僅能夠完整了解了改革初期那段歷史,同時也瞭解那個年代的官場本色。
《幸運兒》也描述了主人翁與一些花花草草的糾結,但沒有超出《紅樓夢》、《金瓶梅》的故事情節。
《幸運兒》經新加坡環球出版社出版,書號:ISBN:978-981-5192-75-9。2025年3月第一版,紙質書上下兩冊。
從今天開始,全文無刪節在公眾號上發表,每天6章。
第一章 人生定位
晨曦透過窗格,灑進屋裡。老街的這些老房子,青磚黛瓦,磚混木製建築,木門、木窗、木柱、木樑、木椽子……大自然與老街黛瓦木屋和諧地勾畫出一幅美妙景象。
清晨醒來,姜豐禾感覺到了柔和的光亮照在臉上。他習慣早起,漱洗完畢後,推開大門,上了北大街,來到北門城樓子。這裡是老城的高處,西邊是石柱山,東邊是竹塢山,北門就在兩座山之間的谷縫裡。北門城牆高大厚實,城牆外是北護城河,源自東北流經的槎河,向西匯入青龍河。河上的石橋雕有兩尊石龍,以鎮風水,人稱“雙龍橋”,過了橋就是東方鍋爐廠廠區。
這一天,天氣晴朗,雖然是六月天,清晨卻清風陣陣,讓人心曠神怡。天剛放亮,進出北門的人就多了起來,大多是到東方鍋爐廠廠區上早班的工人。
姜豐禾站在北門城樓思緒萬千,他對這座古城的歷史再熟悉不過了。這座千年古城直徑不過三里,形似錢袋,北門為頂點,東西兩邊弧形向南。四個城門軸線相通,城牆青磚砌成,護城河環繞。北門叫“拱辰門”,東門為“資生門”,南門為“來薰門”,西門為“阜城門”。姜豐禾最感欣慰的是他任縣長時,擠出錢重修四方城門,讓古城歷史文化有了傳承。
從北門城牆下來,他沿著北大街一路向南。這是一條由青石板鋪成的街道,兩邊為明清時代的徽式建築,白牆黛瓦,斜坡屋頂,一家連著一家。
他喜歡老街的古老味道。他今天的心情特別的好,想著兒子子陽今天回家,心裡就在笑。子陽是他的驕傲。小小年紀就進了東方鍋爐廠,從工人一路幹到廠團委書記。就要“三結合”進入廠領導班子時,子陽放棄了這一切,透過自學考上了名牌大學,成為恢復高考後的第一代大學生。現在大學畢業,下一步怎麼走,他得仔細琢磨琢磨。
這個時候,姜子陽登上了回家的火車。他剛把行李放上行李架,轉身就露出驚異的神情,叫出聲:“常林,怎麼,你也乘這趟火車回家?”常林也高興地說:“子陽,真巧!”
放好行李,姜子陽問道:“常林,你分配到哪個單位?”
“派遣單上註明分到古城縣教育局,你知道我上大學前在縣一小工作,跟你一樣帶薪學習。按照哪兒來哪兒去的原則,應該回原單位,不知道教育局會怎麼安排?”
“別那麼悲觀,現在大學生是香餑餑,在哪兒都是稀缺品。”
“我可不像你,我沒什麼背景和關係,聽天由命吧。”常林接著問姜子陽,“你呢,回東方廠,還是另有安排?”又說,“你是學校的團委書記,學校就沒有讓你留校?”
“嗨,那算什麼,不過就是個虛職,離開學校就沒用了”,姜子陽說,“應該跟你一樣,哪兒來哪兒去吧。不過,我現在還沒拿到派遣通知書。”他知道自己的分配去向未定,並非偶然,那一定是孟伯伯介入了。這個孟伯伯就是省委常務書記孟立達,他父親的老上級。在校期間,每逢節假日,他都要去孟家看望。他叫孟立達“伯伯”,叫孟母“伯母”。孟立達夫妻倆都很喜歡他,常常誇獎他沒有沾染紈絝子弟的壞習慣。昨天,姜子陽去辭行,孟伯伯暗示他,可以考慮到他身邊工作。他雖然很興奮,但也有些猶豫。他更希望先到下面鍛鍊一番,他知道從古至今宰相始於州縣,得有基層的根基。臨別時,孟立達拍著他的肩膀說:“回去認真聽聽父親的意見。”
只聽到常林說:“沒有拿到派遣通知書,意味著你的分配去向未定。”他“嗨”了聲,接著說:“你爸肯定會幫你擺平關係,會有好訊息等著你的。”
“我爸?”姜子陽苦笑道,“古城人誰不知道他是不粘鍋。”姜子陽想起父親的坎坷經歷,曾遭錯誤路線打擊,停職賦閒在家十多年。姜家從此搬出了縣委大院,在北大街找了一處老舊的宅子住下,過著市井生活。哪曾想苦盡甘來,撥亂反正時,父親不僅官復原職,還因力推進農村改革被提升為地委常務書記。但他關心民間疾苦勝過關心家人,從不為家為子女撈取好處。
“不說這事了”,姜子陽不願意談這個話題,淡然道,“常林,不管怎樣,你我終究是有著落了,不像其他同學,他們都處在未知的恐慌之中。”
“也是,比起其他同學,我們是幸運的,至少不用捲入一場分配爭奪大戰。”常林感嘆,“說來說去,同學關係摻雜了利益,也會成為競爭對手。
你看,即使平時關係不錯的同學,為了爭搶一個好的分配名額,竟然什麼手段都能使出來,送禮的,拉關係的,找後臺的,背後拆臺的,甚至抹黑競爭對手的,唉,可悲呀!”
姜子陽順著話題說:“沒有沾染利益的關係都是單純的。一旦沾染上利益,人性的惡就暴露無遺了。正應了一句老話,利益面前無父子。在利益面前,即使親情也是不堪一擊的。大學畢業分配就是一次利益再分配,如人生定位,分配單位好,就有了好的施展平臺,把握得好可以一路青雲上九天;分配不好,有可能事業一蹶不振。這跟能力大小沒有多大關係,關鍵是把你放到哪個平臺,讓你佔有什麼資源。”
常林仍然停留在原來的語境中,他說:“更沒想到的是,系裡管學生的幹部,權力如此之大,完全憑自己的親疏好惡就可以決定一個人的命運。我們年級,那幾對談情說愛的同學慘了,都被分配到隔山隔水的兩地。這不是棒打鴛鴦,活活拆散人家嗎?他們為了能分在一起去上訪,去鬧,也改變不了結果,真是可悲!”
“權力是冰冷的,在它面前是沒有人情世故的。更何況其中摻雜著個人好惡,利益糾葛。”姜子陽又道:“歸根結底,還是體制的弊端。什麼都要指標,剛性分配。這體現了權力本位。這個時代,什麼都短缺,好的位子更是稀缺,僧多粥少,爭奪是必然的。算了,不說了,說了生氣。”
第二章 突發衝突
姜子陽乘坐的是一趟慢車。這個年代,慢車是等級最低的列車,時速40公里,即使特快的時速也不過八十公里。因為這趟慢車一天只有一班,總是人滿為患。還沒開車,乘客就潮水般湧向車廂。
姜子陽對面來了兩位女孩,十七八歲的樣子,都是一米六八的身材,環肥燕瘦,白皙可人。一個短髮俏麗,一個長髮披肩,各有千秋。她們各提一個軍用旅行袋,看到行李架滿了,就順手塞到座位底下。落座後,長髮女孩摘下墨鏡。讓人眼睛一亮,她豔若桃李,一雙靈動的眼睛,便多看了幾眼。
她倆旁若無人地聊起來。
到了江北站,下了一些人,又上來更多人。三個打扮時尚的青年男子,都戴著蛤蟆鏡。一個國字臉,軍綠色裝束;一個馬臉,穿花格襯衣、喇叭褲,尖皮鞋;另一個胖子,跟在國字臉身後,提著最時興的三陽牌收錄機,放著流行歌曲,三人大大咧咧地在過道那邊的椅子上坐下。
姜子陽對這樣的人已經見怪不怪了,直接無視,跟常林說著話。但對面兩個女孩很厭煩他們的做派,皺起眉頭。這三個男子毫不收斂,也不顧及周圍眼光。他們一直大聲嚷嚷,放肆地顯擺。過道位子上的國字臉身子伸過過道,腆著臉跟兩個女孩搭訕。
短髮女孩終於忍不住了,怒聲:“煩不煩,待一邊去。”
國字臉壞笑著說:“別介呀,交個朋友吧,跟了我,有你好處。”
這話激怒了短髮女孩,她懟出一句:“流氓,沒教養的東西,你也配!”長髮女孩也補了一句:“流裡流氣,讓人噁心。”
國字臉臉色一變,陡然站起來,走到兩女孩身邊逼視著,突然一屁股坐在短髮女孩腿上,“我就是流氓了,怎麼地?”他鹹豬手伸向她的臉頰,邊說:“老子就喜歡你這種野性。”短髮女孩使勁開啟他的手,接著一推,竟然把國字臉推倒在過道上。國字臉沒有料到她竟然敢推倒他,頓時暴跳起來,揮手就要抽她,卻被攔住了。
姜子陽本不想沾上這事,但對國字臉公然欺負女孩看不過眼,便站了起來,抓住國字臉的手,笑著說:“算了,算了,跟女孩子置什麼氣!好男不跟女鬥嘛!”
國字臉被女孩子推翻在地,面子丟大了,本想給一巴掌找回來,不料被姜子陽攔下了。他以為姜子陽跟倆女孩是一夥的,氣不打一處來,目露兇光,“哪來的鳥,敢擋老子的道,信不信老子揍死你!”說著一拳打向姜子陽。
姜子陽沒想到這傢伙竟然如此兇蠻,但不想把事情鬧大,只是牢牢握住國字臉的拳頭,讓他動彈不得。他笑容滿面,卻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到此為止吧,這可是公共場所。”
國字臉從來沒受過這種窩囊氣,哪裡肯收手。他對馬臉和胖子說:“看什麼看,一起上,揍他!”於是三人一起撲了過來。
姜子陽見他們不肯罷休,又一起打將上來,只得出手反擊。他雙手一拍,將三人拍在一起,猛地向外一推,三人跌跌撞撞摔倒,頓時慘叫連連。國字臉爬起來,惡狠狠地說:“他媽的,你知道老子是誰嗎,竟敢打老子!”
姜子陽冷冷地說:“別老子、老子的,我不管你是誰,都不要在公共場所鬧事,更不能欺負女孩子。”又輕蔑地說,“就你這點本事,還敢如此囂張?”
這邊鬧得不可開交,列車員叫來了列車長、乘警,制止了事態。這時過道上也擠滿了人,形成一道屏障,將國字臉與姜子陽幾個隔開了。國字臉知道這回碰到硬茬了,但仍然不肯服軟,嘟囔道:“他媽的,你給老子等著,下了車,看我怎麼收拾你。”
這邊,常林豎起拇指說:“子陽,沒想到你還有兩下子。”
姜子陽教訓了國字臉幾個無賴,贏得了兩個女孩的感激,她們多看了他幾眼,才發現他不僅仗義、能打,而且英俊瀟灑,一身男子氣概,不由心生好感,便和他攀談起來。姜子陽這才知道短髮女孩叫樂嘉,長髮女孩叫樂怡,都是即將入軍校的學生。姜子陽覺得她們長得很像,以為是姐妹倆,問了一下,她們笑笑,沒說是與不是,顧左右而言他。
姜子陽問她們去哪兒?她們說去古城。樂嘉說,聽朋友說古城風光秀麗,詩仙曾在此隱居,柏山上還有他在桃花洞和洗筆池的遺蹟,想趁著假期去遊覽一番。
“古城人民歡迎你們,”姜子陽笑道,“我就是古城人。”這一說,就有了共同話題,越聊越投緣。姜子陽問道:“你們在古城有沒有熟人?有沒有人接你們?”樂嘉、樂怡異口同聲地說:“有啊。”
第三章 衛家姐妹
古城那邊,姜豐禾回到家時,正巧大兒子姜子昊推著腳踏車進了院子。子昊喊了聲“爸”,說子陽今天回來,他請了假回家,順便買了早點。
這是一座兩進深的老宅子,前院有一道照壁,照壁右邊有三棵古老的銀杏樹,枝葉茂盛,樹下有一口古井,東牆邊有一個葡萄架,葡萄架下襬著一張小方桌和幾把木椅。前院一排平房,中間是堂屋,既是客廳又是餐廳,兩邊是廂房。從前院到後院隔著一個四方天井,天井西面有兩間朝東的廂房。天井裡種滿了盆景和花草。女主人任茗正在給花草澆水。正屋坐北朝南,屋簷下放著兩張藤椅,這是姜豐禾夫妻倆看書聊天的地方。
進入中間堂屋,正面牆上掛著一幅字:不妄取,不妄予,不妄想,不妄求。這十二字出自《易經》,後面還有一句話:與人方便,隨遇而安。正堂東西兩邊各有一間房,東邊是臥室,傢俱陳設簡樸,老倆口就住在這裡。西邊是書房,也是收藏字畫的地方。掛有一幅字:居上位而不驕,在下位而不憂。姜豐禾用王羲之的行書字型書寫這兩幅字,表達了他當年賦閒在家的心境,也顯示了他對王羲之的敬仰之情。
姜豐禾賦閒在家期間,以讀書和書法為樂,他最愛王羲之的字,也敬佩他的人品,常常臨摹《蘭亭序》。漸漸地練就了一手好字。他不僅痴迷書法,也收藏了不少字畫。其中王羲之的紙本墨跡《快雪時晴帖》、唐代書法家顏真卿的《祭侄文稿》是他的至寶。
姜豐禾進入臥室,從床頭櫃上拿起一尊“不倒翁”陶器,把玩起來。這是他的最愛,據說是南宋官窯按照張邦基在《墨莊漫錄》中的方法制作的,是一種勸酒器具。相傳當時管事太監覺得時局動盪,官場爭鬥激烈,無人能當“不倒翁”,就把它藏起來。後來改朝換代,這尊“不倒翁”在太監手中傳了幾手後流出宮外。明代大師徐文長很喜歡這尊“不倒翁”,用不少字畫換來了它。他詩評此物:“烏紗玉帶儼然官,此翁原來泥半團;忽然將你來打碎,通身上下無心肝。”此詩妙在雙關,形容那些表面正派,實際無情無義的官僚。
徐文長死後,此物就在紹興師爺間相傳。到了清代,傳到了雍正師爺鄔思道的手中,再後來又落到曾國藩的師爺馬家鼎手中,送給了曾國藩。曾國藩臨終前,交代國事之後,把這玩意兒傳給了李鴻章,說會保佑他。李鴻章也很愛此物,擺在床頭每晚把玩,果然成了清代名副其實的不倒翁。
李鴻章研究了這尊“不倒翁”,發現這尊秘色瓷顏色非凡,覺得這秘色像官員臉譜,黃泛灰藍色,釉面無光,最不顯眼,最經得起時間考驗。李鴻章那個時代及之後,中國陷入長久混亂,此物從此下落不明。
姜豐禾一次登上柏山寺,思慧主持看他面相不凡,就把這尊“不倒翁”陶器送給他,說此物會福澤於他,讓他好生收藏。姜豐禾不解,想請教其中奧妙,思慧主持笑說:“天機不可洩露。”原來,思慧主持感激姜豐禾主政古城縣時對柏山寺的保護,也看出了他的前途,才將此物贈予他。
沒想到此物真帶給姜豐禾福澤,他不僅官復原職,還一路高升,也就信了此物能帶給他好運,擺在床頭每天把玩,細細品味其中的道理。在姜豐禾眼裡,此物很有意思。它陳舊而不顯眼,古樸而不張揚,老成持重;大肚穩穩地放在地上,四平八穩,怎麼推它都只左右搖擺卻不失重心;它頭顱高昂,預示著要戴紅頂子,就得昂首自信。此物無論色調還是造型,都蘊含著官場大智慧。每每看到此物,姜豐禾都會心一笑:一個信奉唯物主義的官員,也會相信這一套?不過,想想這幾年的光景,真像是沾了這“不倒翁”的光,才逢凶化吉。
姜子昊把豆漿、豆腐腦和油條、米粑放到葡萄架下的桌子上。這時,吳媽帶著子昊的女兒雪月過來了,雪月就撲到子昊懷裡。他疼愛地摸著雪月的頭說:“吃完早飯,爸爸送你去上學。”吳媽擺好碗筷,到後院去叫姜豐禾、任茗出來吃早飯。
吳媽三十七八歲,在姜家已經二十年了。鬧饑荒那年,吳媽十七八歲,家裡人都餓死了,只剩下她一個。正好任茗下鄉到了她那裡,看到她家的慘狀,心生憐憫,就把她帶回家。那個時候,姜家住在縣委大院,吳媽就像進了大觀園,一切都很新奇,也很害怕別人審視的眼光,很少出門。好在有食堂吃飯,除了星期天,平時不用買菜、做飯。孩子們上小學,都是自己走路去學校,也不用接送。後來搬到這個宅院,沒有了食堂,吳媽主要負責做飯、打掃衛生。姜家對吳媽就像親人一樣,時間長了,吳媽也把姜家當成自己的家。原本任茗想給吳媽找個物件成家,但碰上家庭變故和社會動亂,吳媽也不想離開姜家,堅決拒絕再提這事,這事就不了了之。
一家人正在吃早點,隔壁衛家姐妹來了。她們是孿生姐妹,長得十分相像,不太熟悉的人分不清誰是誰。姐妹倆高挑窈窕、亭亭玉立,走到哪都受到眾人追捧,但她們眼光極高,不為所動。今天,一個將長髮盤起,露出修長的脖頸,穿白色印花大開領襯衣,配淡灰色毛滌褲子,一雙高跟皮鞋,性感而不妖媚;一個短髮,一身草綠色軍裝,小蠻腰的她,英姿颯爽,卻不乏女人韻味。
任茗親切地招呼:“思清、思敏來了。”盤發的思清性格開朗,加上跟姜家很親近,就沒有顧忌,說思敏要在第一時間見到子陽哥哥。思敏面頰頓時紅了起來。任茗隨即拉著思敏的手,笑著說:“思敏,你就來我家做媳婦吧。”思清一聽就笑了,思敏羞紅了臉,輕聲叫道:“阿姨……”
思清走過來,摸了摸雪月的頭,然後轉頭對子昊撒嬌:“你回來了?也不說一聲。”
姜子昊有些尷尬地說:“我剛到家,還沒來得及……”任茗為兒子解圍,說:“他特地請了假回來接子陽。”
從小到大,子昊就像大哥哥一樣照顧衛家這兩個女孩,思清一直把他當作心中的白馬王子。後來陰差陽錯,子昊下放農村,思清卻參軍了。等到再次相見,已經物是人非。子昊已經結婚生子,思清卻還是單身。當她聽說子昊和妻子鬧離婚時,又心生希望。
任茗很喜歡這對姐妹,她親眼看著她們長大。她看了看兩個女孩兒,笑著說:“你們倆都嫁到姜家才完美呢。”這話讓子昊和衛家姐妹都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姜父也跟著任茗開心地笑了。
第四章 英雄救美(一)
火車緩緩地駛進了古城車站。古城是地區行署及古城縣府所在地,火車站卻很小,也很簡陋。只有一條水泥站臺,幾間平房,連候車室都沒有。站臺的盡頭是一片倉庫區,堆滿了糧食、木材、物資、雜貨等各種貨物。這時,站臺上已經聚集了一些乘客和接站的人。他們三三兩兩地站著,等待著火車到站。
思敏一眼就看到了姜子陽,高興地朝他招手,拉著思清跑了過去,剛要幫忙拿行李,卻驚訝地看到了樂嘉和樂怡。她叫道:“哇,你們來了!”
姜子陽也很詫異:“你是來接她倆的?”
“接你,也接她們”,思敏回道。
“你們認識?”樂嘉疑惑地瞥了瞥姜子陽。
思清擠過來說道:“太認識了,我們是……老話怎麼說來著,嗯,我們是青梅和竹馬。”說完咯咯地笑起來。然後擁抱了樂嘉和樂怡。
姜子陽笑道:“好巧!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啊。”
思清正要介紹樂嘉和樂怡,樂嘉卻打斷了她,說:“不用急,我們還有很多時間熟悉呢。”
這時,有人拍了拍姜子陽的肩膀。姜子陽回頭一看,驚喜地說:“你怎麼來了?”來人是他在東方廠的好友,叫布穹,他們同一天進廠,同在一個分廠,一個電焊工,一個鈑金工,關係很好。布穹長年累月地幹著鈑金工的活兒,身體健壯,肌肉結實,就像一個鐵疙瘩。他說“昨天碰到伯母,說你乘這班車回來”,邊拎起姜子陽的行李。這時,常林過來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
姜子陽一行剛走幾步,就看到不遠處有七八個人擋在站臺中央,那個國字臉挺胸站在前面。他心裡一沉,知道麻煩來了。思清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問姜子陽:“你跟他們有過節?”樂嘉搶先說:“不是,不是,是這幾個人剛才在火車上欺負我,他幫我出頭。”
姜子陽指著國字臉問思清:“你認識他們?”
“認識,但沒什麼交道,”思清說,“他們都是行署大院子弟,國字臉叫段雷人,是行署專員的兒子;馬臉叫馬建國,是地區局馬副局長的兒子;胖子是行署辦公室覃主任的兒子,叫覃軍。段雷人當兵復員回來,分到地區局治安科,平時不好好上班,帶著行署一幫子弟橫行霸道,誰都不敢招惹他們。”
姜子陽因為從小在市井長大,後來在東方鍋爐廠工作,跟地縣官二代沒有什麼交集,自然不認識國字臉這些人。聽了思清的介紹,他吃了一驚,但很快鎮定下來,笑著說:“段雷人,真是個雷人的名字。”
這時,段雷人大聲嚷道:“小子,知道我為什麼在這裡等你嗎?”馬臉討好地說:“這裡是段哥的地盤,你就算是龍也得盤著。還不快點跪下認錯,求段哥饒你一命。”
姜子陽不屑道:“就憑你們?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們有沒有那個資格?”說出來的話很文雅,潛在詞卻是罵他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段雷人盯著樂嘉、樂怡,嘴角掛著邪笑說:“這倆美女長得不錯,要是跟我們走,我就放過你們。”
姜子陽還沒開口,樂嘉就冷笑道:“就你,也配?”
思清挺身而出,指著樂嘉、樂怡說:“姓段的,你別太囂張了,她們可不是你惹得起的!”又指著姜子陽說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怎麼是你?”段雷人看到思清,一愣。思清是軍分割槽衛璽堯司令的女兒,在地委辦工作,他怎麼會不知道?更何況思清是分割槽大院、也是地委大院的第一美女,出名的高冷。他一直想接近她,但不知怎麼地,一碰到她眼眸中射出如刀劍般的寒光,就慫了。現在見她出頭,靈機一動,歪心思就上來了。他放肆地笑道:“哈哈,原來是大院的女神呀,他是誰,你要為他出頭?你倆什麼關係?”他指了指姜子陽。
“他是……”思清的話剛出口,便被姜子陽打斷了:“嘿嘿,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欺負女孩子。”又說道,“告訴你也無妨,我是東方廠的……”
“哈哈,東方廠的?”段雷人用輕蔑地目光掃了一眼姜子陽,又看向思清,“衛大小姐,就這麼一個幹粗活的,你也看得上?什麼眼光?”他玩味地說道,“不如這樣,我今天給你一個面子,但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哈哈,條件很簡單,我放他一馬,你今晚陪我喝幾杯,如何?”段雷人的眼神變得淫邪起來,直勾勾地盯著思清,恨不得把她給吞了。
這時,思敏上前和思清站在一起,嘲諷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就你這德行,別痴心妄想。”
“哈哈,沒想到衛家老么也來了,正好,你們孿生姐妹晚上一起陪我,我和他的舊賬就一筆勾銷了”,段雷人一臉猥瑣。
第五章 英雄救美(二)
姜子陽跨前一步,擋在思清、思敏前面,神色冷峻地對段雷人說:“你敢碰她們一根頭髮,後果自負!”
段雷人毫不客氣:“操你媽的,你算個屁!在這裡老子說了算,滾開!”
姜子陽不屑地說:“不想跟你廢話,識相的話就趕緊滾。”
段雷人根本不把姜子陽放在眼裡,兇狠道:“再跟你說一遍,這裡是老子的地盤,老子說了算。今天就讓你嚐嚐老子的厲害!”馬臉上前,指著姜子陽:“要麼讓段哥打你一頓,要麼跪下求饒”。頓了頓,又道:“或者讓她們幾個陪陪段哥,陪好了,也許段哥心情好,就放過你。”他一臉邪氣地看著樂嘉、樂怡和思清、思敏。
姜子陽冷笑道:“是嗎?就憑他?”
馬臉氣急敗壞地對國字臉說:“段哥,別跟他們廢話了,直接動手吧,打得他們求饒。”段雷人對身後幾個穿軍褲的吼叫:“一起上,揍他。”於是,幾個一齊衝了過來,打向姜子陽。
姜子陽一看不能善了,對子昊說:“你帶她們幾個退到後面去,我來對付。”布穹也站到他身邊,眨眨眼:“我們一起教訓這些不長眼的傢伙。”
姜子陽一把抓住那個衝在最前面傢伙手中的皮帶,一拉一甩,把他摔出去。又踢倒一個,左右揮拳擊退另外兩個。布穹則直奔段雷人三人,照著衝過來的馬臉和胖子兩人的頭,就這麼一拍,打得二人火冒金星,撞在一起,倒地不起。
段雷人見狀心驚膽戰,後退著對布穹嚷嚷:“你想幹什麼?你知道我是誰?惹了我,你完蛋了。”見布穹不理會他,又叫道:“我爸是段劍雲!”
布穹沒反應過來。姜子陽打翻那幾個,走過來教訓道:“別拿你爸嚇唬人,咱工人階級不吃這一套。”布穹反應過來,強硬道:“在咱領導階級面前,誰也別想仗勢欺人,小心折了自己!”
就在這時,兩個被姜子陽打倒的傢伙爬起來,趁他們不備,突然撲向樂嘉,一個勒住了樂嘉的脖子,另一個拿出一把匕首指著姜子陽和布穹,惡聲道:“你們敢動段哥,我就宰了這妞。”
突然的變故讓姜子陽大驚失色,他雖然還不清楚樂嘉的身份,但以衛家姐妹跟她的親密關係,感覺她肯定不是一般人。何況面對女孩子遭遇生命危險,他也不能坐視不管。
段雷人見狀得意起來,嘲笑道:“怎麼樣?你狠呀!你狠呀!”又對綁架樂嘉的傢伙說道:“把這妞帶走,老子今天就拿她開苞。”
姜子陽趁段雷人不備,跨步上前就抓住了他,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衝綁架犯大聲喊道:“放下她,不然我讓他陪葬。”
段雷人被勒得透不過氣來,嗚嗚直叫喚,那兩個劫持犯猶豫起來,但他們知道不能放了這個女孩,否則他們都完了,拿匕首的傢伙就把匕首擱在樂嘉脖子上,威脅道:“你先放了段哥,不然就要見血了。”
姜子陽想了想,把段雷人交給布穹,自己上前逼近二人。拿匕首的傢伙急了,兇巴巴說道:“你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宰了她。”說著,手也在使勁,樂嘉被憋得透不過氣來,脖頸有血流下來。
姜子陽心裡一緊,但他沒有退縮,仍然堅定往前跨了一步,說道:“如果你們讓這姑娘出事,你們知道犯的是什麼罪嗎?會是什麼下場嗎?再說了,你們也不想讓他出事吧。”姜子陽指著段雷人說道。說話間,他瞥了一眼布穹,布穹會意,用力一擰,段雷人頓時哀嚎不已。拿匕首的傢伙手在顫抖,他左看右看,不知道該怎麼辦。
姜子陽繼續說道:“你們欺負女孩子有什麼本事,要不這樣吧,我來替這個姑娘,你們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拿匕首的傢伙說:“那你們也得放了段哥。”
姜子陽指著段雷人說道:“沒問題啊,等我過來換了這個姑娘,馬上就放了他。”布穹趁機鬆了一下手,段雷人就叫道:“快點,快點,就按他說的做。”這傢伙也是怕死的主,也不想白白送命,覺得這個交易很划算。心裡卻在暗自盤算:“等抓住這小子,我要讓你好看。敢跟我作對?我絕不會放過你。”
拿匕首的傢伙就叫姜子陽過來,威脅道:“別玩花樣,雙手抱頭,慢慢走過來。”姜子陽照他說的做,卻在尋找機會,快到了跟前時,就朝拿著匕首的傢伙後面看去,突然說道:“哎呀,你怎麼也來了?”那兩個傢伙以為後面有人,同時回過頭去。說時遲那時快,姜子陽箭步上前,左右開弓,拳頭就砸了過去,把兩個傢伙打得眼冒金星。乘他們慌亂之中,把樂嘉拉到身後。但拿匕首的傢伙也揮出一刀,割傷了姜子陽的胳膊。姜子陽顧不得傷痛,撲了上去。
段雷人看到勢頭不對,乘布穹愣神之際,掙脫出來,大喊了一聲“快跑”,自己先跑了,跟著他的幾個都作鳥獸散。
驚心動魄一幕就此落幕。看到段雷人一夥鼠竄,姜子陽搖搖頭,剛轉過身來,樂嘉就撲上來,緊緊抱著他,眼淚奪眶而出。她好感動、好感動。剛才那個瞬間,她恍惚穿越了時空,跨越了生死線。就在那個瞬間,他高大的形象深深刻在了她心裡,一股子英雄氣概,這不是自己心中一直尋找的偶像嗎?
見此情景,樂怡怔住了,眼神有一絲閃爍,一向傲氣沖天、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樂嘉,這是怎麼啦?這不像她的做派呀!難不成英雄救美,她要以身相許?她第一次看見這位姐姐真情噴發,浪漫而具有幸福感。她也為姜子陽的英雄壯舉所震撼。看到樂嘉緊緊貼著他堅實的胸膛,心中暗呼:她還是不是將軍的女兒?又感嘆:這樣的男人簡直是一把利劍,抱著他一定好刺激。她有些羨慕樂嘉了。
思敏卻不安起來。縱然知道是因為姜子陽英雄救美感動了樂嘉,可、可是……也用不著這樣吧。反正她心裡不舒服。姜子陽可是她從小喜歡到大的竹馬啊!
姜子陽被樂嘉一抱,身體一僵,居然不知所措。畢竟跟她還不熟,他不過是見義勇為,不值得她如此饋贈呀。而且吧,天氣有點熱,這女孩身體更熱,他被她彈性的柔軟擠壓著,感受到她傲然胸部的起伏,身體不禁有些燥熱。他不敢抱她,又不能推開她,兩隻手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思清看了看思敏,知道自己妹妹的心思,又看到姜子陽的胳膊流著血,立馬走過去,說了聲:“子陽的胳膊被劃傷了,還在流血,快去醫院看看吧。”
姜子陽這才感到了鑽心的疼痛,哼了一聲。樂嘉也回過神來,看到他鮮血淋漓的傷口,很是心疼,馬上從包裡拿出一塊白色繡花手絹,纏住姜子陽的傷口。思敏也過來了,說道:“跟我去分割槽醫院處理一下。”一行人急急離開。
這邊一鬧,周圍就圍滿了人,指指點點,數落段雷人這夥人的橫行霸道。剛才看到這夥人持刀劫持女孩,都捏了把汗,心都提起來了,現在看到他們吃了癟,都拍手叫好。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幕被省報記者白雲霞拍了下來。
第六章 樂嘉哭訴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高幹子弟持刀傷人的醜聞,迅速傳遍了古城的犄角旮旯,成為街談巷議的話題。姜子陽救人壯舉被傳得神乎其神,只是人們並不知道他何許人也。
姜子陽在陸軍醫院處理了傷口,醫生說只是輕微的皮肉傷,並無大礙。給他清洗消炎後縫合了幾針,包紮了傷口,注射了破傷風和消炎針,叮囑他注意防止感染。一行人便回到了姜家。
任茗高興地迎上去,卻發現兒子胳膊上纏著紗布,連忙問道:“怎麼回事?”子昊簡單地說了事情的經過,任茗聽得心驚膽戰,心疼地說:“太危險了!怎麼遇到這麼大的事情?”
姜子陽淡淡地笑了笑,眼神里閃著不屈和驕傲。他對母親說:“一點兒皮肉傷,你看我還不是好好的。”
樂嘉走過來拉住任茗的手,淚流滿面,說道:“阿姨,都是因為我,害得子陽哥受傷了。是子陽哥救了我。”
任茗安慰著樂嘉,輕撫她的頭髮:“姑娘,別這麼說,你子陽哥做得很對。你在我們家裡,不用害怕什麼,沒有人能欺負你。”
樂嘉想給父母報平安,任茗帶她去打電話。樂嘉一聽到父親的聲音哽咽著說不出話來。父親聽出女兒有事情,心急如焚,說道:“嘉兒,別怕,告訴爸爸出了什麼事情,天塌下來有爸爸頂著。”
樂嘉擦乾眼淚,一邊哭一邊把自己在火車上和火車站遭遇的事情都告訴了父親。她父親勃然大怒:這些人膽大包天,竟然敢對自己的女兒動手,還差點要了寶貝女兒的命!他連忙問她現在哪裡。樂嘉說她和衛叔叔的女兒都在姜家。她對姜家不太熟悉,只知道他們是衛叔叔的鄰居。她特別強調是姜家的兒子姜子陽救了她,還為她擋了一刀。
父親安撫了樂嘉幾句,掛了電話,又打給了衛璽堯,詳細地問了姜家的情況,才稍微放心了一些。衛璽堯是什麼人呢?他是古城軍分割槽司令員,授兩槓四星的軍銜。在那個動盪的年代,他也曾經被人陷害過,被審查了很久。但是沒有找到任何證據,也沒有得出任何結論,就把他掛起來。衛家搬出了軍分割槽大院,他的夫人阮芝緣也跟著離職,隨夫賦閒在家。巧的是,正好姜豐禾隔壁那幢二進深的老宅子空閒著,衛家搬進來,過著跟姜豐禾一樣的市井生活。他也是撥亂反正時官復原職。
衛璽堯知道幾個女孩子差點出了事,也急的不行,顧不上吃飯,就到了隔壁姜家。正好碰到姜豐禾回來,就問他知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事情。姜豐禾哪裡知道,就看向任茗、姜子陽和幾個女孩子。任茗怕他著急上火,使了個眼色,大家都不言語了。可是,既然衛璽堯說了事情,他怎麼會放過,嚴肅問道:“究竟出了什麼事情?”樂嘉就講述了列車上和車站經歷的事情,怒斥著段雷人一夥。
姜豐禾這才注意到樂嘉紅腫的眼睛和子陽受傷的胳膊,他眉頭緊皺,怒火中燒,攥緊了拳頭。對於段公子的所作所為,他也有耳聞,只是不便說話,更不能插手,段母可是出了名的寵兒子,段父也護犢子。卻沒想到他們竟然發展到持刀行兇,劫持人質的地步。看到場面沉悶,衛璽堯轉移了話題,對姜豐禾介紹了樂嘉和樂怡。原來樂嘉的父親是江州軍區三號首長魏巍,樂怡的父親是某軍事學院院長於震,二人都是開國將軍。
姜豐禾心中一凜,感到了後怕,要是樂嘉出了事情,怎麼得了。他低聲對衛璽堯說:“你去跟魏將軍說一聲,沒事了,讓他放心。”又舒展眉頭,來回打量著樂嘉,不解地問道:“你父親姓魏,你咋姓樂?”
樂嘉笑起來,“我隨母親姓。”又指著樂怡:“我倆是姨表姐妹,她媽媽是我小姨,我媽是她大姨。”
姜豐禾說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很像。哈哈,現在沒事了,吃飯吧,別把姑娘們餓壞了。”任茗就招呼開飯,對樂嘉、樂怡親暱道:“家裡條件簡陋,多有照顧不周,姜子陽也不會招呼人。”
樂嘉這才笑了,大方地說:“阿姨,這裡很好,古樸簡潔,我們很喜歡。子陽哥也很仗義,今天如果沒有他,我倆可要遭欺負了。”又似是自言自語道:“這夥人太肆無忌憚了,該治治他們了。”
畢竟還是孩子,心情變化得快。樂嘉、樂怡吃完飯,來到後院,便被這古樸的宅子所吸引,兩雙眼睛頓時陷進天井的盆景、花草之中,她們聞到了清新的花香,聽到了鳥兒的啼鳴,“哇、哇、哇”地驚歎不已。又來到前院,參天的古銀杏像一把綠色的扇子覆蓋宅院,古井似一個深邃的眼睛仰天望去。她們圍著轉了幾圈,又站在葡萄架前欣賞那青磚黛瓦。思清說,差不多了,別打擾姜伯伯他們了。叫上樂嘉、樂怡,一起告辭,到隔壁衛家去了。
回到家裡,衛璽堯心中還是不能釋懷,一個電話打給地委書記向陽,說了事情經過,要求地區整頓一下治安秩序,打擊地痞流氓的違法亂紀,最後加了一句話:“持刀劫持人質是刑事案件,希望抓住兇犯嚴懲。同時也請嚴格管理地區幹部子弟,不然會鬧出大事。”
電話那邊的向陽一愣,聽出了衛璽堯的語氣中透著一股怒意,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但因涉及行署專員段劍雲,加上兩人多有矛盾,一向謹慎而缺乏果敢的他,頓時感到棘手。可是也不能沒有個交代,於是電話打給地區公安局長薄鞏,指示儘快調查此事,有結果報告給他。就這般,一個本來的小小糾紛,竟然攪動了整個古城地區,直至省委、大軍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