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一回老家探親,驚奇地發現這個只有13萬常住人口的北方小縣城,一夜之間冒出四家新潮的零食店,它們有超大字的招牌,超醒目的顏色,門口停滿了車,裡面擠滿了提著框的年輕人。
回家一聊起來,一時想不起它們到底叫“零食很忙”,還是“趙一鳴”,還是“趙一鳴很忙”,還是主題曲裡唱的“鳴鳴很忙”。
不過不管你怎麼將這幾個關鍵詞隨機組合地提起,別人都能意會——
這正是縣城年輕人出來碰頭最新的“老地方”。

2025年4月28日,擁有“趙一鳴零食”和“零食很忙”兩個品牌的鳴鳴很忙正式向港交所遞交上市申請。
這背後,是兩個85後CEO從“猥瑣發育”到正面巷鬥再到聯手,劇情如連續劇般跌宕起伏的10年時光。


趙定:從炒瓜子到賣零食賺到1000萬
趙定的辦公室裡,有一塊“零食自由”的牌匾。
那是在2020年的江西宜春,“趙一鳴零食”開業的第二年,也是開放加盟的第一年。
看著平均工資只有3000元左右的員工,趙定有了這樣的願景——“幫助月薪3000塊的人實現零食自由”。在他設想中,每個普通打工人都該能隨心所欲地挑選零食,不必為價格犯難。

早在2008年,這個安徽蕪湖人就開了他的第一家店,像“三隻松鼠”“洽洽瓜子”等從蕪湖發跡的很多炒貨品牌剛開始一樣,這是家很傳統的炒貨鋪子。僅僅十來平米的空間內,成堆的瓜子、花生散發著焦香,蜜餞、話梅按斤銷售,顧客來了就用鐵鏟裝袋。
但做著做著,趙定敏銳地注意到,同一種炒貨一次性打包半斤對消費者來說太多了,如果想要嘗更多品類就不划算。
於是,2015年,他在江西開出了一家量販零食店“傻子瓜子”,賣瓜子的同時進一些小包裝零食賣,門店銷售額一下子翻倍了,很快擺脫了僅夠維持生計的狀態,一年能到手30萬的利潤。

趙定一盤算,一家店30萬,那三家店就是90萬,再往大想想,如果一年能賺 100萬,那將是“一件非常非常棒的事情”。於是在一年內,“傻子瓜子”開到了第四家店,趙定也實現了自己的“百萬目標”。
與此同時,單店的營業額也在飆升,逐漸從5000到6000,再到8000塊錢一天,最高單日營業額甚至達到了5萬元,賺到1000萬隻用了半年。
這個反常的營收數字,讓趙定異常興奮,這證明“裸貨”轉型“手抓包”零食是一個可複製的商業模式。
但第二年,當趙定剛剛想施展拳腳,這艘剛啟航的創業小船就遭遇了商海暗礁。當時很多老鄉聞風而來,在一個月內與趙定一起開了七家加盟店,毫無例外全部虧損關店了。
趙定一蹶不振,在深夜難眠輾轉反側時,他再三反思得出一個結論——加盟就是割韭菜,以後只能開直營店。
直到他遇到了晏周。

晏周:教會趙定創業的引路人
2018年,趙定認識了“零食很忙”的創始人晏周。
彼時的晏周,身為營銷策劃已經在房地產行業從業8年,和幾個合夥人跨界開了一家零食小超市。不同於趙定的是,他一開始就有了規模化的思維,他的“零食很忙”在開放加盟後,從一個40平的零食小店,已經到開遍湖南的大街小巷。

他遴選加盟商有自己的一套標準,比如一家零食很忙門店,面積大小要在120平,店址輻射萬人以上,投入至少約55萬元。另外,加盟商前期還需要走訪十家以上門店,參與交流會與實戰學習。
在這樣的強管控模式下,加盟商的利潤也能有保證,晏周承諾給加盟商們約18%的綜合毛利,基本能在1.5到2年內回本,對於零食行業而言,這樣的回報率不算低。
趙定在和晏周的溝通中發現,不是加盟是割韭菜,是“沒有能力的加盟才是割韭菜”。
2019年,趙定創立了“趙一鳴零食”,這一次,趙定在加盟這件事上打了個翻身仗。

前100個加盟商,都是趙定親自面試後招過來的,他不僅像晏週一樣要求加盟商走訪門店,更要求他們寫“觀後感”,並在事後突擊檢查一些門店營業額等細節資訊。目的是讓加盟商明白,即便是已經驗證成功的盈利模式,如果不努力經營,也不可能坐享其成。
前期繁瑣的篩選條件,直接勸退了許多人。根據《中國企業家》報道,早期給趙一鳴零食打進來的100個電話,最後真正落地開店的加盟商最終只有一家,且被選中的加盟商,趙一鳴零食只發開店資格,參加完6個月的培訓後,才被允許開店。
可以說,在晏周的影響下,趙定真正有了組織運營一個龐大團隊的能力,開始了自己的擴張之路,趙定也多次在媒體採訪中表示,晏周是對自己影響最大的人之一。

兩個CEO的“相愛相殺”
從後來的經歷來看,這裡說的“影響”,可能還不只包括加盟經驗的傳授。
他們相似的經營思路,讓“趙一鳴零食”和“零食很忙”在各自向全國擴張的道路上,遲早會正面相迎。
高速擴張是當時折扣零食店們的主基調,畢竟規模就是零食量販品牌最大的競爭壁壘,誰能快速佔領“五環外”的地盤,誰就可以在資本市場謀求更大估值。
最先開始擴張門店的晏周,在2021年就獲得了紅杉中國、高榕資本、啟承資本等機構的共2.4億元融資,2023年10月開到全國的門店已經超過了4000家。
很快,趙定也獲得了黑蟻資本和良品鋪子的1.5億元融資,之後門店迅速從2022年的84家門店擴張到2500多家。
當時縣城的商業街上,常常是“零食很忙”的黃色招牌緊挨著“趙一鳴零食”的紅色招牌,雙方的價格戰更是打到彼此的臉上來了。
你5折我就4.8折,前來搶購的人太多,甚至交通隊不得不出面疏散。
可以把價格打到如此之低,一個原因是,兩個人都非常重視“白牌”零食的研發。
在零食量販超市裡,一塊八的可口可樂,兩塊八的樂事薯片,都是不賺錢的,但如果能引入一些白牌的零食,既能控制成本,又能增加零食的種類。

比如趙定就提到過一款白牌的每日堅果,其實它背後的代工廠在給包括山姆在內的很多大品牌做貼牌,剝離了品牌溢價,只留給代工廠17%的利潤加成,最終的零食價格可以很低。
而能做到“全網最低價”甚至低過拼多多,需要對成本進一步控制到極致。
比如庫存費用,以往傳統商超有更大的庫存預算,對於箱規是60包一箱的零食來說,可以容許在兩個月把貨賣完。但零食量販門店的框只有這麼多,如果想減少庫存費用的話,15天就必須把貨賣掉,那可能最合適的箱規是20包或者30包一箱。
箱規更小了,零食的週轉效率也提高了,消費者即便是隔天來逛,也能買到不一樣品類的零食,體驗感也無意中變好了。
還有一些“勤儉持家”的方法,比如把零食店的陳列盒子由斜口做成方形,縮減單件上貨時間,節省人力成本,或者將彩色箱子換成牛皮紙箱,一個可以節約兩三塊錢。
這樣一來,無論是“零食很忙”還是“趙一鳴零食”,價格都平均比超市或便利店低約7%-40%。
但低價做到極致後,風險也跟著增加了。良品鋪子的公告披露,趙一鳴零食在2023年1-6月的淨利率只有2.74%,這樣的利潤空間經不起一點風吹草動,更別提價格戰這樣傷筋動骨的自殘式競爭。
後來,趙定在談及和晏周的競爭時曾表示:“如果要去打的話,都是輸家,沒有贏家。”
2023年11月,趙一鳴和零食很忙合併為“鳴鳴很忙”,根據雙方達成的最終協議,兩家公司在人員架構上保持不變,並保留各自的品牌和業務獨立運營。
此外,晏周將繼續擔任零食很忙CEO,趙定則繼續擔任趙一鳴零食CEO,同時由晏周兼任集團公司董事長。

當趙定和晏周決定停止內耗,共同做大蛋糕後,最先鬆一口氣的是供應商。因為當時雙方並不知道對方的開店選址,導致零食折扣店已經出現了在下沉市場開店過密的狀況,這樣加盟商很難賺到錢。
與此同時,鳴鳴很忙將二人的優勢整合,更加輕快地在全國擴張的路上一路狂奔。
零食很忙更擅長的是併購,先後投資了廣西零食折扣品牌恰貨鋪子、河南王否否、陝西喜喜。而趙一鳴更多地在下沉市場施展拳腳,截至2024年年底,也就是兩家合體的第一年內,鳴鳴很忙的門店網路已覆蓋1224個縣,在中國所有縣城中覆蓋率達到約66%。

縣城裡的好生意
人類對零食能有多狂熱?

零食量販品牌鳴鳴很忙的招股書顯示,2024年門店會員復購率高達75%。
75%是什麼概念?蜜雪雖然沒有會員一說,但它的復購率也只有53%,更別說茶飲品類整體復購率在40%,咖啡品類則是68%。
也就是說,小零食的復購率有高過奶茶的趨勢了。
趙定的認知也是如此,他預言吃零食的人會比喝奶茶的體量要大很多,逐漸大家會發現一條街開到兩家零食店,一條街開到三家、五家零食店,都是特別正常的事情。
截至2024年12月31日,鳴鳴很忙已經在全國開出了1.4萬家門店。而所有門店中,約58%位於縣城與鄉鎮。
近些年,“消費平權”的概念開始被越來越多人提及。
老家零食品質差,省會城市質量好,是小城市的零食消費一直以來的痛點。在星巴克、喜茶開到了“五環外”後,個體價值覺醒後小鎮青年的物質需求被滿足,後來,蜜雪、瑞幸、零食很忙們進一步激活了縣域食飲行業消費,不僅讓年輕人買到了質量好的零食,而且還提供了很好的消磨時間的場景。
不少是返鄉創業人員以及本地青年也加入這場消費平權的助推中,他們不僅斬獲了事業的第一波紅利,還為當地創造了大量就業機會,更如同一把火,徹底點燃了縣域消費市場的活力。
招股書顯示,鳴鳴很忙2024年門店零售額達到了555億元,全年交易單數超過16億。

4月28日,鳴鳴很忙正式向港交所遞交上市申請。
街邊走出的零食連鎖,已經成為中國最大的休閒食品飲料連鎖零售商,而如今,才剛剛站上資本市場的起跑線。
無論是對於鳴鳴很忙,還是對於中國縣域經濟而言,這都不是結束,而是一個嶄新的起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