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洛杉磯前的最後一夜，並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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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斷電幾秒後，周圍再次恢復光源。
茫茫大雪之中，自然光極其微弱，只有這個與世隔絕的別墅還保持著一點溫暖。
Freya問：“剛剛是停電了嗎？”
樊南推了一下眼鏡：“對，估計附近都停電了。剛剛應該是切換了備用電源。不過發電的燃料不知道能撐多久。”
這裡是高寒地區，高階度假別墅會配備自動切換的備用發電機系統，以防意外，保障基礎供電和供暖。
等其他人陸續醒了，來到客廳。樊南說明大致情況，為了節省燃料，提議了幾條規則：
關了中央空調，用壁爐生火帶來取暖；只留了幾盞公共區的燈，不開個人房間的燈；給裝置充電可以去車上充；減少使用熱水，儘量縮短洗澡時間。
瑪莎四人組有些不快，他們是來度假的，不是來過苦日子的。
kk挑剔地說：“這能省多少電啊。”
Ken也表示反對：“對啊，省了也省不了多少，不如不省。”
Justin說：“那就投票表決唄，我同意。”
果然最後除了瑪莎四人組，其他人都同意了。就連Oli都在後期倒戈，投了贊成票。。
Oli看了一眼其他人，哄kk：“好啦，就當是世界末日，大家都考慮一下其他人。”
kk翻了個白眼，在沙發上找了個位置玩手機，但是失去訊號後娛樂也很受限：“什麼鬼，我還上不了i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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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ya想起了小時候，和爸媽住在一起的場景。
她們家是一個偏遠低端小區，樓層低矮，沒有電梯，斷電停水是家常便飯。
在這之前，她們一家住在出租屋裡。
她爸一直不肯買房，說房市就是考驗膽力，以後都是泡沫，有這錢不如買股票來得有技術含量，增值潛力高。她媽媽當然永遠支援她爸爸的決定。
但是眼見這麼破的樓盤，也在Freya小學時漲到了三萬一平，才狠下心買了一套。當然，這個價格肯定和學區無緣。
搬家的時候爸媽都很開心，跟她說“我們有自己的家了”。
但那時Freya卻突然哭了出來，哪怕媽媽一直怪她，你讓喬遷大喜變得不吉利了，你太叛逆了。Freya仍舊在掉眼淚。
她知道，只不過是從一個很破的出租屋，搬到了另一個很破的小房子裡。
可能就是從那時開始，她意識到了，不會有人託舉自己。
Freya很早慧，在上學和興趣班裡會聽到一些資訊，她以前拿來問老伏：“爸爸，我同學的家長說學區房升值的很厲害，我們傢什麼時候買房子啊？”
她小時候看過父親的股票賬戶。老伏在做高階打工人這條路上確實很厲害，零幾年的時候攢了兩百多萬，放在股票賬戶裡，或者準備用來跟朋友投資。
老伏說：“小孩子懂什麼，真正聰明的小孩不用學區房，可以自己考出來。”
Freya比較害怕媽媽，但是對爸爸，卻有一點不服輸。
被拒絕一次，她還是不捨得放棄，展露真誠，像班級面前演講一樣聲情並茂，：“我們老師好像說不是初中不是考的，是‘劃片’。我看過你賬戶了，我們家可以去世紀公園那塊買一套。”
她甚至那時候就會市場調研，去房產中介小屋玻璃牆上看釋出的售房資訊。
可是老伏哄了哄她，沒當真：“房子算什麼，爸爸這些錢是要留著創業的。因為啊，以後要給你留個大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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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人生流轉，Freya才恍恍惚惚意識到，人生中的第一個餅，是她爸給她畫的。
她人生裡有許許多多的餅。當然不是感情上，她總拿工作的那一套去對待戀人，看人也很準，情場如商場，不可能吃半點虧。
畢業之後，她大部分時間都投身事業。於是總會遇上老闆畫餅、合夥人畫餅。
到後來她自己站上高層，也會給手下團隊和投資人畫餅，一些投資專案也會被她們說成餅。
也是屠龍少女終成惡龍吧，當了幾十年精英，都沒有等來年少時老爸承諾的家財萬貫，Freya還是對老伏釋懷了。
那時候她也明白了，畫餅不完全等同欺騙，只是對未來的一個美好許諾。至少她每次畫的都是對公司的戰略展望。
只是有人沒良心，不打算去做。有人差點運氣，未能達成。
但老伏確實讓她的青春期吃了很多苦，以至於十九歲這年，在雪山度假別墅遭遇雪暴，同行人都哀嚎是世界末日。
她的第一反應是，如果真是雪災末日，只要活下去，讓她做什麼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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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南的擔心不無道理，儲備電源顯然沒有多少。
整個陰沉的白夜，大家都在客廳聚著，各自休閒。
Justin閒來無事，教Freya和小宅打牌。她們倆對摜蛋和德州躍躍欲試。
Carl坐在一邊，看他們胡鬧。崽崽已經和他混熟了，趴在他的腿邊。
“光說沒意思，你們上手打進行了。”
Justin拉上其他幾個人組了一個教學局，Carl和趙子尋都被拉來當系統玩家。
五個人，還差一個。
離他們最近的是kk，趙子尋猶豫了一下，沒當這個發出邀請的人。
自從確立關係之後，他們倆約好回LA前都地下情，他很迴避公開和kk接觸。
可能是因為沒有特別想好，該怎麼以男友的身份相處，也可能是對之前的事有點懷疑。
kk看了他一會兒，等不到他邀請，主動說：“我也玩。”
Carl問：“籌碼呢？”
Justin說：“問樊哥借一下龍與地下城的token湊一湊唄，反正我們也不打錢。”
Ken剛才本來聽到要打德州，都站在邊上圍觀，準備湊這個局，一聽說不打錢：“不打錢有什麼意思，不刺激。”
Justin是顧及在場其他人都是新手，才會提議玩純娛樂局。他抬頭看了Ken一眼，有點似笑非笑的意味：“這麼喜歡賭的話，回去了去casino或者私賭不就得了，跑到新手教學局幹什麼。”
Ken一時被懟得無話可說。
他下意識想回嘴，但是想到前天動Justin加密賬戶的事，頓時沒了底氣。雖然對方沒發現，但還得夾著尾巴做人。
小宅和Freya都學得很快，一輪又一輪的遊戲打發了不少時間。
然而黑夜降臨，窗外風雪肆虐。
在別墅內一片歡笑的時候，燃料耗盡，徹底斷電了。
整間房子彷彿被黑暗吞沒，只剩壁爐跳動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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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k坐在趙子尋邊上，在黑夜降臨的那一剎那，她嚇得“啊”了一聲，下意識地向他靠過去。
她挽著他的手臂，說：“好黑，你害怕嗎。”
趙子尋一愣，幽暗環境之下，誰的第一反應都是慌張，因此平時特意設立的防線和緊繃都消散了。
他回過神來，小聲安慰：“還好。沒事，大家都在呢。”
kk伸手要牽他，這一次他沒有拒絕，探出掌心，覆上她的手背作為回應。
相反的是小宅，牌是玩不了了，但她一點沒有沮喪。
作為恐怖片愛好者，她站起身在黑暗裡晃了晃去，找到了一種山屋探險的樂趣：“幾點了啊？”
胡清書按了按手機，黑屏，電量早沒了。
Carl淡淡說：“應該快晚上八點。唯一辦法，就是早點睡。”
Justin反問：“這誰睡得著，還這麼冷？”
大家手機電量都很低，得跑回車上充電，但是車庫也是一片漆黑。
胡清書和樊南都是勇敢的唯物主義戰士。他們倆跑到車庫，拿了先前買的真蠟燭和電池蠟燭，回到客廳擺上，增加更多光源。
在擺放蠟燭的時候，樊南口中還振振有詞：“火把+1，光源+1，san值+1。”
Justin第一反應，是呼喚自己的金毛。
他伸手撫摸崽崽的頭，低聲說，哪裡都別去，呆在我這裡。
Freya和Carl的座位是挨著的，兩個人很同步，在事發之後都沒怎麼動，如出一轍地鎮定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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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嚇人的是一個人去洗手間的時候。
大雪封山，別墅斷電，黑暗裡去哪都要結伴同行。
Freya不習慣洗手間外面有人，於是拒絕了小宅的好意陪同，獨自拿著蠟燭走進那間昏暗的洗手間。
沖水聲蓋過窗外風雪，她走到洗手池前彎腰洗手。
洗手間瀰漫著一股濃重的東方香薰，豪宅房主在設計時搭錯了筋，其他地方現代風北歐風都還合理，唯獨這個盥洗室很突兀地裝修成了中東異域風。配上阿拉伯香調，燻得人頭昏腦漲。
Freya一邊洗手，一邊不經意抬頭看鏡子，突然恍惚了。
鏡子裡的她，明明動作是同步的，卻有點不太一樣。
她察覺了有哪裡不對，鏡子裡的人像戴了一條款式誇張的寶格麗鑽石項鍊。
Freya下意識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鎖骨前方，那裡和鏡子不同，是空的——這個抬手的動作卻打破了平衡，將對方嚇了一跳。
對面的寶格麗女孩先一步驚惶失色，快速開啟洗手間的門，逃了出去。
門開了又關，整個動作非常迅速。
當Freya反應過來時，手指還搭在鎖骨上，整個洗手間只剩下她和搖搖欲墜的蠟燭光輝。
404.
Freya回到客廳，坐回剛才打德州的桌前，一切看上去都沒有變化。
蠟燭壁爐火光微弱，眾人各自圍成幾圈打發時間。
Justin正在狂吸金毛，小宅正和情侶組講她對通靈的“個人研究”：“我看過很多新聞啊，尤其天氣極端的時候，空間磁場會紊亂。比如人看到過去的自己、未來的自己、平行時空的自己，那種不是夢，是殘留在空間裡的情緒影像……”
她越講越起勁：“可能有時候看到的奇怪人影，是‘重複時間’哦。”
Freya立刻起了雞皮疙瘩：“別講了。”
小宅本身是在和胡清書和樊南講話，莫名其妙被Freya打斷制止，皺了皺眉，很不開心收了話題，語氣不善：“你可以不聽啊，我本來就沒有在和你說話。”
Freya很冷淡：“現在情況已經夠壓抑了，你再說這些，只會讓人更不安。”
小宅被她扣了一個擾亂軍心的帽子，睜大了眼：“你這個人才沒有禮貌，蠻不講理。”
趙子尋眼看兩個女孩之間有摩擦，只能又出來和稀泥：“好了，要是都不開心大家都分開玩唄，樓上還有客廳可以去。只是雪暴，又不是恐怖片。啥危險都沒有，各聊各的不就行了。”
兩邊都有了臺階，小宅忿忿和情侶組上了樓，趙子尋思前想後，也追了上去。
剩下所有人都繼續待在一樓。
Carl從剛剛玩德州時就坐在Freya身邊，兩人座位相鄰，他低聲說：“你怎麼了？”
Freya揉了揉太陽穴，不是很想提：“有點撞邪了，不想說。”
Carl在黑暗中牽了她的手：“不怕。”
“嗯。”
Freya目光掃了一眼樓梯，語氣裡沒有任何歉意：“喏，我把趙子尋未來女朋友氣走了。”
小宅是這個局裡的圈外人，除了趙子尋之外，幾乎和誰都不熟。她只親近比較好說話的胡清書和樊南。
其他人對她身份經歷一無所知，只知道她和趙子尋在本地上過同一所中學。
404.
這個度假局組起來的初衷，趙子尋說，想給自己和小宅創造機會。
其他人都是旁觀者，給“富家公子追小白花”的劇情當路人。
不過越是旁觀，越是理解不了這個小白花。
小宅沒法讓人聯想到任何跟富哥的白月光有關的形象。短髮經常炸毛，想一齣是一齣，每天嘰裡咕嚕不知道在說什麼。
Naomi嘲諷過，這是什麼窮開心？
這個局上，其他人都要麼彼此認識，要麼很擅長融入集體氣氛。
Freya和Carl在一起，因此認識了趙子尋，算不上熟。
Naomi是Ken邀請來的，還帶上了自己的兩個閨蜜kk和Oli。她們也是各種局上的熟臉，八面玲瓏，大家幾句話聊下來，發現認識的人都有重合，千言萬語匯成一句LA真小。
Justin在旁邊笑Freya太計較：“不都說上海女生和香港女生都嗲？我看你們倆誰也不讓誰。”
話雖這麼說，他語氣卻明顯偏心，向著Freya。
Freya說：“那怎麼辦呀，我就是得理不饒人的。”
Carl很平淡地接了一句：“你是沒理也不饒人。”
Freya能聽出來Carl有點醋，拉了一下兩人牽緊的手：“你喜歡不就好了？”
Oli插話：“怎麼會呀，我覺得Freya脾氣就特別好，很擅長和人相處。”
kk意味深長，用自己慣用的甜膩音色說：“是啊，Carl姐夫可真幸福。”
這句話是對男生說的，Freya一下就懂了她的小心思：“你都沒叫過我姐，怎麼叫他姐夫。”
kk很圓滑地說：“那我現在叫還來得及嗎？”
名媛團三人其實很討好Freya。
她身上能看出來那種從小被父母富養，有點寵壞的大小姐脾氣。這種有光環的人，就算mean一點，在留學圈裡也最受歡迎。
不必說kk和Oli，就連Naomi平時脾氣不小，也願意順著她說話。
Freya也很懂人情世故，她有種天然的掌控力。
知道瑪莎男Ken帶的三個女孩子在討好自己，她約了回LA後一天的半島酒店下午茶，定了四人位子，對她們說：“大家這麼投緣，回去了我請大家出來坐坐。”
她還主動問了其他女孩的生日，想要什麼作為生日禮物。有人覺得她像女版趙子尋，但是她可不是冤大頭，而是喜歡丟擲一些小恩小惠，習慣了身邊有拎包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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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ya和Justin的友情很純粹。
Justin感情缺失，不談戀愛。Freya也對男朋友Carl很專一。
大家都知道他們兩家父母認識，從小青梅竹馬，一起出國，雙方完全公開。
Freya和Justin才認識幾天，但一見如故，關係好得像認識幾年的朋友。只有她知道原因。
第一天他就跟她說了：“你很像一個人。”
Freya以為他是搭訕，沒放在心上，故意問回去：“前女友還是媽媽？”
Justin被她問的先愣後笑，意識到對方是和自己一樣，會靠玩笑四兩撥千斤的聰明人。他不在意邊界感，這麼一針見血歪打正著，反而讓他覺得這個人有意思，敞亮。
他沒說答案，不過一起雪山小鎮買酒的時候，Freya從那張ID上猜到了，答案居然是她說著玩的第二個選項。
兩人很默契地沒再深問。Justin並不是在編瞎話向她搭訕，而她也不是一個看到男生條件好就搞曖昧的女孩。
兩人判斷了對方的人品背景價值，很自然地成了朋友。
出國就是networking，經商家庭的女孩最懂，多個朋友多份資源。友誼長存，曖昧很短，性緣腦反而得不償失。
這邊暗潮洶湧，大家你來我往了一會兒，氣氛突然被一句話改變了。
小宅抓著手機衝下樓：“我備忘錄裡多了一條訊息。”
其他人都有點疑惑和排斥，Ken敷衍了一句，想口頭把她堵回樓上：“可能你之前不小心輸入了唄。”
“不是的。“
小宅不管他們是否排斥自己，走回了一樓人最聚集的地方，剛剛打德州的那張桌旁。她把自己僅剩5%電量的手機放到桌面，”你看note修改時間，就是一分鐘前。那時候我沒碰手機，樓上的人都能作證。“
Ken說，搞不好是你其他裝置登陸了呢。Naomi附和說，對啊，說不定你家裡弟弟在玩你的ipad誤觸了。大家都不清楚小宅的家庭情況，於是都猜是不是家裡人在用她的其他裝置。
同一Apple ID登陸雲端，就會共享資訊。
但是現在又沒有訊號又沒有網路，怎麼可能呢。
而且這個內容就很詭異了，不像是誰會不小心留下的。
備忘錄內容裡清清楚楚寫著：
不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