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開始寫作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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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入老年,一批退休後的老人,拾起文學夢想,開始在網際網路上連載小說。人這一生,比身體衰頹更難以接受的,是精神的荒蕪。在老年階段,他們有時間、經歷練、有才華。此生未完成的遺憾,得以肆意記錄和表達

老了,要做更酷的事

寫作時,74歲的沈東生會穿越回小時候,變成皮小孩:那個年代,稍微有錢一點人家的小孩,才能買得起球鞋,洗完以後掛在插在地裡的竹竿上。羨慕而不得的孩子們吵吵著把墨水澆到白球鞋上,這樣球鞋就沒法穿了。
那是一個現在的年輕人無法想象的上海。
不同於如今城市裡陌生的鄰里,舊時上海弄堂裡每家每戶捱得很緊,人和人的感情直接而強烈,會因為一些小事情吵架打架,但不需要誰來調解,隔天燒一碗餛飩,煮一碗湯圓互贈,就和好了。下雨天從來不用擔心晾在外面的衣服,自然會有鄰居幫忙收好、疊好,晚上再送過來。
沈東生用滬語記錄那個充滿魅力的世界,他還寫過因《繁花》爆火的上海泡飯:“早晨著急上班、上學,會盛出隔夜冷飯,倒上熱水一煮,或者直接用開水一泡,一碗下肚,渾身熱融融,配上點醬瓜,一頓早飯就‘對付’過去了。”弄堂裡的人家裡窮,但大人們總有應對的智慧。
寫作是年輕時就已經有的愛好。沈東生20多歲時,《萌芽》還刊發過他寫的一篇文章,講述空巢老人李家阿婆盼望著兒子回家看看自己的故事。
後來,青年沈東生的時間都被工作佔據。他在上海電影製片廠當了41年的化妝造型師,參與過《魯迅》《三毛從軍記》電影的創作。他和姜文、陳道明、章子怡等演員都有過合作,還曾獲得兩次金雞獎“最佳化妝獎”。在中國電影博物館的名人牆上,都能看到他的名字。
圖 | 沈東生年輕時曾獲得金雞獎
70歲那年,沈東生決定退休。老伴在加拿大兒子家幫忙,他獨居時,天不亮就出門工作,天黑才回家,沒有覺得異樣。退休後,他感到迷茫,突然變得無所事事,家裡空落落的,連落地鐘的鐘聲都分外洪亮。
偶然間,沈東生聽人提起,以前住過的上海老弄堂要拆遷了。沈東生特地回去了一趟,坐在弄堂口的老人們還記得他,能叫出他的名字,這讓他震驚又感動。那些童年記憶,老上海特有的溫情,一下子讓沈東生產生了記錄弄堂生活的想法,重拾青年時的文學夢。
圖 | 沈東生回到弄堂
起初,他在不同的網路平臺上更新,但沒有多大的反響。一位讀者推薦他去番茄小說連載。這種專業的小說平臺,集結了很多喜歡寫作、喜歡閱讀的人群,更適合新手作家嘗試。沈東生給自己起了個筆名——“用上海話寫作的人”,開始更新小說《上海人吃泡飯》,內容大多來源於過去的真實生活。
隨著越來越多的老弄堂舊改,鄰里間的溫情、羈絆都隨著消散。循著過往的記憶寫作,沈東生如同重新活了一次,也讓舊的上海文化重新活了一次,展現在年輕人的面前。經常有年輕讀者在評論區親暱地叫他“爺爺”或者“爺叔”(上海話中“叔叔”的意思,一般指年紀大一點的男性),催他更新。
小說也吸引了講不同方言的人,成了不同地域文化交流的視窗。有人跟著小說學上海話,也有人在評論區熱情邀請上海人到自己家鄉旅遊。
圖 | 沈東生與讀者互動
網路文學是新生物種,誕生不過30年,向來被認為是年輕人的專利。但是在番茄小說上,像沈東生這樣的中老年作家還有很多,一部作品動輒幾十萬字。在他們身上,年齡並沒有成為束縛,人生下半場同樣多姿多彩。
來自山東濟南的飛揚,也是番茄小說上的一位網文作家。開啟飛揚的作者主頁,會被她的奇思妙想所折服:
迷迷糊糊之中,“我”剛睜開眼,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大理寺少卿甄遠道之女甄嬛,年十七。”扭頭一看,太后、皇后和皇帝都在正位坐著。
“我”穿越到《甄嬛傳》的第一集了?“我”的位置正對著秀女,難道“我”是宮女、太監或者姑姑?
想站起來看看,但有人抓著“我”動彈不得,正著急呢,就被人拋了出去,一下子掉在地上。一位秀女被“我”一嚇,叫出了聲,後退幾步。
不用猜了,我確實穿進了《甄嬛傳》裡,但我不是皇帝妃子,不是宮女太監或者嬤嬤,甚至不是人類,而是一隻貓,是太后娘娘養的那隻被扔出去試探甄嬛的貓!
這是飛揚的新小說:《穿進甄嬛傳之我是隻貓被聽心聲後》。最近一兩年,穿越文盛行,僅僅是《甄嬛傳》這部作品,幾乎所有的主要人物角色都被二次創作過,甚至太監康祿海都“重生”了。飛揚想了一宿,有了主意,不如就藉助一隻貓的視角來開啟宮鬥劇。
在另一部小說《和閨蜜穿越女尊國帶著夫郎去逃荒》中,主角和閨蜜一起穿越到了女尊國,和帥哥談戀愛,還捲入了王位鬥爭中。她的小說沒有“閨蜜”變“敵蜜”的俗套橋段,相反,友誼堅固而可靠,“不是美男要不起,而是閨蜜更有價效比”。
而在《雷電女超人》這部小說裡,她一反常規的英雄形象,披著紅色披風出場的,是一位女性,主角從一個“超人小白”,成長為“全民英雄”。
讀者們可能很難想到,這樣會玩梗、懂網感的作者,已經55歲了。飛揚曾經是化肥廠的一名工人,也曾在餐館刷碗洗盤子。退休之後,她開始連載小說,收穫了一批年輕的粉絲。有人喜歡她的“腦洞大開”,也有人在虛幻的情節裡看出她對現實世界的關照。
圖 | 退休後,飛揚開始寫作
在《雷電女超人》中,女超人曾救下失事飛機的全體乘客,這個情節,讓人聯想到現實裡的空難新聞。飛揚也曾對著新聞流淚,因此,她選擇用筆在平行時空給遇難者安排一個圓滿的結局。有讀者評論道,“看到救下飛機的那一段,我也流淚了”“這本書完成了我的夢想”。
對這些網文作家而言,退休後的生活,突然就變得生動了起來。原來,人老了,也不是隻能到小廣場跳舞或在家中枯坐,還可以像年輕人一樣熱熱鬧鬧說笑、玩梗,做這麼酷的事

“無用”的事情裡,藏著魔法

走不一樣的道路,有時候也會遭遇質疑。
“你寫那東西有什麼用呢?”張旭濤的妻子總這樣問他。60歲的張旭濤在武漢一家物業公司擔任管理工作。工作之餘,一心在番茄小說上更新作品。妻子不理解,讓張旭濤痴迷了大半輩子的寫作,到底有什麼魔力?
年輕時,張旭濤因為擅長文字工作,曾被多家公司和政府部門請去寫材料,也有人請他參與地方誌的編纂。那是他最開心的日子,每天拿著一個本子、一支筆,走街串巷,向本地人瞭解風土人情和奇聞逸事。
有一次,他聽到村子裡的老人講了個故事,“蒼蠅能變錢”。有商人在街上賣會嗡嗡叫的紙燈籠,3分錢一個。小孩子好奇,買下燈籠,一撕開,發現原來裡面藏著蒼蠅,蒼蠅一下子就飛走了,小孩失望地叫了一聲“哦嗬”,哇哇大哭。後來,這個騙人的玩意就被稱為“哦嗬”。
這些市井小故事,都被張旭濤記下,寄給當地的《楚天都市報》。後來,張旭濤還成了報紙上“荊楚掌故”專欄的固定供稿人,專門蒐集撰寫湖北的地方典故、鄉村野史。
張旭濤擅長在與人打交道、閒聊中,打撈那些不曾被人注意過的好故事。
圖 | 走街串巷的張旭濤
張旭濤居住的蔡甸鎮位於漢江邊,附近村民打漁為生,每天接觸天南地北的客人,經歷豐富,也接觸過不少奇聞怪事。打漁人要熬夜,夜裡冷,張旭濤就在包裡揣一瓶酒、一包蘭花豆,在漁船上和漁民喝酒、聊天,冷不丁就有一個故事冒出來。
他還經常去菜市場跟人聊天,或者站在一邊,“撿耳朵”偷聽。有一次,還被賣菜的老農誤認成不懷好意的小偷。
98年,武漢發洪水,張旭濤老家的地都淹了。因為房屋漏水,外面下大雨,家裡就下起了小雨。他和妻子一人拿一個臉盆,把上面的水接住,把下面的孩子護著。那時,以種田為生的張旭濤意識到,不能再守著幾塊地過日子,“它就是長那麼幾根東西出來,也變不了多少錢。”
張旭濤開始到漢口打工、討生活。寫作慢慢被擱置。妻子也不支援他:“別人都在掙錢,就你在編一些小故事。”
在那些窮困的日子,張旭濤總是很樂觀:“我就認為,可能哪一天會改變的。”刊登過他的文章的《楚天都市報》以及手寫稿,都被張旭濤小心儲存著,成為他重要的精神動力。
直到退休之後,卸去養家重任的張旭濤,才有機會重拾寫作。剛開始,他將從前寫的小故事發布在不同的網路平臺,不怎麼打理,反響平平。後來偶然接觸到番茄小說,看到很多和自己風格類似的小說,他突然受到啟發,為什麼不將單篇的小故事組合成一個長篇呢?
張旭濤的連載小說《漢口的拆白大王》由此誕生。他設計了一個名叫周少貴的主角,生於清末民初的書香門第,後被惡奴賭棍引誘賭博,輸掉全部家產,不得已走上江湖,幹起坑蒙拐騙的勾當。在小說裡,有很多“拆白黨”(騙子)一類的湖北方言,極具地方特色。有的讀者喜歡小說的“民間味十足”,也有讀者期待著這部小說改編成影視劇,“一定大熱”。
寫這些東西有什麼用呢?開啟番茄小說,經常會看到讀者的評論和催更。在這些互動裡,張旭濤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價值感和意義感,他有了自己的答案。張旭濤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每隔兩天更新一次。物業管理工作繁瑣,半夜哪裡停水停電,也會給他打電話,所以晚上很晚才能開始寫作。“會很累,但是我寫到自己高興的時候,我什麼都忘了。”他笑著說。
圖 | 張旭濤在臥室寫作
對這些老年人來說,寫作似乎真有魔法。小說一旦開始更新,一些能量就會自動地生髮出來。
2023年,年屆六十的退休教師江左梅確診了乳腺癌,又查出了子宮肌瘤。整整一年,她都在手術、化療、放療的痛苦中度過,體重暴跌了50斤。
只有在寫作時,她不再是一個在家養病、沒事只能靠打牌消磨時間的患者。在《歲月的記憶》這部作品中,江左梅藉著主人公“夏雪”的身份,變成一個市場部營銷新人,不久後又晉升為部門經理,成為“走進璀璨世界的第一個站臺”。這段構思,取自江左梅一位女性友人的經歷。她事業成功,讓江左梅羨慕不已。
“潛意識裡是對我以前乏味的生活的不滿。我就想想跳出窠臼,自己沒做到,就想在‘夏雪’的身上實現。”江左梅說。
寫作於江左梅,不只是夢想這麼簡單。她從小體弱多病,患有風溼性關節炎。小學、初中、高中,江左梅都是忍著疼痛,在同學的幫助下,一瘸一拐堅持下來的。
病痛的陰影下,她有了抑鬱症的跡象,不愛說話,也不合群。結婚後,因為前任丈夫嗜酒、家暴,導致婚姻破裂,她患上嚴重的抑鬱症。有一次,江左梅離家出走,獨自到一個公園去,在椅子上睡著了。孃家、婆家的人都一起出來找她。找到她後,紛紛指責她不懂事。她呆呆的,不說話,不辯解,不哭不笑,表情木訥,家人意識到,她是真的生病了。
後來,江左梅離了婚。她深知不能讓兒子跟著患病的自己一起生活,只能把兒子送到疼愛他的爺爺奶奶那裡。當時兒子小,不理解她,加上因為單親家庭,在學校受了委屈,也曾埋怨過媽媽。每週末,江左梅都會去看一次兒子,但兒子對她愛搭不理,有時急了,還反駁她:“什麼抑鬱症,我還抑鬱症呢!”
那段獨居的日子,是江左梅最無助、最孤獨的時候,她開始頻繁看書,在社交媒體上書寫苦悶。
因為寫作,江左梅認識了一群天南地北的筆友。她每次寫詩,都有一位筆友在她的評論區留言,附上一首更精妙的詩。這是當年寫作圈子裡的一位“網紅”,後來成了她的“老師”。這位老師當時已經60多歲了,下半身癱瘓,還是每天寫詩、研究寫作,還在網上無償教人寫作。江左梅很受震撼,她第一次知道,人對文學的熱愛和忘我的執著,可以超越肉體的病痛。
圖 |在江左梅作品的評論區裡,讀者踴躍留言
江左梅常常想起,18歲那年,她最早跟小她兩歲的親戚聊起寫小說的提議,對方回絕了她:“寫那玩意兒有什麼用?怪累人的。”
她當時什麼也沒有說。但幾十年過去,江左梅才明白,那些看似沒有實際用處的事物,曾經是生活裂縫裡透出的唯一一抹光亮,支撐著她度過晦暗的日子。

老年,最好的年紀

刻板印象裡的老年生活,總是和枯敗聯絡在一起,就像一朵凋謝的花,沉默地走向人生終點。而這些連載網文的爺爺奶奶們,用自己的玩酷晚年,給害怕變老的人們打了個樣。
和江左梅一樣,寫穿越《甄嬛傳》的飛揚,也有過一段不幸福的婚姻。
如何掙脫苦痛活下去?文字提供了一種解法。飛揚試著寫日記,將痛苦訴諸筆頭。她上學時,作文常常是被拿到班上朗讀的範本,也給雜誌社投過稿子。因為丈夫不允許,她只能偷偷寫。
在飛揚筆下的故事裡,“老公”生活艱難,也會想辦法給妻子買手鍊和鐲子。她沒有這樣的老公,也沒喊過丈夫“老公”,但可以在小說裡暢想。“當時我是想著唐國強的臉去寫這段感情。現實中不能實現,我還不能在文字中過癮嗎?”飛揚說。
忍受了大半輩子,飛揚等來了自己的新生。女兒成年結婚後,丈夫患上漸凍症,不到半年就去世了。沒了丈夫的束縛,飛揚更頻繁地閱讀、寫作。她喜歡在番茄小說上看各種題材的網文,時間長了,她也覺得,那為啥不能自己寫呢?
剛好女兒跟她提起,有個同學在番茄小說上當簽約作者,調侃自己都“寫禿了”。飛揚一聽,來了精神:“我頭髮挺多,不怕。”
剛開始,飛揚並沒有多大的信心,怕寫出來的作品沒人看。丈夫在世時就經常打壓她:“就你那兩下子你能寫出來?你抄誰的吧?”
但當飛揚試著在番茄小說上更新了第一部小說《雷電女超人》,很快就積累了第一批讀者。有人誇她的作品“腦洞大開,題材新穎”,也有人喜歡小說的“輕鬆愉快”。她越寫越投入,每天下午都會坐在書桌前,用手機碼字。有時候,她還會在筆記本上手寫大綱,再輸入到手機上。番茄小說注重原創性,這也是作為創作者的飛揚所看重的。
圖 |飛揚積累了屬於自己的粉絲
飛揚的變化,女兒都看在眼裡。母女倆的關係一向不算很親密,彼此也很少表達愛意。飛揚的小說,女兒總說沒時間看。直到媒體透過女兒找到飛揚採訪,飛揚才知道,原來她寫小說的經歷,早就被女兒發到社交媒體上。女兒一直偷偷關注著她,佩服她能從日常的瑣碎中掙脫出來,重新拿起手裡的筆追夢。這讓飛揚感動得眼眶溼潤。
前陣子,飛揚跟女兒聊起,自己有時候做夢,會夢到跟筆下的女超人一樣在空中飛,飛過高樓、草原,想飛到哪裡就飛到哪裡。
某種意義上,女英雄、女超人,都是飛揚的另一個自我,她們堅韌而強大。在脫離了婚姻、瑣事的束縛之後,老年成了她的高光時刻。
開始在番茄連載小說以後,上海爺叔沈東生找到了老年生活新的動力。他每天早上五六點鐘起床,有時候,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夠床頭櫃上的手機,記下腦子裡朦朦朧朧的想法,當寫作素材。下午午睡醒來,腦子裡也會有寫作靈感閃現。每隔三四天,他就會在手機上更新幾千字,樂此不疲。
過了七十歲,人生還會有新的可能性嗎?沈東生的答案是肯定的。回想自己幾十年的職業生涯,他曾有過很多創舉,有過很多前人沒有過的成績。在寫作這個領域,或許也是如此。“世界上本沒有路,走多了,路就出來了。我相信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沈東生說。
江左梅也在寫作過程中體驗到前所未有的感覺,有一次,為了留住靈感,她連續兩天都在手機上打字,坐累了就躺在床上,甚至忘記了吃飯睡覺。去俄羅斯旅遊,哪怕要開通幾百塊錢的漫遊費,她也會堅持更新。那段時間,她經常“爆更”,一天寫四五千字稀鬆平常,最多的一天甚至寫了兩萬字。
江左梅的身體恢復得越來越好,跟以前一樣,寫作再次療愈了她的身心。她的小說,不像其他成熟的大作家那樣有極高的點選率,她總會自嘲作品不溫不火,但聊起寫作,她總是真誠而篤定:“這個時候,追求的就是自我實現。不管這個價值多渺小,它也是我自己的價值。”
圖 |寫作後,江左梅的身心狀況轉好
最可貴的是,寫作變得更純粹。她更新小說的動力,不在於外部的評價、粉絲的數量和閱讀量。而僅僅是“因為執念”,我行我素。
人年輕時,別人的評價總會對自己產生很大的影響。但年紀大了,就會意識到,除了生死,其他都不是大事,唯有取悅自己才是要緊事。
讓人意識到從他人的評價體系中脫離,有一種奇怪的解放之感。在江左梅看來,一切經驗都以一種簡單好玩的方式,變得愉悅。在一生中,像現在這樣舒服、自在地享受自己的時刻,並不多見。這大概是年齡賦予自己最奇妙的恩典。
– END-

撰文|陳曉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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