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而完美的一生,卻留有兩大遺憾——悼念中國核潛艇之父黃旭華

中午時分,傳來一個噩耗,中國的核潛艇之父——黃旭華因病醫治無效,於26日晚8時逝世於武漢,享年99歲。至此,我國第一代核潛艇四位總師全部辭世。
這四位總師分別是趙仁愷、彭士祿、黃緯祿和黃旭華。其中彭士祿被譽為中國“核”潛艇之父,而黃旭華被譽為中國核“潛艇”之父,雖然他們都不接受這個稱號,都把成績歸功於集體。
如果說兩彈元勳是中華民族的高度,那麼以黃旭華為代表的核潛艇總師,則是中華民族的深度。他們都讓中華民族傲然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黃旭華的一生,正如他的作品——核潛艇,看似默默無聞,卻擁有無窮的力量,這力量給了我們最紮實的底氣,足以讓我們用真理說服最強大的敵人。
黃旭華的一生,是幸福的一生。習近平總書記曾說過,幸福是都是奮鬥出來的,只有奮鬥的人生才稱得上幸福的人生。黃旭華的一生都在為新中國奮鬥,2019年被評為“最美奮鬥者”。
就這麼說吧,2014年中國首艘核潛艇都退休了,年近九旬的核潛艇之父黃旭華,還在為中國的核潛艇事業奮鬥著,每天八點半準時到辦公室,又是整理辦公室資料,又是給年輕人答疑解惑。
看著他的一生,我腦海裡湧現了保爾柯察金的名言:人的一生應該是這樣度過的,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他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而羞愧。
我相信他走得一定很安詳,因為無論是臨終前對親友,還是故去之後見到父母或老領導老戰友老同事,他都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獻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他的幸福之源除了奮鬥,還有見證,見證了中華民族的百年滄桑。他1926年出生於廣東汕尾,那時的舊中國,外有列強欺凌,內有軍閥混戰,人民群眾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19263月,日軍炮轟大沽口;9月,三艘英艦瘋狂炮轟長江上游的萬縣,向萬縣的繁華地段南津街、李家花園等處發射了數百枚燃燒彈,導致萬縣城內頓時陷入一片火海,造成604名居民死亡,傷者上千。
黃旭華上小學時,全面抗戰爆發。19413月,日寇佔領海豐縣,然後開始了燒殺淫掠。黃旭華親眼目睹了日軍暴行。
他曾立志學醫,打算像父母那樣救死扶傷。他父母都是醫生,他們家開了一個小診所。也親眼看到了父母冒著危險,救助了很多抗日傷員。
由於戰火,他就讀的學校不得不停學、轉移、再停學、再轉移,最後學校搬到了揭陽的一個山溝裡。他也跟著過上了顛沛流離的生活。
即便是在山溝裡,也經常遭受日本鬼子的騷擾,哪怕是個破窩棚,也可能遭到敵機轟趴。這深深地刺痛了他,為什麼那麼大的中國,竟然找不到一個安靜讀書的地方?
他認識到,我們的國家太窮了,太弱了,沒有強有力的國防,因此任人宰割、受人欺凌。他也認識到,學醫可以救人,但救不了國,要想救國,就得學造船,造飛機。
他見證了上海的大解放,也見證了新中國的成立,見證了抗美援朝的勝利,見證和參與了新中國工業化的起步,見證了兩彈一星的豐功偉績,見證了四三方案,見證了改開後中國經濟的突飛猛進。
他見證了中國載人航天的輝煌成就,見證了北京奧運的盛況,見證了三次航母下水,見證了雙六代機,見證了阿拉斯加中國外交反擊,見證了中國晶片的突破,見證了DeepSeek的在人工智慧賽道的反超。
他雖然離去了,但我相信他走得很安詳。他至少可以把這些好訊息,帶給他故去的親友、老領導、老同事、老戰友,帶給他所熱愛的毛主席、周總理,朱總司令,以及他的頂頭上司聶榮臻元帥。
但我相信,他也是有遺憾的。第一大遺憾,應該是臺灣問題尚未解決,祖國完全統一尚未實現。第二大遺憾,應該是私事,也是他父親的遺憾。這個遺憾已經困擾了他幾十年。
19495月上海解放,7月他從國立交通大學造船系船舶製造專業畢業。畢業後,他服從分配,到新成立的船舶工業局工作,很快就當上了潛艇設計科科長。
一五計劃期間,他跟蘇聯專家學習,從事掃雷艇、獵潛艇、常規動力潛艇的仿製工作。1958年,我國核潛艇專案啟動,32歲的潛艇科科長黃旭華,成為最早的29位專案成員之一。
由於這項工作需要高度保密,必須深居簡出、隱姓埋名,可以說是“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兒”,他和妻子幾乎斷絕了與家人的聯絡,家人只知道他在北京工作。
但其實黃旭華大部分時間未必在北京,他可能在滇池,可能在遼寧葫蘆島,可能在四川,可能在南京,也可能在武漢,還可能在茫茫大海中。
所以即便給他北京的信箱寫信,他也未必能及時收到。他爸爸腦梗,去北京看病,本來還指望他能提供幫助,結果去的信石沉大海,根本聯絡不到他。
妻子雖然號稱調到了他身邊,但也跟沒調差不了太多,聚少離多,因為他基本不沾家,妻子稱他為地道的“客家人”。有一次他回到家,女兒怯生生地問他:爸爸,你到家裡來出差了麼?
他也不是不想家,每到逢年過節,都會給家裡寄十塊錢,以表達孝心。可倔強的父親不肯收,把匯款單又給退回來了。姐姐還寫信罵他。
後來,父親病重他也未能回去,未能見上父親最後一面。他的父親最終還是不知道他兒子是幹啥的,為啥一去不返,一直不回家。
帶著遺憾離開的,還有他的二哥。兄弟姐妹中,二哥跟他關係最要好。家裡孩子多,黃旭華是二哥一手帶大的,二哥走到哪裡,黃旭華就跟到哪裡。二哥是他的保護傘。
因為父親去世的事,其他兄弟姐妹對他已經由愛轉恨了,已經不再理他了。二哥還是念念不忘。1985年,黃旭華的二哥病危,彌留之際,他吃力地張開嘴說:“我想三弟,我想見他一面。”
可電報發出去之後,依然是石沉大海。最終,二哥嘴裡唸叨著黃旭華的小名,含著眼淚離開人世。以至於兄弟姐妹都罵他,罵黃家怎麼出了這麼個冷血無情的人。
1987年,《文匯月刊》發表了一篇描寫中國核潛艇總設計師的文章《赫赫而無名的人生》,黃旭華把這篇文章寄給了母親,這一年母親已經94歲高齡。
老人戴上了老花鏡,一個字一個字地看著。文章中沒有具體名字,只提到了黃總設計師。黃旭華的母親一眼就明白了,這是自己三十多年沒回家的“大逆不道”的兒子,頃刻間她老淚縱橫。
她緊緊握著這篇飽含兒子全部青春和心血的文章,就像抱著自己的兒子。她反覆讀了很多遍,為自己的兒子感到無比的自豪。
她無法掩飾兒子“失而復得”的狂喜,趕緊叫來身旁的子女。大家看到雜誌,也是目瞪口呆,過去幾十年的謎團,終於在這一刻揭曉:原來,他用30年時間,幹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1995年,老人已經102歲高齡,因摔跤後癱瘓在床。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可她不讓告訴黃旭華。但兄弟姐妹還是告知了他,他聞訊趕了回來。
還沒等他向母親說聲對不起,母親卻已經把兄弟姐妹召集到自己跟前說:“三哥(黃旭華)的事情,大家要理解,要諒解……”
黃旭華沒能見到父親和二哥的最後一面,是他此生最大的遺憾。但我相信他父親和他二哥都會原諒他。
正如他說的:忠孝兩難全。我覺得,對國家的忠就是對父母最大的孝,我相信終有一天我的家人會諒解我,能夠理解我為國家所做的工作。
有人說,保密有必要這麼苛刻麼?有必要,千萬不能小看敵對勢力的滲透和破壞。這些紀律都是在殘酷鬥爭中總結出來的經驗教訓,你看看伊朗的核科學家,有多少人被害?伊朗的核設施,被炸了多少次?
正是因為彭士祿和黃旭華等科技工作者的辛勤付出和忘我地工作,中國的核潛艇突飛猛進,1970年,中國的第一艘核潛艇試航,1974年交付海軍,1981年中國第一艘導彈核潛艇順利下水。
從此,中國正式成為安理會五大常任理事國中,最後一個擁有海基核威懾力量的國家。掌握了海基核武器,我們就掌握了終極真理,就能說服最頑固的敵人。
吃水不忘挖井人。正因為無數像黃旭華這樣赫赫而無名的科學家,我們才可以跟列強坐在一起討論世界和平,我們才有機會刷抖音、吃燒烤、享受著歲月的靜好。
如今黃旭華已經駕鶴西去,我們深切緬懷的同時,更要替他彌補遺憾,見證祖國的完全統一,見證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最終實現,見證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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