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買包“新變數”
起步於輕奢,迷戀過大牌,止步於瓏驤,這曾經是大多數女性買包的進階之路。但是現在,這條路徑有了新的變數——國產包,它可以是買包的起點,也可以是終點。
36歲的小滿就是非常典型的這類女性:她起步於輕奢,迷戀過大牌,又轉投國產女包。
沒有人否認,包包有很強的社交屬性。十多年前,她剛參加工作,輕奢之王COACH就是她能“夠得上”的奢侈品,“買COACH也是想證明自己有能力買奢侈品。”
那個時候,小滿托出國的朋友去COACH店裡掃貨。她揹著幾個COACH包包幾乎橫掃各大社交場合。
十多年後的今天,她再背COACH就會有些“掉價”。這種廉價感,絕不僅僅是因為COACH奧萊氾濫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她“夠到了”包包階層中更高階的LV,就絕不會再折回去背COACH,有人稱COACH的這種感覺為“爬坡感”。
所以,在工作場合不再使用一眼就能被識別的大牌包的小滿,也不會再買COACH,而是專挑一些LOGO幾乎隱身的國產包,低調,安靜,價效比高。
而對於買包的入門級顧客而言,直接不買COACH,就是少走幾年彎路。她們寧可一下跳到“買包的盡頭”,拿下瓏驤,或者選個高性價比的國產包,也是個“不會出錯”的選擇。
而買國產包之所以“不會出錯”,是因為它尚未成為包包鄙視鏈的一環。它不爭不搶,也不會給人“一直在爬坡”的感覺,因此社交屬性也並不明顯。
一家擅長做稀有皮定製的國產包品牌崔氏的主理人王燕林說,“過去大家可以咬咬牙買個LV,覺得很有面子,但是現在LOGO不重要了,大家只想安安靜靜買個低調有質感價格合適的包。”
新時代女性不想再為買個包“咬咬牙”了。

● 小滿購買的國產包包們(受訪者供圖)
90後菲菲最近幾年也對國產包有些上頭,她陸陸續續買了十多個不同品牌的國產包,最貴的一隻是花了5000多定製的鴕鳥皮包包。5年前,她第一次在抖音刷到山下有松的屋簷包時,還以為這是一個國內設計師面向國外市場的品牌,“收到的包包有種說不清的清香味,總之很好聞。”
客單價2000多元的國產包品牌山下有松成立十多年來,在疫情期間勢頭漸盛。根據天貓歷年雙十一公佈的箱包服配類店鋪銷售排行榜中,山下有松在雙十一期間的店鋪GMV連續兩年蟬聯前三,打破了國際輕奢品牌(COACH、MCM、MK)連續三年霸榜前三名的銷售排行,在2024年雙十一期間的GMV更是超過了MCM,緊隨COACH之後。
價效比,是國產包最大的賣點。菲菲揹出去那隻鴕鳥皮的國產包,朋友甚至誤以為是Celine或者是羅意威,且5000多元就可以買到一隻稀有皮定製的包袋。同等品質的包包,大牌要花7萬到15萬,而愛馬仕的稀有皮,她連買的資格都沒有。
同時擁有大牌包和國產包顧客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把這兩類包放在一起做對比,然後再得出一個經典結論:“三四千元的國產包,皮質比上萬的大牌包好得多。”
國產包成了大牌平替,消費降級是一定的。但是這裡很重要的一點是,選擇國貨,是她們擺脫傳統包包鄙視鏈的主動選擇,而不是被動地退而求其次。

國產包上桌,
輕奢品牌焦慮了
為頭部國產女包品牌做過品牌營銷的穀風,親歷了這一波國產女包的崛起。
在他的印象中,早期的國產包經歷過一段無序競爭,“款式直接抄襲大牌,喜歡偷工減料,還喜歡打價格戰,要多便宜就有多便宜。”穀風(小紅書:包包抒情師)說,早期的國產包給人的感覺就是low。
再往前追溯到上世紀90年代,中國皮具產業深陷“廉價代工”的生存邏輯——流水線批次製造的廉價箱包充斥市場,本土高階皮具工藝幾乎空白。
但是,這段經歷從王燕林的視角看過去,又是另一番解讀。在她看來,2018年左右的國產包能賣到三五百元已經很不容易,價格稍微賣高一點,有人就會站出來指責,“你一個國產包,憑什麼賣這麼貴?”
在很多人眼中,國產包就應該便宜,商家想從300元賣到500元,“簡直難於登天。”
同樣,對於單品銷售過億的另一個國產女包品牌Amazing Song乙頌的主理人夏潔而言,過去的國內箱包市場,八成被國際大牌主導,國際輕奢類品牌也佔據著一定的市場份額,留給國產包的份額極小,當時的國產包普遍還是白牌產品,“天貓的整個箱包市場,都被奢侈品、輕奢包圍著,國內的幾個品牌也沒有一個很好的電商思路。”夏潔說。
疫情三年,是國產女包極速擴張的視窗期。“其他品牌沒有那麼方便來中國,國產品牌確實有了更多的空間和機會,讓大家進一步接觸國產品牌。”已創立40年的國產女包品牌迪桑娜的主理人陳斯曼說道。
後來夏潔決定全面部署抖音、小紅書、京東,甚至海外速賣通,也嘗試進大主播的直播間,她非常坦誠地跟主播方的商務說,“我們國產品牌需要你們的幫助,需要被更多的人看見。”
疫情帶來的短暫的視窗期,加上電商平臺的助推,國產女包集體從線上發力,進入發展的快車道。
不論是崔氏,還是乙頌,很多國產品牌集體搬遷到了廣州,開辦自己的生產線,建立穩定的供應鏈,保證包的品質。

● 迪桑娜引入國際水準的製作工藝@迪桑娜
老牌國貨迪桑娜的品質佈局更為長久。從2013年至今,迪桑娜就聘請曾服務過愛馬仕等多個奢侈品牌的頂級工匠,為自有品牌引入國際水準的製作工藝。
此處值得強調的是,國貨快速崛起的背後,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長期的輕奢代加工以及大牌同款,嚴苛的製作標準培養了一批工藝精湛的工匠,“非常會做貨。”不少人都談道,用做大牌同款生產線的工匠來做國產包,簡直就是降維打擊。
此外,穀風透露,一部分國貨品牌本身就是皮料商,可以從一些奢侈品牌的同源工廠進貨,在供應鏈上有很大的優勢,所以很多國貨的皮質格外突出。
長期積澱下來的工藝加上優質的皮料,國產包在產品力上站穩了腳跟。
2020年前後,崔氏開始做稀有皮定製女包,第一次在直播間上線單價2000元的鱷魚皮波士頓包就訂出去上百個。第一批貨交出去以後,主理人王燕林猶記大家當時的興奮感。
當時工廠一個製作過鱷魚皮包包的大師傅勸誡她,“你不要老做那麼便宜的東西,我們把五金升級一下,換成316鋼,再把皮料做一下升級,做包的時候再加一些手縫,我們也是能做好產品的,只是沒有自己的品牌而已。”
在工匠的建議下,王燕林對產品做了升級,當然,伴隨產品升級的還有價格,升級前2000元的鱷魚皮波士頓,升級後漲到了4890元,王燕林說,客戶願意為這樣的品質升級買單,銷量不降反增。
崔氏的產品升級過程,成了整個國產女包品牌升級的一個縮影。
穀風說,最近幾年國產包提價明顯,一部分原因就在於皮料做了升級,人工成本也在上漲,加上品牌推廣成本居高不下,這些因素合力促成了國產包的價格上漲。但是,他也表示,國產包再漲價,價效比上依然比很多國際大牌高得多。

● 國產品牌崔氏生產的喜馬拉雅鱷魚皮包@崔氏
王燕林告訴潮生TIDE,他們也與一些大牌的皮廠有合作,可以根據客戶的喜好定製稀有皮的手袋,一款售價20多萬的大牌鱷魚皮包包,同品質的國產包只要1萬元。用作愛馬仕頂級手袋的喜馬拉雅鱷魚皮,崔氏定製一隻這樣的包售價是28500元,價格差了幾十倍。
隨著國產女包的品牌升級,從2021年開始,國產包的市場份額也在快速上漲,山下有松、裘真、古良吉吉、乙頌等開始在國內箱包市場嶄露頭角。
以蟬魔方統計的天貓銷售資料為例,2025年2月天貓均價千元以上女包銷售額TOP15品牌榜中,國產女包占了7個席位。COACH依然穩居輕奢之首,但是山下有松、裘真也緊隨其後,躋身排行榜TOP3。
陳斯曼說,搶佔輕奢價格帶,擺脫“國產平價皮具”標籤,是迪桑娜目前的核心任務。當然,這也成了國產女包集體突圍的重中之重。
國產女包集體上桌,輕奢品牌坐不住了。Amazing Song乙頌主理人夏潔感受到了輕奢品牌的焦慮。很多奢侈品牌的中國區負責人一起交流的時候會問她,“你們中國的這幫設計師品牌準備做什麼?”
短短幾年,曾被輕奢品牌包圍久已的國產女包,正在反向圍剿COACH。

國產女包的“有限”突圍
當然,發展迅猛的國產包,目前也只是“有限”突圍。
比如,在客單價上,1500元,是國產女包的臨界點。超過這個數字,國產包會變得越來越難賣。
穀風在做國產女包品牌營銷時。也經常收到一些博主的反饋,“目前好賣的就是千元左右,不要超過1500元,1500元以上就好難賣。”
夏潔介紹,乙頌的客單價一直維持在800元到1200元之間,而銷售額破億的爆款單品軟歐包單價一直保持在500元左右。

● 乙頌的單品爆款軟歐包@乙頌
儘管大部分國產女包的客單價不超過1500元,但國產女包中的頭部品牌,山下有松、裘真、迪桑娜、個樂等,將平均客單價拉昇到了1500元到3000元之間。
在社交媒體上經常能看到網友對國產包價格飛昇的質疑。漲價也在漸漸勸退一些人。菲菲親眼見證了她喜歡的一款國產包從3600元漲到了6000元,她後來再也沒買過。她明確表示,“我不願意為它買單,甚至都不會再推薦這個品牌。”
在菲菲看來,單從價格區間來看,國產包的競爭對手除了輕奢類品牌,還有一些大牌的高仿。“三五千就可以買到一個只要不走中檢就分不出真假的大牌包,我為什麼還要花這麼多錢買一個沒人知道的國產包?大家都是很有質感的包,況且高仿包還有社交價值。”她覺得,國產包只要超過高仿大牌的價格線,“它就沒有市場。”
這也難怪有不少客單價較高的品牌在努力降低購買門檻。迪桑娜的主理人陳斯曼介紹,迪桑娜真皮包的客單價會被控制在3000元以內,同時也在漸漸引入新價格帶的包袋,比如最近主推的一款真皮和老花拼接的包袋,客單價就維持在1500元到2000元之間,以此作為品牌的入門系列。
而國產包爭先推出的稀有皮定製款,依然屬於非標化的小眾市場。小滿從未買過稀有皮的國產包,因為這會損失掉國產包的價效比,“國產包的稀有皮也需要大幾千,而且出二手是非常困難的。”
顧客購買國產包,只看到價效比,卻不願意為品牌的溢價買單,只能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品牌故事沒講好。穀風坦言,國產品牌的營銷做的的確不太成功,“多數國產包還停留在只會賣包的階段。但是,消費者購買的也並不只是一隻包,還有包背後的消費態度。”
此外,國產包之間同質化也比較嚴重。穀風說,如果把國產包的LOGO換掉,它們根本沒什麼區別,幾乎看不出是哪家的品牌。

講好故事,
國產包的致命痛點
講故事,正是國產包最不擅長的地方。
這也是令王燕林十分頭疼的一件事,“我不擅長說故事,不擅長營銷,這對很多品牌都是一個致命的痛點。”
但是,在一個酒香也怕巷子深的時代,講好故事,一個品牌才有識別度。夏潔說,如何讓客戶成為你的忠實粉絲,讓消費者認可你,需要國產品牌的深耕細作。
正如王燕林所說,擺脫了“廉價感”的國產包依然需要靠明星博主來給使用者一個理由,讓她們覺得背國產包“不掉價”。
啟用品牌代言人、跟明星網紅博主聯動,成了多數國產女包品牌營銷的常規路徑。山下有松啟用文淇、李娜、詠梅、吳彥姝等核心穩定、有故事感的女明星為品牌做背書;迪桑娜也簽約風格清新優雅的董潔為品牌大使;裘真則牽手奚夢瑤演繹女性故事。
國產女包的品牌代言需求旺盛,有業內人士曾透露,有品牌為沒有簽約某位藝人而十分遺憾。
除了這些規定動作,正如陳斯曼所言,過去一個品牌做到了12345的規定動作,你就能做好一個品牌,但是現在沒有太多的教科書可以照搬,每個品牌都要走自己的路。
線上起家的電商國產包品牌,需要進一步走到線下,讓消費者和品牌發生更直接的聯絡,讓品牌變得真實可感。而深耕線下的品牌,如迪桑娜,則正在探索更多線上營銷,“以前喜歡拍大片、做大秀,但是現在觸達消費者的方式發生了變化,我們更希望透過社交媒體和線下快閃等貼近消費者。”陳斯曼說。

● 迪桑娜皮革高階工坊藝術展@迪桑娜
但是,真金白銀的營銷預算能否砸出一個叫得響的國產品牌,還是個未知數。當下的消費環境,正處於消費趨於理性、消費平權主義漸漸深入人心的局面。剛從一個LOGO深坑跳出來的使用者,很難再花高價為另一個LOGO買單。這也是為什麼每次國產包品牌公佈與明星藝人等聯動時,人們的第一反應不是“我也想擁有”,而是“這個品牌又要漲價了”。
反觀老牌輕奢COACH,在品牌營銷上依然可圈可點。早在2022年,COACH大膽地放棄“輕奢”這個概念,轉為“真我新奢”,積極擁抱更加推崇個性的Z世代年輕人,減少老花款,嚴控奧萊款,支援各種定製等年輕人彰顯自我的新玩法,雖然一時無法徹底扭轉過去幾年積累下來的負面評論,但是從所屬公司財報資料及在國內輕奢包TOP1的銷量來看,這個品牌依舊抗打。
當國產包不再廉價,如何愛惜來之不易的羽毛,又能讓顧客為溢價買得心甘情願,國產包品牌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應受訪者要求,部分採訪物件為化名)

撰文:張晶
編輯:薇薇子
設計:曲枚
排版:宋曉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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