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家新年好!
今天講述的,是發生在美國猶他州的伊麗莎白·斯瑪特綁架案。這起案件以其詭異驚悚的案情、千迴百轉的搜尋過程、以及近乎奇蹟般的結局,在21世紀初的美國幾乎家喻戶曉。
在一個靜謐的深夜,從自己溫馨的臥室裡驚醒,被一個恐怖的陌生人持刀綁架,這彷彿是恐怖電影裡才有的驚悚情節。然而2002年6月5日這天凌晨,14歲的少女伊麗莎白·斯瑪特,就被強行拖進了這樣一場似乎永無止境的噩夢之中……
(字數:8607)

噩夢
2002年6月5日這天凌晨,美國猶他州鹽湖城的聯邦高地(Federal Heights),正沉浸在一片靜謐之中。
北鄰瓦薩奇山脈(Wasatch Mountains)的聯邦高地是鹽湖城一個歷史悠久的富裕街區,它毗鄰猶他大學,遍佈著古色古香的復興主義風格住宅,其中一幢有著漂亮藍色屋頂的房子裡,居住著斯瑪特一家八口。

(斯瑪特家)
斯瑪特家的男主人名叫艾德·斯馬特(Ed Smart),畢業於喬治·華盛頓大學金融專業,是鹽湖城首屈一指的抵押貸款經紀人,還創立了自己的公司 Smart & Company。
艾德·斯馬特和妻子露易絲(Lois)育有四男二女,一家人都是耶穌基督後期聖徒教會(摩門教最大宗派)的虔誠教徒,在教區和社群中頗受尊敬,過著相當優渥體面的生活。
斯馬特家的大女兒全名伊麗莎白·安·斯馬特(Elizabeth Ann Smart),時年14歲,在家中排行第二,小女兒名叫瑪麗·凱瑟琳(Mary Katherine),時年9歲。

(露易絲和兩個女兒/2002年)
作為家中的長女,伊麗莎白從小就備受寵愛,對她的興趣愛好,父母更是不遺餘力地支援。她喜歡騎馬並且彈得一手好豎琴,經常在學校登臺表演。這個有著一頭金髮、玫瑰色臉頰和羞澀笑容的乖巧少女,彷彿就是天使的化身。

(伊麗莎白·斯馬特)
然而這天深夜裡,從睡夢中驚醒的伊麗莎白,聽到的卻是惡魔的低吟。
“我的刀就架在你的脖子上,不許出聲,起床,跟我走。”
伊麗莎白睜開眼睛,脖頸上正劃過冰冷的刀尖,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男人的黑色輪廓。男人將她拖下床,在她耳邊惡狠狠地恐嚇:
“你要是敢叫喚,我就殺了你!我就殺了你全家!”
如果伊麗莎白是個歷經風浪的成年人,此時也許會冷靜地考量,這個侵入者畢竟單身匹馬,要是自己高聲呼救將全家喚醒,也許會有勝算。可是,伊麗莎白只有14歲,恐懼佔據了她的身心,更何況,自己的小妹妹瑪麗·凱瑟琳,此時就睡在自己身旁。

(姐妹倆的臥室)
伊麗莎白就這樣被男人帶走了,姐妹倆的臥室恢復了寂靜。小小的瑪麗·凱瑟琳瑟瑟發抖地睜開了眼睛,男人劫持姐姐時,她其實也被驚醒了,但一直一動不動地裝睡,男人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聽在耳中。
過了將近一個小時,瑪麗·凱瑟琳才戰戰兢兢地爬下床(她害怕男人發現自己,更害怕他會傷害家人),赤著腳跑上樓梯,哭喊著跑進父母的臥室:
“伊麗莎白不見了!有人帶走了她!”
一開始,艾德和露易絲以為女兒做了個噩夢,但他們很快起了床,一間接一間屋子地尋找大女兒的蹤影,他們從家庭活動室、艾德的辦公室找到樓下的廚房,露易絲開啟燈,隨即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廚房的窗紗被割開了,最糟糕的噩夢成了真。

(被割開的窗紗)
2002年6月5日凌晨4:01,艾德·斯馬特報了警。
警方抵達後勘察了現場,他們在廚房窗外的牆邊,發現了兩把背對背放置的椅子(圖示的取證照只有一把)。廚房窗戶面朝後院,窗子距離地面比較高(斯瑪特家有半地下室),約有6英尺(1.82米),窗寬不過12英寸(30.5釐米),因為窗戶比較窄,所以沒有安裝警報器。警方推測,罪犯是從後花園裡就地取材,搬來兩把椅子,站在椅背上割下紗窗,再蜷身而入。

(窗外的椅子)
不過,儘管有這樣疑似“即興”的因素存在,作案者顯然是有備而來。他能在黑暗中破窗而入、沒有觸發任何其他警報、準確找到伊麗莎白的臥室,一定事先勘察過(或者熟知)瑪特家的房屋格局;法醫們也沒有在現場發現任何有用的指紋或DNA。
警方認為,伊麗莎白就是作案者的目標。如果僅僅為了獲得贖金,劫持年紀更小、更容易控制的瑪麗·凱瑟琳,難度係數顯然更低,但作案者偏偏劫走了伊麗莎白。他形如鬼魅,沒有驚動任何人——除了9歲的瑪麗·凱瑟琳。
我們在之前的案件裡,介紹過一些證詞極其精準的兒童受害者/證人。但通常情況下,兒童的證詞往往不那麼可信,這並非是他們的觀察力或者記憶力欠佳,而是孩童的認知和維度,和成人的標準有著微妙的偏差。
比如,一個35歲的男人,在成年人看來屬於青壯年,在小孩子眼裡可能是個“老人家”。另外,兒童通常直覺更敏銳發達、更容易接受暗示,如果負責詢問的執法人員不夠專業(或者別有用心),兒童證人很容易被誤導,比如瑪麗·凱瑟琳的證詞。

(瑪麗·凱瑟琳接受問詢)
她告訴警方,劫持伊麗莎白的男人是白人,和“哥哥查爾斯身高相仿”(1.72米),年齡30 –40歲,穿著淺色衣服,戴著高爾夫球帽。男子有一頭深色頭髮、手臂和手背上也有深色毛髮,使用的武器是槍。另外這個男人很平靜,衣著得體、說話輕聲細語,很有禮貌。
然而,整個劫持過程,都是在黑暗中進行的,瑪麗·凱瑟琳根本無法看清這麼多的細節。也許是恐懼的瑪麗·凱瑟琳混淆了想象與現實,也許是憂心姐姐的她,下意識地接受了警方的暗示,畢竟她只有9歲,又剛剛經受了巨大的刺激。

(伊麗莎白被劫持前給妹妹讀的睡前故事)
瑪麗·凱瑟琳唯一肯定的一件事,就是犯人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耳熟,可她絞盡腦汁,也想不起在何時何地聽過這個聲音。
實際上,劫持伊麗莎白的男人48歲,全身穿著黑色的衣服,根本沒戴帽子,此時正逼著穿著輕薄睡衣睡褲、赤著雙腳的伊麗莎白,在茂密和樹叢間攀爬陡峭的山坡。
這裡位於乾溪峽谷(Dry Creek Canyon),距離伊麗莎白的家並不遠,就在聯邦高地背後的瓦薩奇山脈之中。但在伊麗莎白的記憶中,這段路走了很遠很遠,彷彿一場永無止境的地獄之旅。

(聯邦高地背後的瓦薩奇山脈)
終於,男人挾持著她,抵達了自己的“營地”。“營地”方圓七八米,隱藏在密林之間,建成防空洞的樣子,8根由樹木製成的柱子支撐起“屋頂”,柱子的底部包裹著塑膠和膠帶(防止腐爛),“屋頂”上鋪著厚厚的樹枝、銀色防水布和黑色塑膠,最上面覆蓋著泥土。

(“營地”)
雖然地處荒山野嶺,但這裡的生活用品很充足,顯然,它已經等待伊麗莎白很久了。
這時,從“營地”裡走出一個50多歲、有著詭異笑容的女人。在微曦的晨光裡,“營地”的所有一切,都令伊麗莎白感到恐懼至極,然而這個女人,卻是最讓她感到不寒而慄的存在。
女人無聲地走上前來,給了伊麗莎白一個擁抱,對此時的伊麗莎白來說,一個擁抱本應是令人撫慰的舉動,但這個擁抱卻絕非如此,她日後回憶說:
“如果擁抱能夠說話,那麼這個擁抱,叫囂的無疑全是怨毒和惡意。”
這個自稱為“赫弗齊芭”(Hephzibah)的女人,將伊麗莎白帶進營地,拎過一隻水桶,開始給伊麗莎白洗腳,之後命令她脫光衣服,換上一件長袍。
此時的伊麗莎白還心存僥倖,認為也許這對古怪可怕的男女,想要綁架自己當女兒。然而女人的下一句話,卻讓她直接跌落進恐懼的深淵,“赫弗齊芭”告訴伊麗莎白,綁架她的男人名叫“伊曼紐爾”(Immanuel,耶穌的別稱,也譯作“以馬內利”),是一個“先知”,是“大衛王轉世”:
“你該感到榮幸,他選中了你,做他的第一位聖妻。”
接著“伊曼紐爾”走了進來,舉行了一個“結婚儀式”,接著開始強姦伊麗莎白……

搜查
6月5日清晨,聽聞伊麗莎白被綁架的訊息,親友們火速趕到了斯瑪特家。
伊麗莎白的伯伯湯姆·斯馬特,是鹽湖城《沙漠晨報》(Deseret Morning News)的攝影記者,他深知綁架案的搜尋,必須分秒必爭,媒體的曝光,可以最大限度提升伊麗莎白被發現的機率。湯姆動用了自己的所有人脈,伊麗莎白被綁架的訊息,先是出現在當地10點新聞裡,那天下午,艾德和露易絲在各大新聞臺出境,聲淚俱下地懇求綁匪歸還女兒,並承諾給任何找到伊麗莎白的人25萬美元賞金。

(穿紅格襯衫者為湯姆·斯馬特)
次日清晨,臨時搜查中心人滿為患,當地居民紛紛自發前來,很多人還牽著自己的寵物狗。這天總共有1800名志願者參與搜查,之後的每一天,人數都超過2000人(聯邦高地一共只有大約3000居民,這個人數幾乎是家家出動)。接下來幾天裡,綁架案登上了全國各大媒體的頭條,伊麗莎白·斯瑪特的名字變得家喻戶曉。

(一名10歲的志願者在張貼傳單)
一個生活在富裕家庭和保守社群裡的少女,在深夜被從自己的臥室劫走,這幾乎是最不可能發生的罪行。更何況這個少女乖巧文靜、品學兼優,沒有任何不良嗜好,甚至連網都不上,家中沒有任何矛盾,在學校裡也沒有男朋友。就像主持此案調查的科裡·萊曼(Cory Lyman)警長所說,伊麗莎白是你能想象到的最不可能的受害者。幾乎所有人都能對她的遭遇感同身受,因為她本人,就是無辜的象徵。

(失蹤傳單)
警方和志願者們展開了好幾天地毯式的搜查,沒有發現伊麗莎白的行蹤(倒是抓到了好幾個在逃犯),6月9日,伊麗莎白的父親艾德·斯瑪特被叫到FBI猶他州分部,進行詢問和測謊,緊接著是他的兩個兄弟湯姆和大衛。
大衛回憶說,整個測謊過程持續了7-8個小時(此前他幾乎不眠不休,一直組織搜尋活動),身為攝影記者的湯姆更是被重點懷疑,因為他有些財政方面的困難,警方懷疑他想以此方式向富有的弟弟索取“贖金”。湯姆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和伊麗莎白經受的一切相比,什麼樣的事情我都可以忍受。他並不在乎自己被懷疑,只是擔憂這些浪費在自己身上的時間,會讓真正的犯人逃脫法網。
此時與世隔絕的伊麗莎白,並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經人盡皆知,但她知道家人們在尋找自己。白天,她被綁在樹樁上,鋼纜纏繞著她的腳踝,她聽到直升機在自己頭頂上空呼嘯而過,甚至有一次,她聽到了叔叔大衛的聲音,他在不遠處不斷呼喚著自己的名字,但她無法回應。

(捆綁伊麗莎白的鋼纜)
因為“伊曼紐爾”一直用尖刀抵住她的喉嚨,並威脅說,如果有人找到這裡,他會將那人“解決掉”,之後再潛回伊麗莎白家,殺光她家中每一口人。
夜幕降臨之後,“伊曼紐爾”會反覆強姦她。被綁架時,伊麗莎白還是個處女(甚至還沒來過月經),“伊曼紐爾”於是會讓“赫弗齊芭”進行演示,逼迫伊麗莎白進行“觀摩”。幾乎每一天,他都會威脅要殺掉伊麗莎白,強迫她看色情雜誌、逼她吸毒、灌她喝酒直到伊麗莎白嘔吐不止,只要對他稍有違背,“伊曼紐爾”就會讓伊麗莎白捱餓到不省人事,之後再逼她吃垃圾。
所有這些非人的虐待,都是在“赫弗齊芭”的協助下進行的。最初,伊麗莎白曾經試圖軟化“赫弗齊芭”,希望她能夠放了自己,但這個女人表現出的只有殘忍和冷漠。“赫弗齊芭”唯一擁有的情感是嫉妒,她覺得“伊曼紐爾”過於“關注”伊麗莎白,兩人經常為此發生激烈的爭吵。
不過這種爭吵,很快會在“伊曼紐爾”的“深情告白”下平息,他會告訴“赫弗齊芭”,她是多麼與眾不同、多麼賦有靈性,在他眼中是“僅次於上帝的存在”。確信了自己“地位”的“赫弗齊芭”,則會用對待奴隸的態度發號施令,命令伊麗莎白為她打掃營地、清理糞便……
伊麗莎白日後回憶說,“赫弗齊芭”是她見過的最邪惡的女人。毫無疑問,“伊曼紐爾”對她進行著情感操控,但她從來不是一個心甘情願的協助者,也很清楚“伊曼紐爾”的行為是錯誤的,但是為了獲得“伊曼紐爾”的關注和“愛”,她毫無同情心地注視著一個少女被強姦和羞辱,甚至對此感到幸災樂禍。
“當她為了自己,選擇無視那個男人的罪行的時候,她就從受害者成了加害者。”

(捆綁伊麗莎白的樹)
伊麗莎白的生活,幾乎只由三件事組成:被強姦(和死亡威脅)、被虐待、坐在水桶上聽“伊曼紐爾”喋喋不休地“傳教”。他告訴伊麗莎白,自己計劃一共綁架7個摩門教處女新娘,而後與她們一起展開“聖戰”……
不過,“伊曼紐爾”的言論雖然癲狂離譜,但他絕不是個非理性的瘋子,而是一個精於威脅和控制的操縱大師。伊麗莎白日後評價道:
“他雖然將自己打扮成耶穌的模樣,但他身上沒有任何信仰,只有超出天際的自戀。他選擇摩門教的少女,根本不是因為什麼宗教原因,只是因為摩門教的教條嚴格,我們不喝酒、不吸毒、不看色情雜誌。這個男人就強迫我一一‘破戒’,在這個過程中,他獲得了無上的掌控感,便自以為超越了上帝……”
“伊曼紐爾”還強迫伊麗莎白取了一個新名字,試圖以此剝奪她的身份,切斷她與以往生活的一切聯絡。他還殘忍地嘲笑伊麗莎白,說她已經打破了太多的戒律,原本的社群和教區都不會要她了。

(尋找伊麗莎白的傳單)
但伊麗莎白始終堅信著一件事,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家人絕不會拋棄自己:
“從那時起,我所有的決定,都基於一個唯一的目的:我要活下去。”

“真兇”
2002年6月24日,伊麗莎白被劫持的第20天,鹽湖城警方宣佈,他們逮捕了一個重要嫌疑人。
此人名叫理查德·裡奇(Richard Ricci),2001年冬天,斯瑪特家裝修過房子,聘用了一些短期工人,裡奇就是其中之一。裡奇友善健談、相當討人喜歡,經常和斯瑪特家的兒子們聊天,興致勃勃地一起討論體育比賽和電子遊戲。
斯瑪特一家不知道的是,理查德·裡奇其實剛剛假釋出獄不久,對僱主一家隱瞞了自己的前科。他是個有吸毒史的竊賊,慣用伎倆就是以打工為名,先去目標家庭踩點,之後在夜裡潛回作案。

(理查德·裡奇)
警方推測,理查德·裡奇潛回斯瑪特家行竊時,被伊麗莎白髮現,在慌亂中綁架了她。對理查德·裡奇房車的搜查,似乎也印證了警方的理論,他們發現了斯馬特家的一些珠寶首飾。理查德·裡奇承認,自己的確曾在斯瑪特家打工時順手牽羊,但他矢口否認和伊麗莎白的綁架有牽連。
艾德·斯馬特回憶說,當時理查德·裡奇被捕的新聞鋪天蓋地,小女兒瑪麗·凱瑟琳卻告訴自己:
“他們把理查德的臉放上去幹嘛?(綁架姐姐的人)又不是他!”
斯瑪特家自然將瑪麗·凱瑟琳的說法告訴了警方,但警方並未重視,他們認定,裡奇就是綁架伊麗莎白的真兇。
而被囚禁在密林裡的伊麗莎白,此時依舊沉淪於人間地獄。伊麗莎白被綁架後,“伊曼紐爾”至少又實施了兩次綁架行動,打算再奪取新的“聖妻”。為了恐嚇和折磨伊麗莎白,“伊曼紐爾”會事無鉅細地向她描述自己的計劃,並逼迫伊麗莎白為新的受害者準備“住處”。他還得意地告訴伊麗莎白,自己的下一個目標,是她的表姐奧利維亞……
“很期待吧?你們表姐妹很快就會在這裡重逢了!”
萬幸的是,由於伊麗莎白案備受矚目,鹽湖城地區人人自危,這兩次綁架都沒有成功,兩個女孩的家庭都報了警,但警方未予理會。
兩次綁架未遂後,“伊曼紐爾”開始策劃離開鹽湖城,2002年8月初,他帶著“赫弗齊芭”和伊麗莎白,公然出現在鹽湖城公共圖書館,為接下來的旅行蒐集資訊。

(鹽湖城公共圖書館/現為The Leonardo museum)
“伊曼紐爾”長髮長鬚、身穿長袍,打扮成耶穌的模樣,“赫弗齊芭”和伊麗莎白則穿著白袍,伊麗莎白還被迫戴上了罩袍式面紗。
一開始,伊麗莎白還暗自希望這幅奇葩的打扮,會引來旁人的矚目。但她後來發現,“伊曼紐爾”這種看似瘋癲的行頭選擇,其實暗含著狡詐的心機。當時“911事件”餘震未消,街上的行人看到這奇怪的三人一律避之不及,伊麗莎白清楚地記得,穿行馬路時,她眼睜睜地看到一波波的同行者,特意繞道而行,更別說會有人仔細打量自己了。
不過,在鹽湖城公共圖書館的時候,有個坐在附近的讀者,看到了伊麗莎白露出的眉眼,覺得她很像失蹤的小姑娘,偷偷報了警。
一個名叫瑞奇(Richey)的警探對三人進行了盤查,“伊曼紐爾”自稱是名傳教士,兩個女人是自己的妻女,並稱自己信奉的宗教,不允許未婚女性在公共場合講話和摘掉面紗。
伊麗莎白日後回憶說,言語的禁錮,要比真實的繩索更讓人無力。持續數週的虐待、恐嚇、孤立以及資訊控制,讓她相信,只有自己保持沉默,才能讓自己和家人安全。
瑞奇警探見她沒有回答,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不久之後,“伊曼紐爾”和“赫弗齊芭”帶著伊麗莎白離開了鹽湖城,前往加州。
前往加州的路上,“伊曼紐爾”和“赫弗齊芭”靠著從超市順手牽羊和翻撿垃圾桶為生,他們還逼迫伊麗莎白也參與盜竊活動。有一次,喝得醉醺醺的“伊曼紐爾”還帶著“妻女”參加了一個學生派對,向在場的人激情“說教”,派對主人最終忍無可忍,將三人踢出了家門。

(三人參加了一場派對)
2002 年9 月27日,加州警方以入店行竊罪逮捕了“伊曼紐爾”,但隨後很快將他釋放,沒人將他和猶他州的綁架案聯絡起來。2002 年9 月28日,“伊曼紐爾”帶著“妻女”抵達加州聖地亞哥縣,輾轉於不同的露營地(campsite),這些地方通常是無家可歸者或者嬉皮士們的聚居地。“伊曼紐爾”始終非常警惕,他總是選擇在最偏僻的地方扎帳篷,並且經常在半夜突然搬家。

(“伊曼紐爾”因入店行竊被捕)
2002年8月27日,在兩個多月的“嚴厲”詢問後,嫌犯理查德·裡奇突發腦溢血,於3天后被宣佈死亡。在死亡之前,警方甚至不許裡奇的妻子安吉拉,和這個“罪大惡極的綁架殺人犯”見上最後一面。

(警方逼問時掩面痛哭的理查德·裡奇)
雖然裡奇在暴斃之前,一直堅稱自己的清白,但警方相信,理查德·裡奇毫無疑問就是真兇。警方推測,伊麗莎白在被綁架後不久就被滅了口,她的屍體被丟在猶他州廣袤的沙漠裡,也許永遠也找不到。
2002年9月17日,警方停止向斯瑪特家定期通報調查進展,在他們心中,此案已結。

天啟
伊麗莎白的家人們,卻依舊在執著地尋找她。他們建立了一個網站,參加任何一場採訪或者公共活動,用盡一切手段,讓這起在警方眼裡“已結案”的案件,保持住媒體的關注。
這些媒體運作,要歸功於一個名叫克里斯·托馬斯(Chris Thomas)人。克里斯是個職業公關,當時還不到30歲,而伊麗莎白的堂姐曾經在他的公司實習過兩個星期。案發之後,克里斯·托馬斯主動找到了斯瑪特一家,為他們充當發言人和媒體聯絡人。

(克里斯·托馬斯/2023年)
克里斯·托馬斯一天工作20個小時,每天要處理2000多通來電,但幾個月後,依舊沒有任何新的突破和進展。隨著時間流逝,大多數人已經暗中認定,伊麗莎白早已不在人世,有好多次,艾德聽到其他人用同情的語調在背地裡談論自己:
“可憐的傢伙,他怎麼還是不願意接受現實啊……”
克里斯記得,一次自己和艾德·斯馬特去紐約參加一個宣傳活動(本地媒體早已對他們失去了興趣),凌晨時分,艾德突然敲響了他的房門,用溫和卻異常執拗的語氣說道:
“我可能是瘋了,但我的直覺告訴我,伊麗莎白還活著,她就在什麼地方,等著我們(去找她)……”

(艾德·斯馬特和兩個女兒)
9歲的瑪麗·凱瑟琳也是如此,幾個月以來,她一直在記憶迷宮裡,苦苦搜尋著那個似曾相識的聲音。2002年10 月12 日臨近午夜時分,小小的瑪麗·凱瑟琳,突然跑進了父母的臥室,興奮地大聲嚷嚷:
“我記起來了!我記起來了!(綁架姐姐的人)是伊曼紐爾!”
艾德和露易絲苦思冥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了“伊曼紐爾”是何許人也。

(伊麗莎白和妹妹瑪麗·凱瑟琳)
時間回溯到2001年11月的一天,露易絲和兩個女兒在鹽湖城市中心逛街,她們在路邊,看見了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這個人年紀不大、雖然落魄潦倒,但談吐禮貌文雅,鬍鬚也颳得很乾淨。
乞丐自稱是個“運氣不佳”的摩門教傳教士。出於悲憫之心和宗教情懷,露易絲從錢包裡掏出5美元,讓女兒伊麗莎白遞給他。家教良好、純真善良的伊麗莎白,沒有流露出絲毫嫌惡和傲慢,反而直視著乞丐的眼睛,微笑著將鈔票遞給了他。
伊麗莎白很快就將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然而,就在兩人目光短暫交匯的一瞬間,一個最惡毒陰險的計劃,卻已然在乞丐的心頭紮了根,他認定伊麗莎白,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女”。
不久之後,這個自稱“伊曼紐爾”的乞丐,乘坐巴士來到聯邦高地,前往正在裝修房子的斯馬特家,幫助其他工人安裝天窗和打掃枯葉。

(斯瑪特家的天窗)
“伊曼紐爾”在斯瑪特家工作的時間只有一天,瑪麗·凱瑟琳放學回家的時候,曾和他打了個招呼。艾德估計,瑪麗·凱瑟琳和“伊曼紐爾”相處的時間,最多不過5分鐘。一個9歲的小姑娘,怎麼會在將近一年之後,突然想起一個匆匆過客的聲音?他深信瑪麗·凱瑟琳的靈光乍現,就是上天的啟示。
然而,鹽湖城警方對此態度冷淡,他們例行公事地記錄下瑪麗·凱瑟琳的證詞,叮囑斯瑪特家不要擅自洩露資訊,聲稱需要核實證詞的真實性,之後就再無訊息。很顯然,他們覺得瑪麗·凱瑟琳的證詞並不可信。
在漫長的等待裡,斯瑪特一家越來越焦躁不安,隨著時間流逝,艾德開始害怕,印象裡那個本就很模糊的“伊曼紐爾”,會化作記憶的碎片,再也無法拼出完整的模樣。
2003年1月,艾德又一次前往鹽湖城警局詢問調查進展,他在會客室等候的時候,對面坐著一個名叫達琳·尼爾森(Dalene Nielson)的年輕姑娘。她來自猶他州一個名叫摩押(Moab)的小城,是個剛入行的犯罪畫像師,正打算到州首府(鹽湖城)警局來觀摩學習。
艾德和達琳開始交談,最後達琳掏出了自己的鉛筆和便箋本,畫下了“伊曼紐爾”的速寫。若干年後,艾德回憶起這件事,依舊感激不盡:
“她願意花費時間聽我描述他的樣子,這個恩情我永誌不忘!”
2003年2月3日,斯瑪特一家獨自召開了新聞釋出會,將這幅速寫和“伊曼紐爾”的事情公之於眾。這件事激怒了鹽湖城警方,他們甚至告訴媒體,克里斯·托馬斯(斯瑪特家的發言人)為了繼續吸引輿論的關注,才製造了這個“假熱點”。

(“伊曼紐爾”的速寫)
然而兩天之後,警方接到了一個名叫麗莎·霍爾布魯克(Lisa Holbrook)的女性打來的電話,她在電話中說道:
“我不想公開自己的姓名,但我知道你們要找的那個‘流浪漢傳教士’是誰,他叫布萊恩·大衛·米切爾,是我的親哥哥。”
鹽湖城警方根本沒有對此進行跟進,但這通電話,輾轉傳到了伊麗莎白的伯伯湯姆耳中。這名攝影記者,一直“沒臉沒皮”地對鹽湖城警方和FBI“糾纏騷擾”,千方百計地追問任何一條可能的線索。
湯姆·斯馬特立即聯絡了麗莎·霍爾布魯克,接電話的是麗莎的丈夫(麗莎不在家)。他告訴湯姆,那張速寫確實很像自己的舅哥布萊恩,雖然綁架少女這種事超出正常人的理解範疇,但他覺得布萊恩有可能做得出來:
“他這人足夠瘋狂。”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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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安非銳,編輯:wap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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