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9年7月5日11點30分左右,香港新界北打鼓嶺一帶突然下起瓢潑大雨,家住坪輋(shē)村五洲南路的獨居老人黃某見狀急忙開啟房門收拾衣物,卻隱約聽到不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尖叫聲,似乎有人在向外呼救。
可眼下雨勢太大、雜音太多,附近也十分偏僻、幾乎沒人來往,老人誤以為是聽錯了。她朝著路對面的廢棄回收站望了一眼後,便轉身返回屋內。她怎麼也想不到,那確實是自己“唯一”的鄰居譚家發出的求救聲,此時他們正經歷著一場可怕的災難……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十幾公里外香港中文大學財務室的教職工馬某也按下了一串電話號碼。

原來,在一天前的7月4日星期六,中文大學財務科的幾名教職工相約到學校加班,統計上學期的財務收支,工齡22年的老教工譚成輝自然也應到場。誰知大家左等右等都不見他的蹤影,不得已,中午11點過後馬某第一次撥通了譚成輝手機,但始終都沒人接聽。
由於工作量不是特別大,馬某並沒有太在意。而且早在數天前,譚成輝就表示家中收養的流浪狗得了皮膚病,想抽空帶它去看看獸醫。因此,馬某便認為譚成輝是帶流浪狗去看病,才沒有接聽到電話。可今天財務科需要開個工作會議,譚成輝卻依舊沒有出席,無奈他只能第二次撥打譚成輝的手機號碼。
可電話那頭還是無人接聽,而馬某也不知道譚家座機號碼,雖然心有疑慮,但他最終僅向商務組(譚成輝所在的財務科工作小組)同事簡單交代了一下。
7月6日星期一,商務組需正常上班,沒想到消失兩天的譚成輝仍然沒有出現,見此情景,同組的一位26歲女同事立即將情況彙報給財務科。
不一會科室同僚便查詢到譚家的座機號碼,接著又透過教職工檔案聯絡到譚成輝妻子唐恩義工作的圖書館,但無論是譚家的座機還是譚成輝手機均無人接聽,圖書館的工作人員更反映稱,唐恩義同樣沒有去上班,甚至也沒有請假。

(譚成輝、唐恩義夫婦)
時年43歲的譚成輝和33歲的妻子唐恩義都來自廣東省中山市,十一年前兩人步入婚姻殿堂,先後生下大女兒譚曉雯和小女兒譚曉盈。儘管一家人生活條件並不算好,常年居住在五洲南路的那座廢棄回收站,但唐恩義溫柔善良,一雙女兒乖巧、懂事,譚成輝也始終對生活充滿熱情,時不時還會開著那輛七座的二手皮卡攜妻女外出郊遊。
所以他是忘了今天要正常上班又帶著全家外出郊遊了嗎?或許途中還遇到突發情況無法及時返回?
幾人一時半會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漫無目的地繼續撥打譚成輝手機和譚家座機。幸虧就在兩點左右,譚成輝的手機終於有人接聽了,但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一個陌生中年男人的聲音。
此人自稱是譚成輝的表兄弟,說夫婦倆昨日已帶女兒去東莞過暑假,臨走前把手機交給他保管,至於一家四口什麼時候返港自己也不清楚。說完他便結束通話電話,最後更是直接關了機……
這通奇怪的電話不禁令在場的同事們緊張了起來,因為向來勤懇、有分寸的譚成輝從未無故曠過工,倘若要出遠門一定會提前跟學校請假。再者夫婦倆雖沒什麼錢但極有愛心,收養了三大六小共九隻流浪狗,對它們照顧無微不至。如今一家四口都回了內地,這九隻流浪狗誰來照顧?
最重要的是譚家父母之前也跟著兒子、兒媳生活,譚父曾是海員,譚母“大聲婆”原為附近一家造紙廠員工(案發時已經倒閉)。可數年前譚父突然失蹤,譚母為此傷心過度生了一場大病,出院後就一直待在新界護老院再未回來過,每個週末夫婦倆一定會抽空去看望老人。譚成輝怎麼會撇下無依無靠的母親帶著妻女回內地過暑假呢?

感覺事有蹊蹺的幾名同事商量了一番後立即決定報警,7月6日下午3點,商務組的那位女同事便領著粉嶺警署機動隊探員來到回收站。他們遠遠地看見一個身形矮小的男子從譚家圍欄走出,並消失在眾人眼前,等趕到回收站前,發現譚家大門緊鎖,無奈他們只能四處詢問鄰居瞭解情況。

這座廢棄的回收站佔地雖有近450平方米,但建築面積只有90平方米,近350平方米都是空曠的花圃,並且它其實是“違規建築”。原主人在地基上隨意搭建了幾個鐵皮屋用作廢品回收站點,另一側的石屋則作為養豬場,四周幾乎沒什麼人居住。所以警察只能先敲開譚家“唯一”的鄰居、也就是住在五洲南路街對面的那位獨居老婆婆黃某房門瞭解情況。
據老人介紹,自己雖在此居住有一段時間,也與譚家夫妻較為熟悉,但夫婦倆都是早出晚歸,兩個女兒還要上學,因此對四人的情況並不是特別瞭解。她只知道譚家由於位置太過偏僻,平日裡也沒什麼親朋前來串門,唯一有交往的應該就是譚成輝的一位中年表兄弟許某,對方時不時就會過來蹭吃蹭喝,還幫譚家打理花圃、修葺石屋。
但老人同樣對這位許某的情況知之甚少,僅記得數月前,女主人唐恩義無意中說過這位小叔子就住在附近的某石屋內,屋主還是譚成輝和許某的遠房叔叔。
根據譚成輝同事反映,那位接電話的神秘人也自稱是譚成輝表兄弟,想必此人應該就是黃婆婆說的許某吧?但老人也不知道對方的具體住址,不得已新界警方只能增派人手對坪輋村展開挨家挨戶的搜查。
很快(7月6日下午6點),粉嶺機動隊探員就在五洲路74號石屋找到42歲中年男子許勝其。經詢問,此人的確是譚成輝表弟,也就是那位接電話的神秘人。由於經常會幫表哥家裝修、料理庭院,所以偶爾會留宿在譚家,但大部分時間都是居住在遠房表叔的這間石屋。
至於電話中說的確有其事,許勝其稱表哥譚成輝在7月5日早上先去了一趟新界護老院看望母親,回來後就表示想要帶妻兒去東莞玩幾天。由於香港的號碼拿回內地使用,漫遊費太貴,便把手機交給他保管,更不忘交代他每天下午過去給收養的流浪狗喂水和食物,機動隊和那位女同事上門時看到的就是剛喂完食物的許勝其。
【這些流浪狗日常都關在一間沒有鎖的平房,也就是下圖左側鐵皮屋,原為廢品回收站點;右側的石屋則是一家四口的住所,原為養豬場。原主人賣掉回收站和養豬場後,圖中所有建築、空地都屬於譚家】

幾人觀察許勝其的肢體、表情並未發現什麼端倪,他的解釋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問題,探員們詢問他是否有譚家鑰匙?許勝其從容地回答稱沒有。不得已幾人只能暫且選擇相信並返回譚家另想辦法。
因為就在探員們挨家挨戶搜尋許勝其時,有村民反映,幾日前曾有陌生人向坪輋村某位女村民借錢,雙方還為此起了口角。情急之下,女子揚言譚母住院時譚成輝向自己借過一筆錢還未還清,有本事就去找譚家要回來。
但據村民的回憶,那日借錢之人並非許勝其。

所以有無可能譚家其實是外出躲債,但又不好意思明說便向表弟撒了個謊?或者那位借錢的陌生人真去找譚成輝要錢並將一家四口綁架、殺害了呢?
此時鐵皮屋前已經聚集了趕來的機動隊和圍觀群眾,探員們立即將情況彙報給領隊,可在與街鄰們繼續交談後,探員們發現許勝其撒了謊。至少有兩位街坊聲稱曾看到許勝其獨自開啟譚家房門,鄰居黃老太以及另一位謝姓老太(曾是譚母造紙廠的同事,也住在附近)更是斬釘截鐵地表示許勝其一定有譚家鑰匙。
黃老太和謝姓老太告訴探員,譚成輝有次將家門鑰匙落在了中文大學辦公室,之後就是打電話讓許勝其過來送鑰匙才進屋的。她們兩人當時都在場,親眼看到譚成輝進屋後又將鑰匙交給許勝其。
為什麼許勝其要謊稱自己沒有譚家鑰匙?他究竟想要隱瞞什麼?獲得這條線索後探員們立即返回74號鐵皮屋拿鑰匙。剛開始許勝其依舊堅持自己沒有譚家鑰匙,並解釋稱之前確實有,那是因為要替表哥裝修才暫時拿了一把備用,裝修完就還了回去。
然而探員們卻發現他這次的回答遠不如之前那麼從容,刻意迴避重點、閃爍其詞,於是便“恐嚇”要搜查房間。不料一聽到這話,許勝其便慌了,辯稱好像還有一把沒還回去,說著就從抽屜裡取出一把鑰匙……
儘管探員們已經懷疑許勝其和譚家四口的“失蹤”有關,但目前也沒有實質證據,無法將其羈押,只能留下幾人在暗中監視他。

返回譚家經過一番仔細調查後,新界北總區刑事警司李永康果然發現了一些端倪:
首先,屋內十分凌亂,探員猜測應該是有人在尋找值錢物;
其次,探員們在牆壁上找到幾處新鮮的血跡,根據血跡的散佈情況判斷,有人曾在屋內遇刺;
第三,在廚房發現未來得及清洗的碗筷,倘若一家四口真的是回內地度暑假,怎麼可能連碗筷都不洗?
第四,搜查夫婦主臥後在抽屜裡找到一家四口的“回鄉卡”和身份證,李永康立即致電過境處查詢得知,他們近日確實無出入境記錄;
第五,有探員在偏房找到一件沾血的上衣,角落還尋獲一根沾血的塑膠空心水管;
第六,透過血跡犬的搜尋,在距石屋房門30英尺(約9米)遠的空地泥土下發現有血跡反應,探員們也認為這塊泥土剛被人翻動過;
第七,譚成輝夫婦的兩個女兒都就讀於沙田禾輋信義學校,雖然當時確實放暑假,可兩姐妹都報了暑假班要上課。
以上種種證據都顯示一家四口絕非像許勝其說的那樣回了內地,他們或許已經遇害甚至極有可能就埋在屋前的空地上,於是新界北總區刑事局果斷將失蹤案列為謀殺案併成立專案組。
只不過此時天色已晚,蒐證工作無法正常展開,因此警方只是在現場拉起警戒線並封鎖了坪輋村的出入口,當然重大嫌疑人許勝其也被數位探員“軟禁”在鐵皮屋內。可沒想到他一聽說專案組懷疑譚家四口被埋在空地瞬間就慌了神,一屁股坐在地上主動承認自己殺人的犯罪事實。

(許勝其居住的五洲路74號石屋原址)

根據許勝其交代,自己是廣東省中山市黃圃鎮人,平常與患有痴呆症的母親、妹妹、妻子以及一個15歲、一個16歲的兒子同住。原本他在中山市靠“摩的”為生,可2006年廣東“禁摩”導致收入銳減,便聯絡上表哥譚成輝想來香港打“黑工”賺點外快。
譚成輝本就老實善良、為人熱情,一聽說表弟有困難滿口答應了下來,還透過朋友的介紹幫忙找了份日薪500港幣且包吃住的建築工工作。誰知幹了半個月後,許勝其發現工資並沒那麼高,工地要扣掉200多元實際到手僅有220塊,一氣之下他就辭職返回了中山。
可“屋漏偏逢連夜雨”,2007年七號颱風“帕布”將中山市吹得七零八落,許勝其家的“茅屋”更是自此開始進風漏雨,想“補缺補漏”要花不少錢,不得已他再次聯絡表哥想來香港賺外快。譚成輝又一次伸出援手,並允諾如果找不到零工,赴港後就在自家幫忙照顧花圃,日結200元港幣(依舊低於市場價)。
至此許勝其每隔一個月就持雙程證(非公務活動的港澳通行證件)去香港打黑工,有更好的零工時他就外出幹活,找不到活幹就替譚成輝照看花圃、修葺石屋,偶爾住在譚家,但大部分時間住在不遠處的74號石屋。
【注,以上供述沒有任何更改,但接下去的殺人動機則有三份不同說辭,被正式拘捕後共修改兩次】

(兇嫌許勝其)
或許正是這個原因,許勝其和嫂子唐恩義相處的時間多了起來,不多久兩人就逾越道德底線揹著譚成輝開始“偷情”,可這種事終究瞞不過同住一個屋簷下的譚成輝,很快他就發現了兩人的“秘密”。
7月3日,許勝其又一次赴港。7月5日,他乘譚成輝去護老院看望母親,溜進譚家找嫂子“親熱”。誰知譚成輝提前回到住所,發現兩人正在“曖昧”。
氣不打一處來的譚成輝立即和表弟扭打在一起,更作勢要“殺人洩憤”,情急之下許勝其操起一把十吋(25cm)長的水果刀衝譚成輝瘋狂刺去,很快他就倒在了血泊中。
看著眼前的一幕,一旁的唐恩義已經嚇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反應過來後就想打電話報警,可許勝其哪會允許她報警呢?眼看勸說無效,他一咬牙乾脆連嫂子也殺了。他從偏房找來電線將唐恩義雙手反綁,又用膠布將她口鼻封住,最後還翻出一個塑膠袋將其頭部死死罩住。
就在許勝其四處找電線、膠帶的時候,唐恩義大聲呼叫在臥室看動畫片的女兒趕緊逃命,但兩個小姑娘看見客廳慘死的父親後又嚇得衝回房間,並反鎖房門不停哭喊(也就是黃老太聽到的呼救聲),許勝其便想先解決掉兩人再回來收拾唐恩義……
許勝其從鐵皮屋找來鉗子,撬開姐妹倆的房門後立即將她們牢牢控制住,又依葫蘆畫瓢用對付唐恩義的方式將姐妹倆反綁、封口鼻。他再返回客廳時發現唐恩義已經沒了動靜,不多久兩個小女孩也停止了呼吸。
望著眼前的四具屍體許勝其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先返回自己住的石屋,想了一個晚上覺得拋屍容易被發現,肢解又太費勁,於是決定就地挖個坑掩埋。
6號白天,許勝其回到譚家清理血跡,再挖出一個足夠大的坑將一家四口掩埋、回填土堆,還不忘將作案的工具也埋在不遠處的另一個土坑下,誰知剛做完這一切就遇到上門的探員。

據譚成輝夫婦倆的朋友以及街鄰反映,自結婚起譚成輝和唐恩義就恩愛有加,幾乎從未吵過架,何況許勝其稱自己和嫂子“偷情”時兩個侄女也在狹小的石屋內,這麼一個賢妻良母怎麼可能當著孩子的面“偷腥”?
再說了,譚成輝不僅有著令人羨慕的穩定工作,身高還有1米74、長得斯斯文文、一表人才,而許勝其身高1米62,長相粗獷,不僅初中畢業,連個正式工作都沒,無論任何方面都比譚成輝差了一大截。所以唐恩義怎麼可能會和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叔子“暗通款曲”呢?
許勝其很有可能撒了謊。7號凌晨1點,探員們先將許勝其押往新界總警署,接著便按他的供述在鐵皮屋前挖出一把10吋長的尖刀、一根水管、一把鐵鉗等作案工具,又急忙通知消防前來繼續挖掘埋屍坑。

7月7日凌晨2點,新界消防署帶著挖掘工具來到案發現場,甚至由於空地附近有化糞池,擔心屍體被藏在裡面還帶上了防毒面具,然而剛開挖不久他們就遇到棘手問題——許勝其不僅把四人埋在土裡,還用水泥澆築,面積至少有2*2平方米,厚度更是無法估算,如今水泥已經風乾,普通工具根本沒法繼續挖掘,無奈他們只能暫停工作……
經短暫的研究後,專案組決定向政府其他相關部門求助,可問了一圈下來竟然沒有一個部門願意承接這項“掘屍工作”,不得已他們只能找工程公司來接手。
7日中午1點,工程隊終於鑽開了最上層的水泥板,誰知當工人們看到鬆土中露出的頭髮後怎麼勸都不肯繼續挖下去了,無奈專案組又去找殯儀館接下任務,也因此一直忙到下午3點、歷時13個小時才總算把屍體挖出來……

(挖掘清理後的埋屍坑)
經初步勘測,這個埋屍坑長、寬均為8英尺(約2.4米),深6英尺(約1.8米),其中水泥封土厚1英尺(約30cm),下層的鬆土裡則疊有四具屍體,四人均上著T恤、下穿短褲、光腳:
埋在最下層的是43歲男戶主譚成輝,他雙手、雙腳被電線/鐵絲捆綁,口鼻無膠布,腹、背以及脖子有多處刀傷,鮮血也染紅了衣褲;
第二層是34歲的女戶主唐恩義,她雙手、雙腳也遭電線捆綁,脖子上還纏有一根電線,口鼻則被一個黃色透明膠布封住;
第三層是夫婦倆10歲的大女兒譚曉雯,她和母親唐恩義一樣口鼻粘有膠布、手腳被捆綁,面容扭曲;
最上面一層則是夫婦倆7歲的小女兒譚曉盈,她和姐姐一樣面容扭曲,被捆綁手腳、封住口鼻,但同時她身上又套有一個用來裝水泥的尼龍袋,甚至眼睛還莫名其妙被貼上透明膠。
根據挖掘情況判斷,許勝其是按照死亡順序掩埋的屍體,又由於三名女死者均無明顯外傷,因此專案組初步認為她們可能是被“活埋”的。
傍晚6點,沙田富山殮屍房兩輛運屍車將四具屍體運走,10幾分鐘後兇案組法醫、痕檢科也趕往沙田對屍體進行解剖,各路聞訊而來的媒體更是將坪輋村圍得水洩不通……

兇案一經曝光,頓時在全港引起空前的關注,專案組正式下令逮捕許勝其。可沒想到探員們剛開始審訊,許勝其就改口供了。
原來他說嫂子唐恩義和自己並沒有“姦情”,只是由於日久生情,自己對唐恩義有了好感,所以時不時就趁機吃嫂子的“豆腐”。
剛開始,或許是念在譚成輝表弟的份上唐恩義也沒好說什麼,可許勝其見她不敢聲張竟越來越放肆,幾次趁表哥不在的時候強行想要與嫂子發生關係。忍無可忍的唐恩義終於將他的醜事告訴了丈夫,盛怒之下譚成輝果斷下了逐客令,不准許勝其再踏入譚家半步。
這次事件過後,許勝其終於發現自己的行為有多麼荒唐、無恥,於是厚著臉皮找到夫婦倆賠禮道歉,而看在血緣關係的份上譚成輝竟原諒了他,慢慢地兄弟倆又和之前那樣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7月3日,許勝其再次持雙程證來香港打“黑工”,譚成輝則興高采烈地邀請他到家吃飯,席間還表示第二天自己要帶收養的流浪狗去看皮膚病,順便帶兩個女兒去公園轉轉。但不知許勝其是喝醉了還是突然“精蟲上腦”,聽完這話後他眼前一亮,又對唐恩義有了非分之想,當即決定第二天趁譚成輝外出時再“試探”一下唐恩義的反應。
7月4日上午9點,譚成輝駕著七座皮卡帶上兩個女兒和幾隻流浪狗準時出了門,此時屋內就只剩下女主人唐恩義,躲在一旁觀察的許勝其眼看時機成熟,立即衝進屋內就對嫂子一通亂摸……可反應過來的唐恩義哪會輕易就範?她大聲呼救並躲進房間、反鎖房門,而眼看再待下去一定會引起周圍鄰居的注意,不得已許勝其只能悻悻逃離譚家。

(譚成輝夫婦結婚宴上拍的照片)
傍晚父女三人回到坪輋村,委屈的唐恩義哭著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丈夫,這再次點燃了譚成輝的怒火,當下就決定要找表弟算賬。但不知是唐恩義的阻攔,還是譚成輝始終顧念兄弟情,總之最後他並沒有找上門。
7月5日星期天,按例譚成輝要去護老院探望母親,許勝其也心知這一點,於是10點30分又趁機摸上譚家!當然,他表示自己並不是去調戲唐恩義的,而是再次“醒悟”過來後想去賠禮道歉。沒想到譚成輝擔心表弟又會趁機上門對妻子行不軌之事,出門不到1個小時他就突然回來了,當看到許勝其還敢過來頓時氣得火冒三丈,兩人就這麼吵了起來。
許勝其努力想要解釋,但譚成輝卻“得理不饒人”,衝突愈演愈烈甚至雙方還動起手來,情急之下許勝其操起一把刀猛刺譚成輝,又迅速將嚇呆的唐恩義控制住,接著便像第一份證詞中描述的那樣撬開房門、控制住兩姐妹、回自己石屋想對策、第二天上門清理現場、掩埋作案工具和屍體,只不過增加了去買水泥的細節……
這第二次的證詞看似比較合理了點,可透過法醫的屍檢報告以及專案組更加細緻調查後,警方卻發現這依然不是事情的真相!

首先,法醫屍檢發現,譚成輝頭、頸共計9處刀傷,身軀有60多處中刀,雙手以及雙腳還有共計10處刀傷,全身總計近80處刀傷,唐恩義怎麼可能在丈夫被捅了80多刀後還沒反應過來、還不知道逃跑呢?
其次,許勝其兩次的證詞都說唐恩義是套上塑膠袋、封住口鼻後窒息的,然而法醫卻判斷她是被人勒死的,兇器就是纏在她脖子上的電線,兩人的小女兒譚曉盈同樣是被人掐死的;

第三,經過痕檢科檢測,廚房被食用過的碗筷沒有一家四口的DNA只有許勝其的。那總不可能是許勝其殺完人後自己做了一頓飯吧?所以專案組研判,許勝其在刺殺譚成輝的時候唐恩義應該正在廚房做午飯,這也是譚成輝被捅80多刀唐恩義卻沒有呼救、逃跑的真正原因,因為她根本就不知情……
而如果真是這種情況的話,許勝其的殺人動機和經過肯定就不成立了,畢竟作為“被調戲”的受害者、當事人,這個時候唐恩義怎麼可能任由兄弟倆在客廳爭吵、打鬥自己卻跑去廚房做飯呢?
第四,經比對,用來行兇的水果刀並非譚家所有,更像是74號石屋“室友”(那間屋子還有兩個人居住)之前丟失的一把,也就是說,這恐怕不是激情殺人而是有預謀的殺人;
第五,經走訪,警方找到了許勝其買水泥的那家店鋪,然而根據紀錄查詢,他是案發前就已經買好了的,這同樣表明他應該事先就有預謀要將一家四口滅門並掩埋;
第六,透過查詢發現,唐恩義名下的兩張銀行卡曾在7月5日下午三點多分別於上水火車站以及粉嶺聯和墟的ATM機上使用過,但由於連續輸錯密碼並沒有取到錢;
最後,經調查,譚家還有數千元的現金丟失,再結合唐恩義、譚曉盈的真實死因(機械性窒息)以及銀行卡有被盜用的情況來看,專案組認為許勝其的殺人動機是劫財。
他先逼唐恩義說出銀行卡密碼,沒想到對方卻給了個假密碼,許勝其信以為真覺得自己得逞了,就將唐恩義勒死。轉了一圈空手而歸後發現譚曉雯已經窒息死亡,譚曉盈則還有一口氣,又氣急敗壞地將譚曉盈也掐死洩憤!

(死者譚曉雯、譚曉盈姐妹)
綜上種種,專案組斷定許勝其還是在撒謊,他只不過是想把預謀殺人案變成激情殺人以減輕罪行,於是探員們再次提審許勝其,勢必要讓他說出實情。還好沒有花太多力氣許勝其就坦白了:
據供述,由於中山老家祖宅需重新修葺,兩個孩子也已經讀高中,許勝其急需10萬現金以解燃眉之急。可自己這幾年去香港“打黑工”並沒賺多少,他在村裡不受待見也借不到錢,不得已他只能把目光投向了表哥譚成輝。
因為許勝其認為譚成輝雖表面上對自己很熱情也足夠講義氣,但此人骨子裡就是個掉進錢眼的“守財奴”,他僱傭自己幹活的價格遠低於市場價,甚至還懷疑之前介紹的500日薪工作就是被譚成輝扣下的280塊,之所以夫婦倆對自己像對親兄弟無非是想佔便宜、找個廉價勞動力罷了。
所以他當即決定先找表哥開口借錢,倘若對方不願意,那就把“新仇舊恨”一起算清。於是就在7月3日,他持雙程證偷偷回到香港,就等著週日譚成輝不用上班時攤牌。
7月5日上午10點30分,許勝其懷揣著一把尖刀走進譚家,此時譚成輝去新界護老院還未返回,他便和嫂子唐恩義閒聊了一會。半個小時後譚成輝終於回家,一見到許勝其就興高采烈地吩咐妻子去做午飯,可在許勝其看來這不過是表哥想要利用自己的手段而已,因此待唐恩義進廚房後他就開門見山的要借10萬港幣。
譚成輝雖然有份體面的工作,可幾年前母親治病花光了他所有積蓄,康復後進入護老院每月還需數千港幣,兩個女兒也已經上小學,夫妻倆更是“愛心氾濫”收養了9只流浪狗。別說10萬了,就是5萬他都拿不出,甚至他們的確還欠村裡人一些錢,自然一口回絕了許勝其的要求。
但許勝其哪會相信譚成輝的話呢?他也不繞彎子,直接挑明瞭說當年就是譚成輝扣了工地的工錢,僱傭自己在石屋幹活也不過是想找個廉價勞動力……聽到這話譚成輝也生氣了,這不是好心當做驢肝肺麼?兩兄弟就這麼吵了起來,最後譚成輝更下了逐客令,轉身就想回房。
然而許勝其早就計劃好借錢不成就殺人搶劫,只不過礙於身高、體重不如表哥(這個時候的譚成輝已經有點發福)一直在尋找機會偷襲,所以當看到譚成輝轉身背對自己時,他猛然掏出匕首直刺對方腰間。沒等譚成輝反應過來,他又捂住譚的口鼻連續下刀瘋狂捅刺,一瞬間譚成輝失去反抗能力甚至都無法呼救……

也幾乎就在許勝其“攤牌”的同時,坪輋村突然電閃雷鳴下起了暴雨,因此在廚房準備午飯的唐恩義對客廳發生的慘案毫不知情,直到看見渾身是血的許勝其走進廚房才明白髮生了什麼。可她一個弱女子早已被眼前的一幕嚇懵,剛開口呼叫就被眼疾手快的許勝其一把挾持住,也就是這聲呼叫驚動了在臥室看動畫片的譚家姐妹。
兩個小女孩望著客廳中慘死的父親和被捂住嘴的母親立即尖叫著衝回臥室並將房門反鎖,而許勝其也顧不上她們,迅速掏出膠帶、電線將唐恩義牢牢控制後,才找來鉗子撬開房門。
很不幸此時坪輋村雨勢實在太大、雜音太多,兩個小姑娘喊破了喉嚨都沒能等來一個救兵,就這樣她們也被失去人性的許勝其控制住。接著許勝其又將母女三人都帶進客廳,開始翻找銀行卡並逼問密碼。
【以下唐勝其自述的作案過程不論是初審、二審還是終審,檢方和陪審團都不認同,具體後面解釋。】
或許唐恩義明白不管自己是否說出密碼都只有死路一條,因此她隨口說了一個假密碼。而興奮的許勝其也顧不上真假,立即取來更多的透明膠將母女三人口鼻都封住,還為防止唐恩義掙脫膠帶用一個塑膠袋將她頭部罩住,接著便趁雨停之際(2點30分)出門取錢。
誰知到了上水火車站後怎麼試密碼都不對,無奈他又走到粉嶺聯和墟想再試試卻依舊不行,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於是立即乘巴士返回譚家想要繼續逼問密碼。沒想到進屋後(下午4點)發現母女三人都斷氣了,無奈他只能搶一點算一點,開始翻箱倒櫃搜刮現金,最後果真被他找到6000港幣的現金(有報道稱是在譚成輝身上搜到的)。

忙活了一個下午的許勝其已經餓得飢腸轆轆,剛好他看見廚房還有唐恩義中午做的飯菜,也顧不上屋內的血腥味,就在四具屍體旁自顧自地吃了起來,直到“酒足飯飽”後才開始思考怎麼處理屍體。
許勝其找來工具開始挖土坑、清理現場血跡,一直忙到晚上9點,終於將四具屍體和作案工具悉數埋下,這才放心地返回74號石屋休息。
可第二天上午醒來後,許勝其心想如此草率掩埋屍體很輕易就被發現,畢竟7月的香港悶熱難耐,埋的還是四具屍體,說不定過幾天屍臭就從泥土裡傳出來了?不得已他決定乾脆買點砂石將埋屍地封上,便起身出門買來幾袋砂石(前面說了,他事先就已經買好水泥,這次主要是購買砂石),又再次回到譚家挖開埋屍坑均勻澆築。
也就在這個時候,中文大學財務科的同事們不停撥打譚成輝手機和譚家座機,剛開始許勝其還非常緊張,可隨著“封土工程”的順利進行,他也不再擔心了,甚至在接近完工時還接了那通電話。
他這麼做的初衷當然是想要延緩屍體被發現的時間,只是沒想到幾位同事立馬就意識到不對勁,都還沒等他走出譚家範圍,那名女同事就領著機動隊探員找上門了……
以上就是許勝其在高等法院開庭前的“最終版供述”,但檢方和陪審團卻始終不認可他後半部分的作案過程。

因為前面說了,法醫最後判斷唐恩義和小女兒譚曉盈(初步屍檢譚曉盈“死因不明”,第二次解剖才確定也是機械性窒息)都是頸部受壓迫而死的。這表明許勝其稱“取錢回來發現母女三人已經斷氣”是不成立的,大女兒譚曉雯可能是被悶死的,而唐恩義和譚曉盈則是被勒死或者悶死的。許之所以要這麼狡辯不過是想把謀殺“洗”成誤殺而已。

(許勝其被押赴法庭)
所以初審、二審許勝其被判四個謀殺罪,11月23日高等法院審結時依舊被判三個謀殺、一個誤殺並處終身監禁:
其中謀殺譚成輝罪名成立,陪審團裁決比數7-0;
謀殺唐恩義罪名成立,陪審團裁決比數7-0;
謀殺譚曉雯罪名不成立(她確實是自然窒息死亡的),但誤殺罪名成立,陪審團裁決比數5-2;
謀殺譚曉盈罪名成立,陪審團裁決比數7-0。
不過面對這樣的判決許勝其並不服氣,10月28日高等法院開庭時他甚至又把髒水潑向無辜的唐恩義,稱自己的第一份口供才是真實的,也就是和嫂子“通姦”被譚成輝撞破,對方先動手要殺自己,他完全是出於“自衛”才誤殺了譚成輝,唐恩義和兩個侄女的死亡也是“無心之失”。
他之所以後來更改口供是因為7月6日晚交代完這一切後就被兩名便衣毆打,另一位便衣甚至還用白色塑膠袋套住自己的頭、勒其頸部長達10秒,換句話說他完全是被“刑訊逼供”才作出“為財殺人”的證詞的。
但檢方和陪審團哪會相信他的謊話?法官和陪審團長甚至還當庭痛斥許勝其“喪盡天良”“禽獸不如”“不知悔改”“臨死還要陷表嫂於不義”……
而最令人寒心的是許家人也顛倒黑白、是非不分,他們說譚成輝就是個“偽君子”“真小人”,他只是想榨乾許勝其的勞動力才如此獻殷勤,甚至汙衊稱當初譚成輝介紹的那份建築工地工作日結其實是800,他自己私吞了580……
當然,黃圃鎮的村民可不認同許家人的說法,他們一致指責許勝其本就是個脾氣古怪、恩將仇報的白眼狼,被罵多了許家人乾脆直接搬走了;
譚成輝的同事、坪輋村的村民也同樣認為夫婦倆善良、正直、熱心腸,絕非許家人說的那種人;
另外警方透過調查後得知,當年的工錢是建築工地工頭扣的,和譚成輝毫無關係,甚至他完全沒必要請許勝其修葺石屋、照顧花圃,那都是出於兄弟情才“硬給”的工作,這工錢自然是不可能高於市場價了。

(中文大學同事憑弔譚家四口)
為了十萬元、實際上只搜刮到6000元,卻生生把在最困難時幫助過自己、有恩於自家的人滅門,這件案子在香港掀起了巨大的影響,案發後兩個星期還不斷有夫婦倆的同事、村民、親友以及陌生香港人前往譚家弔唁,坪輋村委會、熱心網友更是共計籌集十餘萬港幣替一家四口操辦喪事。
香港獸醫協會也出資替夫婦收養的流浪狗治病(有幾隻還殘疾,夫婦倆為了給它們治病花過不少錢),最終九隻流浪狗先後被愛心人士收養。而往後的幾年,這些收養了流浪狗的主人每逢7月5日都會帶著它們去坪輋村“看望”譚家四口。
看看你讀過這些嗎?⬇️
https://orientaldaily.on.cc/cnt/news/20090707/00176_010.html
https://orientaldaily.on.cc/cnt/news/20130526/mobile/odn-20130526-0526_00176_097.html
https://www.tkww.hk/epaper/view/newsDetail/mobile/1372971561253998592.html
https://www.news.gov.hk/isd/ebulletin/tc/category/lawandorder/090707/html/090707tc08002.htm
https://m.xuite.net/blog/vrindavan/1/100983152
https://news.ltn.com.tw/news/society/paper/317281
https://collection.news/appledaily/articles/RIUXQ2PY6I3DBPBNECWP7I6ZNE
https://collection.news/appledaily/articles/627CSWI6FO6OSVU7RIVOHEBINM
https://www.chinanews.com.cn/ga/2010/10-29/2620642.shtml
https://www.chinanews.com.cn/ga/ga-sszqf/news/2009/07-10/1769087.shtml
http://www.gaforum.org/showthread.php?t=191043
版權宣告
本文作者:青鶴,編輯:襪皮
文中觀點僅代表作者個人
圖片均來自網際網路,如有侵權請聯絡刪除
文字版權歸沒藥花園和創作者所有
歡迎轉發朋友圈,轉載請聯絡我們

精選案件專輯
關注後回覆專輯名稱
連續閱讀專輯文章
國內大案 | 國外迷案 | 親密關係中的謀殺 | 連環殺人案 | 國內外冤案合集 | 漂流瓶人格 | 寄居蟹人格 | 和兒童有關的案件 | 那些我悟出的道理 | 真實講述 | 法律科普 |

關鍵詞
香港
房門
兩人
7月
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