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營銷了,我都替她嫌棄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柳飄飄了嗎(ID:DSliupiaopiao)
作者:柳飄飄
2025我的年度最難崩詞彙已經出爐了:
“南孚劇”。

該詞是隨著《大奉打更人》的播出開始流行的。顧名思義,這是吹某部劇一開始平平無奇乃至根本沒法看,但恰如南孚電池“一節更比一節強”,你看久了就上頭了。

瞧您這話說的,一集45分鐘的劇第7集開始漸入佳境,15集才開始燃,這是做飯時把滅火器當煤氣罐使了吧。
《甄嬛傳》這會兒功夫,都已經鬥垮餘氏、嚇瘋麗嬪,抽空跳了個驚鴻舞,並進入眉莊假孕副本了。
還有被我反覆蛐蛐的《慶餘年2》“熬過xx集就封神”系列營銷。
注意事項:此劇最大的優點是熬過去就好看了,唯一缺點則是可能熬不過去。

不過這些幽默語錄倒讓我想到,如今看個劇把我們熬得如此痛苦,問題到底是出在我們退化的耐性,還是國產劇真的連個開頭都拍不好了?

雖然我已經預設了答案是後者,但咱還是認真來分析下——

現今國產劇的第一集,為什麼就好看不起來了?

一輛黃色超跑在大街駛過,馬達轟鳴,壓著雙實線左右亂竄(扣3分罰200)。

車在一間沙龍門前停住,一個長髮男子在粉絲的呼喊和尖叫聲中閃亮登場。

然後突然間,一個相貌平平的女孩(兼該男子首席站姐)從人群中被推搡出來,恰好被這名違章分子單手接住。

於是我們聽到了這樣一段猶如見了鬼的對話:

– 我對不美的事物通常沒有任何感覺
– 你一定會對我有感覺的
– 我不會在不美的事物上面浪費時間

圍觀群眾be like:

這是19年前的經典狗血臺劇《愛情魔發師》的開場,而顧名思義,這位交通違章男子既不是什麼名流也不是張翰,而是一位Tony。
作為頂級富二代的他,不甘心生活在洗錢、剪綵、吹牛中度過,於是毅然地選擇了洗剪吹,用自己的審美造福一方人民。(沒有說美髮行業不好的意思)

提到電視劇的“開場”,我腦子裡莫名冒出來的頭一個案例,就是上述橋段。

確實很雷很荒誕,但它也絕對有辦法把你一秒抓住,並且多年過目不忘。

而古早臺劇式的drama開場,還能一直溯源到鼻祖《流星花園》。

以及隨時隨地開啟電視機都在呼巴掌的八點檔撕X劇。

《臺灣龍捲風》

這種影視劇玩法,一般都在賽道的高速發展期出現,因為市場競爭大,競品都在拼誰能最快抓住觀眾。
臺娛是如此,早期的港娛也是如此。

《金枝欲孽》一開場,龍套陳妃裝扮成太監準備潛逃出宮,半路被人攔截。

來者端坐轎上,開口便是對皇上大不敬的言語,好一副不可一世、跋扈狠毒的姿態。
紫禁城裡的烏鴉叫聲驚悚,被抓的陳妃哀求不止,哪怕她同樣身居妃位,但在鈕祜祿·如玥看來,不過是一個妄圖爭寵的賤婢。

如妃駁回申請,陳妃創造了至今無人能破的宮鬥2分23秒即下線記錄。

抓馬,吸睛,開場即高潮,但《金枝欲孽》屬於更氣勢磅礴的一類,給此後那場漫長的混戰定下了陰暗冷冽的基調。

因為走在前頭的港臺劇影響,再加上也經歷了一個高速發展時期,內娛影視也一直有短平快式開場的基因。
去年的幾部爆款都是如此,《小巷人家》開局就是廠花宋瑩抱著孩子上書記家撒潑,脅迫廠裡給她分房子。

獨具時代特色的矛盾從第一刻就開始展現,也快速交代了背景、環境、人物,高效又抓人。

而與《大奉》題材類似的《永夜星河》,第一集就獻上了虞書欣反覆遭雷劈的名場面,靠著短劇式的瘋感和魔性氣質,讓觀眾立刻get到它的調調,繼而一集又一集刷下去。

要想在這種競爭環境裡突圍,資訊密度是個中關竅。
《長安十二時辰》講的只是一天內的事,卻從開場十分鐘就在以飛快的節奏行進,主角登場、危機出現、快速交代背景和設定,主角行色匆匆,快速勾勒了全劇輪廓。
俺們老百姓每天上班上學,不是等通知就是等回覆,好容易閒下來看個劇你還要我們等看點,這顯然是個反人類行為。

如果做不到在對應的時間給出對應的資訊量,那和咱寫論文湊字數有啥區別?十個字能講完的事兒翻來覆去寫了三個自然段結果被導師水靈靈批註:刪。

水時長就水時長,不要隨意碰瓷“高階感”哈。

不過,驚世開局、飛速遞進也只能代表國產劇的一個傳統。

在港臺劇已經開始拼效率、鬥資訊量的年代,大陸老劇其實正處於一個更傳統,更中式的表達階段。

87版《紅樓夢》把鴻篇鉅著壓縮到36集,第一集還是老老實實從石頭講起,甄士隱和賈雨村的前情也有條不紊地講了半集。
而主人公寶玉,一直拖到第二集才放出來。

的確,當年觀眾選擇不多,電視機都是稀罕貨,播個天氣預報看著都新鮮,確實可以不慌不忙地拍,甚至有的鋪陳比原著還多。

比如《紅樓夢》原著裡寫甄士隱好“觀花修竹”,區區四字,劇版卻將這細節拍了一分多鐘。

是不是過猶不及了?

並不。

《紅樓夢》中“花”是一個極重要的意象,比如黛玉是“莫怨東風當自嗟”的芙蓉,寶釵是“任是無情也動人”的牡丹,而甄士隱的女兒甄英蓮恰好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

而劇版在這段修花的橋段,多加了一個細節:甄士隱愛花,但小女兒撒嬌要折一朵來玩,他便折了。
熟悉《紅樓》的都知道,甄英蓮即後來的香菱。她出身高貴,卻淪落俗世,從高潔的“蓮”變成了無依的“菱”。
而這段看似囉嗦的折花戲,實則已經預告了香菱、乃至整部《紅樓》的悲劇性。離開枝幹,再美的花也只能被褻玩踐踏。
實乃一處神筆。
又比如世紀初的神劇《大宅門》。
導演郭寶昌是孤兒,自小被賣入同仁堂,這部作品便是以同仁堂為原型創作的百年家族史詩。
郭寶昌從50年代就開始撰寫其劇本,歷經半個世紀的滄桑,手稿在不同時期多次被毀,又不斷重寫。2001年搬上熒幕的劇版,其實僅拍攝了郭寶昌原計劃約莫三分之一的內容。

這麼龐大的故事要從哪兒講起呢。

《大宅門》選擇從主角出生開始講。

男主白景琦,從小就是個魔童,出生不會哭,越打還越笑。

前面十二集是二奶奶撐著的,而這位爺還且要發育著。

但這個頗具傳奇色彩的出世,配合二奶奶的一句辣評,已經暗示了白景琦這個奇人的未來,以及他將如何改變大宅門的命運。

慢條斯理不是啥本事,草蛇灰線、伏脈千里,才是這類國產老劇的美學根本所在,是一種必須的“慢”。

下重工去設定伏筆,是件技術含量太高的事,如今我們不知等待多久,才得見一回這重工硬菜。

最好的例子莫過於《漫長的季節》,玉米田中火車呼嘯而過,一位被稱作王師傅的青年拉響汽笛,朝著無垠的遠方駛去。

鏡頭一轉,田中一位老漢正在解手。

等待這個伏筆揭曉的過程與片名一樣漫長,直到最後,我們才知道原來青年和老者是同一個人。

王師傅單名一個“響”,恰似他拉響的汽笛一樣。

往前看,別回頭。

如今國產劇也禁不起任何的考古,因為只襯得前頭毫無希望。

上等的經驗就在前頭,哪怕只學最次等的,做成短劇式的抓馬,好歹立刻能給觀眾點刺激,不至於半天憋不出個悶屁。

例如《九重紫》的頭就開得蠻好。

大將軍起兵造反,深夜逼宮太子,圍困京師,幹了轟轟烈烈的大事臉蛋比雪地還潔白乾淨,冷酷俊美男主的人設算是舞到頭了。

另一邊侯夫人身居深院,卻有驚人的算命天分。
料得到有人起兵造反,隨便推開一扇門便能變出兵器無數;猜得著大批親戚要上門難為夫君,一聲令下就有人抬進一口給自己備下的棺材,以病重之名謝客。

有能力預判啥都不稀奇,連藉口都隨時備好才是真牛批。

緊接著,她幾聲咳嗽,隨即用手帕捂住嘴。

我猜到每個大女主都有脆弱一面,但我猜不到她的脆弱如此通俗古典。

這開局老套嗎?老套瘋了。但沒辦法呀,氣氛都烘托到這了,人類基因決定了你沒辦法撂下這種熱鬧不看。

很多人會說,這類無營養的劇情無益於觀眾的個人提升,快餐零食不利於身體健康。

我請問呢?悶屁難道就不傷害呼吸道了?

快餐再沒營養,也比騙人說是補藥的白開水來得管飽。

pua觀眾看不懂劇,非得一集接一集品下去,逼自己咂摸出點滋味,否則就是辜負了堂堂南孚劇的良苦用心。

原理類似《笑傲江湖》裡祖千秋騙令狐沖喝藥。
令狐沖喝了第一口,表示想yue。
祖千秋就說,他帶來的八隻酒杯全是稀世珍品,非得一杯杯喝過去才能品出其中絕妙滋味。
而且能全喝完的才是絕無僅有的仙品喲。
令狐沖:嘿嘿誇的不就是我。

然而世界上缺心眼成令狐沖這樣的畢竟不多,絕大多數觀眾也對自我虐待不感興趣。

主要是,請不要再暗示觀眾都沒品沒耐心,搞什麼爛劇受害者有罪論了。內娛觀眾在多年的錘鍊下早就練就了超絕第六感,作品到底什麼成色,基本10分鐘就有眉目。
那難道就沒那種前半質素平平,後半突然封神的好劇嗎?
可能有,但首先這充其量算“半部好劇”,其次這可能比整部的好劇還稀奇。爛尾劇聽得多了,你還聽過爛頭劇?
這要怎麼個拍法?

宋焰梗著脖子皺著眉演了半部下頭男,中途(筆直地)做了個夢去了太虛幻境,醒後大徹大悟,跟著一僧一道出家去了,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我真的覺得,你們內娛不能這麼糟踐衣食父母。
你們可以說有的劇就是純消費觀眾的爽點、沒有深度,但也不能恬不知恥地把無聊當深度。
“指責觀眾不懂戲”是爛戲的說辭,我們並沒有責任去守護你們的成長。

非要扯什麼x集過後就封神,這不是高階,這是畫餅。

另外科普一個生理學常識:
一個屁憋再久,放出來也不會是香的。
作者介紹:本文轉載自柳飄飄了嗎(ID:DSliupiaopiao),業餘追劇,職業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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