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劇創作者“降集”之戰:只聞炮聲,何時突圍?

作者|阿po
“你這個專案要不要成短劇集?”這句話,如今成了專案前期最常聽見的“溫馨提示”。
從半年前優酷傳聞專案一刀切到16集以內,最好不要超過24集,到愛奇藝龔宇在網路視聽大會上提出“去年每部平均28集”“長劇集數要減短”,長劇“降”成為過去半年行業裡最頻繁被談論的問題。
尷尬的是,長劇開發不是一場說的“體重管理”。
長劇的專案週期往往少則一年半,多則三年甚至更久,如今許多專案剛過大綱階段,市場風向就變了。原本寫好的30集、40集規劃,被臨時要求改成12集、18集,結構被打亂、預算重置、班底重排,前期成本消耗,專案執行層面“一地雞毛”。
甚至有製片方在混亂中帶些情緒地告訴小娛,“現在我們暫停開發,等著平臺主動來找我們砍集數,這樣談判空間還大一點,不然死都死得沒尊嚴。”
更嚴重的是,十幾集短劇集的宣發問題從2017年《無證之罪》時就被提出,至今豆瓣開分8.1的《沙塵暴》熱播期不入雲合日榜Top7,叫好不叫座依舊是不好解決的“老大難”。

平臺的想法是,使用者注意力縮短、完播率下滑、會員增長放緩,內容必須更“高效”;創作者的苦是,寫了全景、拍了群像,怎麼能突然變成“快閃式劇情”?
長影片平臺主張“縮劇集”的動作越來越多,看上去是大勢所趨,但整個行業真的準備好迎接“降集時代”了嗎?
(文中編劇徐鴻、製片人小金、宣傳朵朵皆為匿名)
突如其來的“減法”命題
一切突然開始的事,回頭看時都早有跡象。
十幾集的短劇集在懸疑型別中五六年前已成為常態,但大部分人還是沒有做好“全面向短”的準備。
不少製片人、創作者向娛樂資本論坦言,這半年孵化專案時對劇集集數的敏感程度前所未有,“不是你要拍多少集,而是你覺得平臺能接受你拍多少集。”在過去,集數是由題材、預算、體量共同決定的技術方案。現在,它成了一種需要試探的先行指標。
正在按照原本市場創作流程孵化和創作專案的人,都被這一指標打亂了計劃。
“我手上有六個專案受到影響,要變動集數。”編劇徐鴻向娛樂資本論(id:yulezibenlun)直言,其中不乏已經規劃好的30集專案,大綱都寫完了,甲方認為還是要改短做成12集。
如果只是單純將長集數改短,目標還是很明確的,對徐鴻來說最麻煩的情況在於反覆變動:比如另外有專案從三十多集減成12集,在繼續推進的過程中,製片方(甲方感覺這樣的題材還是做成三十多集比較合適,於是又改回去;還有規劃想做三四十集的劇,甲方因為平臺釋放的“短”訊號猶豫不定是做長還是做短,但在介紹了另一家願意接納長集數的平臺後,甲方立刻決定還是迴歸做長集數。

對於甲方來說,一方面仍傾向於按以往方式操作,能做長劇就做長劇;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忌憚平臺在過會環節因集數卡專案,左右為難。徐鴻遇到的六個受影響的專案,其實都還沒到平臺過會階段,就先卡在了甲方的自我閹割階段。
影視公司製片人小金是實打實遇到了平臺建議,36到40集左右的大古裝專案,在前期階段接到了“儘量減五六集”的要求。比起“30集減到12集”聽起來是“仁慈”了不少,實際上對於大古裝專案來說,這個減法幾乎已經做到了極致,在小金看來,“大古裝在30集以下確實很難做了,完全沒有空間”。
AI作圖  by娛樂資本論
不管是編劇徐鴻還是製片人小金,都是極其幸運的。畢竟專案都還在孵化前期、大綱階段,對於創作者來說,可能只是文字方面的調整,還屬於“好操作”的階段。
到了成片階段,操作空間就會很小了。《噓,國王在冬眠》因為36集變更23集受到爭議,片方側在成片集數大縮水之後,結款價格很大機率會受到影響,觀眾側的觀劇反饋也都認為情節跳躍不連貫,影響觀感。

回到編劇環節,徐鴻提出如果在大綱分集階段修改集數,那麼按集數計算的定金是否需要在大縮水之後重算?版權歸屬也可能出現爭議。小金從專案預算碼盤角度也提出了疑議,三四十集的專案和十幾集的專案在型別和體量上都不同,找目標演員、班底的思路都會很不一樣。
在這場突如其來的“降集”戰役中,創作規則的重寫早已悄然開始。沒有人直接說“不許長”,但所有專案都在繞著“多短才合適”反覆試探。
“集數瘦身”的科學性
歸根結底,這是一場行業內的結構變化。平臺想提效,內容在減負,但整個製作流程的協同系統,還沒同步完成“短打”的準備。平臺側、劇本端、製片端、宣傳端、播出端,大家的步伐節奏不一、起點不同,仍在磨合初期。
“長劇的現在和未來我都不覺得會有太大變化,我們現在聊的長劇集數將要全面變少這些,其實都是影視行業系統性問題。”

編劇餘飛入行已有近三十年,幾經週期波動。對他來說,這一次平臺放出長劇“全面瘦身”的訊號,對創作端並沒有太大難度,但創作流程上有可能經歷一次結構性調整。
因為當下的長影片平臺誕生剛剛十多年,在沒能完好地吸納中國影視行業過去六七十年來的經驗,就先以IP為基礎的科技公司網際網路思維開始了影視行業的運作,在近期的行業“思變”中,平臺也確實承認在“唯流量論”和“唯IP論”的彎路上,消耗了市場不少的熱情。
“但是這四五年來,行業很多亂象開始被遏制,傳統影視行業人也慢慢地融入網際網路時代,平臺比以往更加重視劇本,行業明顯開始步入正軌。”
在餘飛看來,行業步入正軌後的“集數瘦身”,算得上是學習國外優秀生產經驗的一環,既然英美日韓可以持續做短劇集,證明短劇集是有科學性的如果繼續像以前一樣,對所有題材不作區別地拍攝三、四十集的長劇集,版權出售困難或者播出效果不達預期,反而是資源的浪費。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質量第一”,這是餘飛認為比較科學的原則。
由平臺牽頭來幫行業下決心戒掉浪費的毛病,是件好事,“但我的建議是,短劇集可以做,長集數也可以做。就像小說一直以來也有短篇、中篇、長篇,根據實際題材內容判斷體量,這更客觀。”

最直觀的說,用8到16集的體量去拍《紅樓夢》就比較不切實際,可能只能展現其中某一個片段或者章節。
“比如我寫的劇本是體現當前世界的一個橫切面,它是一個廣闊的東西,畫卷式反映當代社會,十幾集的體量涵蓋不了;如果我只是寫一個殺人案的前因後果,這樣的一件事情,想往長了寫也很難。”
全景式的故事和單一事件的兩個方向,都可以做,核心是觀眾歡迎程度
製片人小金提及的“30集以下就沒有發揮空間”的大古裝,就是具有情感濃度與時間跨度的全景式故事最典型的例子則是今年開年大劇《國色芳華》,觀眾依然歡迎,《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和《甄嬛傳》也是霸榜老劇

“雖然國外生產經驗先進,但中國觀眾長期形成的長集數觀看習慣,與國外並不一致。平臺一直都說滿足觀眾多元化需求,那麼觀眾愛看長集數還是愛看短劇集,也都應該被滿足。”小金笑著對小娛說。
與其說行業需要透過強硬的一刀切來“最佳化”劇集長度,不如說現在更需要一套高效科學、靈活適配、可供判斷的“新制作體系”。
怎麼“打短仗”?
已經不止一兩名頭部編劇在公開場合提到過,“我要開始寫季播劇了”。
季播劇的理想狀態,是每一兩年拍攝播出一季的英美劇,半理想狀態是《慶餘年》系列這樣三五年能做出一部續集作品,不理想狀態是很多大IP男頻劇在結局“第一季完”後就再也沒有下文。

這已經是創作端面對“短時代”,最積極的打法:從8-16集的單季長度來看符合平臺提倡體量,多季的總長度則符合編劇的連貫創作厚度,以及片方對成本回收、稀釋單整合本所需要的容量。
當然,面對的問題依然存在:季播週期是否可以更緊湊?是否有機會和演員談一次籤多季?
 “現在短劇集的潮流,很多演員會比大長劇更青睞短劇集,因為很多短劇集型別化突出、節奏強,表演上會和過去很不一樣,不是說大長劇不好,只是演多了肯定會疲,換換口味,從演員表演到觀眾觀看,都有新鮮感。”製片人小金直言。
像去年優酷的《新生》,憑藉高口碑對井柏然的加持效應就很明顯。
在宣發端,營銷宣傳方式也已經跟隨市場動態悄然改變。
從2017年網劇首度出現精品懸疑短劇集《無證之罪》開始,短劇集播出週期短、熱度發酵慢的問題就存在,直至近年伴隨著臨時定檔、空降等極速開播的情況越來越多,短劇集的熱度傳播問題更是雪上加霜。3月份以來好幾個專案都沒有達到平臺預期,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其實在短劇集增多之後,甲方在短影片方面的預算有大幅增加,所以我們在一開始進入方案製作的時候也更加註重短影片創意的內容,從路透、預熱就重點進行創意性的短影片輸出,旨在讓使用者在對劇集有超前感知,而且更符合現在網際網路使用者的觀看習慣,短影片的目的就是透過畫面、梗迅速拉取使用者的感知,加深大眾對劇集的印象。”
宣傳朵朵告訴小娛,短劇集並沒有影響甲方在營銷方面的總預算安排,但確實會為了前期可以拉到更多入場觀眾,增加短影片側的預算,可以說越是集數短,越是會加大前期短影片投入,以獲得短期高量曝光受益。而相對的,總預算不變,加大短影片投入,那麼其他方面的宣傳預算就會削弱,有不少劇甚至會直接放棄PR側的預算。

比如最近播出的《棋士》,22集的體量,從前期聲勢營銷到觀看資料,宣傳朵朵都認為是比較合格甚至正面的例子,“但是營銷始終只是錦上添花,儘量在中前期拉進入場觀眾,中後期的維持始終還是需要靠內容口碑的積累。”
說到底,短劇集不是一種題材風口,而是未來內容生態的一部分。它大機率不會替代長劇,但它確實正在重塑創作節奏、產業邏輯和平臺機制。
從“要不要變短”到“如何做好短劇”,平臺需要更穩定的標準,創作者需要更清晰的方法,大家不能只看到“降集”,更得看到“短打”。
話題互動:

你覺得多少集數的電視劇最合適?

作者
推薦閱讀

從《王者榮耀》到《哪吒2》:
成都文娛產業如何逆襲成第三城?
點選觀看
↓↓↓
如需商務合作後臺回覆【商務】
如有轉載需求後臺回覆【轉載】
更多文娛產業背後的經濟邏輯,來關注↓↓↓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