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初戀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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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唐鷹‍‍

編輯｜渡十娘

作者簡介：唐鷹，中國科技大學生物系畢業, 八十年代中來美后改學MBA，在西門子，eBay等公司做了多年金融財務管理。業餘時間寫了很多雜文，詩歌，小說等，現居矽谷。

【初戀之大喉結】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最先注意的是他上下躥動的喉結。

他脖子很纖細，顯得喉結不成比例的碩大，如果不看他的臉，只觀察他喉結的動作，你會覺得他是個很激昂的男人。望上看去，卻是個溫和平靜的年輕人。

他是我母親的學生，喜歡到我家來和我父親討論國際政治，眼睛細眯眯的，長得很象演南征北戰的馮喆，清秀溫柔的，看到我總是彎起嘴角笑。

因為那表情豐富的喉結，也因為他那種溫存，我一下子迷上他。

現在想來我對政治時事的興趣就是那時培養起來的，為了知道他和我父親討論的內容，我每天認真地看參考訊息，把家裡的那些拿破崙希特勒傳記，克格勃CIA故事什麼的都找出來翻看，金陵春夢好像也是那時候看的。

對蔣介石得楊梅大瘡印象很深，去問姥姥梅毒是什麼，姥姥講了半天也沒講清楚，但很緊張地對我說別去問我父母，因為不是什麼好事。

後來他來我家，講起什麼我知道的時事，我也鼓起勇氣評論上兩句。他很驚訝地看著我，然後很開心的笑起來，那時我感覺好像幸福的要死過去。母親叱責我，我一副就是英勇就義也在所不惜的樣子，堅持坐在那裡聽他們說話。

後來他畢業了，臨走前穿著軍裝到我家來道別。我躲的遠遠的看著他，他最後朝我揮了揮手，我還記得那一瞬間我能聽到我心裡＂咯噔＂的一聲。

我只是個十歲的孤單瘦弱的小女孩，心裡渴想著和這世界上別的什麼人有些感情上的羈絆，愛也好友誼也好，隨便什麼都行。他走後我的痛苦並沒有持續很久，我又愛上了一個英俊的瘸子。

我還記得大喉結的名字，是早晨的小馬的意思。

【初戀之瘸腿美男】

瘸腿美男是住我家樓上大哥的同學，樓上大哥是知青，返城後在一家小學教書，瘸腿男幾乎每週至少有兩次來找樓上大哥玩。他眼睛碩大，鼻子寬而高，頭髮濃密捲曲，就是瘸的厲害，每走一步肩膀兩邊便一高一低的起伏。

我家門前的走道上搭著葡萄架，夏天藤爬的長長密密的，我們樓上樓下兩家喜歡坐在那蔭涼下聊天，每次他來了便也找個椅子坐下來一起聊。

瘸腿男的父親是我母親的同事，所以他的身世我便知道不少。他有個比他小上20歲不止的嬌小的妹妹，但兩人都是領養的。偶爾談起他父母他總是很冷漠淡然，似乎他們只是住在一個屋簷下，僅此而已。瘸腿男自己的職業是工人，正經開車床的那種，因為這個使得他添了些江湖粗矌氣息，和我們周圍那些文弱的男人看上去十分不同。

我那時早熟而懷春，所以稍微有點特別的男生都會愛上，和那男生究竟如何到關係不大，僅僅是為自己抑鬱積累的感情找個宣洩點。

瘸腿男每次來我都鬼祟地躲進屋裡，然後透過紗窗向外偷窺他。陽光透過葡萄葉子的縫隙照在他臉上，好像塗了一層油光，使得他講話時眉飛色舞的神情十分動人。

現在想來我對瘸腿美男的感情比對大喉結更接近愛情，每星期都期盼著他來，他來了我就飛快地躲走，從來不好意思和他坐在一起聊天。如果他恰好沒來，我便愁苦的很，心裡七上八下的不安，整個一星期都過不好，當然也不好意思問，便胡思亂想的惶惶不可終日。

瘸腿男很快就發現了我偷看他，聊天時會假裝無意朝紗窗這邊瞟上一眼，我緊張的很，只好後退兩步希望他沒看到我兩隻熱望的眼睛。

我對瘸腿美男的幽怨綿長暗戀長達兩年之久，但終結的很戲劇和突然。

我開始喜歡瘸腿美男時，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我們村裡住著一個蘇聯老太婆，雖然金髮大鼻子，可長的很粗壯，皮膚也糙，我母親有時會和她聊天，我小時候因為好奇她胳膊上金色的汗毛，禁不住去摸，還被媽媽打。她的中國丈夫文革中死了，留下她和一個混血的女兒米拉，那女兒長的鼻子很翹，二十幾歲時就很風騷的神情。瘸腿男和她遇到了會有些眉來眼去的樣子，我當時因為全心在瘸腿男身上這些肯定看在眼裡。後來這米拉工作了，嫁了一個大院外邊的小夥子，把小夥子的妹妹介紹給了瘸腿男。瘸腿男的女朋友我見過幾次，白皙清秀的樣子，看上去倒是配的上他。

後來他們結婚了，不到一年就有了女兒，可這些都一點沒改變我對他的迷戀。

這時瘸腿男出了師可以帶徒弟了，他偶爾會把他徒弟帶來，是個健康粗壯臉色紅潤的女青年，可以看出對她師傅很仰慕。

又過了一陣子，有幾個星期沒見他來找樓上大哥玩，我很惶恐不安，終於壯著膽子去問樓上大哥，他老婆笑起來對我說：“他出了大事了。。。”

隨後的幾天，我每天豎著耳朵到處偷聽，終於搞清楚了這故事的大概。

原來瘸腿男白皙溫柔的老婆其實很厲害，把瘸腿男管的很嚴，但又不和他睡覺，瘸腿男便和愛慕他的徒弟發展了婚外情，很快被他老婆發現。瘸腿男怕的要死，而且更糟糕的是那女徒弟可能懷了孕，他覺得無路可逃，就和徒弟一起買了火車票準備一路跑到東北然後自殺殉情。結果還沒到東北時，發現懷孕是虛驚一場，兩人商量了下覺得還是不要死了便又灰溜溜地回來了。

又過了很漫長的一個月，終於瘸腿男又來了。我和母親都走出屋來看他，我直楞楞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不知該怎麼辦。母親嘴動了動要說什麼，我很緊張，不知她會說出什麼讓人難堪的話，就說“媽媽，別說什麼，你什麼也別說”瘸腿男很驚訝因為我幾乎從來沒在他面前說過話。可母親忍不住還是問他：“你想什麼呢，怎麼那麼糊塗”他尷尬地笑笑，沒說什麼。

那場景讓我很難過，我轉身跑回屋子裡，沒有到窗前偷看他，就是覺得難堪，為他為母親為那個場景。

樓上大哥和他老婆很為瘸腿男不平，按他們的說法，是瘸腿男白皙的老婆先變心有外遇云云。

後來聽說他們還是離婚了，我再見到瘸腿男一點感覺都沒有了，雖然覺得他依然英俊，但沒了酷勁，也不神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