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烏令人震驚的白宮吵架事件結束後,澤連斯基回到歐洲,在倫敦和布魯塞爾連續參加了兩場“特別峰會”。
根據《紐約時報》披露的訊息,儘管表面上歐洲領導人宣佈一致支援烏克蘭,但私底下英國首相斯塔默和法國總統馬克龍都力勸澤連斯基修復與Trump的關係。
果然,澤連斯基近期發出一系列訊號,比如:給Trump寫信表示願意籤礦產協議,公開發文讚頌Trump“強有力的領導”等等。
按照法國政府發言人的說法,總統馬克龍正考慮與澤連斯基以及英國首相斯塔默一起訪問華盛頓,再次爭取Trump的支援。
總而言之,歐洲政客的共識就是無論華盛頓態度行為如何,都必須不惜一切代價予以挽救關係,沒有美國的參與,歐洲無法單獨處理俄羅斯問題。

在俄烏和談問題上,MAGA團隊是生歐洲氣的。
萬斯3月3日接受福克斯新聞臺採訪時說,如果要確保俄羅斯不會再次攻打烏克蘭,最好的安全保障是讓美國在烏克蘭的未來中獲得經濟利益,相比來自某些三四十年沒打過一場仗的隨機國家的兩萬部隊,這是更好的安全保障。
眾所周知,英法前兩天剛剛提出向烏克蘭派遣兩萬維和部隊的方案,因此萬斯的言論被認為是赤裸裸地嘲諷兩國。
再回憶一下2月27日Trump當著記者的面問英國首相斯塔默“是否能獨自對付俄羅斯”,然後不顧外交禮節哈哈大笑,斯塔默則只能以尬笑回應。
不難體會,MAGA其實看不起歐洲的力量。
他們認為歐洲政客色厲內荏,很虛偽,沒有能力解決問題還擺出一副絕不妥協的架勢——絕不妥協那你們就自己去解決掉俄羅斯啊,不要一遍又一遍回頭求我們美國。
至於說安全保障和烏克蘭加入北約的問題,MAGA覺得歐洲國家完全是借花獻佛。
他們之所以一邊倒地宣稱支援烏克蘭加入北約,說到底是因為烏克蘭的安全不用他們負責,反正有美國兜底嘛,何不賣個人情?
MAGA眼中,問題歸根結底在於美國和歐洲在聯盟中處於不平衡的地位,美國承擔了過多的安全責任,甚至需要為了結束俄烏戰爭來揹負輿論罵名,而好話都被你們歐洲政客們講遍了。

為什麼說歐洲色厲內荏,強行刷存在感呢?
我們不妨回顧一下歐洲政壇的代表性人物——法國總統馬克龍的一系列言論。
2024年3月,馬克龍率先丟擲了“派兵烏克蘭論”,他表示:
“烏克蘭的盟友們必須加強行動,現在不是當懦夫的時候。在面對沒有任何底線的俄羅斯總統普京時,如果我們每天還在自問‘我們的限制在哪裡’,那我可以告訴你,氣勢上就已經輸了。”
之後馬克龍頻繁就俄烏議題高調發聲,一直到近期的“考慮擴充套件法國的核武防衛範圍,將盟國也置於其保護傘下”。
君無戲言,總統講話必須兌現才能夠樹立威信的。
可現實情況卻是法國陸軍只保留了12萬人的規模(其中作戰部隊僅7.7萬人),馬克龍對內並未有任何擴軍或軍事動員措施,也不敢有類似措施,因為其所在政黨的權力已相當不穩固。
不僅如此,剛剛過去的兩年法國其實在西非經歷了一場狼狽的大撤退,巴黎的地區影響力大幅下降,而馬克龍團隊沒有任何實質性挽回行動。

法國的殖民地範圍主要集中在西非和東南亞(越南、寮國、柬埔寨)兩塊,外加馬達加斯加島和敘利亞。
近現代史上,西非國家多數曾是法國殖民地,這些國家陸續獨立後,法國仍透過軍事安全、政治外交、經濟貿易和社會文化等“繩索”,維繫對各國的控制。
為確保法軍能“在危機爆發後24小時內向非洲任何事發地點投射力量”,法國苦心經營多年,以查德首都恩賈梅納為中心,在非洲建立起一個“十字形”軍事基地體系。
“橫軸”東西兩端分別是吉布提和塞內加爾首都達喀爾,“縱軸”南北兩端則是剛果(布)首都布拉柴維爾和阿爾及利亞首都阿爾及爾。
自20世紀60年代起,法國透過與新生獨立國家簽署防務協定和軍事合作協議,在非洲多國建立軍事基地,維持數萬人規模的駐軍,也因此獲得“非洲憲兵”稱號,事實上充當了西方對非安全事務的話事人。
這種“現代殖民模式”給法國帶來巨大收益,西非多個國家不僅要為法國提供低價能源,還要使用由巴黎控制發行的非洲法郎,並強制使用非洲法郎的國家將外匯儲備的50%存放在法國國庫中。
前總統希拉剋和密特朗分別指出:沒有非洲,法國“將淪為第三世界國家”“將在21世紀沒有歷史”。

法國總統薩科齊與利比亞總統卡扎菲。2011年利比亞危機爆發後,法國一馬當先出兵打擊卡扎菲,被解讀為是因為桀驁不馴的卡扎菲阻礙了法國的非洲戰略。

2021年12月4日拍攝的在馬里加奧巡邏的法國士兵。
然而自2021年西非爆發政變潮以來,法國正難以逆轉地失去“非洲憲兵”的威風,被迫從一個又一個前殖民地國家撤軍。
其中,馬裡、布吉納法索、尼日新上臺的政府均指責法國反恐不力,且干涉其國內政治,宣佈與法國的外交軍事合作破裂。
2022年8月15日,也就是美國阿富汗撤軍一週年之際,最後一批法國士兵撤出馬裡;有趣的是,法國媒體大肆宣傳法軍撤離的冷靜狀態,並將其與美國當時的混亂狀態進行比較,頗具阿Q精神。
除發生政變的三國外,西非國家象牙海岸和塞內加爾也分別要求法國2025年開始從本國撤軍。
2024年11月,被稱為“法國在非洲最可靠盟友”的查德也責令法國駐軍撤離本國,一時間大有“多米諾骨牌”倒下的感覺——有國內學者稱之為反對現代法國殖民主義的“第二輪非洲解放浪潮”。
客觀來說,雖然陸軍兵員不足,但法國海空軍還是有點家底的,可馬克龍總統灰溜溜偷跑的軟弱表現,無疑讓外界對巴黎捍衛自身利益的決心倍感懷疑。
國際政治中,行動是勝於一切的,也是展現實力和決心最好的方式。
連自己的半殖民地都如此輕易放棄,連非洲軍政府都不敢打,很難想象法國人會為了烏克蘭去跟俄羅斯拼命。

2024年12月,約1000名法國士兵陸續從查德撤軍,這是自1960年從法國殖民統治下獨立以來查德土地上第一次沒有法軍的駐紮。之前巴黎官方曾多次放出“法軍必須留在查德”的狠話,可惜被無情打臉。
如今回頭看,2010年前後不僅是法國的巔峰,也是歐盟的巔峰。
2007至2010年間歐盟GDP一度超越美國,但之後長期停滯不前,如今僅剩美國的六成五。
2014年克里米亞危機之後,歐盟還能夠單獨進行外交斡旋,協調俄羅斯和烏克蘭達成《明斯克協議》,可短短十年光景布魯塞爾的外交影響力便急劇下降。
烏克蘭危機期間,馬克龍總統耗費了大量的心神精力——從戰前訪問莫斯科與普京長談到戰爭期間頻頻重提“歐洲安全框架”,他的努力沒有掀起多少漣漪,以至於法國民眾對於自己國家在世界上的地位顯示出了罕見的悲觀情緒。

歐洲理事會主席科斯塔、澤連斯基和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於比利時布魯塞爾,2025年3月。馮德萊恩與民主黨關係不錯,但跟MAGA並沒有任何私交或個人溝通管道,這使得她在當下歐洲政治格局裡的地位有所下降。
德國前外長西格馬·加布里爾講過一個小故事。
某次國際會議場合下,他與一位來自東南亞國家的外交官談話,這位外交官告訴加布里爾:
“我們這些小國知道坐在凳子中間的感覺,我們已經學會了如何保持平衡,可對於你們歐洲人來說,這一點還不熟悉,你們最好儘快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