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 黃仔 | 撰稿: 雨山 | 責編: 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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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月，BBC釋出了紀錄片《下藥、性侵和羞辱——揭露韓流明星聊天室裡的秘密》。
▲圖片來源：豆瓣
熟悉韓流的朋友應該還記得2019年那樁令韓娛震動的事件，知名男團BIGBANG成員李勝利開設的夜店被曝出性暴力、販毒和賄賂警察等醜聞，他本人也因為海外投資人召妓被警方調查。
去年，李勝利刑滿出獄，有訊息稱他似乎重啟了曾經的生活，但他的罪行將被影像永遠記錄和儲存下來。
在揭發李勝利等人的過程中，兩位女記者做了大量工作，她們因此承受了無數謾罵和騷擾；女明星具荷拉也為記者提供了重要線索。這是一個Girls help girls的故事。
「完美」愛豆的雙面人生
李勝利、鄭俊英、崔鍾訓。這些名字原本跟完美耀眼聯絡在一起，他們是韓國萬人矚目的大明星。
尤其是李勝利，他所在的男團曾以年收入高達4400萬美元位列「福布斯30位30歲以下精英榜」13名，也是韓國唯一的入榜者。
李勝利稱自己為「勝茨比」，他認為自己就像韓國的蓋茨比一樣，擁有奪目的財富和權力，無所不能。李勝利經常召開盛大的派對，邀請各界名流參加，吸引潛在投資人，而他用來招待這些富人的是——女人。
▲圖片來源：紀錄片
一些女人是李勝利提前準備好的，如果富豪們在派對上看中了來玩的客人，李勝利也會想辦法把她們送到富豪的房間。
要麼用強硬的辦法，紀錄片中曝光了一段李勝利暴力推拽女性的影片。
▲圖片來源：紀錄片
要麼使用迷藥，這是李勝利和他的兄弟們的拿手把戲，在他們建立的群聊裡，經常充斥著這樣的對話：
「她暈過去了所以可以開著閃光燈拍照。」
「你強姦了她哈哈。」
▲圖片來源：紀錄片
群聊像一個黑匣子，它的打開向我們展示了這些韓流明星的雙面人生。他們大部分粉絲都是女性，然而他們卻在粉絲無法注視的地方，將女性當作玩具一樣侮辱和折磨，拍下自己的犯罪過程當作戰利品來炫耀。
迷藥、強姦、偷拍、分享，這種暴力模式經常發生。
2016年3月，鄭俊英在韓國大邱召開了一場粉絲簽名會。他微笑著，溫柔地對待現場的女粉絲，充分展現著自己的紳士魅力。但在這一天之前，鄭俊英和崔鍾訓在酒店輪姦了一位昏迷的女性，他在群聊裡說「可以說是我一生中最有趣的夜晚。」在場觀看的其他男性朋友甚至拍下了性侵的畫面。
▲圖片來源：紀錄片
夜店昏暗的死角是實施迷姦和非法拍攝的最佳場所，在鄭俊英和崔鍾訓合夥開的酒館內，鄭俊英再次拍下被自己迷姦的女性發到群聊中。
不久，拉到海內外豐厚投資的李勝利開起了自己第一家，也是首爾江南區最大的夜店——Burning Sun，暴力和性犯罪也因此有了更隱秘的場所。
Burning Sun開業後人滿為患，平日預定卡座至少要花一千英鎊，受歡迎的節假日一個卡座甚至高達六萬英鎊。它的火爆最開始來自於李勝利會親自擔任DJ，明星愛豆的身份吸引了大量女性光顧，這些女性卻被李勝利當作招待男性顧客的「菜品」。
▲圖片來源：紀錄片
一位曾經在Burning Sun做皮條客的僱員說，他們的工作就是確保俱樂部裡有女孩招待VIP客人。僱員們遊走在夜店內，偷拍漂亮的或者喝醉的女客人，把照片發給VIP男客戶，如果有看中的，女孩們會被迷暈帶走，有時被帶去酒店，有時被帶進一個私密房間。
這是Burning Sun為VIP客戶特別打造的房間，它在夜店的最深處，房間外有人把守。前工作人員說：「實話說，無論裡面發生了什麼，都沒人會聽到。」
▲圖片來源：紀錄片
紀錄片中，一位女性講述了自己在Burning Sun的遭遇。被迷姦後，施暴者逼她比V字微笑拍照才肯放她走。她逃出後迅速報案，但施暴者向警察展示這張照片並聲稱他們自願發生關係，性侵沒有被認定。
Burning Sun於2018年2月23日開業，2019年2月17日事發後關閉。短短一年間，幾乎每天店裡都有喝下迷藥後暈倒的女孩。不知道有多少富豪的犯罪事實被封藏在這個黑暗世界裡，其中又有多少是人們熟悉的公眾人物呢？
勇敢的女性們揭露真相
樸孝實、姜京允、具荷拉。如果沒有這些女性的堅持，李勝利那「燃燒的太陽」恐怕不會隕落。
在Burning Sun醜聞被曝之前的2016年，鄭俊英就被前女友指控偷拍了他們的性愛影片，樸孝實是第一位對此事進行報道的記者。
鄭俊英接受了警方調查，卻沒有上交手機，而是把手機給了第三方鑑定機構，並讓機構對警察稱資料無法恢復。因為缺乏證據，案件草草結束，鄭俊英召開記者會哭訴自己被誣告。輿論馬上壓向了前女友和記者樸孝實。
▲圖片來源：紀錄片
樸孝實受到了鄭俊英粉絲和自稱是反女性主義人士的網暴，一開始是評論和郵件，大量辱罵、詛咒、髒話和淫穢圖片，後來網暴者們經常在凌晨打來電話，從凌晨兩點持續到五點。
樸孝實完全精神崩潰，連出門都很困難。那時她剛好懷孕了，受到了很大驚嚇，流產了兩次，至今也沒能擁有孩子。
她說：「雖然真的很艱難，但是我沒辦法放棄，因為我感覺一旦我放棄，他們就贏了，而且其他女記者們也可能會遭到同樣的傷害。所以我想我應該堅持。」
▲圖片來源：紀錄片
就在鄭俊英把手機交給第三方機構的那一刻，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他以為已經銷燬的證據，其實被備份儲存了下來。三年後，這些資料到了記者姜京允手中。
姜京允按時間順序梳理了群聊記錄，在整理證據的過程中，她發現少了關鍵的一環。李勝利等人之所以逍遙至今的最大原因，就是警方從未涉足Burning Sun。在聊天記錄裡，姜京允看到了一個被他們稱為「警察總長」的人，她認為這個人的存在很可能是李勝利與警方勾結的證據，但當時找不到任何線索。
▲圖片來源：紀錄片
接著，具荷拉出現了。具荷拉是女團KARA的成員，練習生時期就和崔鍾訓是好朋友。具荷拉告訴記者自己曾經在他們手機裡看到過「很多不正常的東西」，她希望能幫上忙。
參與一件和自己無關、可能導致人身威脅的危險事件，具荷拉的勇氣無與倫比。她對姜京允說：「我也是『色情報復』偷拍影片的受害者」。就在一年前，具荷拉遭前男友家暴，被打到渾身青腫、子宮流血，前男友還威脅要將偷拍的性愛影片發到網上，毀了具荷拉的演藝事業。
▲圖片來源：紀錄片
因為自己曾經受害，於是決定站出來幫助其他女孩們，具荷拉撥通了崔鍾訓的電話。從對話中，姜京允終於得知，那位「警察總長」是一位曾在青瓦臺工作過的叫尹奎根的高階警司。
具荷拉的出現完整了證據鏈，這樁從三年前就埋下引線的事件終於被點燃，引發了韓國甚至國外的巨大震盪。
2019年3月，李勝利宣佈退出娛樂圈，並最終因提供色情招待、挪用公款、性暴力和暴力教唆，被判刑1年6個月；鄭俊英因實施性暴力、非法拍攝傳播性愛影片被判五年有期徒刑；崔鍾訓因參與實施性侵被監禁兩年半。那位警察總長，僅被撤掉了職務，與李勝利等人勾結的指控全都不成立。
▲圖片來源：紀錄片
Burning Sun事件還在調查中時，具荷拉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由於她生前的遭遇，她的離世再次引發韓國人民針對「加強網路犯罪及惡評行為的處罰」和「加強對性犯罪處罰」的請願，一天之內有超過20萬人參與。
而報道此事的姜京允記者一直遭受來自粉絲的嚴重人身攻擊，網暴者叫她「女權婊」，這場攻擊長達三年之久。
她說自己的曝光就像「一塊鵝卵石扔進一個大池塘，沒有出現巨浪也正常，圍繞性和權力產生的各種問題並不是新鮮事。」
▲圖片來源：紀錄片
池塘似乎又平靜下來了，罪犯得到懲罰了，然後呢？
「江南區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紀錄片揭露的偷拍數字犯罪在韓國被叫做「molka」，這是一個以隱藏攝像機為企劃的節目名字，現在用來指隱藏攝像機帶來的色情犯罪。
Molka在韓國非常普遍，從N號房到Burning Sun，已經向我們證明了它的廣泛和危害性。隱藏攝像頭被安裝在韓國女性可能出現的任何地方，酒店、夜店、更衣室、公共衛生間、公共交通，甚至就在馬路上，一些偷拍者還會把攝像頭藏在鞋子前面，用來偷拍女性裙底。
犯罪者們偷拍陌生女性上傳到網路盈利，也把攝像頭對準自己的女朋友、妻子和愛慕物件，色情報復事件時有發生。
韓國曾對首爾公共廁所裡的隱藏攝像頭進行清理
▲圖片來源：Google
根據韓國犯罪學研究所的統計，2008年~2017年9年間，涉及非法拍攝的性犯罪起訴增加了11倍，佔所有性犯罪起訴的20%。80%的數字犯罪案件裡，受害者都是女性，肇事者為男性。
韓國女性發起過多次抗議活動，她們以「我的生活不是你的色情片」為口號，走上街頭，呼籲嚴懲性犯罪。Burning Sun事件後，她們也表達了憤怒，要求銷燬非法拍攝：「對於女性來說，無論我們在哪，感覺都如同身處夜店Burning Sun之中。」
Burning Sun倒閉了，但江南區的夜店仍燈紅酒綠，迷藥繼續被使用，數字犯罪從未停止過。
就在上個月，首爾大學還爆發了另一起「N號房」事件。兩名大學生盜用身邊女性的照片，用AI換臉製作了上千份色情照片和影片，透過社交軟體廣泛傳播，受害女性達到61人，其中還有未成年人。
▲圖片來源：Google
根據韓國的法律，偷拍罪可能被判處最高五年監禁和超過26000美元的罰款，但是一般罪犯很少被判得如此嚴重，從2014到2016年，超過60%的數字罪犯僅被處以平均低於2200美元的罰款。這種打擊力度似乎不足以讓人顫慄。
支援李勝利的朋友在案發後的採訪裡說：「如果三年前勝利的群聊內容被認為是犯罪的話，那所有韓國男性豈不都成罪犯了嗎？」
這句看似荒謬的話或許道出了最深的現實，正是制度和法律的不完善，讓他們認為自己可以隨意對女性做這樣的事，認為偷拍不算是犯罪，即便已經有許多女性因此丟掉工作、精神崩潰，甚至結束生命。
Burning Sun的隕落只是開始。
早安，我愛這個世界。
參考文獻
[1] 液態青年. 困在“秘密相機”裡的韓國女性[EB/OL]. (2021-06-23)[2024-06-20].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3239067.
[2] KeNNETH R. ROSEN. 在韓國，女性們正在為結束數字性犯罪而鬥爭[EB/OL]. (2023-01-08)[2024-06-20]. http://m.copernicium.tw/sys-nd/70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