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30年,他依舊是亞洲純愛天花板,沒有之一

當同質化的愛情片在流水線上被批次生產,當觀眾對銀幕上的親密戲碼越發無動於衷,《情書》這部30年前的經典電影在國內重映。
即便早已被無數人收藏進記憶膠片,它卻始終是暮春與初夏交替時節裡,關於愛情片的唯一標準答案。
銀幕上,博子在雪地中喊出那句“你好嗎?我很好”時,影院裡依然能聽到此起彼伏的抽泣聲。
這部誕生於1995年的作品,像是被時光封印的琥珀,凝固著無數人關於暗戀、遺憾與釋懷的青春記憶。
而它的導演被稱為“青春影像詩人”,他用鏡頭寫詩,用色彩譜曲,用光影雕刻出一代人的情感共鳴。
巖井俊二
巖井俊二的故事,遠不止一部《情書》
從《燕尾蝶》中掙扎求生的邊緣少女,到《關於莉莉周的一切》裡被網路虛擬世界吞噬的少年;從《四月物語》中櫻花雨下的單相思,到《花與愛麗絲》裡少女映象般的曖昧情愫……
他的電影總在唯美與殘酷之間遊走,既像一封封寄往青春的情書,又像一把解剖人性的手術刀。
巖井俊二與電影的緣分,始於一場“叛逆”。

花與愛麗絲殺人事件(2015)

1963年生於日本宮城縣的他是典型的“學霸”,考入橫濱國立大學油畫專業後,卻發現自己對畫筆下的靜物毫無興趣。
偶然加入電影社團時,他連攝像機都沒摸過,卻開始用8毫米膠片拍攝短片。那時的他或許未曾想到,這段“不務正業”的經歷,竟為日後獨特的影像美學埋下伏筆。
年輕的巖井俊二(右一)與筱田升
90年代初,日本泡沫經濟崩潰,社會瀰漫著迷茫與頹廢。巖井卻在這時開啟了職業生涯:拍廣告、導MTV、製作電視劇。
這些看似商業的工作,被他當作光影實驗室——MTV中高速剪輯的節奏感、廣告裡對色彩與構圖的極致追求,甚至電視劇中碎片化敘事的嘗試,都成為日後電影的養分。
1993年的電視劇《愛的捆綁》,他用超現實手法講述一對夫妻的窒息之愛,畫面中纏繞的紅色毛線如同血管般刺目,這種將情緒具象為視覺符號的能力,已初現“巖井美學”的雛形。
1995年,情書》橫空出世。這部原本為電視臺創作的“電視電影”,因觀眾強烈要求登上大銀幕,最終橫掃亞洲。

《情書》(1995)
電影中,北海道蒼茫的雪原、圖書館飄動的白窗簾、借書卡背面的素描肖像……這些被影迷津津樂道的經典場景,背後是他油畫功底與MTV經驗的奇妙化學反應。
巖井俊二的電影常被貼上“唯美青春”標籤,但這或許是最深的誤解。
《情書》中藤井樹的死亡,《燕尾蝶》裡黑幫火併的鮮血,《莉莉周》中校園霸凌的窒息感……他的鏡頭從不迴避青春的陰暗面。

《關於莉莉周的一切》(2001)

這種撕裂感,源於他作為小說家的哲思——在拍攝《情書》前,他先將故事寫成小說;《燕尾蝶》《莉莉周》更是小說與電影同步創作。文字賦予他追問存在的勇氣,影像則讓哲學思考化為可觸控的痛感。
與筱田升 《關於莉莉周的一切》攝影間隙
在《燕尾蝶》裡,他給出一個寓言式答案——來自“圓都”的移民們追逐金錢與慾望,卻在胸口紋上蝴蝶,試圖用虛幻的美麗對抗現實的骯髒。

《燕尾蝶》(1996)
即便是最治癒的《四月物語》,也暗藏哲思暗湧。少女卯月從北海道到東京的追尋,看似是純愛故事,實則是“向死而生”的變奏——
她帶著“如果此刻死去,人生是否值得”的念頭奔赴愛情,卻在發現暗戀物件早已忘記自己時,於暴雨中笑喊:“你真是了不起!”這一刻的釋然,恰似西西弗斯:明知命運荒誕,依然在推石上山的過程中找到意義。
《四月物語》(1998)
若要用一個鏡頭定義巖井美學,那一定是《情書》中逆光下的柏原崇
陽光從圖書館窗外湧入,少年的輪廓融化在飛舞的白窗簾中,如同一場醒不來的夢。
《情書》(1995)
這種“逆光調”美學,被他戲稱為“技術失誤”——傳統攝影忌諱逆光,他卻偏要讓角色湮沒於光暈,用朦朧製造詩意。
在《花與愛麗絲》結尾,蒼井優在逆光中跳起芭蕾,身影與塵埃共舞,無需臺詞便將少女心事訴盡。
《花與愛麗絲》(2004)
但這種詩意從不流於空洞。巖井總在唯美畫面中埋藏尖銳的社會批判:
《夢旅人》裡精神病院的高牆象徵體制規訓,《燕尾蝶》中假鈔磁帶揭露資本異化,《莉莉周》的校園暴力直指教育潰敗……
《燕尾蝶》(1996)
他將繪畫的象徵、音樂的節奏與文學的隱喻熔於一爐,創造出獨一無二的影像語法。
例如《燕尾蝶》用快速剪輯拼接黑幫追殺與少女紋身,鮮血與蝴蝶在蒙太奇中交織,暴力被賦予詭異的美感;
《莉莉周》更以BBS論壇文字為敘事軸心,綠色程式碼與黑白畫面交替閃現,彷彿將網際網路時代的孤獨編碼成視覺密碼。
或許巖井俊二最值得借鑑的,正是這種“矛盾的統一”:他用MTV經驗拍出詩電影,用商業型別片承載哲學命題,用青春故事解剖時代病症。
當中國青年導演苦惱於“要票房還是要口碑”時,他證明了一部真誠的作品自會穿越時間——正如《情書》中那封寄往天國的信,總有人願意在雪地裡等待迴音
《情書》(1995)
30年前,巖井俊二用一封“情書”叩問生與死、記憶與遺忘;30年後,這封信依然在銀幕上漂流,等待新的收件人。
在這個愛情被簡化為紅包數字、青春被速寫成短影片的時代,我們更需要這樣的導演——他教會我們:真正的深情,不必喧囂張揚,只需在逆光中輕輕問一句:“你好嗎?”
而答案,早已寫在每一片飛舞的雪、每一縷穿透窗簾的光、每一幀不肯老去的膠片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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